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觉下床推开门, 门外已经白茫茫一片，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
很快, 门口响起扫帚刮着地面的“簌簌”声。
兜明睡饱睁开眼，发现一旁的云善已经醒了。云善躺在被子里没动, 只一双大眼睛来回转。
“嘟嘟。”云善轻轻地说, “尿。”他想尿尿了。
兜明立马清醒。他翻身跳起来，变成人形，把云善从被窝里拖出来。抱着他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跑。
开门后迎面吹来一股冷风, 吹得刚从被窝里出来的云善抖了抖。
兜明赶紧把他抱到门边，给他脱下裤子, 端起云善的两条小胖腿。他刚一蹲下, 云善的尿已经滴到了雪地上。地上肉眼可见地冒着热气。
西觉拿着扫把在扫大殿前的雪, 回头见兜明抱着只穿单衣的云善, 他心疼道，“赶紧带云善回屋去。别冻着他。”
“还没尿完呢。”兜明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尿声，低头问云善, “你憋多久了？”
外面冷，云善不安地动着小脚丫。“啊？”
等他尿完，兜明抱着他甩了甩，来不及给他穿裤子, 直接把人抱进屋。
在外面冻了下，云善彻底醒了。兜明抱他回炕上给他穿好裤子, 他顺势往坨坨身边爬。
冻得冰凉的小手摸上坨坨的脸，“坨！起！”
“啊——”坨坨被冰得直接翻身爬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么凉？”
“云善。”兜明抱着被子盖在他脑袋上，“你在被子里再捂会儿。”
云善脑袋蒙在被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伸手扯，小手也没力气扯掉棉花被。顶着棉花被站在那闷闷地喊，“嘟嘟！坨！嘟嘟！”
被云善和坨坨这么一闹，小丛也醒了。他搂着云善，慢慢把他脑袋上的被子扯下来，围在云善身上。
“外面下雪了。”兜明坐在炕边问，“早上吃什么？”
“烙饼吃粥。”坨坨说，“你快去揣面。”昨晚的馄饨一个没剩，今天早上得新做饭。
云善在小丛怀里扑腾着不老实，小丛指挥坨坨，“把柜子里云善的大红棉袄拿来。”
云善今天穿大红棉袄，坨坨很高兴，他跑到炕柜边翻找一通，从最里面拽出云善去年过年穿的大红棉袄。“还是大红色最好看。”
小丛给云善穿棉袄，两只小胳膊勉强套进袖筒里，胸面前的地方怎么也扣不上。
“小了。”小丛懊恼地想，他怎么没想起来，这件厚棉袄也小了。
“那怎么办？这么好看的棉袄，云善再也穿不了了？”坨坨很惋惜。
“今天穿花棉袄加背心吧。”
花棉袄是坨坨织出的布染的。他们染的不好，布上颜色一块深一块浅。
给云善套上花棉袄，坨坨重新给他扎小辫。扎完小辫，再套上小鞋子，云善的小脚这才踩到地上。
一落地，他就往门边跑。自己推了门，摇摇摆摆地往外跑。
西觉已经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了，倒是不怕他摔倒。
跑过吃饭屋子，云善跑进厨房。兜明正在桌边揉面，“饭还得等会儿。”
云善压根不是来看饭的。昨天他留了个自己包的小馄饨，坨坨给他收拾在碗里，碗放在灶台上。他是来碗里的小馄饨还在不在的。
他个头小，扒在灶台边上，只能看见上面放着碗。伸着小手去摸，又够不着碗边。
“嘟嘟。”云善努力地伸长小手，回头看兜明，“啊。”
“你要碗干什么？”兜明问他。
“馄啊。”馄饨呢？
兜明身子往灶台边倾斜，伸手把碗拿下来给云善看，“在呢。”他只给云善看了一下，又把碗放回去。
云善看到自己的小馄饨，心里很满意地离开灶台边，站在桌边看兜明揉面。
他垫着小脚，努力伸长脖子，勉强能看见兜明手在面盆里来回动。他眼睛一转，看见桌边有小擀面杖。他挪到桌子边，小手一摸，摸到擀面杖。拿着擀面杖开始敲桌边，“砰，砰，砰。”
“你轻点。”兜明说，“别把擀面杖敲坏。”
云善手下劲小了些，“砰，，砰，，砰，，”
兜明点头，“对。就是这样。”
被肯定，云善很高兴，咧开小嘴冲着兜明笑，一直控制着小手上的劲道，努力做到兜明说的轻一点。
看到兜明把面从盆里拿出来，云善不要擀面杖了，小手伸在桌上，“咩。”他要玩面。
擀面杖在桌上咕噜咕噜地往前滑，兜明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揪下一点面放进云善的小手里，拿了擀面杖开始擀大饼。
坨坨进厨房先淘了米煮上粥，立马开始烙饼。
兜明吃完饭，碗一推，就往外走。云善急急忙忙地攥着小面团跟上，“嘟嘟！”
“云善，馄饨。”小丛提醒他。“一会儿你拿给花旗吃。”
小丛找来云善的小篮子。坨坨特意给他编的小号篮子。在篮子下垫上一块蓝布，把碗里唯一的小馄饨倒在蓝布上，又在上面盖了块蓝布。小丛叮嘱他，“馄饨在篮子里，你拿给花旗。”
“嗯。”云善接过小篮子拎着，兜明等在一边给他带上绿色的小帽子。
云善一手拎着小篮子，一只手被兜明牵着往外走去。
兜明把他送到花旗的洞府，云善拎着小篮子扶着墙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啪啪啪”地拍着墙，响声落下，洞穴里立马亮起光。
“凉。”还没走近，云善的呼喊声已经传进洞穴深处。
蛇头微微抬起，盯着洞口的方向。
很快，一个肉乎乎的小身影出现了。白白胖胖的云善带着顶嫩绿色的帽子，右边小手抓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
“凉！”孩童稚嫩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不远处的黑蛇。
云善小跑着抱住蛇头，无限依恋地蹭着，“凉~”
花旗从云善的小棉袄上闻到一股寒冷的气息，“今天外面很冷？”
云善举着小篮子，“馄啊。”
花旗扯掉篮子上盖着的蓝布，看到篮子里只有一个馄饨，他愣了一下，“你路上掉馄饨了？”
“啊？”云善看看篮子里自己特意留的小馄饨，他抓出来，举高了手，“七！”
蛇头靠近，看出馄饨已经不新鲜，花旗并不想吃。
云善很执着，一直举着小手，“七！”
他说了几遍，眼神又那么期盼，花旗只好便勉为其难地低下头，舌头卷走云善小手上的馄饨，直接一口吞下去，抱怨道，“坨坨怎么让你带馄饨来？你这么小，怎么能拿那么多东西。”
花旗吃了他的小馄饨，云善很高兴。这样大家都吃了云善包的小馄饨啦。他抱着花旗的蛇身往上爬。花旗一边和他说话，一边逗着他玩，“云善，你今早吃什么了？”
“饼。”
花旗又问他，“昨天在哪玩了？”
“观。”
“在云灵观里玩什么了？”
“馄啊。”包馄饨了。
花旗引着云善玩了会儿，他又开始犯起困，重新盘成一团，蛇头搁在云善腿边，不愿意动弹。
这几天云善好像也习惯了，自言自语道，“碎啊。”
花旗睡着，他扒着花旗的身体自己玩。无聊了，他掏出兜里的面团，坐在花旗身边揉面团。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了，他爬起身，“啪啪啪”地拍着墙，自己出了洞。
他对山里熟得很，径直往小树林跑。山上的雪没清，一脚踩下去，云善小腿以下整个埋进雪里。他腿短，本就走得慢，又加上有雪，走得就更慢了。走了一会儿，云善就觉得脚上不舒服。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两只小脚丫淹没在雪里，他瞧不见。他弯下腰，想凑近了瞧。腰弯得低了，把握不住重心，云善冲着右边歪栽过去。
躺倒了，他抓了把雪，冰冰凉有些冻手，云善赶紧撒开小手。想起自己脚不舒服，两只小脚翘起来，可他穿得多，上半身抬不起来，看不着自己的脚。云善就想爬起来了。
他努力想侧抬起身子，可身上的两件棉袄显然很碍事，他翻不过身！
白茫茫的雪地里，穿着染色不均花棉袄的小娃娃嘴里发出用力地，“嗯~”，“嗯~”努力想靠着自己爬起来。可他太小了，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没能从雪地上爬起。
“坨！”努力之后还是起不来，云善放弃自己爬，开始找哥哥们，“嘟嘟！虫！”他喊了一遍，没人应。便又拖长了强调喊，“坨——嘟嘟——虫——”
半空中的小鸟飞过，听见云善的呼喊。小鸟飞低了，盘旋在云善上方，“喳喳喳喳喳。”小掌门，你怎么了？
小鸟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不会说话，只会喳喳喳叫，云善听不懂。他看了会儿小鸟，又开始叫哥哥们，“坨——嘟嘟——虫——”
叫了好一会儿，哥哥们也没出现。他在雪地里躺得时间久了，手冷，脚也冷。委屈地开始哭起来，“哇——哇——坨——”
小鸟被他的哭声惊到，拍着翅膀向上飞去。林子里有鸟儿听着声音飞出来。
见到小掌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哭，鸟儿们赶紧四处散开去叫妖怪。
很快，雪地里传来声音。一头黄色的豹子从远处跑来，停在云善身边。
云善闭着眼睛还在张嘴哭嚎，冷不丁地脸上被温热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睁开眼，看见西觉低头看他。
“嘻嘻。”云善立马伸出小手要抱。
西觉变成人行抱起他，一抱起来就摸到他后背有些湿。人类小崽是脆弱的，不能冻着，不然会生病的。他焦急地抱着云善往云灵观跑。
小丛坐在炕上正在给云善缝新棉袄，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他一跳。
西觉一进屋，就开始扒云善身上的棉袄。
“怎么了？”小丛小声问。
“在雪地里摔倒了，不知道躺了多久。他后面的衣服有些湿。”
听了西觉的话，小丛也是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帮着西觉一块给云善脱衣服。
“虫。”云善脸上挂着没干的眼泪，软乎乎地和小丛打招呼。
第一件棉袄脱下来，小丛摸了，还好只是外面湿，里面还是干的。倒是下面的小鞋子全湿了，裤脚也湿透了。云善的两只小脚摸起来冰手。
西觉给他脱完衣服，变成原型跳上床，进了云善的被窝，把云善两只冷冰冰的小脚放在肚皮下捂着。
“云善，你冷不冷？”小丛问他。
躺在被窝里的云善点点头，又不老实地想伸手出来，被小丛按着被子边不让他出来。
小丛问他，“你怎么摔倒了？”
云善也不知道啊，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的脚，就摔倒了。
小丛摸他的脸，肥嘟嘟的小脸在外面冻红了，摸上去也是凉凉的。“疼不疼？”
“不啊。”
外面响起坨坨的喊声，“云善！云善！”
“哎。”云善在屋里应着。不过他声音小，外面的坨坨显然没听见。
屋门被大力推开，坨坨和兜明齐齐挤进屋里。见到云善躺在炕上，两只妖怪才放下心。
“我去外面添把柴。”兜明转身出了屋子，仔细地带上门。
坨坨身上带着寒气爬上炕，“云善，你怎么摔倒了呀。”
“以后不能让他一个人。”西觉说。“他在雪地里爬不起来。”
“爬不起来？”坨坨很难理解，“云善不是会爬吗？”
“啊，啊，啊啊。”云善在一旁插嘴道，云善真的爬不起来呀。

第165章 小皮靴
担心云善生病, 剩下的大半天，西觉都把他拘在屋里。睡了一夜之后，确定云善没有生病, 西觉才让他出门。
脚上蹬着小丛连夜给他做的小皮靴，云善在屋子里摇摇摆摆地跑了两圈。小皮靴上有一层黄色短毛, 云善慢慢地蹲下看，伸出手指拨弄上面的皮毛。
兜明在后面轻轻地踢他的小屁股, 云善回头看他，“云善你看什么？”
云善低下头, 小手指着自己的鞋, “啊。”鞋。
“哎呀，云善呀，你的小鞋子真好看。”坨坨跳下炕, 也跟着云善一块蹲在那，“这是什么皮？鹿皮还是野兔皮？”
“鹿皮。”兜明往门边走。
坨坨也跟着起身, 走到门边, 他转回头, 冲着还蹲在地上看鞋子的云善招手, “云善，出来了。”
云善缓缓地起身，跑到门边, 嘟嘟囔囔地念叨着，“鹿，鹿，鹿。”他有一个小鹿好朋友, 他知道鹿是什么。
小丛跟在身后关上门，“云善, 你的鞋子是鹿皮鞋子。”
吃饭的时候，云善也总盯着自己的鞋看。吃一口饭，就要翘翘脚，还指给西觉看，“鹿。”小鹿会跑会跳爱吃草。云善脚上的小鹿怎么不动呀？
西觉不懂他的意思。云善说一声鹿，他就跟着应一声嗯。
吃完饭，兜明去后山打猎，云善很自觉地跟过去，小手往兜明手里塞。兜明低头看他，“你跟坨坨玩。我要去后山。”
“云善你来。”小丛说，“外面冷，你跟我在屋里看书。”
兜明撒开他的小手离开，云善跟到门边，见门在面前关上。他伸着小手拍门，隔着门喊，“嘟嘟。”他还是想跟兜明出去玩的。
小丛把他抱回睡觉的屋子，“上午不出去。我给你念经。下午咱们去接树叶。”
“叶。”
“对。”小丛说，“下午咱们一起去山下接树叶。”
“嗯。”云善答应了。
小丛把他抱上炕，圈在自己怀里，陪着他拍了会儿手。等着云善适应屋子里的温度，小丛帮他脱掉外面的棉袄，把云善圈在怀里和他一起看书。
小丛读书给云善听。云善一开始老实点，听了半页书，小手就摸到了书页上。指着一个不认识的黑团团抬头问小丛，“啊？”
“静，安静的静，平静的静。”
胖乎乎的短手指又指向另一个黑团团，“啊？”
“归，归家的归。”
云善的小手在书页上来回乱指，小丛很有耐心地回答着他的每一个“啊？”
十个字里，顶多有一个字，云善会跟着念两句。
小手按在书页上一擦，书页跟着皱起来，云善捏着皱起来的边往外扯，人家还知道翻到下一页。
小丛捏住他作乱的小手，“云善，书本很容易坏的，你要少用些力气。”
云善胡乱地又指了个字问小丛，“啊？”
“明。光明的明。”小丛说给他听，补充道，“兜明也是这个明。”
云善小手还指着那个黑团团，又问，“啊？”
“明。光明的明。兜明的明。”小丛重复。
“明。”云善轻轻地跟着重复，“明。”他睁大眼睛认真看着那个黑团团，仔细分辨着，找出和别的黑团团不同的地方。这可是嘟嘟的黑团团呀。
小丛见他看得认真，捏住他的手指，带着他在书本上比划“明”字，“云善，这就是明。”
云善比划完，高兴地喊，“嘟嘟。”嘟嘟的明。
“就是兜明的明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坨坨走进屋里，赶紧重新关上门。“你们在干嘛？”
云善抬高小手，高兴地回他，“嘟嘟，明。”
“嗯？”坨坨踢掉鞋子爬上炕，看见小丛拿着书，他顿时不感兴趣，“兜明怎么明了？”
云善低下头，指着书本上的黑团团，“明——”
小丛顺着他的手指看，发现云善真的从一页书中找到刚刚的明了。
“坨坨，云善认识字了。”小丛惊喜地看向坨坨，“小掌门认识字了。”
“什么字？”坨坨这才感兴趣地凑过来，大胖脸凑近云善的小胖脸，“你认识什么字了？”
“明。”云善坚定地指着书本上的黑团团。
坨坨跟着看了看，只觉得眼晕，嘀嘀咕咕说道，“这些黑团子不都长一个样么。怎么认出的啊。”
“字和字都是不一样的。”小丛说。
小丛还想带着云善看书，可云善不愿意呀。他已经陪着小虫看了好长时间，他想去玩。
小丛再翻书，云善就往他胳膊下钻，“坨！”
坨坨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拖出来，“我给你变个法术。”
坨坨对着空空的床铺长长地吹出一口气，炕上凭空出现几个胖乎乎的人参。这些胖人参长了腿，扭着屁股排成一排在云善面前来来回回地走。
“坨！”云善指着胖人参们叫道。
“对，就是我。”坨坨很满意。
云善原先怎么也不认不出他的原型，坨坨偶尔就会抓着他集训。训的次数多了，云善见到人参就喊，“坨！
胖人参不只会排队走，还会散开蹦蹦跳跳。
坨坨一挥手，几个胖人参齐齐往云善的方向跑。一只胖人参爬上云善的腿，第二只紧跟着爬上来。
有一只胖人参轻轻挠云善的小手，被云善一把攥住。胖人参甩动腿在云善手里费力地挣扎。
“云善，放下来，叫他们跳舞给你看。”坨坨接过云善手里的人参。他手指一点，云善身上的胖人参们纷纷从他身上跳下，聚集在炕上扭来扭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憨态可掬的人们逗笑了云善，他和坨坨一块趴在炕上看人参们跳舞。
小丛看了一眼跳舞的胖人参，把云善刚刚弄皱的书页使劲压了压，他捧着书，倚靠在窗边，慢慢地沉浸在书本里。
没一会儿，耳边响起急促的敲窗声，“叩、叩、叩。”
小丛下意识地看向云善，云善趴在床上一甬一甬地，正和坨坨学虫子爬。
“喳喳喳喳喳喳。”小掌门，我们来看你了。
坨坨抓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云善，小丛赶紧打开窗户。冷气让坐在窗边的他打了个哆嗦。
小麻雀率先飞了进来，后面跟着小松鼠。小松鼠蹿上窗台，抖掉身上的雪，快速钻进屋里。
“坨？”云善在被子里闷闷地喊，不老实地乱动着。
“开窗户呢，马上就好。云善你先等等。”坨坨这么说，窗户外的小妖精们立马加快了进屋速度。
猴子精进屋后，利落地下地，拉开屋门，小鹿带着一串小白兔进了屋。
小丛关上窗，坨坨终于拿掉云善脑袋上的被子。
“呀？”云善趴着抬起头，无辜地看向坨坨。不过很快，他看见炕上的小松鼠，“鸡！”
小松鼠跑到云善面前，警惕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口吐人言，“小掌门，我是松鼠，不是鸡。”
“鸡鸡。”云善固执地说着。小松鼠经常唧唧唧唧地叫啊。
坨坨偷笑，原来还有妖怪比他还惨。云善以前只是不认识他，可云善现在把松鼠认成鸡了，哈哈。
“是松鼠。”小松鼠纠正。
猴子精已经打开自己的篮子，拿出几个看起来新鲜的果子。这可是他入冬前存的。埋在地下，今天刚挖出来。“小掌门还小，你现在和他说不通的。”
云善看见猴子精拿着新鲜果子，他快速爬了过来，小手往猴子精面前一伸，“七！”云善想吃。
猴子精在几个果子里挑来挑去，选了最软的一颗给云善。
云善抱着果子，伸出小舌头舔了两下，拍拍一旁坨坨的腿，摸摸自己的脖子，“啊？”云善的围嘴呢？
云善已经养成习惯，吃东西前要围围嘴。
“等着。”坨坨下了炕，跑去外面给云善拿围嘴。
小松鼠从小鹿那接过自己的篮子。小丛看见篮子里放了很多松果。
“小掌门，你吃松子吗？”小松鼠剥开一棵松子问云善。
云善是吃过松子的。秋天，松子成熟的时候，小丛带着他去帮小松鼠捡过松果。那时候，小松鼠给他剥过。
他把果子抱在腿上，腾出一只手，伸向小松鼠。
小松鼠快速走近，放好松子后，又立马跑开。他害怕云善捉他。
坨坨已经取了围嘴进屋，他跳上炕，给云善围上人参精围嘴。今天这么多妖精在，云善还是围最好看的围嘴吧！
围上小围嘴了，云善抱着果子开始啃。啃了几口，见大家围在一起嗑松子。他抱着果子，挪着屁股挤进坨坨和猴子精中间。啃会儿果子，就伸一次小手问小松鼠要一颗小松子。谁说话，他看谁。仿佛也挤进了热闹里，听得懂似的。
大家先说山里妖精之间发生的事，说完了，小麻雀就说它从人类那听说的故事。
坨坨最爱听八卦，盯着小麻雀简直两眼放光。
小麻雀从东望村说到西莱村，又说到镇子上。满屋子都是“喳喳喳”地鸟叫声。
说得渴了，小麻雀飞到桌子边，凑在小碗旁，歪着脑袋看一眼床上的坨坨和小丛，见他两没出声。小麻雀这才放心地低头喝了两口水，又拍着翅膀飞回炕边，继续说着人类的故事。
云善啃完果子，自觉地把果核塞进坨坨手里。
坨坨先是低头看了下自己手里湿乎乎的果核，他抬头看云善。云善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小手拍拍坨坨的手，“啊。”拿去扔啊。
果核上还沾了些果肉，坨坨把果核上剩下的果肉啃完，这才认命地将果核甩进炕上的小盆里。
云善听不懂小麻雀的说话，自己躺在炕上无聊地掰着小脚丫。
等小麻雀说完故事，大家聚会时吃的那些果子、松子早消化没了。坨坨听得高兴，主动说，“中午都留下来，炸面果子吃。”
小妖精们在坨坨的带领下，欢呼着往外走。
云善赶紧放开了小脚丫，爬到炕边上，急得大叫，“坨！”带云善呀！
“你袜子呢？”小丛转身看他光着小脚，一条腿正试探着往炕下伸。
再一看，云善的袜子一只扔在被子上，一只扔在东头炕边上。
小丛拍拍云善的屁股，挡在他前面不让他下炕。“你把袜子捡回来。穿上带你出去。”
云善能听懂，站起身，快速地往被子边跑。捡起一只袜子，转头看一眼，见大家都没出屋子，他放心了，又跑去把墙边的袜子捡来了。
两只袜子交给小丛，云善很自觉地在炕边坐下，翘起两只肥肥的脚丫子等着小丛哥哥给他穿袜子。
穿好鞋子后，云善低头看着脚上的小皮靴，抬头看着门边的小鹿，短短的手指指着皮靴子，“鹿，鹿，鹿。”
小鹿走过来，顺着云善手指的方向低下头看，是双鹿皮靴子。
“小掌门，这双靴子很好看。”熟悉自然法则的小鹿并不为同类的死而悲伤。大自然弱肉强食，这是法则。
猴子接着夸奖道，“啊，小掌门，你穿这双靴子真是太漂亮了。小丛大人的手可真巧呢。”
云善跺跺小脚，显然很高兴。
山顶洞中，黑色的蛇身缓缓动了动，花旗醒来。人类小崽不在，他懒懒地动了两下，准备再次入眠。感觉到身子底下有硬邦邦地东西戳着他。
蛇头缓缓地在身上探来探去，发现了一个干硬的小面条。花旗脑海里立马想起云善坐在他身边玩面团的场景。原来人类小崽把小面团落在他这了。
除了小面团，花旗还看见云善装馄饨的小篮子。他把面团丢进小篮子里，想起小小一团的人类幼崽，心里不自觉带上几分柔软。“今天怎么不来看我？”花旗咕哝一声，趴回草上，这次彻底睡了过去。

第166章 冬日小事
猴子精拿了一碗鸡蛋去外面洗干净后, 随后把鸡蛋放在厨房的小桌上。它殷勤地跑到坨坨身边问，“坨坨大人，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坨坨正拿着碗往盆里舀面。和面的活一般是兜明干。现在不知道兜明什么时候回来, 坨坨看着猴子精细溜溜的手腕，怀疑地开口, “你会和面吗？”
这种人类的活动，猴子精哪里干过。“可以试试。我玩过小掌门的面团。”
两只妖怪忙着说话没注意, 猴子精身后，一只肥肥的小手摸上了桌面, 云善趴在桌子上费劲地扒拉着桌上的碗。
“云善的面团才多大？”坨坨笑道, “每次只给他揪一小......”
一声脆响打断了坨坨的话。
猴子精急忙转身，云善的脚下碎着几片碗，黄澄澄的蛋黄洒落一地。
“坨。”云善被吓了一跳, 小脚往后挪了一步，无辜地指着地上的碗, “坏。”他晓得碗碎了。
坨坨将舀面的碗丢进面袋子里, 跑过去将云善拽开两步。“坏就坏了。你别去捡碎片。那东西会割手。”
“猴子精, 你把碎片捡了, 出去找个地方埋起来，别让云善找到。鸡蛋还有能吃的就找个地方放着，冬日里有的是找不到吃食的小妖怪。”
猴子精找到了事干, 仔细地捡了地上的碎片，又找个小铲子，把地上的蛋黄铲进小碗中。拍着马屁道，“咱们小掌门心善, 知道动物们冬日里找食难，特地送吃的给大家。”
坨坨哼笑。这猴子精以前拍灵隐的马屁, 现在开始拍云善的马屁，好一只猾腻的猴子。
猴子精开了门要出去，云善跟在后面也想出去，被坨坨拽住衣领扯回来，“跟我看看家里还剩多少蛋。”
冬日里鸟雀下的蛋少，不似春夏那么多。坨坨还挺心疼被云善打坏的几个蛋。
坨坨垫着脚尖，从厨房的柜子里抱下个篮子。把篮子放在地上，他拿出大小不一的蛋开始数。蛋刚被放在地上，一旁立马伸出一只小手抓起了蛋。
坨坨“二”未说出口，立马把手里的蛋放回篮子里，拽住云善的衣服，“你不能玩这个。蛋碎了就不能吃了。”
“啊。”云善护着手里的蛋不让坨坨拿。怎么坨坨能拿蛋玩，云善不能玩蛋？
“你不懂轻重，会摔的。”坨坨说，“你刚刚就摔了几个呀。”
“啊？”云善也想起刚刚的事了。
“给我。我打了活进面里。”坨坨抓住云善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云善还是不想放。他听见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立马往门边跑。
右手捏着鸡蛋，云善左手拍打厨房的木门，“西西。”他能分辨出妖怪们的脚步声。
西觉低沉的笑声从屋外传来，“你往旁边站站，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