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嘴角上扬,不忍拆穿兜明。他在山上看到过许多小弟子认字学习,可没有一个像兜明一样说简单的。要说兜明在这方面有慧根,他花旗能堵上一百年修行也不相信。
菜园子里,坨坨在和兜明讨论人类学堂的事,这边,花旗试了试洗澡桶里的水温,热热的刚好。
他把云善扒地光溜溜,小心地托到洗澡桶旁。
小丛将细棉布丢进水里。棉布完全湿透后,他将滴着水的棉布拿出来,在云善的小肚子上方开始拧水。
水滴在肚子上,云善害怕地动着小手,小脚,可怜巴巴地看向花旗。
“不怕哦。”花旗哄他,“洗干净咱们就回屋睡觉咯。”
将棉布上的水拧得差不多了,小丛开始给云善擦脸,擦脖子,一路顺下去,最后再擦一边小脚丫。
被花旗重新抱进怀里时,云善一只小手抓住花旗胸前的衣服,扭着脸不看小丛。即使小丛摸他的小肚子,他也坚决不转头。
坨坨解下自己的肚兜,捡着云善的洗澡水,简单将身子冲了一遍,从花旗怀中接过云善往屋里跑。
光溜溜的小胖子抱着一个光溜溜的胖小子,逗得秀娘哈哈笑,笑完了又心疼坨坨,“人贩子下手太狠,坨坨胳膊上的淤青好几天才消了一点。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全消完。”
花旗满将云善的洗澡巾拧干了晾在晾衣绳上,满不在意地说,“过些天肯定能消。”
坨坨轻轻地把云善放在红布铺成的小床单上,他变成了人参的模样,扭来扭去地在云善身边转圈,“小掌门,你记住我的样子了吗?我是一棵人参。坨坨是一棵人参。”
云善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吃着自己的小手,不明所以地盯着面前的胖人参瞧。
“你记住了吗?”坨坨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蹲下身,正视云善。他现在可不敢靠云善太近,上次可被小掌门揪了根须须。
须须?坨坨突然想起来,花旗昨天去镇上时压根没卖须须呀。臭黑蛇把他的须须拿去哪里了?
嘴上说不想要他的须须,不还是私自留下来了嘛。他坨坨可是一株百年人参,须须也是百年人参的须须,不是随随便便几十年人参能比的。
坨坨不禁有些得意。他伸出一根须须对着小丛的针线筐轻轻一挑。
小筐旁未做好的红衣裳飞在空中,停在云善的正上方。在坨坨的指挥下,红布拧巴来拧巴去,拧巴出一个红人参。
坨坨满眼期待地看向云善。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放下正吃的手指,吐了一个大大的口水泡泡。对半空中的红人参毫无反应。
“还不认识吗?”坨坨气急地在云善脸旁蹦来蹦去,“是坨坨啊!是人参啊!”
“咯咯咯。”跳来跳去的人参精逗得云善笑出声,笑声透过窗户传到院子里。
兜明窜进屋子,变成老虎跳上炕。一巴掌拍开跳来跳去的坨坨,大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云善的小胖脸。
“呀!”云善伸出小手,摸摸虎头,随手薅下几根老虎毛,乐得咯咯咯笑。
被拍开的坨坨仰面躺在炕上,看到云善对兜明的反应,觉得心里好塞啊。他重重一声叹气,语带悲伤,“兜明,你说小掌门是不是不太聪明。我教了他这么多遍,他怎么就不认识人参呢?”
“你才不太聪明。”兜明不乐意坨坨说云善任何不好,“除了人参,其余的小掌门都认得。”
“人参有这么不好认吗?”坨坨跳起身,在兜明眼前转了一圈,“明明很好认的呀。”
兜明不理会坨坨,摆弄着灵活的尾巴逗弄云善。
云善张着嘴巴,傻乎乎地盯着摆来摆去的黑黄大尾巴,伸出小手。
可兜明偏偏使坏,尾巴落在云善的小肚皮上来回扫痒。
“咯咯咯.....咯咯咯.....”云善被他挠得一直笑,口水从嘴角流下,滴在红色小床单上。
秀娘给洗完澡的春花穿好衣服,看了一眼西屋,笑着对花旗说,“这兄弟三个感情真好。一院子里都是云善的笑声。”
她再转头看向小丛。这个孩子话不多,人老实,是最努力的一个。
小丛正拿着木棍,一遍遍地在土里画着白天先生教的知识。
先生不仅讲了三个字,还教了些书上的东西。小丛借洪山的书看,他虽不认得人类的字,却能轻易记下那些符号。
他现在就在画出那些符号,一遍遍地回想白天先生教的知识,努力不落在一点。这些,以后都要教会小掌门。
西觉给小丛买了新课本, 上面满满当当都是人类使用的黑字。
坨坨觉得很新奇,将课本摊放在桌面上,他抱着云善轻轻地拍哄着睡觉, 一边津津有味地将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秀娘有些心疼他,劝花旗道, “你看咱们坨坨也想念学堂。每天晚上跟着兜明学认字。你瞧瞧他读书的劲,眼珠子都快钻书里了。”
“你不能只偏心小丛。手里头要是有余钱, 把坨坨也送去学堂吧。坨坨学好了也能教云善。”
“指望他?”花旗转身淡淡地看一眼坨坨,摇着头笑道, “他没什么耐性, 悟性又差。让他去学堂也是浪费钱。不如把钱留下来给云善以后买吃的。”
一个听经听了八十年才成精的小人参,他能有什么好悟性?
“云善,云善, 云善。你呀,成天只惦记着云善。”秀娘小声说, “你这后娘可也太偏心。”
“这点可不是我偏心。是坨坨自己, 太笨。”花旗说“太笨”两个字时特意放轻了语气。
刚刚还在认真看书的坨坨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了】。他“刷——”地转过半个身子, 不服气地对花旗抗议道, “谁说我笨?我聪明着呢。”
花旗抿着嘴笑,示意坨坨看他面前的课本,“认识字吗?”
坨坨嘟着嘴不高兴道, “不认识字不能看书吗?我看哪个符号画的漂亮不行嘛?”
花旗对着秀娘摊手,“你看。”
秀娘忍不住笑道,“他就不认识字,你还真指望坨坨能看懂啊。”
“就是。”坨坨附和。
打着瞌睡的云善被吵得睡不着, 坨坨忙着给自己争道理,没顾上拍他睡觉。
云善半睁开眼睛, 发脾气般地蹬了两下小腿,“啊!”
“云善小乖乖哦,睡觉哦,坨坨在这里陪云善呢。”坨坨立马明白云善的意思,一边轻轻拍他,一边哄着。
没拍几下,云善闭上眼睛,动动小嘴巴,在坨坨怀里缩了缩睡了过去。
秋生带西觉去村里找人给新屋子盘炕,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村里建屋子基本都是他带着给盘炕的。
听说是给村里新来的西觉家盘炕,还没提钱,老头自己主动说了,“不要钱。一天给我一斤肉就成。甭管什么肉都行。吃点肉,咱干起活来也有劲。”
西觉迟疑地看了一眼老头瘦巴巴的手臂,这么瘦的胳膊要吃多少肉才能有劲?
村里请人盘炕都要四十文一天。老头一天只要一斤肉,明显是他们占便宜了。秋生赶紧替西觉应下。“保管一天一斤肉。”
房梁盖好,又盘了炕,只等屋子晾上几天,就能住到新房子里去了。
西觉自己做的桌子也已经完工。
他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打的木桌子,六个边,一妖一个边,还有个边留着等云善长大了吃饭用。
坨坨站在一旁,摸摸桌子边角,看着长短不一的各个边,问一旁的秋生,“秋生叔,我瞧你做的桌子不长这样啊。你咋教的西觉?”
“这事可不赖我。”秋生连忙推脱,“我是教他怎么做桌子了,可我没教他这么做。”
西觉拼桌面时,他还说过西觉呢。一个桌子六个面,三长三短,歪七扭八的,谁家桌子做成这个样啊。首先它看起来就不顺眼啊。
“我做的桌子怎么了?”西觉指着长边说,“我,花旗,兜明用长边,你,小丛,云善用短边。”
“那好吧。”坨坨站在桌子短边试了试,距离刚刚好。
“这块木板怎么奇形怪状的?”刚进院子的兜明来了一嘴。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坨坨跑过来问。“还没到中午呢。”
“天天蹲在那太无聊。”兜明说,“等中午我再去接小丛。”
秋生问,“小丛不是和洪山一块回来吗?兜明还要专门去接吗?”
“我和小丛说好了,中午去接他回来。又没多远的路。”兜明找到自己的锄头,出门之前又看到了西觉的桌子。他又问,“弄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这是西觉做的桌子。”坨坨指指短的一边说,“短的是我,小丛和云善的。你们用长边。”
兜明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西觉,什么话也没说,扛着锄头出了门。坨坨拖着自己的小锄头追了出去。
“兜明,兜明。中午去接小丛的时候带上我呗。我还没见过学堂长什么样呢。”这几日,坨坨都老老实实地在地里开荒,没敢跟着小丛、兜明一块去学堂玩。他怕花旗再拎着棍子撵他们。
“你跟着一块去呗。”走远了几步,兜明才语带担忧地对坨坨说,“就西觉那手艺,能把云灵观修好吗?要是安了那么个奇奇怪怪的木门,大殿里的神仙们都会不高兴吧。”
坨坨商量道,“那不找西觉?咱找秋生叔?”
“我看行。”
荒地里,张员外头戴草帽,掐着腰监督自家小厮开荒。
满仓整日跟着来东望村找花娘家的孩子玩耍,耽误了不少功课。这几日张员外便将他留在家中,跟着先生好好学习。
天天十几口子整日在地里干活,夜晚还有一群小妖精来帮忙。开荒的进度快得很。如今只差差十亩地,真真就开到了云灵山脚下。
“云善。”坨坨拖着小锄头跑到花旗身边,伸手挠云善的脚心,不等云善踢他,他赶紧跳开。
来回重复了几次后,云善急了,努力把自己的小脚丫往花旗的怀里缩。
又被坨坨挠了一回后,他看着花旗,委屈地嘴角下撇。
“别弄云善了。”花旗瞪了坨坨一眼,“你不是带锄头来开荒的吗?赶紧干活吧。明天应该就能开完了。”
花旗低头,对着云善和蔼地笑,摸摸他小胖脸,哄道,“坨坨和云善玩呢。云善不喜欢玩,咱们就不和坨坨玩。”
西觉将桌子搬到新房的院子里后,也拿着锄头来了荒地。
张员外一见西觉,立刻挺直腰背,客气又生疏地打了个招呼,“来了啊。”
西觉对着他点点头,又立马扭头看向花旗。
遭了!难道西觉发现他对花娘的情意了?张员外轻咳一声,打算去另一边监督。他要暂时和花娘保持距离。
花旗听他咳嗽,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咳嗽了?没用我给你的人参须泡水喝?”好歹也是百年人参须,比人间十几、二十年的人参更能强身健体。
张员外心里有些美,却绷着脸努力自己装作严肃的样子。花娘真是的,西觉还在这呢。他只是装作咳嗽了一下,没想到花娘竟然这么关心他。这样子,西觉肯定会吃醋的!
张员外哪里舍得用花旗送他的人参须泡水喝。那根人参须被他宝贝似的装在锦盒里,收在书房的书架上。
张员外心里乐开了花,稳住声音快速说,“喝了。”
正在刨石头的坨坨听见了花旗的话,不开心地用锄头在地上砸了个坑。臭黑蛇竟然拿他的须须送人?不是说好了拿到镇上卖掉嘛。
张员外又不给他供奉,凭什么拿他的须须给张员外。应该给满仓!等满仓下次来,一定要给满仓一根须须。
“喝了?不管用?”花旗怀疑地看向坨坨。百年人参须居然不管用?不是还值二百文钱么。小人参精这一百多年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不可能!”坨坨扔下锄头跑过来争辩,“不可能不管用。”
突然跑过来的坨坨让心里美滋滋的张员外一愣,“什,什么不管用?”
“你喝了人参须泡的水?”坨坨仰头发问。
“对,对啊。”怎么都在提花娘给他的人参须,让西觉吃那么多醋不好吧。
张员外偷偷瞥了西觉一眼,见他面容纠结。难道,西觉真的发现了他对花娘的情意了?
“那不可能还咳嗽!”坨坨肯定地说。
“啊?”事情发展地好像不对。谁在乎一根人参须。张员外在乎的是花娘送他的人参须。
坨坨重复道,“喝了人参须泡的水,你不可能还咳嗽。”
没想到被一个小孩这样较真。本就没喝人参须泡水的张员外只好道,“我不是咳嗽,那是在清嗓子。”
只要张员外说他没咳嗽,那就不能说他的人参须须没用!坨坨得意地转头看向花旗。
“行了,干活去吧。”百年人参须要是连强身健体的功效都没有,那真白瞎了一百多年的修炼。
云善的小脑袋在花旗怀里拱来拱去,明显是饿了。
花旗就抱着他回院子。
西觉想了想,跟了上去。
张员外顿时紧张起来。西觉要做什么?他要和花娘吵架?
不,花娘没有错。是他一直爱慕花娘。绝对不能让西觉伤害到花娘。
张员外张口喊道,“西觉。”
西觉转头,疑惑地看向他。他与张员外基本没话说。认识这么些天,说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个人类现在叫住他要干什么?难道他能看出来,自己要向花旗揭露他的目的不纯?
“哦,”张员外绞尽脑汁地找话说,“你看,就剩十亩地就能到山边。”
“嗯。”说到这个,西觉对张员外还是挺满意的。虽然他目的不纯,可干活实在。
西觉见他接下来没话说,便打算继续找花旗。
可刚转身又被张员外叫住了。
“西觉啊。”张员外冲着他尴尬地笑笑,“明天干完我就不来了。家里还有些事要忙。”
“嗯。”活干完了,不来就不来。也没妖怪想他。
西觉刚迈出一步,又被张员外叫住了,“西觉,你说我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坨坨听出不对劲了,他一直盯着张员外看。这个人类在干什么?明显在拖着不让西觉离开。
西觉也反应过来了。诡计多端的人类在阻止他向花旗揭露其真面目!他毅然决然地转身,任凭张员外在后面叫了好几声,“西觉”,“西觉”,“西觉”,西觉始终没有回头。他现在就去告诉花旗!
张员外着急地跺脚,追了过去。刚靠近院子,听见西觉的说话声,“我觉得张员外有些不对劲。”
花旗问他,“怎么不对劲了?”他的眼睛瞟向院门,已经察觉到张员外就在院子外。
被西觉抱着的云善见花旗拿出勺子,他急着喝奶,“啊!”
“来,云善张嘴。”花旗舀了一大勺羊奶喂到云善嘴里。
云善“咕嘟”咽下一大口,眼睛又盯上花旗手里的勺子。
西觉直白道,“我觉得他有其他的目的。”
“其他的目的?”花旗给云善喂下一勺奶后,淡淡地说,“不过是个来求保护的人。”
“他想娶你做老婆。”西觉把秀娘和秋生的推测说了出来。
花旗被这无厘头的话震惊了,“西觉你没问题吧。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做他老婆?我什么样你不清楚?”知道张员外就在门外,花旗不可能说出自己妖怪的身份,只能隐晦地和西觉说话。
张员外心里凉飕飕的。花娘并不想做他的老婆。她和西觉的感情很好。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张员外伤心地转身离开,决定等明天开荒结束之后,就不再来打扰花娘了。有些喜欢就默默放在心底,默默守望她吧。
察觉到门外的人离开后。西觉说,“你在人类面前的身份是个人类妇女。张员外不知道你是个公的。”
花旗烦躁地应道,“我知道了。”一个大方供奉他的人类怎么会对他有这种心思呢?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变这么大的胸和屁股。人类果然还和一百年前一样肤浅。
温度比白日低了许多。
花旗拱了拱云善露出的小拳头。娇嫩的皮肤微凉,不像平日里暖烘烘的触感。
蛇头伸向炕头,扯了一大块棉布, 折成三叠后,仔细地给云善盖好肚子, 将两只缩着的小脚丫也一并盖上。
等云善的小手热了之后,花旗才贴着云善重新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 秀娘刚打开房门,小声惊叫, “天凉了呀。花娘你多穿衣服了没?”
花旗身上还是那件初次见面时满是补丁的衣裳, 他放下手里拌好的鸡食回道,“我不冷。就这衣裳足够了。”
照旧穿着一件大红肚兜的坨坨走出西屋,和堂屋门口的秀娘打招呼。“秀娘早呀。”
“坨坨今天起这么早呀。”秀娘走近了查看坨坨的胳膊。上面的淤青已经全部消除, 坨坨的胳膊又恢复成白白嫩嫩的样子。“光着膀子不冷吗?”
“不冷呀。”坨坨晃着朝天辫往院子门口跑。
水牛见有人要开院子门,立马在牛棚里着急地叫, “哞——”。他想出去吃草。
坨坨拉开门栓, 将院门朝两边打开。
转回身跑到牛棚边, 打开木门。
水牛迫不及待地往门口走。
经常出门放风, 被关在牛棚里一夜,水牛浑身难受,只想去外面草地好好地撒欢。
坨坨追在水牛后面跑出院门, 调皮的小羊追在坨坨身后。
“咩~”春意对着离开的小羊叫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出院子。
太阳在东方露出头,霞光万顷。
五婶家的老猫蹲在屋脊上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喵——”
村子里的烟囱陆陆续续地开始冒烟, 浓浓的烟火气跟着太阳一起升起。
秀娘进了放杂物的屋子查看之前腌的鸭蛋。
鸭蛋瞧着应该是腌好了。秀娘准备去厨房拿碗,出门就见西觉和兜明站在院子里说话。
“兜明, 今早吃鸭蛋,快去拿碗来。”
“哎,来了。”兜明嘴角咧得大大的,迅速蹿进厨房拿了只大海碗。
“拿七个鸭蛋。”秀娘数着数,拿了七个后就将腌鸭蛋的木桶重新盖上。
兜明守在一旁,接过碗,端去外面的桌上。
“噗——呲——”
异响声从云善的摇篮中传来。
兜明好奇地走过去看,云善正蹙着小眉头,张开嘴巴准备哭喊。
见有人来了,他立马收了表情,“呀!”
兜明掀开他的戒子一角,里面装满了黄橙橙的粑粑。
他嫌弃地快速松开手,从晾衣绳上扯下一块干净的戒子。
刚将云善抱进怀里,兜明又听见云善的屁股底下传来细长的噗呲声。
“你怎么放屁的都声音变了?”人类幼崽这么神奇吗?长大了,放屁声都会改变?
兜明将云善屁股底下的戒子快速抽了出来。一边抽一边小声嘟囔,“怎么拉了这么多?昨天晚上吃的也不多呀。”
兜明提着云善的两条小胖腿,对小丛说,“给我拿一条湿毛巾,云善的戒子太脏了,不能擦屁股。”
小丛拧了条湿毛巾递给兜明。
在兜明转脸伸手去接毛巾的时候,云善控制不住地噗呲一声,一股黄水从他的屁股直出,冲在兜明的肚子上。
没等目瞪口呆的兜明有反应,躺在桌上的云善先哭了起来,“呜呜呜,哇——”
厨房里烧火的花旗瞬间就听出了云善哭声的异样。云善似乎是有些难受。
“云善怎么了?”花旗立马站起身出了厨房。
兜明嫌弃地看了一眼腹部的黄水,“他拉我身上了!”,继续糟心地给云善擦屁股。
云善见到花旗,哭得更大声。好似兜明给了他什么委屈受似的。
花旗维护云善,“拉你身上你脱下来洗干净就行。云善这么小,他懂什么?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拿过桌上的戒子给云善换上,抱着正哭的人类幼崽去了厨房。
秀娘听见兜明和花旗的对话,笑着捏捏云善的小手,“你还哭呢,你兜明哥哥才要哭呢。”
“秀娘,你帮我看看云善是不是不舒服。”云善的哭声让花旗觉得很不安。
秀娘摸摸云善的额头,不热。“应该没事吧,我摸着头上不热。”
云善平日里好哄得很,不管怎么哭,只要到了花旗怀里,不用多少功夫他自己就高兴了。
现在一直哭的情况确实反常!
“要不,咱们还是找老张看看吧。”秀娘提议。
“小丛看锅。”花旗丢下一句,回屋取了钱袋,和秀娘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花旗记得上次去老张家给云善接胳膊没带钱,还是秋生后来特意拿钱还了老张。这回他就记得要带钱了。
兜明刚脱了外衣按进水里 ,光着膀子蹲在木盆边思考,是现在洗衣服,还是像花旗一样将衣服泡上一天再洗。
就在他思考的功夫,花旗和秀娘抱着云善出门了。
兜明迷茫的看向厨房门口的小丛,“怎么了?”
小从无奈的摇头,他也不知道呀。刚刚他在看兜明泡衣服,突然就被花旗点了名。
秋生在屋里哄了会儿春花,一出门就感觉到今天比昨天冷。
见兜明光着上半身蹲在井边,秋生好奇道,“今天冷,兜明怎么还不穿衣服?”
“我的衣服脏了,得洗。”兜明站起身,决定还是效仿花旗,将衣服泡上一天。
“我上山去了。”兜明光着膀子大咧咧地往院子外走。
秋生扬声问,“不冷吗?我屋里有衣服,你先拿着穿。”
兜明挥挥手,“我不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秋生抱着春花嘀咕,“十三四岁的少年火力这么旺吗?我咋觉得冷。不行,我还得添件衣服。”
小丛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往灶台里塞了几根树枝。
他用烧火棍黑乎乎的一头在灶台边练字。把昨日先生教的字又温习了一遍。
直到家里饭菜都端上桌,花旗才带着云善和秀娘一起回来。
“云善。”从山上玩过一圈回来的坨坨立马迎了过来。
“云善没事。”花旗有些懊恼,昨晚他为什么不能早点醒。
就是晚上睡觉着了凉,可怜的人类小崽子今天才挥拉肚子。
“得给云善加个肚兜,把肚子护好。”秀娘说,“春花晚上睡觉时我都让她穿肚兜。小孩着凉就容易拉肚子。”
“今天我就给云善做个肚兜。”小丛立马应下。晚上也让小掌门穿着肚兜睡觉。
虽然老张已经用艾草给云善熏了遍肚子,还说云善下午就能好。花旗还是不放心地找了块布,叠了几下盖在云善的肚子上。
许是因为不舒服,云善今天格外黏花旗,只要花旗抱着。别人抱他,他就张着嘴哭,一个劲地掉眼泪。
“你们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我抱着云善。”花旗也是心疼得厉害,摸摸云善睡着的小胖脸,心里只想着希望云善快点好起来。
坨坨心塞,之前哄云善的秘语失效了。小掌门果然还是最亲近臭黑蛇。
小丛快速吃完早饭,回屋拿出自己的针线筐,裁了块红布,坐在炕上赶紧开始给云善做肚兜。直到洪山来找小丛上学,他这才放下布,下了炕。
第88章 历情劫
坨坨围着花旗转来转去, 不死心地想从花旗怀中将云善接过来。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在云善心中的地位能与花旗抗衡。
云善咕噜着眼睛盯着坨坨,一只小手紧紧抓住花旗胸前的衣服,生怕花旗会跑了似的。
坨坨逗他, 云善也会跟着玩闹,跟着笑。
可一见坨坨伸手要抱他, 云善立马将脸扭过去看花旗,嘴里还发出叫声吸引花旗的注意力, “啊。”像是在担心坨坨会把他抱走。
花旗嫌坨坨转来转去地惹妖烦,撵他去开荒, “你去看看外面的荒地, 去给他们搭把手。”
坨坨不想去,他想留下来陪小掌门。
花旗烦躁地夹紧眉头瞪了坨坨一眼,小人参精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墙角走去, 拖着小锄头一路发出“啦——啦——”地响动。
云善的肚子呼噜呼噜地响了两声,随后钻出一长串细小的“呲呲”声。
肯定又拉了。
“不是说下午能好吗?云善怎么还拉肚子?”花旗一边给云善换戒子一边担忧地和秀娘念叨。
“老张说是下午。现在才刚吃过早饭。你先安着心。到下午, 云善就能好了。”秀娘凑过去说, “咱们云善今天拉的一点也不臭。”
花旗放戒子的空挡, 一眨眼的功夫不在云善眼前。
躺在桌上的云善蹬着小腿, 委屈地小声哭,眼泪说掉就掉,“呜呜呜呜。”
看得一旁的秀娘心疼不已, “云善乖,不哭,你娘放戒子去了,马上就来。”这孩子平日里一点不闹人。今天爱哭, 一定是身上不舒服。
花旗小跑两步回到桌边抱起云善,轻声哄道, “云善是个好乖乖,不哭,不哭。娘回来了。娘陪着云善。”
云善急忙抓住花旗的衣服,停下哭声,无精打采地躺在花旗怀里。
他脑袋顶上被坨坨一左一右扎了两个小红辫子。经过一早上的哭闹,两个小辫子乱糟糟地挂在云善的小脑袋上,像主人似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兜明一手举着一朵荷花,一手拎着一片小荷叶跑进院子里。
“云善,云善,我给你摘了花。”
兜明将大荷花举到云善眼前,“给你玩。”
云善眼角带着刚哭过的红,见了花,脸上有了笑意,冲着兜明伸出一只小手。
兜明揪了片花瓣放进云善的手中,“给你玩。别哭了。下午送小丛去学堂的时候我再给你摘一朵。”
这话云善就听不懂了。他松开攥着花旗衣服的小手,两只手一块扯着花瓣玩。
兜明把小荷叶撕掉一圈,拽掉后面的长茎,放在云善的脑门上,“云善,给你一个帽子。”
云善好奇地抬头向上看,他一仰脑袋,荷叶擦着花旗的胳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