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竟是我亡妻by应观渺
应观渺  发于:2024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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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果然”。
既然是药,不管什么物种都能用吧。
这人才是傻子。
过卿尘吐着信子,把头高高仰起,绿豆眼慢悠悠地扫了万苍一眼,眼神舍不得挪开,发出“嘶嘶”两声。
他轻轻下嘴,咬了咬那条胳膊。
“啊,好疼!”万苍开始鬼哭狼嚎,一副很委屈的模样,“你不要咬我啦,小白,我从好久之前开始,就莫名其妙被仙门弟子撵着跑,又被魔族的坏蛋给盯上,抓到了就是一顿打,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还有,这几天你昏迷不醒,是我把你捡回来照顾的……”
“我知道你没毒,但是不可以咬我!”
过卿尘听不懂魔啊仙啊的,但知道自己没毒,他略略歪头,用尾巴尖点了点万苍,发出疑惑不解的“嘶嘶”两声。
可这次分明连尖牙都没露出来呢。
他开始努力思考,最终得出结论:捡到自己的人,不仅好看,还很惨,但是脑子貌似不太好使的样子。
能够指望一条小蛇能做什么呢?
过卿尘越想越放松,直接在万苍的胳膊上生出了困意,但他不想挂在陌生人的胳膊上睡,于是慢悠悠地爬回了床边,缩成一团,就这么睡着了。
仿佛之前咬人的蛇不是他。
直到万苍再次给过卿尘上药,恶趣味似的将蛇身摆弄成各种形状,他才似有所感,醒来后下意识赏了万苍一口。
“疼疼疼,我在给你上药呢,小白!”
过卿尘斜睨了万苍一眼,看着后者欲哭无泪的表情,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更加冰冷:“嘶嘶。”
谁让你趁机乱摸蛇尾巴,尾巴是可以随便摸的吗?
万苍当时不过一介凡人,除了身负良好根骨,气运加身,对灵气的感觉敏锐一些,再无旁的特长,他不知道过卿尘听得懂,继续自言自语:“说起来你可真漂亮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小白蛇——看来我能把你好好养大,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然后他放下了手里破破烂烂的药碗,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放肉的盘子,上面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肉,生肉。
一看就是给蛇吃的那种。
过卿尘一边心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一边被喂了满嘴肉,单线程的脑子瞬间放空,开始幸福的嚼嚼嚼。
“你还要吃吗?多吃点!这是我挖了灵药卖了钱,去集市上换的。”
过卿尘吃完这一盘子肉,心满意足地蜷成一团,后知后觉地发现万苍没吃东西。他慢吞吞地游到那条大腿上,第一次没那么想张嘴咬人,并且忽然生出了别的想法——
如果他不只是一条蛇就好了。
如果他能告诉眼前的人,他知道那些话的意思,还能说说他的心里话,让那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好了……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过卿尘和万苍,一蛇一人,在茅草屋里同吃同住了许多天,身上的伤终于好了个彻底,不用再糊那热腾腾的绿色不明物体。某天晚上,万苍试图捏过卿尘的尾巴尖尖,突然心血来潮地嘀咕了句:“虽然我一直想要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宝贝。”
“但你是蛇……”
“如果你是人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说说话。”他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像人,不仅眼神像,就连某些动作都很有人性——你就是人吧!”
是幸运也是必然,本该极其艰难的讨封过程,就这般莫名其妙地完成了。
“砰”的一声过后,床上的过卿尘化作了人形。他及腰的银白长发披散在胸前,遮盖住旖旎的粉嫩风光,先是慢吞吞的看了自己的四肢一眼,而后异常懵懂地看向万苍。
“啊……”万苍呆住了,捂住眼睛,透过指缝偷偷看过卿尘,“小白,你真能变成人啊。”
过卿尘隐约觉得这件事跟万苍有很大的关系,但他失去了记忆,还被封印了半数修为,感知着体内流淌的灵力,凭借本能,化出了一套衣服。
说多错多。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保持沉默。
“你不会说话吗?”
万苍一直被仙门和魔来人追杀,被迫见识了各种奇怪的事物,没细想小白蛇变成了妖,看起来开心极了。
“那我说我的,你听不懂也没关系!或者……我教你说话吧?”
受到天劫的制约和影响,过卿尘的相貌略微有一些改变,脸部的线条没有如今这般锋利,更偏向于与万苍相同的少年时期,但气质还是同样的冰冷出尘。
过卿尘听着万苍大言不惭地想要教导自己,慢悠悠地抬眸望向那人,一双凤眸充满了质疑色彩。
这张脸蛋好看是好看。
但这人怎么又傻又自信?
“小白,你什么意思,不信是吗?”万苍感受到过卿尘的视线,看到人穿好衣服,眸光微动,嗓音有点干涩:“我跟你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照顾好自己了,再加你一张嘴,也饿不死我们两个……我认识好多好多种草药呢,现在可以挖灵药挣钱,养活咱们!”
这会儿说“挣钱”,前几天分明还说“没钱买药”了,但该往他身上糊的,可一点没少。
……你们人类可真是难懂。
过卿尘看了看窗外,正是寂静的深夜,于是他分了个眼神给万苍,往床榻里挪了挪,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万苍跟着望了望窗外,有些尴尬:“……好吧,也是时候该睡觉了,你前几日就爱睡懒觉。”
过卿尘背对着万苍,不置可否。
万苍父母早亡,与孤儿没什么两样,除了小气的舅妈,和街上远远能看一眼的、邻居家的小女孩,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几位异性,性别观念十分淡薄。他没跟这条莫名其妙变成人的小白蛇客气,怀揣着隐秘而期待的心情,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过卿尘边上。
那本来就是给人睡的床。
在小白蛇没化为人身之前,他们俩也是这么一里一外,睡在床上的,所以万苍压根儿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第二天早上,过卿尘提前睁眼,看着万苍那精致苍白的睡颜,然后目光缓缓下移,看到了某个不可描述、也不可忽视的部位——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尚且在睡梦中,生理性的反应一览无遗。
过卿尘觉得有点不太对,又说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他耳尖莫名发烫,微微皱眉,轻轻一口咬在了万苍胳膊上,试图将人喊醒。
“嗯……”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万苍习惯了小白蛇偶尔早醒,叫醒他的方式就是咬人,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安抚:“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就去挖、挖草药换钱……中午晚上,我们总有一顿能吃到肉的……”
这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是之前的伤没完全好,还是他们又病了?
蛇当然不会有这种反应,但人可不一样,没有记忆,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但自己身边只有这个少年……
难道真的要和这人相依为命吗?
过卿尘对二人出现的正常反应,百思不得其解,他见咬人这招不奏效,索性翻身起来,缓缓坐下,伸手去捏万苍的脸。万苍身上一重,下意识嘀咕了句“小白别闹”,语气难得的严肃与正经,一会儿又没了动静,呼吸平稳拉长。
看起来还有点婴儿肥的影子,实际上瘦得不行,果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每天都早出晚归,也挣不到几个钱。
昨天睡觉之前,这人洗了个澡,转过身来,背后都是摔出来的淤青。
真可怜。
过卿尘用目光描摹着万苍的眉眼,修长白皙的五指卸了力气,不再捣蛋似的捏人脸蛋,第一次破天荒地开始思考,除了“不乱跑”,“等人回家”之外,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小蛇。
但是,他忽然想帮上一点忙,不只是让人“回家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那种忙。
要怎么才能让这人不要天天翻好几座山头,累死累活,只是为了努力活下去?要怎么才让眼前之人过得好一点,稍微放轻松一些?
虽然万苍一直表现得很乐观,坚强且积极生活,对过卿尘几乎是无话不说,但过卿尘就是能感觉得到:万苍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勇敢,对着哑巴的他,说这么多话,也只是为了掩饰某一部分真相。
——那人神经总是紧绷的。
像一张拉满了的弓箭,随时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而彻底崩断。
果不其然。
某日,万苍带着一肚子气回家,一推开门,就劈头盖脸地问了个蠢问题:“小白,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甚至气得忘记了过卿尘不会开口。
“啊……烦死了!”
万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看的脸都气皱了,单方面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大致是“经常交易的老板欺负弱小,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还以一句“欺负老人小孩的人都不是好东西”结尾。
他叉着腰,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步。
“明天不去那个老板那里换东西了,出价低点就低点,我可不想用人血浇出来的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黑心肝的,他竟然还敢骂我‘不要脸’——小白,你觉得我怎么样?”
居然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
连一个字都没变。
那时,过卿尘按照约定,坐在床边,乖乖等着万苍回来。他视线紧紧盯着万苍,眼神冰冷,嘴角却上扬了些许弧度,唇瓣翕动:“你?”
“——你是个傻子。”
一个连自己都过不好,还收养了一条蛇,甚至有闲心帮助别人的大傻子。
【作者有话说】
用小蛇视角补充一下茅草屋剧情,绿茶小狗和小蛇其实是互为白月光的存在。另外,都躺一张床上这么久了,什么都没发生,好纯爱w
深夜碎碎念一下:
无法稳定更新,再次给宝宝们道歉。
说起来,忙碌和生病的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不可抗的,所以从开文到现在,没有做过任何保证,只是说能码字的时候一定连更、多更,比如上个月逼了自己一把,写了11w。
剧情点没剩多少了,目前处于收尾阶段,一定会保证质量,好好完结的。
番外有了大概的构想,想写一个古代背景,是他们的后续日常,再写一个现代背景,影帝小狗养小蛇的故事,别的我再憋憋看,也欢迎宝宝们点菜~
谢谢宝宝们一直陪伴我,还愿意留评,非常感谢!

鸿念剑。
万苍没学过剑招,也没正儿八经修过仙, 更别提引灵入体。不知是为了强身健体, 还是只图有个心理安慰, 他就这么每日握着剑,毫无章法地乱砍乱挥, 最后练得满头大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对着手中的剑缓缓叹气。
“……没道理啊。”
过卿尘看着万苍使剑,脑海里浮现出一套完整的剑法,不由自主地出言指点,甚至蹙起眉宇, 一度做出了“我教你修仙”的承诺。
万苍登时被过卿尘这份难得的主动,吓得不轻,嘴上却急切地问:“小白,修仙能长命百岁吗?”
过卿尘点头:“可以。”
只要选对了自己的道,小有所成,活个百八十岁不成问题。
“那修仙能把坏人打跑吗?”
“可以, 但要看你的境界, 比你高的就不行。”
“那修仙可以让咱们不再挨饿,天天有大鱼大肉吃吗?”
什么怪问题。
说的还是“咱们”。
过卿尘愣了下, 如实相告:“如果你想点石成金,换取衣食住行相关的资源, 估计会遭到反噬……修仙者的法术, 不是这么用的。”
“小白, 修仙是不是都讲究根骨呀?”万苍似乎有一瞬间的失望, 旋即提着长剑,从地上一跃而起:“从前有个莫名奇妙的长老,他说我的根骨还挺不错的,不然也不至于被人追着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根骨到底怎么样?”
“可以。”
测个根骨罢了,即使仙门百家招新入门之时,通常要用法器辅助,但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过卿尘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万苍的手腕上,感受着那一缕灵力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缓缓皱眉:
“你……”
“怎么了小白?”万苍被这半截话吓得一个哆嗦,瞪大了双眼,“难道那个长老骗我不成……那魔族和仙门那些人追杀我干嘛!?”
这人的根骨不是不好,反而是太好了,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过卿尘在脑中组织好语言以后,缓缓启唇:“他应该没有骗你,你的根骨特别好,如果找对了修行的方式,假以时日,一定能变得很厉害。”
至于具体能有多厉害?
仙君在渡劫,失忆了,这些对于他再平常不过,信手拈来的东西,如今却遗忘了个干干净净。
万苍对这个宽泛的“厉害”一词不以为意,反倒一蹦三尺高:“小白,你教我修仙,我教你如何生活——等我厉害起来,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他好歹是蛇妖,怎么能让人类来教?
面子都要丢干净了!
过卿尘抿唇道:“我不要你教。”
万苍把鸿念剑往地上一插,像条泥鳅似的滑到了过卿尘的身旁,然后抬起手,扯掉了那根松松垮垮的发带,看着如同绸缎般的银白发丝披散开来,嘻嘻一笑:“小白,你就不要嘴硬了……这么多天了,你连绑头发都绑不好,筷子也拿不稳,还说不要我教呢?”
虽然说的是大实话,但蛇不爱听。
过卿尘不谈修仙的时候,反应总是要慢半拍,这会儿感受到发丝垂落,略微敛眸,摸了摸脑后,模样有些呆呆的,嘴上却毫不示弱:
“……我就是不要你教。”
“这样啊。”万苍再次回到过卿尘身边,开始一下一下地替人梳理头发,后者略微眯起双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他是蛇,又不是猫,浑身上下就没有一根毛,怎么就习惯了被这人摸头!?
过卿尘感到不可思议,猛然睁开已经阖上的双眼,当即露出尖牙,表达不满:“你不准动我的头发!”
“话说晚了,梳好了。”
然而,万苍哼起了小曲儿,三下五除二地帮人绑好了发带,顺手摸了摸过卿尘的脑袋:“你看,就该是我照顾你吧——你不是能用法术吗,弄点儿水,或者弄个镜子照一照,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过卿尘双指轻叩,沉默地化出一面水镜,然后转首,左看右看。他不得不承认,万苍的确很会梳头发。
——帮他梳头发。
不仅如此,家里的一切事务,从做饭到打扫,再到维持生计的挖灵药,与去集市上换钱采买,一直是万苍在做。
水镜“砰”的一声破碎了,炸了二人一脸水花。
万苍抹了把脸,桃花眸亮晶晶的,哈哈一笑:“正好冲凉啦!”
过卿尘如同赌气似的,盯着指尖。
法术又失灵了。
他只有一半的修为,法术时灵时不灵,在修行方面还能指点一下万苍,在生活方面,忘记了便捷常用的法术,只晓得自己是蛇,已经变回了实打实的生活白痴,的确需要万苍手把手的教。
做人真麻烦。
起初,过卿尘想到吃饭要用筷子就头疼,想到还要天天束发,恨不得赶紧变回能装死的小白蛇……奈何万苍不肯。那人絮絮叨叨的,拉着他,求着他,每日非得教他一些生活常识,才能感到放心,说是“学会这些,即使分开了也能照顾好自己”。
过卿尘不屑一顾,却兀自沉默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算太舒心,但也算不上糟糕……谁能把他们分开。
或者说,谁敢将他们分开?
只要法术不失灵,那些魔族和坏心眼的仙门弟子,他见一个咬一个,见两个咬一双……谁也别想当着他的面,把这个傻乎乎的少年带走!
接下来,万苍依旧每日早起,翻山越岭地挖药,但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练剑。过卿尘不再日日待在家里,会陪着万苍一起出门,出言指点。
后来,万苍送了绢帕给过卿尘。过卿尘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将绢帕紧贴心口收好。
再后来,万苍拉着过卿尘结成道侣,在简陋的茅草屋里吃了顿,然后拜了天地。过卿尘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人,没有拒绝,只是暗中发誓“要拼尽一切,保护好他的道侣”。
至于“道侣”是什么?
……大概是这世上最最喜欢的人吧。
过卿尘似懂非懂,本能依赖着万苍,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认。二人早出晚归,回到茅草屋吃饭,而后洗漱,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度过了一段平静而美好的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
某一天,过卿尘早上起来时便说“身体不舒服”,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万苍出门。等到万苍傍晚赶回家,抬头便见到茅草屋上方的天空中,阴云密布,天雷滚滚。
狂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站不稳脚跟。
万苍冲进房间,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也没有看到那条小蛇,瞬间慌了神:“小白……小白!你在哪儿啊?!”
四下唯有雷声嗡鸣,没有回应。
万苍放下了背篓,一把拿起鸿念剑,跑到最近的后山寻找,终于在密林里见到了过卿尘——那人站就在树身般粗大的紫雷下,银白发丝凌乱,衣袍被劈得焦黑破碎,整个人伤痕累累,浑身是血,正咬紧牙关,跟精准落下的劫雷抗争着。
“小白——!!”
某道人影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林中。
过卿尘独自挨着雷劫,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呕出不知道多少口血,抬眸望向奔来的万苍,视线有些模糊。但他忽然瞥到了头顶的天雷忽然改变方向,劈头盖脸地朝着万苍砸下,当即吼道:“你不要过来!”
这是他的雷劫。
怎么会……怎么可能劈到那人身上,难道是那样好的根骨,竟然有什么问题?
“不!”万苍置若罔闻,铁了心要接近过卿尘,看见转向的劫雷,反倒心头一喜,“太好了,这雷似乎能劈我……小白,你别怕,不管你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要承受这些,我都要跟你一起受!”
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不过是修行了没几日的凡人之躯,竟然妄想扛住天雷?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轰隆——”
眼看万苍一个飞扑,就要引走雷劫,即将死无葬身之地,过卿尘眼角滑过一滴清泪,主动迎向天际那闪动着紫黑色的雷光,唇瓣微动:“……”
片刻之后,他整个人消失在雷光里,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剩下。
“不!!”万苍伸出双手去接,捞了个空,霎时双膝一软,重重跪地,拳头紧握,双目赤红地朝着天空嘶吼道:“小白——”
“你把小白还给我,还给我啊!!”
几息过后,天边卷起的朵朵雷云逐渐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雷云就这么带走了过卿尘。
万苍的心死了。
过卿尘所拥有全部记忆,就终止在最后望向的那一眼,听到自己所说的那一句话。
但万苍一介凡人,没能听到。
后来,过卿尘带着记忆回来找万苍时,茅草屋外一片荒凉,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就像是屋主人不抱任何希望,静悄悄地离开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那时,过卿尘已成为仙君,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和修为。他坐在熟悉而陌生的床榻上,想着和万苍过往的点点滴滴,回忆起那不太正式的、结为“道侣”的过程,居然扯出一抹苦笑,出了神。
他还没来得及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歹是名义上的“道侣”,相依相伴这么长时间,怎么能如此离开,怎么就舍得不留下只言片语……一走了之了呢?
他甚至感觉不到那人的半点气息。
过卿尘待在茅草屋内,一坐就是十几日,最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应离天,却生出了心魔。眼看自家小徒弟的状态越发糟糕,洛藏客迫不得已,提出转了修“无情道”的办法。
心魔日益猖獗,害人害己。
过卿尘不想再思考万苍是否抛弃了他,不想再这么不清不楚地活下去,魔祖猖獗,身为仙君,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和担当。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没过多久,魔域出了个不知来历的魔尊,名叫万苍,据说杀人如麻,嗜血成性,魔性深重;而遗忘了万苍,成功转修无情道的过卿尘,则奉命出去绞杀新魔尊培养的势力……
二人隔空遥遥对峙,相见不识。
而后斗得山崩地裂,全无半分温情可言,只是修为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下次再见,下次再打。
某一回,万苍半开玩笑地对过卿尘说:“好仙君,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那时,过卿尘面无表情,握紧了手中的息冰剑,语气比周身寒气更冷:“痴人说梦!”
可是不该这样的。
他们分明……不该是这种结局。
过卿尘阖了阖眸。
他想起来了,在天雷降下之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若我有来生,还想再见你一面。”
他见到了,没有认出来,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刀剑相向。
魔尊万苍就是茅草屋里的那名少年。
是他的道侣。
是他选择尽数遗忘的美好。
“咳咳咳!”过卿尘心如刀绞,感受到温热液体从喉间喷涌而出,赶紧捂住嘴,敛眸去看,白皙掌心充满了一片鲜红,百思不得其解。
昔日拼尽全力,努力生活的少年,为何会成了魔族魔尊?为何会伪装成仙门弟子,来挖他的妖仙骨?为何会在仙魔大战后,死而复生,占据了祝鸿的身体?
诸多疑问没有答案。
那人已经走了。
……命运残酷无情,竟然戏弄他至此!?
过卿尘止不住地咳嗽,咳得白衣染血,眼前阵阵泛黑。正当他往后倾倒之际,一双手伸出,从背后稳稳地接住了他。

◎去找他。◎
来人悄无声息, 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电光石火之间,用温和的灵力托住了过卿尘, 使得他不至于直接倒地。
“……”
过卿尘缓过神来, 霎时愣在原地, 挣扎也不是,僵硬得如同一块木板, 心头酸涩异常,甚至不敢回头, 更不敢启唇喊出那个名字。
……万苍。
是你回来了吗?
“卿尘。”洛藏客甫一张口,便彻底击碎了过卿尘的妄想,他看着自家徒弟的表情,读懂了其中诸多意味, 接着盯着其唇角那缕血迹,似笑非笑地说:“怎么,看到不是你的道侣去而复返,是为师,失望了不成?”
“师尊,”过卿尘重新站稳, 轻轻垂眸, 掩去了过于复杂的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 “师尊现在找弟子,可有事吗?”
“你瞧瞧你这话说的, 为师没事便不能来看看你吗。”洛藏客望了眼窗外, 以灵力扬声道:“你师尊没事, 不用担心, 回去吧。”
“是,多谢师祖——师尊保重身体。”
花长舟站在门外,想探头张望,却又不敢。他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原地。
过卿尘吐出一个“能”字,看着花长舟的背影消失,便不再说话了。
像是在同谁怄气一般。
洛藏客看到过卿尘这副模样,心道“小徒弟总算有了点人味儿”,表情竟然有些满意:“卿尘,万苍走便走了,他和你始终不一样,该走的人,你留不住——但你倒也不必如此悲观。”
过卿尘从这番话中品出了些别的味道,微微蹙眉,反问道:“师尊,此话何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旁人感情毫无波澜,如同冰块似的仙君,如今恢复记忆,各种情绪在脑海与心间翻涌,五脏六腑皆如火灼,却不敢忘、不想忘。
只怕是那样的过往,是大梦一场。
但洛藏客这个反应,明显是知道些什么,难道说……
洛藏客像是看透了过卿尘心中所想,反手打出三道灵力,助人调理内息:“没错,为师是来告知你‘真相’的,听完以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去找他。”
找万苍吗。
他方才的确动了这个念头,想好好问问那个人,谈一谈,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有些不敢问,又怕问了,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真奇怪。
堂堂仙君,竟然会缺乏“勇气”么。
看到万苍杀人的场景后,过卿尘始终心有余悸,眼下感知到洛藏客的灵力涌入,想到自己被自家师尊带回应离天的那段日子,稍稍心定了些,阖眸调整好气息,这才追问道:
“师尊,何为真相?”
洛藏客笑了笑,没接话,反而问道:“卿尘,你有没有想过,魔气为什么产生?”
过卿尘略作沉吟,答道:“师尊,魔气与灵力相对,是世间一切阴暗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源源不断,斩而不尽。”
即使他有净化魔气的能力,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将魔族统统封印或消灭,但若是仙门百家全力施为,或许能将魔族连根拔起……
但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保不齐又是一场仙魔大战,只会导致生灵涂炭,无辜的百姓们家破人亡。
这实在不符仙门中人的行事作风。
“你刚刚说的,不过是先天魔物‘魑魅’,以及整个魔域的由来。”洛藏客从过卿尘迟疑的眼神中,看懂了许多,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赞许:“不错,看来你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们仙门中人的确不应该主动挑起战争,一切要为众生着想——可是卿尘,你有没有考虑过,魔尊为何都是后天入魔的?”
“像万苍那般,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魔族,甚至能够坐上魔尊之位呢?”
这话算是问到他心坎上了。
过卿尘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即焦急道:“弟子愚钝,恳请师尊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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