【……?】
一觉睡到天亮。
林宿醒来,才知道齐家已经乱成一团,因为宝贝儿子齐佳源病倒了。
半夜突然“病倒”,气运流逝。
整个齐家上下忙成一片,以至于后半夜都没顾得上来他这儿找事。
林宿淡定地扣好衣服。
才还了不到十分之一,不知道在瞎嚷嚷什么。
雪泥马:【你要出门?】
林宿,“齐家的小儿子病了,作为客人当然要去看望一下。”
雪泥马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大灰狼给黄鼠狼拜年。
“齐佳源病了,齐家必然会想到齐佳错。”林宿拉开门,笑笑,“这时候,最好让他们先注意到我。”
三楼卧房里,愁云惨淡。
从医生到风水师,再到佣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齐桩夫妇坐在床前,满脸心疼。
齐佳源躺在床上,面上少了几分血色,一张小脸愁苦地皱在一起,被姜雅嫤拉着手。管家忽然敲门进来,
“先生,那位林先生来了。”
齐桩正心烦着,摆摆手要让人打发走,床上的齐佳源突然开口,
“爸爸,我想见见他。”
齐桩诧异,“佳源?”
齐佳源面色坚定,齐桩顿了顿,就让管家把人放进来了。
林宿走进来时,衣摆蹁跹,神清气爽,看得齐桩又是心口一堵。齐桩正要开口,就听林宿打了个招呼,
“听说小儿病了,我来看望一下。”
“……”
一口气蓦地又噎回了心口。
姜雅嫤面上抽动了两下,“不劳你费心了,只是点小病,佳源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能好。”
雪泥马:【我有一句对联…】
林宿点头:贱人自有天收。
他庆幸地附和,“那太好了。”
说完转头看向周围一圈医生、风水师,遗憾道,“看来没你们什么事了。”
一圈人:“………”
齐家人:“………”
姜雅嫤指甲一掐,正忍不住要发火,忽然被拉了下。齐佳源躺在床上直直看向林宿,眼底闪烁,嘴角要笑不笑地扬着,
“林宿哥…弟弟,我相信,你也是希望我能康复的,对吧?”
林宿对上他的目光,也笑,“当然。我希望你像库洛牌一样——”
四周投来一片茫然的目光。
“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齐佳源搭在被子上的手突然一抖。
林宿一眼扫过,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拉完一波仇恨,他适可而止地道了个别,免得齐家提前被他气到灭门。
“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
房门一关上。
哗啦!姜雅嫤终于忍不住砸碎了杯子。
“来什么来!贱人!没教养的杂种!”
她正气着,忽然听齐佳源叫了她一声,“妈妈,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齐佳源可怜地垂着头,“上次他还不让我叫他哥哥,说他只有17岁。”
“管他喜不喜——”
姜雅嫤摸头的动作蓦地一顿。
昨天佳源提起时,她没注意:他们有同人提过佳源的年龄吗?
明明看起来差不多大。
姜雅嫤背后一寒,朝齐桩使了个眼神。
齐佳源像是不明所以,“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姜雅嫤又温柔地对他笑笑,“你不用知道,快睡一会儿吧。”
几个小时后,正是下午。
房门被敲响,“咚咚”两声。两名佣人站在门外,“林先生,我们来打扫。”
里面无人应声。
佣人轻轻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其中一抹身影就悄然潜进了门。
同一时刻。
隔壁客房,贺振翎默然看着躺在自己房间沙发椅上,喝茶吃零食的人。甚至隐隐有团白光,在替他按摩头顶,
“…你在干什么?”
林宿喝了口茶,摇摇头,“你不懂,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作者有话说:
林宿(忧虑):零食都快吃饱了,怎么还不来害我……
贺振翎:真是苦了你了。
林宿听出他敷衍的夸赞。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当然了。”修长的手指随意翻折着剩下的饼干纸,“哪像监察官抄着个手,在旁边当甩手掌柜。”
“……”
“剪刀递我一下。”
贺振翎看了他两秒,转头拿了剪刀。
林宿嚓嚓剪着折纸。
雪泥马已经按到了他的肩颈,没忍住贴在他耳边小声逼逼:【你这话好像操持家务的妻子,在斥责没用的丈夫。】
剪刀利落地“咔嚓”一声。
林宿回敬,“那你就是分家后随妈的小兔崽子。”
【……】雪泥马没讨到好,转移视听:【贺振翎知道这种设定吗?】
“…不重要,设定都是日抛。”
跟前身影一晃。
贺振翎拉了把椅子坐下了,“你今天特意去看望了齐佳源,你在催他们对你动手?”
“也不算催,只是吸引火力。”
林宿把剪刀一放,靠在沙发椅里缓声道,“齐佳源本来不该存在,这些年都是靠抽取齐佳错的生命和气运活着,但身体依旧病弱。尤其等到哪天,齐佳错被消耗殆尽……”
贺振翎定定看向他,“他们就只能再找一副更合适的躯壳。”
“没错,他们这次请我来,应该是想考察我这副身体合不合格。但现在齐佳源突然‘病倒’,他们的选择也只能是我了。”
林宿说着,严肃地蹙眉,“更何况……”
贺振翎凝重地看过去。
“我的贵体,有哪里能让人不满意?”
“……”
跟前微微吸气。贺振翎捏了下眉心,很快又恢复平静,“总之,你先保护好你的…贵体,不要掉以轻心。”
林宿微微一笑,“当然了。”
他给了人十足的作案空间。
直到在贺振翎的房间操着心吃饱喝足,才回了自己的客房。
刚回去没多久,门就被敲响。
林宿开门,管家站在门口,灰白的头发梳在脑后。一身整齐的管家服,面上十分平和,鹰眼却精光微露:
“林先生,您刚才去哪儿了?家主叫我来传话,但没见着你人。”
林宿看了他两秒,眉一扬,姿态跋扈:
“关你什么事?”
说完,嘭!关上了门。
门外:“……”
屋里,雪泥马悬在半空目瞪口呆。
【…你直接把人关在外面了?】
林宿掸了掸衣摆,神清气爽,“看见了吗,人一心虚就会说很多话。我解释得越周全,反而越让人生疑。”
【但我感觉,你关那一下是有个人情绪在里面的。】
“…你多心了。”林宿正经,“这只是我从小贺身上学到的一点演技。”
雪泥马感叹:【难得你认可了他的演技。】
“偶尔也要从新生代身上汲取一点东西。”
【……】
讨论完业余的话题。
林宿环视一周,随后拉开背包、衣柜、抽屉。他挨个看了圈,最后翻出一条裤子,就看兜的内侧被剪了一角。
很不显眼,不仔细根本看不到。
“好歹毒的心思。”
雪泥马竖起耳朵:【怎么说?】
“我要是毫无防备揣了瓜子进去,恐怕就要着了他们的道。”林宿冷笑,“这和偷方便面调料包有什么区别?”
【……】
雪泥马悉心求问:【那请问除了这么歹毒的事之外,他们还做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裤子被随手搭在床边。
林宿,“那就是一些普通的夺命换魂术了。”
夺命,即取人贴身衣物、毛发或指甲封于“唤魂符”内,再取冥纸三斤六两烧成灰,五片装过死人的棺材板,五抔上坟土,以三井之水调成泥人,将符封于体内。
再用一丈八尺的黑白线捆绑起来,打七个死结,放进棺材片做的小棺材里。
“先夺命,再换魂。”
“等人没了,把尸身放倒后从脚底打入尸油钉,阴阳镜一照,夺身的魂魄从口中种符喂下,一刻钟醒来后身体里的魂里换掉了。”
“其中的尸油钉需要炼制三年。”
林宿说,“也就是说,他们至少从三年前就开始物色身体了。”
雪泥马听得一阵恶寒,啪叽贴在林宿脸上:【别让他们染指你,我cos你去!】
“……”
林宿把它拎下来,捏了捏,“不用你cos,过两天我们去别的地方住。”
如果不出意料,齐家要对他下手,一定会先支开贺振翎。也就是说过两天,贺振翎也不会在齐家。
雪泥马探头:【去哪儿?】
“一个朋友家。”
林宿说着给贺振翎发了个消息告知行踪,顺便让人有事叫他。发完消息,他收了手机,
“走吧,先去打个招呼。”
沥城是座半开发的小城。
城中古迹丰富,还保留了部分老旧的建筑。
一间僻静的客栈内,木质窗半合着,丝丝缕缕的天光透入屋里,桌边、床头随处可见一沓沓符箓上。
一道身影穿着朴素的布衫,正执笔画着什么。
门“吱呀”响了一声。
林宿推门而入,“老薛!”
执笔的手一抖,一张半成的符废了。
薛致白顾不上符纸,惊得一个回头。在看清来者时,一下张大了嘴:
“哈……我是画出海市蜃楼了吗?”
怎么看见有朋自远方来…自十几年前的远方来……
林宿停下,“你以为你是太阳公公吗?”
薛致白一个回神,清醒过来。
十分钟后。
窗户大开,屋内明亮。凌乱的桌子被收拾出来,倒了两杯茶在桌上。
林宿翘着腿悠悠抿茶。
对面薛致白捧着茶杯,目光感叹,“虽然之前就没见你变过模样,但没想到过了十多年,你还是……”
林宿,“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咕嘟~”
“…喝水的时候不要唱歌。”
林宿就合上嘴继续喝茶了。
薛致白打量他片刻,终于慢慢缓过来,问,“你怎么突然造访?”
“最近有点事,住在沥城齐家。但马上要搬出来了,那天正好听说你在沥城,你这间客栈这么大,干脆笑纳我几天。”
“……”
雪泥马:【原来客栈还是有情绪的。】
薛致白直接跳过他的用词,“是可以。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说来话长,后面再说。”
林宿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张符箓,“你先看看这个,画得如何?”
薛致白拿在手里细看了几眼,流露出几分欣赏,“有灵气。从哪儿来的?”
“齐家的小孩画的。”
“是叫什么,齐佳…源?”
“不。”林宿看着他,笑笑,“是叫齐佳错。”
薛致白有些茫然地皱了皱眉。
林宿点到为止,并不深入这个故事,先在人心中撒下欣赏的种子,
“过两天带来给你看看。”
“行。”
薛致白说完又道,“啊…过两天我要开论道会呢。”
林宿顿了顿,“时间定了吗?”
“还没,只是说了近日。”
“那就推后几天。”林宿捧着茶盏,弯着眼角像只闲适的猫,
“放心,你不会后悔的。”
薛致白早年托林宿的福,避过的灾祸不下十次八次。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下来,“好。”
两人没聊多久,林宿手机一震。
【翎】:管家寻你,尽量早回。
【翎】:…尽量从我房间早回。
“……”
林宿盯着最后一条消息,终于能体会贺振翎每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手拿剧本的感受。
他关了手机,起身,“我先回去了。”
薛致白正要送他,林宿又往桌上扫了一圈,“你不用送我了,这几张符送我吧。”
说完嗖嗖抽了几张。
薛致白坐回去,“……好的。”
再回到齐家时,日头西沉。
林宿虽然不知道贺振翎是怎么打发管家的,但估计这会儿正有人盯着他和贺振翎的房间。
齐家不会蠢到胆大包天地在房间里安监控、监听,所以监视一定来自窗户外面。
宅子西面是几间空置的客房。
林宿就从一侧拍了几张穿墙符进屋。
进屋一瞬,光线猛的一暗。
一旁遮光的窗帘拉紧,贺振翎高大的身影笼在昏暗之中,听见动静抬眼而来。
林宿都被这场景震了下。
“…是我敏感了吗,我想到了瓮中捉鳖。”
贺振翎直起身,“是你敏感了。我已经在瓮里等了你很久。”他说着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宿周围的某处。
“你的等身手办怎么没放屋里?”
雪泥马:【?】
林宿,“从现在起,它最好不以我的样貌出现。”
贺振翎若有所感,点头。随后说,“齐家现在盯你很紧,管家来找你时,我只能说你在我屋里。”
“……”林宿,“他没问别的?”
贺振翎握着唐刀,冷道,“别的,无可奉告。”
林宿微微吸了口气,夸他,“你的演技…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贺振翎,“……”
林宿,“算了,你把窗帘拉开吧。”
贺振翎就转头,长臂一伸将窗帘拉开了。
紧闭的窗帘一动,落入亮光。
不远处庭院隐蔽的草木背后,管家握着对讲机,紧盯着那道窗:
“先生,有动静了。是贺振翎…”
疑心的声音夹杂着丝丝电流,从里面传出来,“那个林宿呢?”
“还没出现。”
屋内,贺振翎一把拉开窗帘。
林宿停顿两秒,也跟了上去,贺振翎侧头,“又怎么了?”
林宿站在窗前能被看见的位置,“还不得坐实我们私会。”
另一侧的竹林里。
管家握着对讲机,眯眼,“先生,这会儿两人都出现了,在说话。”
“仔细看看,说什么了?”
管家目光如炬,读唇:
“……睡这么久。”
“还不是都怪你这死鬼。”
作者有话说:
管家:先生,坐实了。
贺振翎:?
*夺命换魂术:有参考改动,非纪实,仅供娱乐,相信科学!
第14章 第二个委托人|呵呵,他还有清誉呢
对讲机电流嗞嗞响了两声,一片安静。
半晌,才传来齐桩迟疑的声音:“……你确定?”
管家:“差不离。”
隔几秒,对讲机被切断了。
三楼,齐家书房内。
齐桩放下对讲机,脸色不太好。姜雅嫤看他一脸凝重,立马紧张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
“有点不好办。”
齐桩皱着眉,犹豫又微妙地说,“那个林宿,跟贺振翎关系好像不一般。”
姜雅嫤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她刚想说什么,又想到林宿那张脸,接着浮出几分厌恶和了然,“我就说…他一个没背景的,怎么这么跋扈!”
齐桩没说话。
姜雅嫤忽然蹙眉,“你不会改变主意了吧?”
“我只是担心贺振翎……”
“那你说怎么办!?”
姜雅嫤一下激动起来,“我就佳源一个宝贝儿子!佳源已经没多少时间了,除了他还能从哪儿找别的身体?”
看齐桩神色动摇,姜雅嫤又一咬牙道,“而且之前不是查过了吗?那小贱种就是个普通学生,没家世没背景,天师协会里也没登记过他的名字。不过是疑似‘还阳’,才被监察协会保护起来,跟贺振翎能有多少——”
她话音突然一顿,神色渐明,
“…这样不是更好吗?”
齐桩莫名其妙地扭头,“你在说什么?”
姜雅嫤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已经陷入自己的构想,“等佳源顶替了那副身体,不就更方便应对贺振翎了吗?”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齐佳源占据了林宿的身体,就利用先前齐家家主还阳的消息,对外称“林宿”其实是齐家的子嗣,正大光明地养在他们家里。
唯一难办的是跟着林宿的贺振翎。
但现在——
“要是贺振翎真有什么心思,让佳源装成林宿的样子,三言两语迷惑他不是轻而易举?顺便还能搭上监察协会……”
姜雅嫤越想越对,激动起来,“难怪说佳源是我们齐家的福星!”
齐桩的神色从一开始的不可理喻,到后面的动摇,最后竟真的沉思起来……
一点念头既然萌芽,就会滋生出无数支撑它生长的理由。
书房里安静好半晌。
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齐桩双手紧握在一起,目光晦暗不明:
“对……佳源是齐家的福星,肯定能峰回路转,因祸得福。”
他说着拿起手机联系,“先把贺振翎支开,之后的事,等换了再说。”
姜雅嫤终于放下心,露出一抹笑来。
楼下客房内。
林宿还不知道齐家夫妇筹划了怎样一出大戏,至少这会儿,他还衣衫整齐地坐在贺振翎对面。
盘扣系至最上方,端起茶盏时,袖口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贺振翎默了几秒,看着他,
“你怎么还不回去?”
林宿摇摇头,“关门闭窗地待了一下午,窗帘一拉开我就回去,别人会怎么想?我,是为了你的清誉。”
“……”
贺振翎声线平稳,“难为你,竟然还能顾及我的清誉。”
雪泥马也小声:【贺振翎竟然还有清誉…】
林宿屏蔽它,轻轻转移话题,“这两天齐家应该会想办法支开你。我也会离开齐家,”
他顿了顿,“带着我们的大郎。”
贺振翎略过最后一句,“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一个朋友家里。”
看对方扬眉,林宿补充,“很安全。”他说着给人写了份地址,“有事给你发消息。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浪。”
贺振翎深深看去,“我又信了。”
林宿待了一会儿才回自己房间。
贺振翎没走,齐家还不会对他下死手。于是等到晚上,他吃饱喝足就准备出门了。
【你要去哪儿?】
“去履行我的承诺。”
【?】雪泥马:【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谁做过什么承诺了。】
林宿淡定地朝楼上走去,“我不是说过有空再去看他?现在我有空了。”
雪泥马:【……】
三楼房门外,候着一行佣人。
林宿走到门口,不出意料地被拦了下来。他招呼,
“我来看望小儿。”
佣人面上一抽,正要拒绝,就听里面传来齐佳源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你们退下。”
佣人停顿几秒,低头退远了些。
门开,便看人躺在床上。
雪白柔软的床被,衬着一张娃娃脸。相似的场景在头天的夜里才看到过。
不同的是,一个是在逼仄的小阁楼;一个是在宽敞明亮的大卧室,四周呼叫铃、急救设备、护身符箓、安神法器一应俱全。
林宿关门,走到齐佳源床前。
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了片刻,最终是齐佳源先开口:
“林宿哥哥。”
“看来你很喜欢叫‘哥哥’。”
林宿看着他,“但你该叫‘哥哥’的对象,好像不是我。”
齐佳源脸色都没变一下,依旧笑容纯真的样子,“你果然都知道。”
林宿坦然,“彼此彼此。”
刻意叫他“哥哥”,引导他开这个口。
齐佳源,“你知道多少,见过他了吗?”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林宿没回答,只瞥向他,“你呢?”
齐佳源也没回答,笑着说,“爸爸妈妈好像没把你当回事,但我的直觉提醒我要注意你。我直觉一向很准,从小到大都帮了我不少事。”
比如直觉让他学会示弱,直觉让他去讨父母欢心,直觉让他每次和哥哥在一起时,故意弄伤自己。
果然,爸爸妈妈更加深信哥哥会带来灾祸。
林宿沉默了好几秒,平静地看着他,“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自己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
“是啊,我又不像…哎呀,”齐佳源掩了下嘴,“他们那么笨。”
人天生容易同情弱者。
齐家夫妇先入为主地弄错了对象,之后又在齐佳源的引导下深信不疑。
看林宿不说话,齐佳源无辜道,“你是在怪我吗?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去阁楼看过一次——”
他轻轻说,“要让我像他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雪泥马没忍住:【你妈!】
林宿按下它:他妈在楼上。
雪泥马:【……】
房间里静了静,林宿开口,“不怕我告诉你爸妈?”
齐佳源笑容不变,“他们会信吗?”
信了,就代表要承认过去22年犯下的弥天大错,承认是自己一手毁了齐家。
林宿没再说话,想要确认的答案已经得到,他准备走了。
身后传来声音:
“哥哥不问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
林宿转头,“那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来吗?”
齐佳源笑容扯了下,“…当然是来祝我康复的吧。”
林宿朝他微微一笑,“是的,小库洛牌。”
说完在人骤然消失的笑容里推门而出。
走廊里,雪泥马终于开口:
【他为什么要和你坦白这些?】
“因为他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
林宿悠闲地穿过走廊,“防守不是他的风格,从他直觉注意到我的时候,就没想让我活着。”
【他就不怕你开了录音,告诉其他人?】
“我们的对话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雪泥马一回想,还真是。
【那告诉贺振翎呢?】
林宿就笑了声,“那恐怕就是他找我‘坦白’的目的了。”
一到明天,齐佳源就会“占据”这副身体。
如果贺振翎今晚刚得到消息,第二天“齐佳源”人就没了,他必定会将注意力放在“双生子”的事上。
到时候,齐佳源再利用他的身份加以引导,转移视听,就能悄然隐身。
比他爸妈的计划完善多了。
雪泥马难言:【…那岂不是献祭了整个齐家?】
林宿摇头,“区区一对爹妈,哪比得上他齐佳源的命?”
这就叫爹妈捕蝉,孝子在后。
说话间已经回到客房。
林宿推门进去,“既然确认了他完全不无辜,那我也没什么顾虑了。”
修长如玉的手指摸入衣兜。
他说过了,他会把偏转离经的轨迹,一丝不差地还回去。
第二天一早。
林宿睁眼,被一团睡眠光唤醒:【你醒了?贺振翎已经走了。】
他坐起来看了眼喂信。
除了黑白无常说在他家开了个party,问他要不要参加以外,没有别的信息。
“都没留个消息。”林宿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忧伤,轻叹,“这几天的情分,终究是一拍两散。”
雪泥马冷静提醒:【你还记得贺振翎的清誉吗?】
“……”他收了手机,恢复正常,“起床吧。”
贺振翎走了,齐家也该动起来了。
后院的小阁楼里。
哐!门被一把推开,齐桩站在门口,阴沉着脸盯着屋里气色尚好的青年。
贺振翎走了,他终于能来料理这边:
“孽种!你做了什么!?”
齐佳错坐在窗边,巴掌大的天光照亮了他手上的旧书。他闻声转头而来,清淡的面容十分平静,
“我做什么了。”
“你说呢?佳源又病倒了,不是你做了什么又抢走了他的生命和气运?”
齐佳错看着他没说话。
齐桩一股气就憋上来了。他最讨厌的就是齐佳错顶着这副有几分像外祖的脸,用毫无敬意、目中无人的目光看他。
他抄起手边的椅子就砸了过去,“孽种!”
齐佳错侧身躲了下,椅角磕在窗上,玻璃被砸出一圈裂痕。他顿了下,似乎放轻了语气,“我没做什么。”
他又说,“我能做什么。”
齐桩盯了他几息,没看出什么异常,冷声说,“你最好老实点。齐家留你一条命,已经是善待你了——”
齐桩看着他手上的书笔,“况且还待你不薄。”
齐佳错目光落了落。
那不是为了不让他被关疯吗。
齐桩来查完岗,又发泄完一通,转头准备回去了。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齐佳错的声音:
“齐家这么对我,就因为我是‘灾星’?”
齐桩皱了皱眉,转头,“什么?”
齐佳错望进他眼底,“如果我将气运和生命全都还尽,你会有一丝的愧疚或者感激吗?”
“在说什么疯话!”齐桩用可笑的眼神看向他,“这本来就是你该还的。”
屋里静了两秒,“我知道了。”
齐桩莫名其妙,转身嘭!的关上了门。
待身影消失在阁楼外。
房间里,林宿不知何时悄然现身,姿态闲适地靠在床头,
“好了?”
齐佳错转头,看他这副宾至如归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好了。”
他眼底澄净,毫无留念,“我们离开吧。”
僻静古朴的客栈里。
客栈门被“哐”一把推开,林宿带着人走进院子里,兴冲冲道,
“老薛!我来了,还不快扫榻相迎!”
正对着的屋门很快打开。
薛致白从楼梯走下来,“来了来了,我的客栈早就虚位以待!”
两人几步到了跟前。
薛致白正激动地要和林宿说什么,转头就看见了他身后的齐佳错。清秀素雅的青年,十分谦和的样子。
“你带的是?”
林宿言简意赅,“大郎。”
“……”
齐佳错习以为常地保持微笑。
薛致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两眼,他一把将林宿拉到一边,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