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在无限流虐文崩剧情/病美人摆烂后剧情崩了by盈灯
盈灯  发于:2024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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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7年前,B3319魇境在柏水村爆发前就已经确定死亡的毕青青……
齐沅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感到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隐约而微妙的焦躁不安。
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下一阶段工作分配:清理餐厅……清理餐厅。请于十分钟内抵达工作岗位,违规者严肃处理。”
毫无征兆的,针扎般的剧烈刺痛感在脑袋中炸开,干涩木然的声音旋即响起。
“又来……”
齐沅下意识皱了眉,抖着手扶住额头后退几步,小腿抵住床沿才堪堪站稳,同一时间的上官狄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狼狈地弯了腰将手肘撑在桌前,头低垂下去。
“你们怎么了?”宋以辞惊声询问。
“没事……嘶……又是这该死的通报。”上官狄和齐沅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出了不能再拖延的意思,“没时间解释了,直接进入战略部署吧。”
“接下来的目标应该是:分头搜寻剩余楼层中尚未被找到的物品。”
根据上官荻这个“老牌服务生”提供的信息,所有怪物服务生的清扫等一系列每日工作会进行到傍晚,也就是大约晚上五点半结束——“即使是怪物,打工人也是要准时下班的!”他甚至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日落之后,就是服务生们的自由时间,他们可以在酒店中随意游荡,除非有临时发布的新工作,比如处理违规的客人。
这也代表着,在日落后,遇到怪物服务生的可能性会显著提高。
说来也巧,根据住客须知,沈笑莹几人在天亮时分不能进入客用电梯,而在刚才的讨论与整合信息后,时间已晚来到了将近七点,倒是恰好避开了最危险的时间段。
“那么,从现在起直到傍晚……这段时间不就是我们作为住客展开搜查的绝佳时机。别磨磨蹭蹭的了,咱们快出发!”陆准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急不可耐,齐沅仿佛看到他在电话那头已经开始撸袖子。
“齐沅……之前咱们那层找到那个会播幸运数字的破娃娃我还带在身上呢,没准挺重要的,要不要给你?”冉瑭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急迫地问道。
“还是你们拿着吧。”齐沅不假思索摇头,“一会儿你们再按按它,看看能不能获得今天的幸运数字。如果意外违反规则引来怪物服务生追杀,喊出幸运数字获得一分钟灵力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自保手段。”
在短暂的最终交接过后,众人决定,由齐沅率领的小队依照被分配到的服务生任务,前往四楼餐厅进行搜索,沈笑莹等人则直接前往五楼调查。在找到四楼的关键物品后,维持在住客身份的宋以辞和余飞先一步去往五楼和沈笑莹汇合,以便在日落前通过电梯尽早赶高层回客房,齐沅和上官荻则前往三楼搜查,然后一路向下。
理想状态下,沈笑莹等人最终会通过客房电话和一路赶往前台的齐沅、上官荻联系,确认关键物品的搜索情况。
“话说回来……你这小子怎么会知道餐厅的方位啊?”
走廊上,上官荻落后一个身位走在齐沅左边,斜着眼睛瞟了战战兢兢走在最前方带路,一步三回头的余飞一眼。
“我……呜……我之前肚子饿的慌,去餐厅拿了点水果吃。”灰头土脸的小胖子吸了吸鼻子,憋了半天,终究还是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齐沅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宋以辞的肩膀。
——喏,之前你俩在房里忽然被怪物袭击的原因,这不就找到了。

柏水餐厅。
四楼走廊尽头的大门口镶着一块金属牌匾,上面用深蓝色烙着这样的四个大字,即使现在廊灯微弱,那金属材质的反光依旧清晰可见。
确认四周暂时没有其他服务生后,齐沅点击手环触控板,用探照灯顺着牌匾往下照了一圈。餐厅的双开大门除了高处的一截玻璃是材质外,其余都泛着金属光泽,反射出的强光闪得人眼睛酸疼。两扇大门上都有波浪型线条与圆形小点相间的图案,暗色的铆钉不知道出于加固还是装饰的目的整齐排列在门缝两侧,两个竖立的把手上还做了镶金处理。
做工精细,但造型略显过时。
齐沅隔着手套将食指轻轻搭在把手的顶部,如他所预料,坚硬而冰凉的触感顺着手套的橡胶材质隐约传来,很光滑。就如同肉眼所见的,这扇大门上一点儿灰尘和划痕都没有,十成十新。
用再具体一点儿的形容就是,就算把这扇大门推开,在门口摆上一点儿花篮,再站两个身披绶带的靓丽迎宾小姐或先生喊“新店开业,欢迎光~临!”的话……也毫无违和感。
这是件值得注意的事,齐沅想。
要知道除开大堂外,酒店里他所遇到的每一扇门都显得有些成旧,不至于破败不堪,但至少会有上一些使用痕迹,而这餐厅简直崭新到异常。
“既然咱们尊贵的余飞先生此前曾莅临这间餐厅,我能不能有幸请他对此地的内部构造进行一些讲解?”
上官狄挑了挑眉,在和沈笑莹的那场斗嘴过后,他身上紧绷的情绪消退许多,如今已经变回最初在员工休息室与齐沅谈条件时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话时仿佛在假惺惺地唱咏叹调:“来吧余先生,劳驾您从安全屋中仔细聆听,并给予我一些应答好吗?”
噗,安全屋——齐沅忍住不合时宜地出现的,对上官狄那一本正经的幽默感的欣赏,垂眼看向自己和上官狄身后的两辆清洁车。
“你这个说话方式未免也太夸张了,前辈,别把他又吓着了。”
在走到这间餐厅门前大约五米的时候,小胖子忽然脚下一软,表示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于是齐沅和上官狄、宋以辞两人临时商量,折返回员工电梯所在的房间推出了清洁车让他笨拙地挤进被白布遮盖的底座中——可怜的宋以辞由于和他同样是住客身份,商议之后,大家一致认为他也一并藏身会比较方便应对突发状况,所以他被迫和余飞一样失去自主行走的能力,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躲进了另一辆清洁车。
“哦,我亲爱的高手新人。”齐沅清晰的看到上官狄翻了个不太优雅的白眼,除开清洁服的包裹,他裸露在外的脸侧隐约起了一层薄汗,“如果刚才这一路推这肥仔的人是你不是我……恕我直言,你恐怕半路就已经累晕过去了。”
于是齐沅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对,对不起……嗷,我,我是说其实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小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清洁车里无比颤抖地传来,齐沅甚至觉得在这次破魇之后——如果他们能成功出去的话,他一定这辈子都再也不要当净魂师了。
“我之前来的时候,门,门是打开的,里面很黑,但是右手边有个台子,台,台子上面放了很多水果,所以我拿完就立刻跑回房间了。”余飞说话的时候,连带着清洁车上的白布和清洁工具都在抖。
“……很好,有效信息几乎为零。”上官狄无可奈何地重重叹气,手上默默把用来遮盖底座的白布又往下拉了拉。“那么你现在是希望我们把你单独留在这,我们进餐厅调查,还是和我们一起去?”
“我,呜……还是……一起去吧。”
这间餐厅里的味道很不餐厅。
怎么说呢——齐沅鼻尖再次颤了颤,随着吸气,一股熟悉的香火味穿过口罩涌入鼻腔,与此同时还有一阵一阵的,淡淡的……腥臭味。
以及一股说不上来但是有那么一点儿熟悉的味道。
齐沅思考了半秒,很快放弃了摘下口罩再用力吸几口气辨别这具体是什么味道的想法——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再闻到比这更重的腥臭味的话,会不会直接忍不住非常不雅观地吐在宋以辞头顶上的清洁车里。
真的是,谁家客人愿意在这种味道里下用餐啊。齐沅抿了唇兀自摇摇头,手环的照明灯在这个空间内失了效,准确来说,整个餐厅都被一股灰色的雾气所笼罩,像种高浓度雾霾,即使用手电光照过去,放眼间也都是迷蒙的灰,能见度也不足半米。
如此不乐观的环境中,以打扫卫生为由进入餐厅的两名服务生和藏在清洁车里一并进入的两位住客的心境显然比之前还要紧绷,进门后齐沅走在右侧,他推着清洁车和上官狄靠进了些,两人交换了一个谨慎行事的眼神,将清洁车靠在余飞之前所说的台子边上,从车上拿出用来收纳的细麻绳、拖把和水桶。
小胖子倒没骗人,右边的桌台上确实摆放着不少颜色鲜艳的水果,有的表皮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确实诱人的紧。
“难怪怕得要死也要偷吃。”上官狄咬着牙低声吐槽了一句,将拖把以一种不太像是要拖地的姿势往前举着,贴着桌台边缘往前极慢地走了几步,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与此同时,齐沅将两个空水桶放置在两辆清洁车外侧的边缘位置,把麻绳的一端依次套在两辆清洁车的一头打结,把绳结从下方递给余飞和宋以辞,然后延伸绳子,在自己的腰上系了一圈,最后缓步走向上官狄身后,准备把麻绳的另一端在他的腰上扎紧。
齐沅勾起嘴角,在口罩下给了自己一个标准微笑。
这大概是他们几个人此生仅有的,能把“一根绳上的蚂蚱”诠释得最到位的一刻。
末了,他微微侧头启唇,下意识想把这个也许不太好笑的笑话说给某个总是冷着脸的金发净魂师听——却忽然意识到他们实际上已经分开了有一段时间了。
“齐沅,来看这个。”上官狄的刻意压低的嗓音把齐沅拉回现实的迷雾。他眨眨眼,来不及追忆被掐断的思绪,终于想起动手给人前辈系上绳子,同时注意到他的手指向尚未看到尽头的桌台另一端。
这里应该是曾经餐厅的前台区域,桌台的平面在这里形成了一半封闭的矩形,里面零零散散摆了几张凳子,低一层的平台上摆放了许多文件,以及一个工具盒,上官狄长手一伸便毫不费力地把它们全部揽到两人面前。
“用餐时间表……用餐礼仪指南……本月预约客户名单……这些里面都是空的。”上官狄快速浏览了一遍手中的纸张,“不是被撕掉了就是被烧了,根本就没有信息在里面!”
“工具盒里的东西也都很普通。”齐沅说着,把盒子里的东西依次拿出在摆在桌台上。
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几张白纸,几支黑色签字笔,几支水彩笔,两个小夹子。
以及一瓶巴适消毒喷雾。
他所期待的,和女性婚嫁有关的用品并未出现。
“这玩意怎么这里也有?”上官狄咂舌道:“清洁车里有好几瓶这个,巴适消毒……这名字听着就很不对劲,确定不是谁埋在魇境里的一个恶劣的玩笑吗?”
“恐怕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前辈。”齐沅将那瓶消毒喷雾拿在手中掂了掂,“员工守则第六条你还记得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消毒液是用来清洗难以处理的污垢的。”
“好吧,的确有这么一条。但在之前的工作中,我没有要用到这玩意的印象——喂,那是什么?”上官狄将手臂越过齐沅,伸至工具盒的一角,从里面捞出一个灰扑扑的东西:“这是……一个破娃娃?”
“是‘又’一个破布娃娃,前辈。我们之前发现过一个非常类似的玩偶,应该是在6楼储藏仓库找到的。”齐沅紧紧盯着上官狄手上的那团脏兮兮的破布,事实上要不是它整体看上去有人型的轮廓和服饰,它身上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这是个“玩偶娃娃”。
因为它的头已经几乎完全脱离了身子——那个被塞满棉花的大脑袋此时正一晃一晃地挂在身子边上,头和身子的连接处只有仿佛一扯就断的一层,或者说几根棉线,借着手电光,齐沅非常不幸地看清了玩偶娃娃的进一步细节:它的眼珠甚至是朝外爆开的。那两片塑料贴片似的眼睛各朝着一个方向敞开,其中的棉絮正随着上官狄的晃动纷纷扬扬往下落。
如果它和6楼那只是一套的话……“前辈,试试看按它肚子中间的位置。”齐沅说道。
上官狄朝他投来一个将信将疑的眼神,手上一阵摸索,很快在摸到某个地方时挑起了眉,旋即拇指在玩偶的肚子上狠狠一按。
尖锐的人声响起。
“嘻嘻,餐品还在准备中。”
“什么?”上官狄抓着破玩偶,在齐沅还没来得及阻止前,把耳朵下意识往上贴了贴。
“客人请往里走走,稍等片刻哦!”
尖锐的人声再次炸开。
“嘶……”上官狄蹙眉,另一只手把拖把一扔就捂上了受伤不浅的耳朵。
“它们的声音一贯如此,前辈,辛苦你了。”齐沅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上官狄的肩,心里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下意识把上一只玩偶留给冉瑭他们的原因是因为真的觉得他们更需要还是只是因为嫌它太吵了。
“所以我们该听他的么?”上官狄扯下被尖锐的高分贝震得隐隐作痛的那只耳朵上挂着的口罩绳,整张脸几乎都暴露在外:“往里走的话……可就没有这面桌台作掩护了。”
“我们还没找到在这层的那件东西。”齐沅顿了顿,扭头看向身后的麻绳,它安静地落在地上,前端淹没在灰黑色的雾里。
“总之,先把他们拉过来汇合吧。”
上官狄点点头,两只手掩着绳子很轻松地拽了几下,很快有车轮滚过地板的沉闷咕噜声传来。
“怎么这么一拉感觉比之前轻很多?”上官狄一边拉车一边皱着鼻子嗅了嗅,眉头很快压了起来,声音变得低沉:“不对,有股很浓的血腥味。”
靠近餐厅门口方向的灰雾一阵鼓动,齐沅下意识屏息,双眼微眯,看见两辆一前一后缓缓驶来的清洁车上的布满褶皱和划痕的白布下映出几块不规则的轮廓。
“喂,你们两个还好吗?”上官狄的嗓音干涩紧绷。
无人应答。
渐渐的,深红的颜色沿着轮廓从白布上一点一滴晕染开,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
齐沅感到自己的心脏急促而不规律地跳了几下,仿佛有股寒气从背后一点点攀上身体,连指节都变得僵硬。
“嘻嘻,餐品已送达。”
四下一片寂静,破烂不堪的棉花娃娃忽然睁开它那溢出许多棉絮的黑眼睛。
“祝您用餐愉快。”它说。

“这是……”
原先金属材质的清洁车底座已经被大片泼洒状的血色染得通红,忽略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的话,倒仿佛像是被红油漆直接上了色,饱和度极高的红在一片灰黑的迷雾中显得异常妖艳,位于底座之内,原本宋以辞和余飞躲藏的位置已经赫然没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几根弯曲着间隔排列的长骨。
那骨头上面还附着着藕断丝连一般粘连的血肉,红白相间的颜色顺着弯曲的骨头稀稀拉拉往下垂,最终不堪重负地下坠,越过镂空的车底,在发出一声黏腻的,令人直犯恶心的啪叽声后砸在地面上。
齐沅喉结翻滚了几下,僵硬地直起身子,偏过头去轻声吸气,感觉清洁服背后快被冷汗濡湿了。
“是肋骨……”上官狄沉声说道,他的脸色在看到两辆清洁车里崎岖的骨头时也变得很差,却并不像齐沅那样沉默,反而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单薄的肩。
上一秒还生动地和自己对话的人下一秒就以一个凄惨的死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事,在他经历的高危魇境中不算数不胜数也有过至少十几次,他在感到麻木的同时也养成了不组队,尽量依靠个人力量破魇的习惯,虽然孤独些,但总归可以避免不被不靠谱的同伴坑害,也可以避免一些不那么舒服的生离死别。
他以前觉得谢临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忽然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青年成功匹配,并且一组队就是小半年。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上官狄越过口罩的遮掩看向身前人的眼睛。他们已经达成了合作,做了战略部署,更不要说这次魇境破解中,他的综合贡献之大……
如果齐沅在这个时候因为同伴的惨死而失去信心,或是更糟糕的直接崩溃,那么后续破魇的难度无疑会变得巨大。
“往前进吧,前辈。”
令他意外的,在短暂的沉默后,齐沅再无其他的表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是沉稳而平静的,像一块安然埋藏在泥土与岩盘之下的琥珀。
他说着,从地上捡起连着清洁车的麻绳,拿裁纸刀割开,然后把另一端放回清洁车顶,视线在车周围的灰雾中扫了一圈,又落回矩形桌台的前方。
“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遭遇了什么,但是现在后退明显是有危险的选择,索性往里走吧。一定把要找的东西找出来。”
简直冷静的可怕。
上官狄诧异地看着齐沅,出现几秒的愣神,但他很快回过神,低头看着两人身上依旧连着的绳子,伸手把它们紧了紧。
“你说的对,往里走,干他丫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中前进是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在清楚这片雾中有会吃人的东西的时候。
上官狄走在齐沅半个身位的前方,那根拖把被他重新捡起来当成了探测拐杖用,连续地左右左右在地上轻点。
在从矩形桌台迈出十几步的距离,他的拖把终于碰到了第一个坚硬的物体。
“像是个桌子。”上官狄紧握拖把来回在前面的硬物周围梆梆敲击了一会儿,对齐沅低声道:“是方桌,面积像是普通的饭桌,我摸到桌沿了。但是周围没摸到椅子。”
“桌上有东西吗?”齐沅问。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短短几米的距离走出后,桌台的轮廓已经彻底消失在灰雾中,那两辆血淋淋的清洁车也一并没了踪影。
“好像有……嗯?”上官狄眉头一皱,举着拖把往饭桌上探的手出现停顿,他加了点力气,很快出现什么东西咕噜咕噜滚落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桌面上的灰雾一阵滚动后,一个灰白色的物体从靠近两人一侧的桌沿上啪嗒一声滚落,碎成两半。
齐沅弯下腰捡起碎到自己脚前的那一半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也是一块小臂粗细的骨头,但是有些干裂的缺口。
“这桌上的全是骨头!”上官狄低声喊了一句,齐沅观察的功夫,他已经用拖把杆把桌上的物体从被灰雾覆盖的原处全部推到了自己面前。
齐沅抬眼看过去,一眼看到那堆森森白骨之中有一块明显属于人类下颌,上面的牙齿有几颗是银色的,上官狄明显也看见了,于是他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齐沅,你认识一个叫关朦的人吗?”上官狄沉默了几秒,轻声问道。
“大概……算是认识吧。”如果在他遇害之前几小时的认识也算认识的话。
“这次破魇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他也是成绩很好的高阶净魂师,以前还指导过我,按理说他也会来。”上官狄清了清嗓子,幽幽道:“总之,我恰好记得他有几颗银色的假牙……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你的希望应该已经很遗憾地落空了,齐沅默默想。于是他拍了拍上官狄的背,打算暂时把关朦确实已经在酒店里遇害这件事暂时憋在肚子里。
“嘻嘻,您的餐品已送达。”
一道尖锐的声音兀的划破寂静。
“谁按你了?这玩意发什么疯?”上官狄被吓得一个激灵,一把抓过别在裤腰上的烂娃娃,它向下垂落外翻的大眼珠仍然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大睁着,棉花随着他的拉扯扑簌簌从它脖子、眼睛和身体的缺口中不断飘出。
“嘻嘻,您的餐品已送达。”
破娃娃继续不知死活地以同一个声调大叫。
“它是中邪了吗?反正留着对我们也没什么用,不如扔了算了。”
上官狄看了眼在原地没动的齐沅,有些气急败坏地晃了晃它的身子,原本就不算牢固的,几根最后用来连接它的头部和脖子的棉线在他的力道下终于不堪重负,接连崩断,于是那破娃娃的脑袋发出一声很轻的“咚”,落在了地面上。
“祝祝祝您……用餐餐餐……祝您用餐愉快……祝您愉快快快。”
落在地上的脑袋用愉快而机械的语调,一边卡壳一边更加刺耳的尖叫。
有什么从高处滴落。
齐沅垂头朝两人中间的地面看了一眼,一滴半透明的液体落在两人中央。
“什么东西?”上官狄警觉地转身,看到地上那滴奇怪的液体,正想要蹲下查看,却被齐沅一把按住了。
又一滴液体低落在上官狄原本正要蹲下的位置,紧接着,又是一滴啪嗒落在连接着两人的绳子上。
微黄发亮,略显厚重,像是把麻绳上突出的小线头过上了一层透明的膜。
——滴下来的是油。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狄盯着绳子上那点液体,罕见的露出了一个警惕但迷茫的表情。“有股怪味,像是什么东西烤焦了的糊味。”
“我想或许……之前那次它不是在祝我们两个用餐愉快。”齐沅答非所问,他死死盯着绳子上的那滴油,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费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打飘。
住客须知里没头没尾的“时刻关注油渍”,员工守则里无法理解的“遇到油污,不要抬头”,沾到油之后,在一片漆黑之中惨遭不知名物体袭击,惨死后骨头的一部分出现在餐厅里的关朦。
这座酒店里最恐怖的,藏在深处的,真正的怪物恐怕并不是服务生。
“我们……也是‘它’的餐。”
“什么?”
上官狄发出疑问的同时,黏腻的液体搅动升在两人头顶隐约响起,齐沅很快捕捉到异响,顺着声音接近的反方向闪去,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和他解释太多,只能用拉动麻绳的方式把他强行带离原先站着的区域。
两人狼狈地摔倒在餐桌边的同时,原先站立的地方,又有连续三滴油渍嘀嗒落下。
“嘶……”
齐沅整个人被压在上官狄身下,情况紧急,倒下的时候他来不及调整姿势,半边身子结结实实连同后者的重量一起砸在硬质地板上,他有些头晕目眩,忍不住抽气,感觉身体各处的骨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上官狄伏在他身上还没动,他抬起手想要撑着膝盖先站起来,却发现在刚才拉绳子的时候手套不小心沾到了上面的油滴,有股火辣辣的灼烧感从隔着手套手指间往他胸口冲,连带着头脑也变得愈发昏沉。
他的手脚好像在这短短几下呼吸间彻底没了力气,整个身子都发软,那股灼烧的痛感正在蔓延,反而让他莫名觉得很冷。大脑混沌间,齐沅半躺在地上,无意识顺着仰头的角度看向天花板。
翻涌的灰雾之中,有个畸形的,溃烂的黑色物体露出了一角。
齐沅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次,逃不掉了吗?
而后,在混沌的视线里,他看到一簇熟悉的金色火光在一片灰暗的房间里绽开。
好像只是短短一霎那,齐沅感到自己的手套和腰侧被人一扯,旋即整个人被撑着胳膊以一种搂抱的姿势拉起,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来不及思考,下巴已恍然落在坚实的肩膀。
有人正以一个半跪的姿势护着他。
冰凉的手指覆上他的双眼,而后,他听到耳边掠过一阵声音。
先是毫无意义的,杂乱的的啊啊声,像是精神科病人的梦呓,而后声音逐渐变得具有实感,仿若很多人在同时说一个断续的句子。
他听到小女孩清脆的童声,听到老朽苍老的声音,听到少女灵动的嗓音,也听到中年男人低哑的呢喃。
“上花轿……向山走……鞋儿踏进如山口。”
“入山后……向上攀……挽起……衣物……”
数秒过后,那道诡异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渐渐远去了。
“别睁眼。”
背后护着自己的力道松了松,齐沅听见一道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那人冰凉的手指从眼睛贴着肌肤移到头顶,又顺着蓬松的发丝一路下滑,最后停在他左边耳廓上方,轻轻点了点。
是一种的轻微的,亲昵的警告。
齐沅没有说话,即使环境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油腻腻的焦肉味和香火味混作一团,他的鼻腔却依旧在来者靠近自己的瞬间捕捉到了那一抹淡淡的檀木香。
毫无疑问,那是非常令人安心的味道。
所以他乖乖闭着眼,身体迅速放松下来。
他好像忽然泄了那股一直压抑着,一直憋在内心深处的气——那股夹杂着慌乱、迷茫和一点儿莫名其妙的委屈的气流就这么随着这个不太完整的拥抱从心口倾泻而出,沿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脏器飘散,最后随着一阵微不可察的颤抖彻底消失在骨骼末端。
而后,他听见自己逐渐坚实的心跳。
脑子里仍然很乱,思绪像是被那炸线的麻绳里里外外缠了一道又一道,他显然也没有短时间将他们全部理清的能力。
于是他只是下意识地把嘴唇凑近了那人脸侧,伸手摸向后腰的某根早已没了作用的,被烧得只剩半截的破麻绳。
然后他听见自己轻声开口。
“谢临,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散了绳的蚂蚱?”

“……”谢临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约出现霜结之意。
“绳子已经被我烧了。”他沉默良久,护着齐沅后背的手垂下来,总算很给面子地回应昏了头的齐某人说出的没来头的玩笑话。
“被你烧了?”齐沅猛地开眼,看向自己握在手里的那根绳子,才发觉它现在只剩比猫尾巴还短的一小截。它从沾上油滴的那截开始断开,周围的焦黑痕迹摸起来还是滚烫的,刺得他一下松开了手。
“沾了油,必须烧了。”谢临一把攥住他甩到空中的手,指尖在他手上被烫到的地方轻轻刮蹭两下,“它会攻击油碰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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