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房门“扣扣”响了两声。
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贺先生,隔壁客房已经收好了。”
林宿同贺振翎对视一眼。
林宿,“放心,明天有宴会,今晚是彼此的平安夜,回去睡吧。”
贺振翎朝他投去一眼,走了。
门关上。
林宿开口,“你说,他走之前那念念不舍的一眼是什么意思?”
雪泥马冷酷:【我猜他是想说,一般先刀预言家。】
“……”林宿躺上床,“我是主持人,晚安。”
宴会在第二天正午开始。
林宿上身穿的是唐装,盘扣系至领口,红色的流苏坠垂至肩头。墨玉般的玄色衬得他肤色更白,不说话时,通体贵气。
他下楼,宴会已经开始了。
从楼梯口望过去,大厅一览无余。客人来了大半,大致分成三拨。
齐家夫妇正带着儿子齐佳源迎着一拨宾客;贺振翎一身冷峻,四周围了一拨试探或交好的;剩下的则是远远观望着。
林宿一出现,几拨人同时停下来。
视线落过去,有一瞬的惊艳,夹杂着好奇、探寻,以及各怀心思的别的什么…
林宿目不斜视,走向齐桩打了个招呼。
“齐先生,夫人。”
齐桩笑呵呵地关怀了两句,让他在宴会上随意。姜雅嫤也跟着夸了声,随后就听齐佳源仰脸甜甜一笑,
“林宿哥哥这身真好看呢。”
林宿扫去一眼,“我今年17。”
齐佳源笑容一凝,又抱歉地改口,“是吗,我是想着叫哥哥尊敬一点。”
林宿嘴角牵了下,没说什么。同齐桩点点头转身走了。
待他背影远去。
齐佳源收回目光,扭头看向姜雅嫤,似抱怨地问,“妈妈,我看上去比他大很多吗?”
姜雅嫤只当他是撒娇,弯腰捧着儿子的脸哄道,“没有没有,我们佳源是娃娃脸,永远都是宝宝。”
齐佳源便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只是余光却若有所思地瞥向林宿那头,眼底冷静得不带一点笑意。
林宿身姿翩然地穿过大厅。
雪泥马浮在一旁:【你故意那么说的?那小孩儿小心思挺多。】
林宿随手端了杯饮料,“让他多去吧,累着的又不是我。”
【我就欣赏你的从不内耗。】
正说着,跟前多了几道身影。
林宿停下来。
来的是几名没戴族徽的风水师,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也挂不上号。
几人这会儿正端着酒杯,面上带笑地询问:
“初次见面,小友怎么称呼?”
“也是风水界的人?不知师从何处?”
“听说你不是沥城人,是独自来赴宴的?家里人…父母没有陪同?”
雪泥马对号入座,发出一声:【盒!】
林宿没管沉迷角色的雪泥马,微微眯眼,看向句句打探的几人,也摸清状况了:
看来都还不知道贺振翎是跟着自己一道来的。
他没有一秒犹豫,转头就叫了声,
“贺先生。”
那头,贺振翎背影一顿。随后转头看了他一眼,几步走了过来。
林宿抬手介绍,“这是我的男伴。”
跟前几人顿时一僵,露出惊色。林宿适时地退了半步,贺振翎一下首当其冲。
“………”贺振翎。
几人愣了瞬很快恢复自然,转而招呼起贺振翎来:
“原来二位是一起来的。”
“是旧识?不妨介绍认识认识…”
七嘴八舌的问候中,贺振翎薄唇翕动。一道沉冷的嗓音飘入林宿耳中:
“我现在确实很难办。”
林宿,“……”
他抿了口饮料,正色,“你先顶住,我去别处想想办法。”
说完转头,悄然溜走。
齐家的宴会厅其实很大。
林宿绕了一圈,在大厅背后找到一处安静的阳台。
他推开门走出去。
外面是一片庭院,应该是宅子的正背面。庭院幽静无人,往更深处则草木丛生,从地下透出一股阴冷。
草木掩映下,还有一栋小阁楼。
木质窗框被封上了,蔓延的爬山虎几乎遮住了不大的窗口。
正望着,背后忽然传来响动。
“贵客。”转头,只见管家站在门口,“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有什么招待不周?”
“没有,我社恐。”
成功让人噎了一下,林宿又问,“那边修的是什么?”
“旧阁楼而已,用来当仓库。”管家说完侧身,“家主正有事找您,请随我来。”
林宿点点头,管家转身走在前面。
他跟上前,临出门前又回望了一眼。只是一晃而过,林宿突然在意识中叫了声,
“泥马。”
【怎么了?】
他收回视线,淡淡的神色中,少见地流露出一丝厌恶,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林宿:光顾着恶心,好像忘了什么。
被包围的贺振翎:你不是说要去别处想办法吗。(目光沉沉)
“先生。”
管家叫了一声。正和人说话的齐桩转头看见林宿,先是愣了一下。管家又点了下头,不紧不慢道,
“您不是找林先生吗?”
齐桩神色微动,很快恍然一笑,“喔,对。”
他对林宿说,“过两日,薛先生要来沥城开论道会…就是那位有名的符箓大师。机会难得,不如一起去?”
林宿看着他,只笑不语。
齐桩莫名被看得心头悬了下,喉头一咽。他正要再开口,林宿就笑了笑说,
“好啊。”
林宿说完没别的事,转头走了。
待他一离开,齐桩便看向管家,“有什么情况?”
管家低声,“应该没察觉什么。”
齐桩肩头微松,姜雅嫤不悦地看着林宿离开的方向,哼了声说,“请他来,跟求他似的,连句客气话都没有。真是没教……”
袖子被拉了下。
齐佳源仰头说,“妈妈,不生气。”
姜雅嫤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儿子的头,满脸宠爱,“对,不生气。只要是为了你……”
“妈妈?”
“没什么。”
齐佳源又甜甜笑了一下。
林宿抬步离开后,雪泥马问:【你说,他要留你到几更?】
“又不是阎罗王,我管他留我到几更。”
雪泥马就发出一串清脆的盒盒盒……
笑声宛如一串提示铃。林宿浸泡其中,隐隐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就说明不重要。】
“也是。”
他心安理得地去拿了点吃的。
餐台在大厅另一侧,林宿正吃得开心,转头就看贺振翎沉着一张脸从那头走了过来。
一人一灵同时一顿。
林宿:啊,忘了小贺。
贺振翎几步到了他跟前,停下。
林宿放下餐盘,尽量自然地招呼,“你来了。”
贺振翎意有所指,“差点就来不了了。”
“……”
林宿板起脸,神色严肃地说,“其实我刚刚去查探了一番,发现了一些事。”
话题被生硬地拉开。
几秒后,贺振翎心知肚明地放过他,“什么事?”
周围的视线还隐隐落来这边。
林宿朝他招了招手。
贺振翎低眼片刻,随即俯下身来。他比人高出一个头,弯腰俯身时,肩背几乎遮挡了身后的视线,“说吧。”
林宿一抬头,发现离耳朵还有一指远。
他:“……”
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
林宿抿了下嘴,抬起下巴,凑上去低声,“我还没完全理清整件事…”顿了顿,他问,“之前齐桩把钉子户要回去,是接回了这里?”
贺振翎嗯了声,“他和齐樟…钉子户,两人本来就是表兄弟。”
林宿垂眼细想了片刻。
“我需要离开一下,你替我打个掩护。”
贺振翎侧头看来,示意他说。
林宿真挚地看着他,“你会演戏吧?自然一点,不要太浮夸。”
贺振翎蹙眉思考了下,“应该。”
林宿松了口气,“好。”
下一秒,他抄起一旁名贵的餐盘就一把摔在了脚下!“哗啦——”四周目光都惊得落了过来,林宿抿着唇,情绪全在眼里:
“你再说一遍!?”
贺振翎,“……………”
没有任何前摇,他瞳孔都不易察觉地缩了下。说什么?
四面投来的视线震惊而好奇。
两人对视了三秒,贺振翎薄唇微动,没能说出话来。
林宿,“………”
林宿点头,“好,说不出话来了吧?”
从他砸盘子起,众人便大为震撼:这少年什么来头,竟然敢朝贺振翎砸盘子!?再看贺会长,连句话都说不出——
齐桩闻讯赶来,“别动气别动气,这是怎么了?”
林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贺振翎一眼。苍白的面上,眼角擦红,“别问我,问他。”
说完转头穿过人群,毫无留念地离开了。
独撑大局的贺振翎,“………”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平静的眼底波涛汹涌…什么演戏,明明是把整个故事都推给了他。
在一众注目下,他冷眼扫过,憋出一句:
“无可奉告。”
说完也大步离开。
两人一走,平静的大厅立马沸腾了起来!
林叶窸窣掠过身侧,林宿罗盘在手,避开人群直往一个方向去。
他叹了口气,“小贺不行啊,台词全是我在说。”
雪泥马艰难:【有一说一,你自己的文本是abc,给他留的完形填空是一篇UncleBooky"s story time.】
林宿摇头,“最后还不是让我填上了。”
【…填上什么,他的后路吗?】
“……”林宿看着前方正色,“要到了。”
穿出荒僻的竹林,眼前是在整座宅院东南角的一间屋子。
门外上了锁。
林宿抬手敲一下,锁头应声而落。
他推门进去,外界的光亮从背后投进来,映亮了空荡的房间,空中飞尘乱舞。没有停顿,他循着罗盘直接推开墙角的衣柜。
轰的一声,露出后面的铁门。
里面锁着一个人。
只是半个多月没见,齐樟就判若两人。披头散发,手脚都被铐在墙边。他听见动静抬头,涣散的目光终于惊得一聚——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室内封闭昏暗,只有门口点了盏灯。
林宿一步步走过来,齐樟又惊又惧,张嘴就要大喊。林宿瞥见,勾了下唇,
“喊吧,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
齐樟一噎,悻悻闭上了嘴。
林宿站在他跟前,开门见山,“关于齐桩,还有他儿子齐佳源,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
“别装。”
林宿淡淡,“你把齐玉衡‘还阳’的消息告诉齐桩,现在又被锁在这里,都说明你知道齐家的事。你要替齐桩隐瞒,然后在这里被关一辈子?”
他补充,“哦对了,我不是在跟你谈合作,只是单纯地在威胁你。”
齐樟浑身一抖,僵在原处。
半晌,他肩头泄力地一垮,“…齐桩不只有齐佳源一个儿子。齐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
林宿唇抿紧了,果然。
他问,“为什么。”
他只问了句为什么,齐樟却听懂了。齐樟扯了下嘴角,“是预言。在风水世家,孩子刚出生时都会请大师来看相卜卦,当时请的是启衍大师,他的预言从来没出错过。”
“他说——”
“双生子中,只能活一个。其中一个本来不该存在,是抢了另一个的气运才活下来的。双子一个指向兴盛,一个指向衰败,夺人气运的那个,就是齐家的灾星。”
林宿淡淡,“他们是凭什么指认灾星的?”
齐樟摇头,“我只听说,老大是灾星,从娘胎里就抢走了弟弟的气运,所以小儿子身体一直差,发育也晚。”
“现在,只不过是把属于老幺、齐家福星的东西还回去。”
话落,暗室里一时安静。
林宿垂着眼没有说话。
因为要“还回去”,所以把亲生骨肉关在封闭的阁楼中。把齐家整座宅院改作风水阵,为的就是把哥哥的气运、生命…源源不断地供给双生弟弟齐佳源。
像个活生生的血包,一供就是22年。
啖其骨,食其肉,饮其血。
滋养着兴旺齐家的血脉、所谓的齐家“福星”——
至于是不是“福星”,还不一定。
林宿冷不丁开口,“齐家的衰败,其实跟福星灾星没什么关系。”
齐樟下意识问,“那是为什么?”
林宿指了指脑袋,“纯粹是他们,这里有问题。”
“………”
齐樟盯了林宿几秒,突然咬牙道,“你根本不是齐玉衡还阳!”齐玉衡作为本家家主,德高望重,光明磊落。
才不会这么…无耻!嘴贱!
铁锁链都被他震得哐哐直响。
林宿朝他微微一笑,没再理会,转头就要走出暗室。
齐樟盯着他的背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前方身影停顿了一下,“江户川柯南。”林宿侧过头,“是个侦探。”
风声呼呼掠过耳侧。
林宿快速穿过竹林往回赶,雪泥马的声音夹在风声里:
【他现在一定觉得你有病。】
林宿,“他又不是医生,他觉得有什么用。”
【……】
身旁无语凝噎。
林宿又说,“我先回去找贺振翎,你去帮我办点事。”
交待了几句,白光就朝另一方划去。
再次回到宴会上。
由于临走前的那一出大戏,林宿一出现,就吸引了四面的目光。
贺振翎这会儿也回到了宴会厅。
两人目光隔着半个大厅对上,周围的视线顿时又火热了几分。
林宿从容地走到贺振翎跟前,“回来了。”
贺振翎额角似乎抽了下,压着眉心低声,“你还记得我们在‘吵架’吗?”
林宿恍然,拉起他的手握了一下,松开,“我们现在和好了。好了,继续说话吧。”
“……”
林宿问,“我走之后你怎么编的?”
贺振翎冷峻,“我说,无可奉告。”
林宿投去赞赏的一瞥,“我还说你不行…没想到你是会留白的。多说多错,短短四个字就很好,给了他们无尽的揣摩空间。”
贺振翎不欲深想会被如何揣摩。
“事情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这里不是深聊的地方,贺振翎只点了点头。果然还没说两句,齐桩就从那头过来了,堆笑的脸上有些吃惊,
“林小友回来了?哎呀,你和贺会长这是……”
林宿坦然,“和好了。”
“啊?”齐桩笑容一抽,“…你不才回来一分钟?”
林宿一脸正色,“虽然只有一分钟,但贺振翎态度很端正。一分钟,难道还不够我们冰释前嫌?”
“……”
身旁,贺振翎听着他胡言乱语,竟心如止水。
他甚至觉得只要不是让自己编故事,就随便人怎么说好了。
打发掉前来试探的齐桩。
一场宴会结束,已接近十点。
宾客散去,林宿和贺振翎也往楼上客房走。刚走到一半,便听手机叮!一声响。
林宿打开手机:你有一笔新的订单。
与此同时一道流光回到身侧。
雪泥马:【成了,约的晚上十二点。】
林宿指尖一点,简洁的页面上:
【委托人:齐佳错】
【身份:沥城齐家长子,22岁】
【状态:已接单】
身旁脚步一顿,贺振翎侧头,“怎么了?”
两人正好走到客房门口。
贺振翎意有所指,“今晚不是平安夜,先别…浪。”
林宿摇头,“我……”
刚要开口,就听雪泥马说:【听说监察官有一项权限,高压电流一放,神鬼都得瘫倒,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摆布……】
林宿,“……”
抬眼,贺振翎高大的身形立在跟前,正垂睫淡淡看着他。
后腰下意识窜过一簇酥麻。
他话头飞快一转,“我也是这么想的,晚安。”
贺振翎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信了。”
两人推开门,分别回了房间。
门一关。
林宿先问了句,“你没暴露什么不该暴露的吧?”
【没有。我装成了笔仙,给他写了串网址。】
“……很好,别让笔仙知道。”
【那一会儿你还去吗?】
“当然要去。”林宿说着大手一挥,“今晚你cos我留在这里。应对齐家的监视…还有贺振翎的查房。”
夜深人静,月色清幽。
树影遮掩的小阁楼里,房门发出“咚咚”两声轻响。紧接着从屋里传来一道声音,如细风般温和,又像是要消散在夜色里:
“门没关,请进。”
林宿推门而入,吱呀。
月华从半块窗口铺落进来,映亮了靠坐在床前的青年。穿着整齐的衬衣,眉眼温和带笑,被子盖在腿上,掩不住一身病气。
在林宿打量他时,齐佳错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艳,随后笑了笑,
“我都做好和恶鬼交易的准备了,没想到,来的好像是个神仙。”
说话真好听,他喜欢。
林宿走到齐佳错跟前,“你不怕我是索命的恶鬼?”
齐佳错笑意平静,声音清清淡淡,“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想再为了别人活。”
林宿看了他两秒,“你的委托我接了。”
他说完走到床边坐下。
“但在这之前,有些事我想问清。”
“您请讲。”
“他们是凭什么认定你是……”
话刚开口,突然听门口“咚”一声。齐佳错惊了跳,林宿跟着转头看去。
皎洁的月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靠在门口。
贺振翎环着胳膊,眉目深邃。目光相对,他扬了下眉,似乎在说:解释。
林宿,“……”
贺振翎怎么来了。
他有一瞬心虚,缓缓目移。
眼前的情形有些诡异。齐佳错已经有很久没和人相处,而现在,大半夜的,在他阁楼里——
一个坐在他床上,难掩心虚;一个靠在他门口,一脸等待解释的模样。
他维持着笑容,轻轻挪远了点……
万籁俱寂,他正要说些什么。
就听林宿叹了口气,“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介绍一下,这位是大郎。”
齐佳错,“……”
贺振翎,“……”
作者有话说:
贺振翎(冷笑):那我呢?我是谁。
齐佳错:…(保持仙子微笑)
阁楼里,月色寂静。
难言的沉默中,林宿又转向齐佳错,柔声宽慰,“别怕,他是来加入我们的。”
跟前好像轻轻吸了口气。
齐佳错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是我太久没接触社交了吗?”还是现在的人都是这么讲话。
“……”
贺振翎终于看不下去,走进来。
略显逼仄的阁楼里,更显得他肩宽腿长。他走到床前停下,声线清冷,
“天师监察协会会长,贺振翎。”
齐佳错略微惊讶,“您好,我是齐佳错。”
“齐家长子?”
齐佳错笑了笑,对这个称谓不置可否。
贺振翎落去一眼,抽了把椅子坐下。
看气氛重归正轨,林宿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是凭什么认定,你是那个夺取气运的‘灾星’?”
跟前安静了两秒,随后淡淡道:“因为我从娘胎里,就夺取了双生弟弟的生命力。”
“我们是异卵双胞胎,当年齐夫人顺产,所以先出来的其实是弟弟。因为先成形的我最早抢占了靠里的、最好的位置,才导致齐佳源一出生体质就差。”
“正在这时,启衍大师预言说,双生子中一个抢占了另一个的气运、生命,正好对应上抢占了位置的我。”
林宿注意到他对齐家人的称呼,没说什么。
他问,“只是凭这个?”
齐佳错轻轻摇头,“我们虽然是双子,但长得并不像。齐佳源长得更像齐先生和齐夫人,如果站在一起,我就像是个外人——”
一个不属于齐家的“意外”。
林宿,“那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齐佳错。顿了秒,他被逗笑。
“相由心生,像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想想,有一个长得更像自己、病弱惹人怜爱,又头戴“福星”光环的儿子,齐家的天平往哪里倾斜不言而喻。
林宿正默然想着,跟前忽然又说:
“啊…对了。”
齐佳错轻轻拍了下手,回忆起来,“一开始他们是打算在五岁之前就把气运全部转回去。但在我五岁那年,有天我身体突然好了,反而是齐佳源病倒了。”
林宿来了精神,“喔?上天怎么开眼的?”
齐佳错又笑了,“不知道。但与此同时,家里凶兆频频,把齐家人吓坏了,更加印证了我是个‘灾星’。”
一道目光忽然从旁落来。
林宿转头就对上贺振翎看来的视线:?
看什么。
两人无声对视。
齐佳错安静微笑,又往旁边轻轻一挪。
只是两三秒,贺振翎就移开目光,转而看向齐佳错,
“你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是‘灾星’。”
“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害过谁。”
“那就永远不要这样想。”贺振翎依旧是那副冷峻的面容,声音却平静沉稳,“灾难不是你带来的,只是孽力反噬,自食恶果。”
林宿侧目,贺振翎这么肯定?
似感受到他的目光,贺振翎扭头:看什么?
林宿看了他两秒,没问出来。
他收起话头,转头就看齐佳错微笑着快要挪到床沿了,“……”
林宿,“我逾越你的社交距离了?”
齐佳错温和,“没有,只是感觉我快逾越某些距离了。”
林宿叹气,“大郎,你多心了。”
贺振翎眉心跳了下。齐佳错,“…叫我佳错就好。”
林宿,“但我感觉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想被叫什么齐家大少爷。”
佳错,佳源。
金生水,却又取字“错”。就像这22年一样,利用他,又要否认他。
齐佳错怔了下,“难道你真的是神仙?”
林宿笑了笑,“也许吧。”
要聊的话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林宿和贺振翎起身准备回去,路过桌前,林宿忽而一顿,看向压在书下的符箓。
墨迹还很新,“你画的?”
“一个人无聊,画着玩的。”
画符不但论形,更论神。
林宿不知想到什么,转头问,“不介意我拿两张,就当委托费了。”
“您不嫌弃,多少都可以。”
他就从中取了两张,出门了。
刚要带上房门,林宿忽然又扭头对齐佳错道,“不要觉得自己是外人。”
“你虽然长得不像齐桩夫妇,但更像你曾祖。”
房门咔哒关上,留下齐佳错微微怔神。
出了门,林宿把符箓折了放进口袋里。
身旁蓦地落下一声,“晚安?”
“……”他动作一定,果然。
林宿避开正面回答,“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明明在屋里——”
贺振翎面色不动,“你是说在屋里放了自己的等身手办吗?”
林宿,“………”
林宿,“你上次称呼它,还是令堂令尊。”
“我的称呼也随场合而变化。”
呵,演戏的时候没看你这么机灵呢。
林宿轻轻侧了一眼,又说,“那现在,监察官要惩罚我吗?”
贺振翎眉峰轻挑了下。
林宿说着就想起来,“听说你有一项权限,被电的人在你面前无处可逃,只能倒在地上,任你为所欲为…”
“……”
贺振翎闭了一秒,平静,“怎么,想试一下?”
说话间正好出了阁楼。
月色一晃落在贺振翎清俊周正的半张脸上,低头而来眉目深浓。
林宿跃跃欲试,“痛吗,还是只有酥麻?”他期待地伸出手,“你轻轻电我一下?”
贺振翎,“………”
半晌,夜色中飘落一声冷笑。
“我是你点的理疗师吗?”
回到屋里,雪泥马立马化成一团飞过来:【你回来了!…你怎么面带遗憾,不顺利吗?】
林宿摇摇头,不欲说自己是怎么踏浪归来的。
“我走之后,贺振翎是不是来过?”
【你怎么知道?】雪泥马说:【齐家也在外面晃悠过,看人没睡就走了。】
林宿没管齐家,“贺振翎进来之后说什么了?”
【你走没多久,他就敲门说:今晚太危险,要不他留在这里陪你?】
【我回说:不用了。】
林宿沉默了好几秒。
雪泥马觉出不对,“…那你会怎么说?”
林宿就叹了口气,矜持道,“不好吧,万一我们流传出什么佳话……”
雪泥马:【……】原来是它不够骚啊!
无法避免的失误就此跳过。
林宿一支竹笔入手,哗哗翻过命格簿。眼底一抹浅金流转,他提笔一落——
两道八字重新归位。
命运的旧轨迹划过眼底。
林宿眸光忽而一顿,“泥马…22-17等于?”
【5?】随行的问号是出于对问题本身的疑惑。
命格簿“哗”的关上。
林宿默然望天:……原来齐佳错五岁那年的上天开眼是他开的。
17年前,他一口气送给风水界的归位大礼包。
难怪贺振翎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了?】雪泥马戳他。
林宿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叹,眼睛一开一闭,一觉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