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之后,他在这片地方也呆不下去了,拖着重伤的身体昏昏沉沉走了两天,最后在瓢泼大雨里倒在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花锦川听得心都揪起来了,捏着瓜子追问:“后来呢?”
流珂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后来,山上的修士发现了他,把他带回家,救了他。”
花锦川舒出口气:“那就好。”
“好?”流珂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从此以后,他就会过上有家的幸福生活?”
“那不然呢?至少也是衣食不愁了吧?”
“如果你被雪中送炭,然后发现炭是假的,会怎么想?”
“什么意思?”
“流浪儿养好伤以后,想拜救自己的修士为师,可修士不愿意。他就变着法的献殷勤,每天都去找修士,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饭不敢多吃,话不敢多说,揣摩对方的喜好,极尽讨好之能事,卑微到了骨子里。”
“然后修士就被打动了,收他为徒?”
“然后,就这么过了几年,修士始终冷冰冰的不怎么理他。”
“……”花锦川扯扯嘴角,试图替故事里的道友挽回形象,“也许是性格问题,有的人就是面冷心热的。”
“……”流珂面无表情地咬饮料吸管,“流浪儿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修士背着一个孩子回了家,为了启用家族秘方救人,收那个资质平平的孩子做了徒弟。”
花锦川:……
这也太诛心了。抹黑修士就算了,给小孩子讲这种故事真的没问题吗?魔族的教育水平是真烂。
流珂捏瘪空杯子,笑了笑:“故事的最后,修士赶走了流浪儿。”
花锦川意外:“啊?为什么呀?”
“不知道,时间太长,忘记了。”流珂突然神情一凛,抓住他跳到院子里,“有人来了,先躲起来!”
新炒的五香瓜子撒了满地。
花锦川猝不及防被塞进房间里,还没说话,门扇砰地一下贴着脸关上了,差点夹到鼻尖,不等后怕,外面就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他试探着推门,想从门缝里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刚推出一指宽的门缝,门外啪地靠上来一个背影,压低声音快速叮嘱:“别让他们发现你。”
花锦川热泪盈眶,嘴里含着被门夹到的食指,疼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至少让我知道一下“他们”是谁呢?
来的人不少于三个,院子里的打斗声音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大概几分钟后,流珂发出一声闷哼,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花锦川心里一跳,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偷看。
打架他是不行,以前就不怎么样,现在花娇的伤也没好,他这个病弱样冲出去更是送人头,只能起到造型上的一个作用。
就在他盘算着该怎么天降奇兵一口气把所有人全放倒的时候,却和倒在院子里的流珂对上了视线。
流珂头破血流,半眯着眼,幅度很小地朝他摇摇头。
花锦川一口气顶在胸口:……
这倒霉孩子这会儿倒又长出好心眼了,还知道掩护自己人。
那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花锦川抬手就要推门出去救人。
流珂瞪大眼睛,狠狠地盯住他,继续摇头。
花锦川犹豫了一下。
就这犹豫的一晃神功夫,院子里其中一个不速之客对同伙说:“东西找到了,绑起来带回去。”同伙就把流珂捆住手脚,扛麻袋似的扛了起来,跟在其他人后面一起离开。
流珂头朝后,一直盯着那道门缝,被绑住的双手紧攥着拳头,在即将离开花锦川视线的前一秒,松开五指。
花锦川咬牙看着人被带走,又等了一会儿,握紧捣药杵出了门。
院门口已经看不到那群人的背影了,地面上散落着一绺黑红间杂的毛发,半根手指长短,油光水滑。
狐狸毛。
不是普通的狐狸毛,是狐妖的毛发。
流珂特意留下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锦川蹲在院门口,捏着那绺毛,皱起眉头。他刚才就从门缝里看见了,那几个来袭击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皮草类的装饰品,其中一个腰上挂了条长长的狐尾。
他本来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衣物饰品,现在看来事情的重点恰恰就在那些皮毛上。
难道狐族也有人被绑走甚至遇害了?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连个来管理局报案的都没有,总不会全族都被绑了吧?
苏熙帮焱玖做事,会不会是因为族人在对方手里?那他受审的时候为什么没透露过半句话?怕撕票?
照这么推断,刚才那群人也是焱玖派来的?他们抓流珂干什么?
花锦川想起那句“东西找到了”,豁然起身——流珂拿了焱玖的东西!
那他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蓄意?
临渊城之所以叫临渊城,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离魔宫所在的绝堑海不远,地处交通枢纽,又是魔君主城之一,经济比魔界大部分地区发达,危险和机遇并存,对于来这里闯荡的外乡客来说无异于神秘的深渊。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片区域地形崎岖,整座城跟着地势走向建造,层次立体交错,道路蛛网密布,往往这座楼的楼顶和那座楼的地下室在同一水平线,也随时有可能从广场走到别人家房顶上去,甚至翻过大街围栏却发现下面是悬崖。
处处临渊,取名临渊。
在这种迷幻的交通建设下,没有导航系统的花锦川每天大半时间都花费在了找路上,剩下的小半时间还得打听筛选并整理信息。
就这样带着伤超负荷工作两天三夜,他拥有了一对匀称标致的黑眼圈,整个人都变成了精神小伙的反义词——疲惫大哥。
担心和茫然叠加,人的耐心是相当有限的,耐心濒临告罄的前夕,花锦川终于打听并推理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魔尊有魔宫,魔君作为举足轻重的存在,也有自己的办公场所——城主府。
临渊城是魔君娑罗的主城,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住在这里。
当然,为了体现领导者的崇高地位,临渊城的城主府也按照魔宫的修建思路,坐落在整座城地势最高的地方,以期在广大子民心中达到一种“君上正在盯着你”的精神威慑效果。
以上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了兼顾地势和声势,城主府和平民区中间存在一片未开发的空白区域。
那片空白区域叫做白骨峡,据说危机重重有去无回。
三天前,有人看见白骨峡上空出现了大批的食腐黑色大鸟。
不出意外的话,要么有人在驯养它们,要么下面出现了大量尸体。
足足三天时间,生个孩子都能出院回家坐月子了,娑罗居然没有对家门口的异状采取任何措施,反而在有意无意地压这个消息,简直把“有猫腻”三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既然如此,玩家就不得不去探索一下新地图了。
花锦川用了半天时间稍作休整,安顿好花娇,一个人去了白骨峡。
上空果然有食腐鸟,不过没有传言里那么多,偶尔才有一两只的身影。
白骨峡对城主府而言相当于天然的“护城河”,从上面看下去,茂密的野藤歪树纠结成浓郁的深绿,深绿逐渐隐藏到无尽的漆黑里,深不见底,扔块石头都听不到回音,除了有时候盘旋的食腐鸟嘶哑地嚎两嗓子,连其他鸟叫虫鸣都没有,寂静得可怕,充斥着一股死亡的阴森气息。
正所谓开局就送大礼包,刚到白骨峡边缘,花锦川就捡到了半条狐狸尾巴。
狐狸依旧不是普通狐狸,半截断尾干枯黯淡,脱离身体至少超过半个月了,断裂面乱七八糟,像活活撕扯下来的,它的主人恐怕也凶多吉少。
他深吸一口气,坐着药葫芦飞了下去。
飞到中途,他发现了隐藏在草丛里的一个山洞。
山洞和其他普通山洞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洞口的植物生长朝向,如果观察得不够仔细,很容易忽略掉这种细节。
花锦川怕万一惊动什么,不敢贸然闯进去,拿出一包肉干,涂上气味腐臭的药水,挂在洞口的树枝上,一动不动地守了两个小时。
直到有只食腐鸟被食物吸引,扇着巨大的翅膀朝洞口扑了过来,掀起一阵腥风。
趁着这一瞬间的动静,花锦川闪身进入山洞。
里面别有洞天。
这个山洞从外面看只有差不多半人高,得跪着爬进去,到了里面越走越宽,尽头出现了断崖。断崖下面是一个埋在山体里的巨大空腔,穹顶上嵌满了某种矿物晶体,就像满天星辰,散发出幽幽的光,照亮了下面的空间。
空腔中间有一座九层古塔式的建筑,最顶上的一层正好和脚下的断崖高度齐平,两者中间用一根成年男人胳膊粗的铁链连接。
花锦川不想太冒险,准备飞下去看看,却发现药葫芦没了反应,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禁制给压制了。
看来除了那条铁链之外没有别的路能过去了。
他伸出手按了按铁链,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很奇怪,摸着光滑,踩上去居然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完全不会有滑倒掉下去的风险。
太顺利反而更像陷阱。
花锦川想了想,干脆趴下来,四肢并用抱住铁链,一点一点往前爬,防止走到中间突然被甩下去。
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
铁链突然就断开了,很不幸地从他所在的位置神奇地裂成了两半,截面非常平整,一看就是机关。
更不幸的是他的手和脚分别挂在断裂的两端,整个人都成了链条的一环。
上百米胳膊粗的铁链,重量可想而知。花锦川被两边下坠的力道狠狠拉扯了一下,浑身骨头差点散架,要不是及时松开一头,恐怕已经被这一下撕成两半了。
可疾速下落的势头让他连痛呼都来不及,只能下意识地瞪大双眼死命抓住手里的断链,像流星锤似的被甩了出去。
就在即将要撞上高塔外墙的时候,他瞅准时机强迫自己松开手,险之又险地掉在了高塔脚下,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缓了好久才喘匀气。
喘气中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奇怪的药味。
高塔门上连把锁都没有,一推就开。
他担心刚才那通折腾惊动了高塔的主人,特意多等了一会儿,确认四周没有异常,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半开的门缝里溜了进去。
进到里面,血腥味更浓。
花锦川顺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往上走,一路上全力防备陷阱机关,连续上了三层塔,经历过毒烟、箭雨、火圈,虽然没受大伤,整个人也是皮开肉绽烟熏火燎,造型可以直接跑去扮演丧尸。
到了第四层,情况却又和前面的机关重重截然不同了。
他看见了很多棺材,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像堆垃圾似的挤在一起。棺身上画着符号,有的是简单的圆,有的在圆之外又加了几笔,看起来很抽象,猜不出具体意思,似乎是用来标记里面的东西种类。
数不清的棺材几乎占据了所有空地,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不知道又是陷阱,还是这地方的主人留给自己走的。
不过棺材本身八成又是某种机关,打开棺盖会说不准会跑出来什么,最好是不要乱动。
那就只能赌一把走过道了。
花锦川蹑手蹑脚地在棺材中间穿行。
接着他身后就穿来了指甲抓挠棺材板的动静。
花锦川:……
他不怕鬼,更不怕诈尸,想来能到达这里的人也没有哪个会害怕这种东西,属实没有必要整这一出。
身后的棺材里动静越来越大,咯吱咯吱,伴随着微弱的痛苦呻|吟。
花锦川充耳不闻,继续迈步。
呻|吟越发清晰:“救……救……”,听起来是个小孩或者女人,痛苦得要命。
花锦川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停下脚步,转身。
棺材盖子有点重,花了五六分钟才弄开,好在里面没有突然迎面飞出来一只僵尸。
连僵尸都不如,棺材底部积了一层半干的血泥,里面躺着一只狐妖,火红的长裙破烂不堪,雪白的皮肤遍布伤口,纤细的指尖留着锋利的长指甲,做过精致的银红色美甲,不过甲面都已经坏了,有的从中间断开,有的整个都被掀离了手指,要掉不掉地连着一点皮肉,让人看着都产生幻痛。
花锦川压低嗓子:“你安静一点,我救你出去。”
棺材里的狐妖却两眼饱含热泪,虚弱地摇头,颤颤巍巍地伸出血肉模糊的食指,指着一个方向,含糊地说:“救……”
花锦川这才发现她的犬齿都被拔掉了,嘴里也都是血。
奄奄一息地说完救,狐妖就盯着他,眼神里全是决绝的恳求。
花锦川点头:“我本来就是来救人的,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狐妖嘴角微微一翘,睁着眼断气了,死不瞑目。
花锦川的心情沉到谷底,心里默念往生咒,伸手替她合上眼,又费劲地把棺材盖好,转身朝她生前指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庇佑,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异常,他很顺利地走到了一个陈设类似于炼器室之类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工具,最中间的工作台上摆着一副黑金色的手甲,花锦川认出那是器修们常用的一种工具,用来做非常精细的活。
工作台正对面有一扇门,按照之前走过的路推算,门后应该是高塔外面的悬空走廊。
如果狐妖指的方向没错,那么她想救的人应该就在门后了。
花锦川走过去,提着一口气,慢慢推开门扇。
外面和他预料的一样,空旷,昏暗。
悬空走廊大概有两米多宽,呈环形围绕着塔身,地板没有封实,间隔一尺的距离铺设木板。
木板的间隙中间吊了不少人形物体。
花锦川不敢想太多,弯着腰,一个个仔细看过去,越看心底越凉——下面有好几只狐妖,还有一些别的妖族、魔族、修士,甚至还有凡人,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全部都垂着头,不知道死活。
绕过半圈走廊,终于看见了认识的。
花锦川眼前一亮,蹲下扒着木板小声呼唤:“流珂,流珂。”
“哥哥!”吊在下面的人抬起头,万分惊喜。
花锦川跪下来,一只手撑着木板边缘,一只手拼命朝下探:“我救你上来。”
流珂也拼命向上伸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满脸都是希望。
上下两只手中间就差半寸距离,来回挥动,频频错过。
终于,就在花锦川觉得自己快要一个跟头栽下去的时候,挥动的两只手互相勾住了对方。
他稍微松了口气,两点梨涡昙花一现:“抓紧我的手!”
“可是,”台下那张脸上的希望却忽然变成了绝望,盯着他的眼睛像两个黑漆漆的洞,“流珂早就死了啊。”
啪嗒,死命抓住的人变成巴掌大的木头傀儡人,掉下了不见底的深渊。
空旷昏暗的空间里回荡起“嘿嘿哈哈”的尖锐笑声。
花锦川一愣,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站起来就要跑,一转身,看见白黎倚着栏杆,笑意盈盈:“师兄,去哪儿啊?”
白黎:……
他仰头看着面前巨大的金色“鸟笼”,发自内心道:“好歹也是魔尊,我觉得他不会跟人私奔,他只会把人关到这个笼子里,强迫对方喜欢他。”
说完抖了抖,呲牙:“噫,好变态。”
江寒陵有趣地看着他的小动作:“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你也看到那些书了吧?”白黎张开双手一扫,“一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架,上面有一半是各种民间话本,讲的都是爱情故事,他好像还格外钟爱强制爱,那些话本里面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这种类型。”
这几天他们已经从魔宫正殿探索到了寝殿,今天早上在寝殿发现了一个机关,找到了藏在寝殿后面的一座小院子。
说是小院子,也只是相对于魔宫来说小,实际上占地面积有三百多平米,几百年前的建筑风格,兼具魔宫的诡丽和仙府的清雅,引来活水建了个钓鱼台,有厨房之类的生活必备设施,最大的一间房是卧室。
卧室用青玉珠帘隔成里外两间,外间房用,摆了满满一架子书。
魔族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三魂七魄,据说好几位魔尊都因为这个研究过很多关于魂魄的资料,其中不乏修真界禁止流传的邪功典籍,要说还能找出什么其他克制焱玖的办法,在这里是最有可能找到的。
盲人摸象这么久,总算摸到了一点眉目的边。两个人分别从两头往中间看,光走马观花分类那些书就花了大半天时间。
“青羽喜欢强制爱”也是白黎从书单里得出的结论。
江寒陵对他的用词有点新鲜:“那时候就有这种故事了?”
白黎捋捋不存在的胡子,一脸高深莫测:“人嘛, XP系统再怎么升级,基础程序都不会变的。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畸形的感情实在精彩啊。”
“原来是这样。”江寒陵恍然大悟,“你也喜欢这样的?”
“不不不。”白黎赶忙澄清,“我只是被同门小师妹荼毒过才知道这些东西的,那些话也是她说过的,不过我觉得很有道理。”
江寒陵的重点完美跑偏,挑眉:“小师妹?”
白黎:……
他干笑:“放心,她只喜欢纸片人,看不上我这种立体的。”
“我有说什么吗?”
但是你的眼神和心声已经说了很多了。
白黎笑眯眯:“没有,是我自己想哄你。”
说完,踮起脚凑近,啾。
右脸上的柔软一触即分,江寒陵怔了怔,别过头,嘴角翘起又压平,转回来,清嗓子:“没哄好,再哄一下。”
白黎就又哄了一下。
哄完,话题总算绕回了青羽身上。
卧室里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直径五米的大金笼子,几乎占据了整个里间,床和梳妆台什么的都在笼子里,床头和床尾还有手铐脚镣,简直是玩强制爱的标配。
白黎绕着笼子打量:“你觉得堂堂魔尊会对谁求而不得到这种地步?”
“不用猜。”江寒陵朝院门那边扬扬下巴,“谜底就在谜面上。”
门头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逍遥坞。
白黎想了想,大受震撼:“逍遥仙尊?”
江寒陵默认。
“可是。”白黎费解地掰手指,怎么都算不明白时间线,“我要是没记错,青羽上位的时候,仙尊已经因为和上任魔尊末戾打的那一仗闭关两百年了。他俩连面都没见着吧?这怎么惦记上的?”
“谁知道?”江寒陵不以为意,“可能是在战场上一见钟情,所以干掉末戾上位,修了这个逍遥坞。”
可惜修得再精致也没用,逍遥仙尊当时说是闭关,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沉睡几百年后,大家更是一致认为他已经死了,直到前段时间才“死而复生”,距离那场大战也已经过去了一千年,青羽都失踪七百年了。
什么一见钟情求而不得,到最后都是一场空,只能留给后来人感叹。
白黎对着笼子感叹:“可怜的变态。”强制爱都赶不上热乎的。
江寒陵:……
他走近笼子,试探地推了推笼门,也许是因为没有使用过,笼子并没有上什么禁制,很顺利地打开了。
两人前后走进去,在里面发现一幅画像。
画像挂在笼子里侧,一人等身高,不出预料,果然是逍遥仙尊楚逍君,峨冠素衣,丰神俊朗,只不过和修真界流传的画像不一样,神态要生动得多,不是冷眉寒目地脚踩魍魉恶鬼剑指九霄,而是坐在船头垂钓,手里拈着一枚青翠的莲子送到嘴边,朱唇微启,齿如编贝,笑容疏朗潇洒。
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画像的人倾注在笔端的浓烈感情。
甚至整幅画的边都被摸成了毛边,画中人身上愣是崭新如初。
青羽连摸都舍不得摸这幅画。
非常感人,但白黎细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感慨:“哇,好变态。”
江寒陵被逗笑了:“这就算变态?”
“这还不变态?”
“过来。”
白黎毫无防备地走过去,猛地被一把拉到身前,吓了一跳。
砰的一声,笼门紧闭。
他肩膀两边搭上来两只手,背后贴上灼热的胸膛。
接着,那两只手像蛇一样缓慢地游走过他的身体,从肩颈到胸口,最后箍在柔软的腹部,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钻进衣摆里,缓慢而用力地揉弄皮肉,仿佛一只猛兽在轻触猎物的肚皮,预备一爪子撕开要害。
江寒陵低下头,脸埋在白黎肩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停顿几秒,满足地长叹。
热气拂过敏感的颈部皮肤,带来一阵潮湿的微痒,白黎抖了一下。
身后的人语气真诚无辜如孩童,透着微妙的兴奋:“现在,全世界都只剩我们了,以后也永远只有我们,这是为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
监禁别人只能说明控制欲强到偏执,发自内心地认为把人关起来是好事并且自己也享受这种状态,那才是变态中的战斗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白黎心服口服。
不过演示点到为止就好了,现在这个状态让他很不自在,他抓住箍在腰上的胳膊,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
江寒陵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窝里,纹丝不动。
【好软】
【不想放手】
【如果能一直抱着,就好了】
想抱抱?
那也行。
白黎乖乖等了一会儿,身后的人还是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要是能把他藏起来就好了】
【藏起来,就好了】
【藏起来】
心声的语气比刚才演示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长时间的寂静让整个气氛都怪异起来。
白黎悚然一惊,拍拍勒在自己腹部的手:“别这样,怪吓人的。”
背后紧贴的胸膛快速起伏了一下,腰侧的双臂倏然一紧,又松开。
白黎迅速转身。
江寒陵神情如常:“你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我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白黎摆手,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你演技真好,一看就有天赋,演得也太像了,变态都觉得变态。”
说完,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拉着他往外走:“我有点累了,这里太阴森,我们去晒太阳,顺便再吃点东西。”
吃完东西,江寒陵又要去研究那一堆书,白黎按着不让他走,说是要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免得把人憋闷出毛病。
江寒陵拗不过白黎撒娇,只好坐了一会儿,最后实在闲不住,抽出蝎尾鞭问白黎要不要学。
血红长鞭杀气腾腾,白黎犀利道:“你果然没谈过。”
江寒陵好笑地反问:“难道你谈过?”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反正别人不是这样的。”
“别人什么样?”
“每天不是秀恩爱就是吃醋吵架喽。”
“你喜欢那样,我可以学。”
“其实我也看不懂别人在干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乐趣在哪里吧。”
江寒陵想了想:“如果我和花锦川都掉进……不,如果我和他都受了伤,只有一份药,你会给谁?”
白黎对这种问题很难有代入感:“其实一般来说,我师兄自己不会缺药。”
江寒陵坚持:“如果。”
“嗯……”白黎面露迟疑,嘴角悄悄翘了一下,“直肠给药,两个都能救。”
“……”江寒陵挺直腰杆,默默往下揪了揪衣襟。
白黎憋笑:“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不要质疑一名药修的专业能力。”
江寒陵颇为郁闷:“你觉得别人会这么回答?”
白黎实在憋不住了,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江寒陵咬牙戳他的额头:“该笨的时候瞎聪明。”
白黎笑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前仰后合,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惹得江寒陵也跟着笑。
好不容易笑完了,白黎想起什么,又开始满脸诚恳地逗人:“话说回来,你要不要学一下操作方法?万一以后受了伤急需用药,这个办法可以应急,吸收效率高。”
江寒陵一只手捏住他两边的腮帮子:“闭嘴。”
白黎被迫嘟嘴:“唔。”
江寒陵凑近,啾。
可能是受不了主人陷入无聊的情侣模式,无人在意的角落,蝎尾鞭把自己盘成了一盘蚊香,睡觉。
白黎好奇地戳戳它:“你会不会用别的武器?”
“会用枪。”
“长|枪?”
“手|枪。”江寒陵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比枪。
白黎配合地举起双手:“我投降。”
“骨气呢”
“熬汤喝掉了。”
“小猪。”比枪的手伸过来捏捏脸蛋,英挺的眉眼温和地弯着,冷灰色双瞳里洒满碎星。
白黎看着眼前春风化雪的柔软笑容,心旌摇曳,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一开始为什么会觉得他长得凶,害怕到发抖了。
也许是因为鼻梁上那道疤太有反派气质?
他把正在揉捏自己腮帮子的大手拿下来,两只手握住:“你这道疤,怎么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寒陵的表情发生了难以察觉的凝滞,浑身的气息都沉重了一瞬。
白黎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题,赶紧晃晃他的手:“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们聊点别的……你最喜欢吃什么菜呀?”
江寒陵却没有听他的岔开话题,平淡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不太好听。”
既然他愿意说,白黎当然不会不听。
“我小时候是弃婴,不过养父母对我很好,供我读书、吃穿、修行,从来没有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嫌弃过我,在知道我被同学排挤的时候还去替我出头,也会认真教导我要与人为善,不要被煞气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