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东西又陪着云善玩了一会儿的坨坨已经忘记早上的不开心, 随意挥挥手道,“好着呢。”
西觉听后, 不再多问,捡起堆放在墙角的木棍, 按照秋生教他的方法, 把圆木棍削成一个个方棍,留着打家具。
张满仓趴在坨坨身边小声问,“这是谁?”
“西觉啊。”坨坨回答完, 听见栓子叫他。
“坨坨,你怎么样?我听我娘说你被人偷了, 还挨了打。”栓子跑进院子里, 见坨坨身上满是伤痕, 他蹙着眉头小声说, “你咋那么笨呢,怎么能被人偷了?”
坨坨气结,栓子怎么说话的呢, 什么叫他笨,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云灵观的香火,为了小掌门, 他能主动送上门被抓吗?
栓子说完坨坨,看向一旁的张满仓问, “你是哪里的?你是不是也被偷了?他们都没给你留衣服吗?”
不等张满仓回答,栓子转回头看坨坨,“你的红肚兜也让人扒了?”
“瞎说什么呢!”坨坨指着院子里的晾衣绳大声证明,“我两衣服在院子里晒着呢。”
栓子探头看了一眼,晾衣绳上果然有件迎风招展的红色肚兜。
秀娘端菜出来,见栓子在院子里,招呼道,“栓子,在婶子家吃饭?”
“不了不了。我得回家呢。我娘已经做好饭了,我就是来看看坨坨。”栓子说完,一溜烟地跑出门外。
秋生坐了一会儿,感觉脚上舒服多了,笑着说,“我看坨坨和栓子关系还挺好。”
“不好!”坨坨还记着栓子刚刚说他笨。
花旗笑他,“怎么不好了?栓子还知道跑来问问你的事。”
“你不懂。”坨坨心道,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苦着呢。他心塞地趴回摇篮边,准备和小掌门诉苦,听得一串响亮的屁声后,连忙跳开,“云善,你怎么又拉了?!”
始作俑者正捏着小拳头使劲呢。云善现在忙着,可没工夫搭理坨坨。
兜明踏进院子时,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坨坨和小丛在搬凳子,张满仓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坨坨身后。
兜明问也没问坨坨,对他毫不关心。他怀里托着一个草窝给秀娘看,美滋滋地说,“我在山里找的鸭蛋。二十五个呢。”
“那可不少,正好家里的鸭蛋吃光了,一会儿我就腌上。”秀娘将草窝捧到厨房墙边,对兜明说,“快洗洗手,马上吃饭。吃完饭咱们去镇子上。”
坨坨坐在桌边,突然想起,今早他看见秀娘从放杂物的屋中拿了鸭蛋出来的。早上他还去数了,一共七个。正好他们都可以分一个。可他的鸭蛋呢?
坨坨问秀娘,“我早上的鸭蛋呢?”
秀娘笑道,“你早上的鸭蛋让兜明吃了。”
“啊——你怎么吃我鸭蛋。”坨坨指责道,“说好的一人分一个,你怎么吃我的?”
兜明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理直气壮地说,“你早上又不在。不吃就浪费了。”
“浪费什么?鸭蛋又不会坏!留着我回来也可以吃。”坨坨气得站起身盯着兜明,“我早上去干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这样!”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妖嘛。
兜明才不管他,自顾自吃着饭。
花旗念在小人参精这次辛苦,难得出来圆场,“兜明这次带鸭蛋回来了,下次让你多吃一个。”
“凭什么?”兜明抱着碗小声为自己抱不平。凭什么他摸回来的鸭蛋让坨坨多吃?
花旗面无表情地看向兜明,冷淡地询问,“不行吗?”
兜明埋头吃饭不说话。一旁的小丛往他身边靠了靠。
秀娘见桌上气氛尴尬,连忙笑道,“下午我去看看镇子上有没有卖鸭的。要是有的话,也买几只回来养养,以后每天都有鸭蛋吃。”
得了花旗和秀娘两个人的维护,坨坨得意地捏着筷子扒了一大口饭。
张满仓吃完饭,跑到晾衣绳边摸衣服。他知道吃完饭就能回家了。可衣服还是潮拉拉的,不能穿。他站在衣服边,有些发愁。穿湿衣服就湿衣服吧,总比光着好。
坨坨放下碗,一抹嘴,嘴边粘着的米粒擦到手背上。他看了一眼,低头吃掉米粒,挺着吃饱的肚子跑到张满仓身边,“你看衣服干啥?”
小丛快速吃完碗里的饭,跑到走廊下,坐在长条凳上,远离花旗。
坨坨看了一眼头顶毒辣的太阳,走到小丛身边坐下。
张满仓也跟了过来,凳子上没他的位置,他就蹲在地上和坨坨说话,“衣服还是湿的,一会儿咱们穿什么?”
“裹块布就行了呗。”坨坨一直眼馋云善的红布。虽然花旗说了一会儿去镇上就给他买红布,可他想提前过把瘾,便提高了嗓门,看着花旗的背影说,“肚兜没干,我下午围着云善做衣裳的红布去镇上吧。等买了红布我就还给他。”
花旗哼了一声转身,看向满眼期待的坨坨,毫不留情地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坨坨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他撅起嘴巴,对着花旗的背影无声地骂道,“臭黑蛇。”
张满仓看看坨坨,又看看自己的衣裳,继续蹲着发愁。连布都不让裹,这可怎么办?
“我问过秀娘,她说碎布头能给你缝个小荷包。”小丛对坨坨说,“就是挂在身上的,可以装小东西。”
“好。”坨坨脸上立马阴转晴,“给我绣个小人参。”他贴在小丛耳边小声说,“要绣和我一模一样的。晚上我变给你看。”
“嗯。”小丛点头应下。
秀娘吃的快,勤快地将墙角的鸭蛋抱到井边洗干净,打算现在就腌了。她一边洗一边数,来回数了两遍,鸭蛋才二十二个。
“兜明,你回来时是不是有鸭蛋掉了?我怎么数来数去,才二十二个,咋缺三个呢。”秀娘扬声问桌边大快朵颐的兜明。
兜明回道,“没有。不可能掉。”他看的很紧。
花旗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对秀娘说,“应该就是二十二个。你可别指望兜明数数了。出了十个他都不一定数得准。”
秋生惊讶地问,“十几个也数不准?钱能数得准吗?”这孩子看着不像个笨的,怎么连十几个数也数不对?
花旗无奈地摇头。
兜明微微涨红了脸,想为自己挽回些尊严,“我不拿钱,也不数钱。小丛会数。”
“小丛会数是小丛会,你不会数数,以后出门挣钱不是要被骗?”秋生说,“你得会数钱。”
兜明用筷子拨弄菜,为难地说,“可,可我不会啊。”
小丛听到了,立马跑到兜明身边说,“没关系,我会。我帮兜明数。”
秋生笑着说,“你能天天跟着兜明吗?小孩子时能在一起玩,长大了就各有各的事,不会整天在一起。”
小丛也笑着说,“我能天天跟着兜明的。”他跟着兜明快两百年了,以后还会天天跟着兜明的。
“小孩子。”秋生笑着摇头。
秀娘腌好鸭蛋,兜明和西觉总算吃完了饭。来不及收拾东西,秀娘娘家六口全都来了。
“听说被人贩子拐了?”婉娘见到坨坨坐在走廊下,走过去心疼地摸他的脑袋,“怎么被骗的?”
“说是给钱让带路。”秀娘摞起脏碗,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那几个人贩子真不是东西。坨坨就被他们骗走一个上午,你看他身上被打的。”
秀娘娘跟着气道,“可不是。那些人心都不是肉长得,比石头还硬。”
“我听说,是花娘把车踹倒的?”婉娘笑着对花旗说,“看不出呀,你力气那么大。”
“他家人力气都大着呢。”秀娘说,“说来真是巧,人贩子赶着马车从荒地经过,小丛正好在那边捡石头。马车跑得太快,把小丛给撞了,停也没停就想跑。花娘哪能让啊,气得抱着云善就冲了过去,可把我吓坏了。”
想到这是,秀娘还是心有余悸。她轻声责怪花旗,“你也不想想云善。被马撞一下那还得了。”
婉娘进门就看见小丛站在桌边,听了秀娘的话,又上上下下将小丛打量几遍,“小丛伤没伤到?”
“没呢。”秀娘庆幸道,“在地上晕了一会儿他自己就爬起来了。一点事没有。”
“那就好。”婉娘看向花旗,崇拜地说,“花娘你可真厉害。换我,我腿肯定就软了。”
花旗干巴巴地“啊”了一声,胡编道,“当时气呢,没想那么多。就冲了过去。”
“她还是有些本事的。”秀娘说,“我看见花旗跳起来,一脚就把那个吊梢眼的男人给踹下车了。”
“这么厉害啊。”婉娘问道,“你是不是会功夫?”
“都是西觉教的。”花旗打着哈哈把事情推到西觉身上。
西觉看了他一眼,坐在桌边继续保持沉默。
“秀娘,秋生。”五婶子跑进院子,激动道,“村长说现在走,送孩子回镇上。”
张满仓站起身,跑去晾衣绳那拽自己的衣服。
秀娘走过去摸了一把,衣服潮得很,没法穿。虽然是夏天,也不能让孩子穿没干的衣服。“你等等,婶子去给你找件衣裳。”
家里可没男孩穿的衣服,她找出两件秋生夏天的上衣,给张满仓和坨坨一人一件。
扣上扣子后,衣服到膝盖上,几岁的孩子穿着不嫌羞。
秀娘替张满仓将衣袖卷了卷,让他的手正好伸出。
一旁的坨坨大敞着衣裳浑身不自在地说,“我不用穿衣裳。我不羞。”他穿长袖的衣服觉得束缚。
秀娘笑他,“你不羞你也得穿。咱们是要去镇上的,还要见官老爷,可不能不穿衣裳。”
坨坨不情不愿地让秀娘给他扣上扣子,问,“官老爷是什么?”
秀娘说,“官老爷是做官的。我们都得听官老爷的。”
都得听官老爷的?坨坨诧异,难道官老爷是大妖?人类要听他的?坨坨突然恐惧起来,大妖会不会吃了他们?可他在镇上从未感受过妖气。
他纠结地想,到底去还不去呢。不去的话,就没有红布了。去的话要是遇到大妖怎么办。
秋生给水牛架上车,大毛、二毛爬上车喊小丛,“小丛哥哥快来。”
“你在想什么?”张满仓问坨坨。坨坨明显心不在焉。
“我在想官老爷。”
张满仓说,“你别怕官老爷。我叔叔就是县令。”
“那,”坨坨小声问,“你叔叔是妖怪吗?”
张满仓噗嗤笑出声,“我叔叔才不是妖怪。他是人呀。妖怪都是吃人的。”
“谁说妖怪是吃人的?”坨坨立马反驳,“坏妖怪吃人,好妖怪才不吃人。”人类对他们的误会真多。
“好妖怪吃什么?”张满仓问。
坨坨说,“和人类差不多。”
“你们两个别嘀嘀咕咕的了。走了。”秋生对着院子喊一声,张满仓抱起衣服和坨坨一起跑出院子。
村子里的小道上站满了人。花旗觉得他就没在东望村见过这么多人。
婉娘带着微微兴奋说,“咱们村里啊,老少全来了。这可是大事!瞧见躺在车上的二叔公没,他早就瘫了。今天听了这事,让他家儿子把他抬车上,说要跟去镇上瞧瞧。也要去骂一骂人贩子。”
四个人贩被栓在村长家的牛车上,跟着往镇上走。
躺在车上,掉光牙齿的二叔公激动地骂道,“黑心肝啊!都是黑心肝的家伙。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回 见到真有人偷孩子。”
有调皮的孩子从路边捡了石子,时不时地砸在四人身上。
马大明低着头,如行尸走肉般往前走。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村民又说起今天的事,说到花旗将人踹下车,说她身手好。有村民拿刘三喜打趣,“三喜,我听说花娘之前要拿棒子敲断你的腿。后来让你娘和你媳妇儿拦住了。我看还是你媳妇儿好啊,真要让花娘打了,估计腿真得折。”
刘三喜被气红了脸。就是因为这事,他现在在家里没一点地位。巧子和他娘动不动就想拿棍敲他。“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哈哈哈。”
“三喜气着了。哈哈。”
巧子维护道,“行了,行了,笑话我家男人做啥?花娘一家要是没本事,人家能天天从山上打到野物吗?”
百灵笑嘻嘻道,“我看花娘就是说书人说的,女中豪杰。”
路人见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地往镇上去, 不禁好奇询问。
“我们是东望村的。今晌刚抓到人贩子,救了十六个孩子。现在把人贩押去镇上见官。”茂山说话时脸上带着自豪,觉得抓住人贩子这事颇有面儿。
“哟。”听着话音的几人看向东望村的队伍, 里面有四人被绳子困住,拴在车边, 定然就是人贩子了。还有辆牛车上挤了十几个孩童,应该就是被救下来的孩子。
“咋抓到人贩子的?”问话的人对着马大明四人面露嫌恶, 一边又好奇。镇子的捕快们找了三天,人贩子的影都没发现。竟然让东望村的村民抓到人了。
“怪他们自己。”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把人贩子撞了人想跑, 被他们村的女豪杰——花旗一脚踹下马车, 后来发现车子里竟然装满了孩子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末了,还要再把花旗夸一遍。
就连一直对花旗有意见的秦娘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说起花旗那是一个劲地夸, 仿佛她们之间不存在龃龉。
花旗心道,事情怎么这样了?他不过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帮助求到云灵观的人类。怎么他竟成了人类口中的女中豪杰?
坨坨叉开两条胖腿大咧咧地坐在牛车上, 露出的大腿上青紫明显。他两只手揽着云善, 听着大家都在夸花旗, 心里忍不住泛酸。明明他才是最辛苦的那个,怎么功劳都是花旗的。
“看看,把咱们孩子打的。”五婶子上前将坨坨腿上的衣服微微掀开一点给众人看, “腿上都是青紫。胳膊上也全是呢。你们想想这些人多坏。”
坨坨更心塞了。他一脸悲戚低下头,对上云善黑白分明的懵懂大眼睛。他此时此刻只想抱着小掌门大哭一场。呜呜呜,好气人啊,不仅功劳被花旗抢了, 栓子还说他笨,这些女人还要掀他衣服看他伤口。呜呜呜, 事情怎么会这样。
有看热闹的先行去镇子上传消息。没等东望村的村民们走到镇上,一大群捕快飞奔而来。
为首的捕快头子迅速打量一圈人群,接过一旁的画像,确认丢失的孩子全部找回来后,才开始问事情的原委。
原本你一眼我一语的村民们不敢胡闹,齐齐看向里正。
里正跳下牛车,微微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捕快头子挎着大刀,仔细打量马大明等人,又取了画像,对着疯女人来回看了几遍。
疯女人如今头发蓬乱的样子,真有了前几日“疯女人”的模样。
捕快头子当下命令道,“快,把这几个人押走!”
捕快们刚把拴住马大明的绳子解开,听见远处一阵阵喊声。
“儿啊。”
“我的儿。”
“我儿满仓。”
捕快头子向后扫了一眼,立马站直身子。后面跑来的是安平镇上的张员外,也是县令大人的亲哥哥。他家的小公子前两日就是被人贩子偷走了。
“爹!”张满仓抱着衣服跳下牛车,奔向张员外。
就在这时,陡生变故,马大明撞开身旁的捕快,向外冲去。
“满仓!”张员外惊得大叫。
虽然马大明上身被捆住,可他奔着满仓去,不知想干什么。
众人看着这变故呆愣,竟然没人做出反应。张满仓听见他爹叫他,也停下了步子,疑惑地看向远处的爹爹。
就在马大明快要碰到张满仓时,花旗眼中寒光一闪,想跑?下辈子吧。他向前踏出两步,拽过张满仓,迎面飞起一脚,直踹马大明腹部。
这一脚用了力,马大明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咳出两口血后,捂着肚子竟是昏死过去,一动不动。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花娘果真女中豪杰是也。
“大明——”被按住的疯女人哭喊着,“大明,大明,你怎么了。杀人了啊——杀人了啊——光天化日,杀人了啊——”
按住疯女人的捕快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啐道,“杀什么人了?我怎么没看见。都这样了,还要对孩子不利,我看这就是他自己要去阎王跟前磕头,谁也拦不住。”
“你们......s还有没有王法了?”黑皮惊惧,看着大哥一动不动,心疼道,“快找大夫给他看看啊。”
“找什么找。”捕快头子给了他一脚,骂道,“天杀的东西,死了正好。”
嘴上这么说着,捕快头子也担心人真的没了,这还没审问呢。他叫了一个小捕快去探马大明的气息。
小捕快小跑着过去,蹲下身子,食指只在马大明鼻子下探了一下,立马扬声道,“没死。”
“没死,命还挺硬。”捕快头子嘟嘟囔囔地骂了两句。
张员外已经跑到了近前,蹲下身子一把搂住张满仓,“满仓,我的好儿子,爹来了,爹来了。”
“爹。”张满仓小脸搭在张员外肩膀上撒着娇叫,“爹~”
“爹在呢,爹在呢。”张员外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含在嘴里,捧在手里,拍他的背安抚道,“爹带满仓回家。”
和儿子亲热后,张员外这才看向花旗。
面前的女人面容姣好,大胸、细腰、大屁股,虽然穿着一身补丁,难掩出尘之姿。明明是一副温婉长相,却面容冷淡,看人时微微仰着下巴。
花旗容貌好,又救下了满仓。张员外顿时对他心生好感,说起话来,语气十分温和,“方才的事真是谢谢这位小娘了。我.......”
张员外浑身摸了摸,发现身上什么也没有,立马转头看向自家的管家。
管家会意,解下腰间的钱袋交给自家主子。
张员外掂量钱袋,估摸里面有十两银子。作为道谢,这些足够了。他将钱袋子双手递给花旗,语带感激,“为表张某谢意,这些黄白之物,请小娘收下。”
花旗微微皱眉,黄白之物是什么?
张员外见她蛾眉蹙起,不说话也不接钱,以为她不要钱,心中更是佩服。如此热心却又不求回报的人,风姿高洁呀。因此,他对花旗的好感更甚。
秀娘知道花旗不擅长打理人情世故,有的甚至是一窍不通,此时见她不接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以为花旗只是想做好事,并不爱财。于是主动说,“张老爷,这些钱我们不......”
“等等。”花旗听到钱字了,再看向张员外手中的袋子,立马就知道了,黄白之物指的是钱!
他一把抓过张员外手中的钱袋,心道,钱袋子挺重,里面应当是有不少钱的。
花旗看向张员外的眼神带着欣赏,脸上也露出笑意,有人类主动给他供奉,不错,不错。
秀娘愣了片刻后,微微红了脸,她还以为花娘不要这钱的。
张员外也是一愣,继而尴尬地笑笑,“小娘应得的。”虽然有些尴尬,可这个小娘她,她笑起来真好看。
好在不断有人来找孩子,吵吵闹闹地将秀娘和张员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两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看起了别人认孩子的过程。
认完了孩子,大家想起人贩子。丢了孩子的母亲,上去给了疯女人几巴掌,嘴里骂道,“你坏了良心。良心被狗吃了。”
男人们不打女人,便对着六五和黑皮拳脚相加。一旁的捕快压根不管,任凭大家发泄心中的愤恨。
管人贩子做什么?他们也配叫人?
见大家伙打得太厉害,捕快头子免不得说一句,“注意着点,打死了我可没法交差。”
到了镇子上,东望村的村民们便散开了。里正家的牛车拉着马大明一直送到衙门口,捕快们这才像拖死猪一样将马大明拽下车,粗鲁地拖进衙门里。
嘴角挂血的黑皮还在念叨着让捕快们给他大哥找个大夫。
捕快头子哼了一声,不屑道,“还找什么大夫?反正过了几日就要杀头的,不用治了。”
疯女人听说过几日就要杀头,两眼一黑,双腿发软。她抖着声问,“这位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要杀我们?”
“这话说的。”小捕快不快地瞪了一眼疯女人,“不杀你们,留你们继续偷孩子?”
六五始终垂着眼眸,不出一言。到这个地步,说再多还有用吗?走上这条路就知道被抓的后果。可惜之前挣的两笔,钱还没花完。真是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张员外离开后,花旗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粗粗扫了一眼,约莫有十两银子。
花旗心道,这个叫张员外的人类可真是上道。
坨坨抱着云善站在车上探头看到钱后,立马催促,“好多钱。快给我买红布呀。”
手里有了钱,花旗心情很好,手一挥,带着坨坨去布庄。
坨坨将云善交给小丛,激动地跟在花旗身后一溜小跑,带头跑进布庄里。
布庄的伙计还是上次的那个,见到花旗热情地打着招呼,“您看看买什么布?”
坨坨大声回答,“大红布。”
“还是二十两一匹的?”伙计的记性很好,他记得这女人上次给家里的小孩买了一两银子的布。
花旗说,“不用,二十两银子也太贵了。给我们找些便宜的看看。”
坨坨知道一两银子的布很贵,他不需要那么贵的。只要是大红色的,舒服的就好,他不挑。
秋生当即心道,花娘果然还是很偏心。
“再给我们拿些便宜的布,我们大人做衣裳穿。”有了这笔钱,花旗突然就财大气粗起来。终于愿意舍得花钱买布做衣裳,来应付人类。
小丛说,“上次云善做戒子的布还剩好多。够我和兜明用的。”
伙计拿出了三匹红布,一匹蓝色粗棉布。“咱家这蓝粗布卖的最好,一两银子并四百个钱一匹。足够一家子人各做一件衣裳。”
花旗摸摸料子,不扎手,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这个要一匹。”
伙计又介绍起三匹红布,“这匹颜色没染匀,有的地方白一块,七百文一匹。”
“这匹是细棉布,姑娘家常买了做嫁衣。二两银子一匹。那匹更软,三两银子一匹。”
“不用买一匹。就二两银子的那匹。”花旗指着坨坨对伙计说,“够给他做身衣裳的就行。”
坨坨美滋滋地挺直腰板让伙计测量。
“六尺布。”伙计快速算道,“六百文。一共二两银子。”
“什么二两银子。”布庄的掌柜的走进屋,对着伙计道,“这是女豪杰,我们不能收钱。”
“不收钱?”花旗心道,早知道买三两银子的那匹了。
“不收钱,不收钱。”掌柜的摆手,“多亏你,才能救出那些孩子。我不过是舍些布。女豪杰记得下次还来咱们布庄。”
这个人类也上道啊。花旗心想,他不过踹出两脚,人类居然接二连三地给他供奉了。
坨坨笑眯眯地抱着得到的布,对秀娘说,“秀娘帮我把扣子解开,我不穿衣裳,我要裹红布。”
秀娘被他逗笑,摸摸他的脑门说,“好好的有衣裳不穿,裹什么布?回家赶紧让小丛给你做衣裳。”
“嗯。”坨坨高高兴兴地答应,抱着红布在脸上蹭来蹭去,一脸满足。
出了布庄,花旗见街边有人卖小玩意。一个小鼓,两边缀着两颗木珠,摇起来“嘣嘣”响。
云善听着声了,转着小脑袋到处找发出声音的方向。
花旗见他喜欢,就打算给他买一个。
谁知,小摊贩也不要他的钱,只说,“送给女豪杰。”
花旗满意地接过小鼓,逗弄云善,秀娘小声道,“白拿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很好。”花旗心安理得,这是人类给他的供奉。不收白不收。
第69章 英雄坨
缓步走在墙头上的老猫“喵”地叫了一声, 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沿着墙头慢慢往前走,跳上屋顶后消失在屋脊后。
院子里, 坨坨正缠着小丛给他裁新衣。
小丛正在给云善绣着衣角处的银元宝,无奈地说, “等我做完云善的衣服,再给你做。”
“什么时候做完?”手里拿着红肚兜, 把自己脱精光的坨坨问他。回家后,红肚兜已经干了, 坨坨要把秋生的衣裳换下来。
“还有三个小元宝。”小丛和坨坨说着话, 手中的针线不停地翻飞,坨坨套上红肚兜的功夫,小丛已经绣出了元宝的形状。
坨坨摸着其余地方绣好的小元宝说, “这个好看,我衣服上也要这个。我听说元宝还有金色的?”
“不知道呢。”
“绣元宝会不会太财迷?”坨坨蹙起眉头, “我们妖怪又不求财。”
“花旗说, 有我们在, 云善一定会平安吉祥。不如绣元宝求财, 这样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学习种田。”小丛回完坨坨的话,偏头看了一眼云善。
他正捏着两个小拳头呼呼大睡。
云善睡完午觉后在镇子上看了一下午热闹,得了个小拨浪鼓, 兴奋得很,一下午都没再睡。回家后,他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坨坨嘟囔道, “我觉得不靠谱。我记得灵隐从来不理会那些求财的。”
一旁摇篮里的春花转着脑袋到处看,一会儿看看小丛, 一会儿又盯着坨坨瞧。
坨坨见她呆在摇篮里无聊,拖了小凳子坐在春花头边,摸着春花的头发,又要给她扎小辫。
云善好动,小辫子扎在脑袋上不出半个时辰,就被他左摇右晃地弄掉。坨坨就不爱给他扎了,随他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
花本旗想把云善乱糟糟的头发剪掉,坨坨不乐意,非要让花旗给云善留长,说是头发长了容易扎小辫。
给春花扎完小辫后,坨坨又盯上了在墙角选木头的西觉。
“西觉。”坨坨抱着自己的红布跑到墙根下,笑眯眯地问,“你在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