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两不亏欠。
温诺是没有脸去挽留和解释什么了,毕竟……室友都已经因为与他的亲密接触而压力大到去看心理医生求解了,如此的痛苦和压抑,他还有什么脸去逼人家做不愿意做的事。
怪不得应离是能做大事的人呢,这样的耐力和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温诺迟缓地坐在玄关处系着鞋带,脑袋垂得低低的。
穿好之后站起来,他环顾了一下这段时日里留下了许多温馨和荒诞回忆的屋子,沉思了一下,又走进了应离的卧室。
温诺掀开应离的枕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放在底下。
然后熄灯离开了,什么也没带走。
温诺这人外表看上去单纯良善,但其实是一个性格十分复杂和矛盾的人。
他搬回宿舍来的那天,是毫无预兆的,一顿午饭就搞定了。今天的离开,动作也是干脆利落。
但其实搬进来时他想的是拖延,离开时想的是逃避。
截然相反的内心与行动。
但他实在没有好的对策了。
他不敢和应离对峙,他没有资格、也害怕去问应离为什么欺骗他,更加害怕听到应离的解释。
如果应离与张弛和他父母所想的一样,只是图他的家世,想利用他……温诺接受不了。
如果应离并非那样的人,跟他解释其实是别的原因,然后跟他道歉说自己确实不喜欢男的,对不起……温诺也也接受不了。
他不需要应离的道歉,他只想要回他的男朋友。
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
他也不敢面对面的跟应离道歉,检讨自己的错误。毕竟都要分手了,他还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不是杀人还要诛心吗?
他更不敢看见应离对他露出厌恶的神情,吐露冰冷的话语。
应离肯定会恨他吧。
不然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跟他告白的真相之后没有来质问他呢?
在他吃着应离买来的豆花时,应离沉默地凝视着他的三十秒在想什么?
是失望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还是已经在思考要如何报复回去了?是不是想让他对他越爱越深的时候再突然把他甩掉……?
所以温诺只能慌不择路地逃避了。
无论是他自己的错误,还是应离的错误,他一个都不敢面对。他需要花一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哭个不停了,再找应当面认错,好聚好散。
科研所内,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眉头紧蹙,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应离有些说不清的不安和烦躁,几乎每隔十五分钟就会看一次时间。
已经八个小时过二十四分钟了,期间,温诺一条信息也没给他发来。
并且,就连他发过去的说忙,晚上也不回去吃饭了的消息,温诺也没回复。
这很反常。
以往,小男友都粘他粘得不行。他每次忙里抽空看看手机,都能看见温诺已经给他发了十几条的消息。
一般都没什么正事。
大多都是撒娇,分享见闻,或者抱怨外卖不好吃,画画没灵感之类的,总之是很可爱的碎碎念。
应离忙的时候顾不上,闲下来就会挨个回复。
虽然他是个很无趣的人,回复一般都很简短和无趣,但温诺一点也不嫌他无聊,几乎都是兴高采烈的秒回他。一边像个颤着嗓子朝主人奔来的猫猫一样撒娇,一边拿没什么攻击力的爪垫拍打他,故作刁蛮地抱怨:“怎么这么久才回我,我还是不是你男朋友啦!”
像这样杳无音信的情况是很少的。
应离焦虑地面色凝重,吓得测试员战战兢兢地询问他:“应工,我的操作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样本被污染了我没看见?”
他摆摆手:“没有,你接着做。”
随即退到一旁,把手套摘下来,对忙着别的项目的申秋道:“帮我看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申秋应好。
应离走到外面给温诺打了个电话。拨过去了,但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男人深邃的眼窝染上一层阴霾,低头在微信上问道:【诺诺?】
没人回。
【Aaron:宝宝,不舒服吗?】
依旧石沉大海。
应离的心一点点落下去,焦急和担忧让他的神魂都脱离了躯壳,恨不能直接飞往自己的小男友身旁。
不行,这个班是上不了一点。
应离回去就找导师告假早退了。
好吧,也不算早。
此刻已经星斗满天,夜幕四合,早都过了晚餐饭点了。不过这在他们这行来说算是正常操作,毕竟高猝死率不是说说而已,工作量和精神高度集中要求都太严苛了。
“应离,点子是你提供的,现在微环境已经模拟构造出来了,你不留下来观测一下吗?”
应离摇头:“不了,我还有事,下次过来会看查看实验记录。辛苦各位,我先走了。”
一从科研所出来,应离就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宿舍楼。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他手都有点抖,怕温诺是突发不舒服晕倒在了宿舍。
然而门一开,里面是一片空荡的黑寂。
“诺诺?”应离疑惑地唤了一声,摸到开关驱散黑暗:“怎么不开灯?”
没有人回应他。
应离身形一顿,门也来不及关就大步冲进屋子里。
厨房、卧室、洗手间、阳台……哪儿也没有温诺的身影。
垃圾篓里只有早上吃完的豆花盒子包装,没有别的外卖痕迹,厨房也没生过火。
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温诺从来不曾在这里出现过。
应离静静地站了很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觉得头有些晕。他一张开口,冰冷刺痛的空气就瞬间涌入他的呼吸道,呛得他咳嗽了好几下。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因为过度的恐慌而窒息很久了。
应离拿出手机,忽略自己那点不明显的颤抖,心中不断宽慰道:不会的,不要往不好的方向去想,要相信温诺。上次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其实是温诺在悄悄地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被外人的三言两语给挑拨了。
他开始给温诺打电话。
如果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没接到,那他多打几个就行了。
拨到第十通时,对面把他挂断了。
应离的眼神瞬间空了。
随即,一封简讯传到了他的手机上,应离居然有点不敢点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开那条简讯。
【温诺: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在你枕头底下放了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抱歉。】
应离看清这行字的时候,呼吸都停了。
胸口像被人生生掏了一个大洞出来,就连轻飘飘贯入的空气都让他痛不欲生。
男人锋利的眉骨下眸子幽深空茫,眼白爬上高强度实验都没能让他泛起的疲惫红丝,像燃着一把熊熊烈火,快要把他自己烧干熬碎了。
手机都被他捏得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应离倏地把手机往身上一揣,摔门就走。
要是温诺刚跟他交往的时候提还尚有可能,却偏要现在提。在他已经爱得把心和温诺长在一块儿了的现在提,那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他不会,也绝不可能同意。
是温诺先来招惹他的,就算要骗,温诺也得负起责任来骗他一辈子。
和简讯里的冷酷果决不同,手机另一端的少年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张弛来电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就一个劲的嗷嗷哭。
张弛人都傻了。
上午的电话没聊完,他是想来问问温诺请他们吃饭定哪儿的馆子好的,应离有没有忌口。因为有些高档的星级餐厅推出的都是定制菜单,不是随吃随点的那种。
谁知道打过来一听,发小哭得肝肠寸断的,张弛当即就急了:“你怎么了?应离打你?!”
温诺哭得呜呜的:“我们分、分手了……呜呜呜呜!!!好惨呐我,我再也不骗人了,底裤都给人骗光了!!!”
张弛头都大了:“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他骗你什么了?”
温诺抽噎着,颠三倒四道:“我、我……我跟他分手了。”
“干嘛分,你不是喜欢他吗?”
温诺声音蔫蔫的:“嗯……是喜欢的。”
“那你干嘛分???”张弛懵逼。
上午还听见温诺甜蜜幸福地说确定喜欢上牦牛哥了,要给他买三金五金的要结婚,要一辈子对他好来弥补自己的过错,结果晚上就说分手了。
张弛大小脑都快手拉手一块离家出走了。
温诺拿纸巾擤了鼻涕,瓮声瓮气道:“唉,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吧。其实是我骗他的事情败露了,他知道我骗他了,我不是男同。然后我发现其实他也骗了我,他也不是男同……我们两个直男谈了老半天。现在我是真弯了,他……他应该没弯,只是忍耐度惊人,一直忍着对男同的抵触心理跟我交往,目的不明。”
“唉,我不敢问,不管他是图什么,我都会难过的。”
“我也不敢面对他,因为虽然他骗我,但也是我有错在先,我理亏。”温诺抓着头发嘟囔:“不是,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啊。天杀的,我学都没脸去上了……”
信息量过大,张弛都说不出话来了。
张弛懵逼了整整三分钟,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痛骂他:“你他妈躲什么!!!犯错就挨打,没错就打人!!!理亏就道个歉赔点钱拉倒,干嘛也欺骗你的感情啊!!!那他这不是干了跟你一样的事吗,也不无辜啊,我去,撑死算个全员恶人,他别装受害者好吧!”
“妈的他有毛病吧,直男也能睡男人?!老子怎么这么不信呢,你等着,我找人弄他!!!”张弛一点就炸,在他眼里,发小才是那个吃亏的。
是骗了,那咋了?
是钱没给他花,还是娇没给他撒,还是人没给他睡?啥好事都享过了到头来说他是受害者,这哪行!
而且,张弛就是不信,牦牛哥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直男!
难道是习俗的不同吗,他们这里的直男不会亲嘴,不会做/爱啊。
他之前去温诺的宿舍,手只是往温诺的肩膀上搭一下,那“直男”看他的眼神都像是想把他变成牦牛然后把他的牛蹄剁掉了。占有欲都强到成为压迫感了,直哪门子的男!
温诺吓得连忙制止:“别!不要不要,你干嘛啊,黑x社x会啊?想蹲橘子踩缝纫机?”
“你还护上了,你恋爱脑啊你。”
温诺讪讪:“那我还喜欢他嘛……哎呀,而且动手就是不好啊,有话好好说嘛。”
张弛得逞,立即道:“对啊,有话好好说嘛,你躲什么躲?”
“跟人好好谈谈。该补偿的补偿,该分的分,别有什么愧疚感。情不够钱来凑,你也没欠他什么,而且你现在连感情也搭上了,算什么诈骗了?”
“最多算个先到后付!”张弛嚷嚷道。
温诺:“……”
一肚子悲伤都快被发小吼散了,他笑道:“知道了……”
“咚咚咚——!”
门口传来大声的敲打声响。
温诺连忙道:“好像外卖到了,我先去拿一下。”
他挂了电话,快步朝门口走去,嘟囔着什么外卖员啊这么凶……
温诺一天没吃东西了,胃里空荡荡的难受,就点了一碗清粥。
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了肠胃,身体是自己的,况且他也答应了应离……要好好吃饭的。虽然分手了,但不能再言而无信了。
他回到了之前租的房子,毕竟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也不可能回家,爸妈看见准气炸了。
他打开里层的木门,“来——”
下一瞬,声音就咽在喉咙里。
隔着外面的铁门,室友的俊脸阴沉得快和黑洞洞的背景融为一体,抬起的眸子黑亮得惊人,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的野兽,阴戾骇人。
这场面看起来,几乎和恐怖片里的开门杀无异。
似乎因为寻找和奔跑,男人的发尾有点濡湿了,淡色的唇变得殷红,英俊凌厉的面容平静到近乎诡异。
温诺怔住,后脖颈的汗毛都根根竖起。
“温诺,开门。”应离一字一句道:“我们谈谈。”
应离赶来得很急,温诺鲜少见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衣衫凌乱的,乌黑的发丝也蓬乱微湿,胸腔不平静地起伏着……而与之相对的确实极度冷静的面容。
楼道里有两盏声控灯,离得近的那一盏坏了,只有远处那个阴冷昏暗的白炽灯还勉强工作着。
寒凉阴森的黯淡白光从远处打过来,只能勉强看清男人脸上偏执阴沉的表情罢了。
黑发、白脸、红唇,乌亮如鹰隼的眼。
构成这一幕的仅有单调的黑白红三色。
加之把人框在外面的铁门框架,竟然真有种恐怖电影里的诡异NPC要从电视屏幕往外爬出来的夺命感……
温诺呼吸一窒,吓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肺部仅剩的空气都被抽干。
他骇然大吸一口气,震惊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温诺倏地想起自己哭了一天,眼皮和眼眶不知道会不会红得太明显,连忙偏了一下脸:“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想说的在手机里已经说完了,你回去吧。”
他现在心情没有平复,还不敢和应离直面对峙。
他是答应了张弛要好好跟人谈谈……但起码也要等到明天吧!
哪有、哪有这样的,前脚分手,后脚就追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好好跟人说话,他怕他听见应离亲口承认自己不喜欢男人,他的眼泪就直接关不上阀门了,那也太难堪了。
应离听见他提分手两个字,眼皮都没抖一下,语调平静安详:“没分,我没同意。”
温诺听见他的话,鼻尖一酸,眼眶又开始蓄力发烫。
明明根本都不喜欢男人,都抵触厌恶到了要看心理医生求解的地步了,还来挽留什么呢?
还有应离对他说的医生的建议……统统都是假的!
医生根本没有给他确诊所谓的皮肤饥渴症,也没有建议他们要多进行身体接触,睡觉都不要分开……根本没这样建议!
应离的看诊原因是无法和他顺利进行性/行/为,所以医生就让他直面障碍,多和恋人探寻身体的敏/感/点,在找平衡中逐渐脱敏。
但因为应离不想那样做,所以私自篡改成了普通的贴贴抱抱。
都这样了,在一起还有什么必要?
温诺声音有些闷:“分手不需要你的同意,我说分就是分了。”
小男友脑袋低垂,总是柔软多情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留给他的只有冷冰冰的话语。
应离有种一往无前,然后撞在了水泥墙上的痛感,愤怒让他眼前错觉般的浮现扭曲的色块。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的拳头上方是一道道鼓起的筋脉,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裂缝般纵横交错。
“在一起时需要我的同意,为什么分手就不需要?我不认可。”
应离定神,控制住脑内疯狂作响的嘈杂白噪音,努力用礼貌冷静的话语表达自己的诉求:“你要分手,行,我要知道理由。”
“是不是我管得太多了,连你穿不穿外套,饭吃太少,这些小事都要管,你觉得爹味重,你不高兴?”应离黑眸沉静,开始隔着门自查了起来:“行,这个我可以改。”
“还是我欲望太重你承受不了?”应离皱眉:“这个,我也能改。”
“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停就停,也不会再射进去了,这样可以吗?”
“次数也可以商量。”应离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可以共同协定一个安全词,只要你实在承受不住,你就喊出安全词,那我无论如何都会停下,这样你会安心一点吗?”
“你不喜欢薄荷味的东西,也可以换……”
温诺听得瞠目结舌,水涔涔的眼睛里挂的泪都落不下来了。
他一时没说话,应离居然口无遮拦的输出了这么多……没羞没臊的东西!
少年脸颊泛红,说不清是气愤更多还是羞赧更多一点,嗔怒:“你疯啦!……别说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都知道真相了,还装什么糊涂?你明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男……”
应离心尖猛地刺痛,眼白的血丝爬得更多了,厉声打断:“我们开门谈。”
他不想听。
说要谈清楚的是他,但真听见温诺要说他不喜欢男人,应离也会有些害怕。
他不信。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开门,他要自己亲眼观察温诺的眼睛。
温诺绷紧小脸,抿唇:“……算了,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你也不喜欢男人,没必要这样逼自己。如果是因为钱的话,分手费我也给了……如果你想要其他帮助,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你提出来,我也可以酌情提供帮助。”
少年讥讽地轻笑,眼泪因为积蓄得太大颗,直接不经面颊掉落在地:“你不觉得两个直男坐在一起谈复合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吗。”
——什么叫“反正你也不喜欢男人”?
应离瞬间一凛,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灵光的脑子一瞬间捋清了事情经过,明白乔夏恐怕是在跟他谈话的时候用另外的录音设备录下了全程,然后故技重施也给温诺听了录音,才导致温诺跟他断崖分手的下场。
应离赤红着双目:“所以你就问都不问我,直接跑了?温诺,有人教过你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男朋友吗?”
温诺搞不懂明明他也有错,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委屈地抹了把泪:“你……你现在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
“有什么好问的,让我自取其辱,要我亲口问你忍着恶心跟男人做是什么感受吗?”温诺嘴唇一扁,眼泪就关不住地淌下来。
他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但是在应离面前却总是忍不住眼泪。
“病历不是你篡改的吗,看诊问卷不是你隐瞒的吗,有人拿枪指着你让你对我撒谎吗?”温诺呜呜道:“你还说我不问你,那你不是也没问我吗?你知道我是那样一个坏蛋了,为什么不问我,还要接着对我演,你是不是都想好了要怎么欺负我了,呜呜……”
“而且你一开始就不喜欢男人,你干嘛要答应跟我交往,不答应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温诺是真的搞不懂这一点,委屈的话语就跟着眼泪一块流露出来。
男人的咬肌倏地绷紧,心像被凿子给凿穿了一个洞,汩汩地往外冒热血,痛得他脸色更白了一分。
原来,温诺全都知道了。
怪不得才会跑得这么快,避之不及,把所有的难堪、自责和委屈伤痛都带回巢穴里自己舔舐。
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依旧寂寥如深不见底的墨蓝色海沟。
沉默的眼底积攒着把人拉入深渊的离岸流,只等游人靠近那一刻。
应离抿唇,冷声道:“这些我都可以解释,但不能分手。你不想见我,可以,那你今晚写一份详细的分手申请报告给我,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需要确定你不是一时气话。”
温诺怔住。
室友沉声继续说着:“报告内容要涵盖你的分手目的、分手依据、分手的过程、分手的念头兴起于何时……这些统统都要详细写下来,我会认真阅读并给你批注。”
温诺哑然片刻,然后无语拒绝:“……谁给你写啊,我又不是你的学弟!”
应离从善如流:“那你给我开门,人不能始乱终弃。无论如何,我已经没有了贞操,你不要我我就没人要了,你赔我男朋友。”
温诺气得两眼一黑,咬牙拿出手机翻看列表:“好……你要我赔你一个是吧,那我现在就找,我列表里多的是人脉宽广的朋友。”
应离冷声补充:“我只要原装的。”
温诺:“……”
没想到A大高岭之花居然也有耍赖不认的时候,简直没法沟通。
温诺拉过木门的把手,半合着冷声道:“如果你大晚上的赶来就是为了胡搅蛮缠,我就没什么可跟你说的了。”
应离安静地凝视着他,黑深的眸子如宇宙中无法直接观测的黑洞,把目及之处的人和物都吞噬殆尽。
男人的目光似乎有种难以言明的黏性,温诺与他对视,就被这种无形的黏性给缠绕上了,似乎不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温诺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竟然有些动不了。手似乎被黏住了,使不上力气。
阴森森的冷冽注视笼罩着他,密不透风。
应离冷冷启唇,眼神平静得几欲疯狂:“温诺,你如果现在不开门,可能就再也看不见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了。”
温诺一怔,大脑中警铃狂响,脑海中闪过各种情场失意然后轻生做傻事的新闻,吓得脸色微白。
“……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温诺紧张得嘴唇都有些发干:“你敢!亏你读了那么多书,你敢那样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应离语气平静:“我没想做什么,只是得了绝症而已。”
温诺悬着的气一松,随即又挂起:“……什么绝症。”
「绝症」和「而已」,这两个词是怎么放在一块的。
应离面无表情:“你开门我再说。”
温诺:“……又骗我是吧,你当我很傻?爱说不说。”
被室友这一举动搞得无语,温诺那种被野兽盯上般的紧张感散去,手上的力气恢复,作势要关门。
然而,门外的男人倏地眉宇一蹙,抬手捂住口鼻低低的打了一个喷嚏,肩膀耸动一下又放开。
一道突兀的鲜红色就从室友高挺到令人妒忌的鼻子下方流了出来。
温诺吓得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把门打开了,手指冰凉地去碰男人的下颌,颤声:“怎么、怎么流鼻血了?!你怎么了到底?”
温诺本来是不信的,但亲眼看见别人鼻血说流就流的场面还是太骇人了点。
更何况,他根本就还爱着应离。
男人眼皮都不动一下,温热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衣襟他也不管,只猛地把送上门的少年紧搂在怀里,力度大得温诺都蹙起了眉头。
应离赤红着眼,一手禁锢着小男友细韧的腰,另一侧的大掌就举起来朝温诺的屁股狠掴了一巴掌,沉冷的声音从齿列中挤出来:“没心肝的,分手你都说得出来!”
应离从来也舍不得动温诺一根手指,况且他的男朋友本来也乖,疼都来不及,别说揍了。
但现在应离是真的气狠了,直到现在心脏还在狂跳不止,痛苦得他呼吸都稳不下来。
温诺被扇得屁股疼疼的,哎呀了一声也来不及跟这个曾经说他不家暴的男人计较,叠声急问:“快进屋把血止住,你到底怎么了,什么绝症啊?真的假的?怎么会流鼻血呢!”
温诺都快急死了,急到生气了:“你快点说!不说就滚!!”
应离把侧脸紧贴在温诺的颈侧,轻轻嗅了一下小男友身上温软的香气,空气中还漂浮着铁锈味。
抱到了人,应离的主心骨、心脏的另一半肉就回来了,语气都平和了许多。
他淡声回答道:“轻微感冒。”
温诺:“……”
温诺:“…………”
温诺咬牙:“感冒会流鼻血,我怎么没流过呢?”
应离和气道:“这几天太忙了,连轴转,没休息好,抵抗力稍稍下降。加上校运会和刚才跑来跑去的找你,出了汗又受风着凉,一冷一热就感冒了,头两天就有点感冒预兆了。这很正常的,两天就好了。”
应离紧紧牵着温诺的手,很自然地进了屋,把门关上。
转身回答道:“至于流鼻血,应该只是我情绪起伏太过剧烈,气血上涌,打喷嚏的时候毛细血管破裂了,问题不大,别担心。”
温诺傻眼了,气得要甩开应离的手。结果甩了两下都甩不开,更生气了。
他怒道:“放手!谁担心你了!你跟我说说,轻微感冒算哪门子的绝症?”
应离垂眸看他,黑漆漆的瞳孔痛苦又幽怨:“伤心欲绝症。”
温诺:“…………”
温诺刚才有多慌,现在就有多生气,分手的悲痛都淡了一点。
一贯情商极高的男人却仿佛突然不懂看人眼色了,还带着一衣襟的鲜血,冷静地阐述道:“这么关心我,还敢说不爱我。你嘴里有几句实话,温诺。”
应离的血还没止住,刚抹干净的脸又流下一道,配上他那阴沉沉的乌黑眼睛,堪称惊悚。
温诺不想理他,又忍不住担心他,语气生硬道:“你还在流血,把头抬起来,先把脸弄干净再说。”
应离淡声:“我不抬。流鼻血时抬头其实是错误的方法,不仅会倒流进咽喉食道,还会有堵塞气道的风险,而且……”
应离定定地抬眼看他:“仰头的话一会接吻会有血味。”
“仰头的话一会接吻会有血味。”
温诺被室友这句理所当然、轻描淡写的话语一时震惊得愣在了原地:“……不是,你在说什么,我们都已经分手了,还接吻?”
少年凶巴巴地瞪他,耳朵尖尖微红:“谁要跟你接吻!”
应离冷冷的眼风扫过小男友抿紧的唇,固执道:“没分,我不承认。”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握住温诺的手腕,把他一起带到浴室里,同样落锁。门把的位置被应离的身躯挡住,温诺没法不经过他就解锁开门。
他们进来得急,应离刚才一手抓人,一手开门,也没人去开浴室灯。
于是,此刻室内一片昏暗,唯有客厅的光从浴室门的磨砂部分透进来点,朦朦胧胧的。
很安静,没人先开口说话。
温诺在室友身后,应离背对着他,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镜子里少年精致苍白的脸,眼下带着淡淡的没休息好的青影,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滴落在陶瓷盥洗池里。
偏偏那张脸还很帅,英俊得挑不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