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亲吻他的道侣。
他的妻子没有死于雷劫,没有魂飞魄散,他的妻子早已活过来了,现在好端端的亲吻着他,让他感受那份灼热的气息。
是真实的,鲜活的,无法作伪。
过卿尘……
就是他的小白啊。
是他最难以割舍的美好,是他最纯粹真挚的喜欢,是他拼尽全力,即使堕魔也心心念念,试图守护住的美好。
这样深情的一个吻,能够证明与传达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多,而在这一吻初始,万苍心中的忐忑不安,尽数烟消云散。
连唇瓣都恢复了往日的光泽与血色。
“你,我……”
拉长的银丝断裂消失,过卿尘气喘吁吁,却舍不得放开万苍,耳根和脸颊都染上了一片粉红,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小声说道:
“……你辛苦了。”
“是啊,我真是辛苦了,仙君的吻技可真差,连换气都搞不明白,看起来什么都要别人教你啊,”万苍偏过头笑笑,伸手擦去过卿尘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感受到那人坚定的态度,心情更加好了几分,“我现在还委屈着呢,不想教你这些东西——仙君,你说说看,要怎么办才好呢?”
不是说“委屈”么。
怎么还是如此不正经。
“万苍!”过卿尘低喝了一声,白皙的脸蛋瞬间烧红,声音越来越小,“你分明知道,我刚刚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万苍装作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呢,师尊?”
过卿尘薄唇轻抿。
他原本想说的是这样一路成长起来,没有他的陪伴,实在是辛苦了,怎么能、能被人曲解成这样的?
但话又说回来,毕竟是他伤了人家的心。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过卿尘敛眸叹道:“万苍,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只要我做得到,必定尽力而为。”
仙君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么郑重啊,”万苍伸手,轻轻勾起过卿尘的下巴,强迫人跟他对视,尾音止不住地上扬,“师尊可真好,徒儿只想麻烦师尊一件事。”
“你说,什么事?”
“——代替仙君,好好跟徒儿学习如何接吻,如何双修,以此作为徒儿的补偿,好不好?”
万苍的语气轻柔至极,但过卿尘细听内容,感受这般动作,便能体会到其中不容拒绝的意味。
更何况,这句话还有两个关键词。
接吻,双修。
先前在镜界的寂珩殿之中,以及在应离天家里的记忆接踵而至,过卿尘脑中“嗡”的一声,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不可置信地强行支撑起眼皮:
“……你说什么?”
他不是不懂,只是没这么直白地从旁人嘴里听到过,尤其是从万苍嘴里吐出来的四个字,黏腻异常,仿佛天生就能勾魂夺魄,叫人不住的晕眩。
如要沉溺其中。
万苍像只大狗狗似的,把头搁在过卿尘的肩膀上蹭了蹭,细细嗅着莲花的香气,懒洋洋地说:“师尊主动之时,都不太清醒,有太多事情都不懂,不过没关系,徒儿可以慢慢教你。比如什么接吻啊,双.修啊,神.交啊,或者师尊觉得徒儿让你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同时进……”
“停,你再不要说了。”
经过万苍一提醒,过卿尘脑子里的记忆越发清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反手捂住万苍的嘴巴,却被那人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掌心。
“师尊。”
万苍嘻嘻一笑,嘴里仍不肯换个称呼,全身半倚着过卿尘,站没个站相,他伸手捏了捏红得发烫的耳尖。
“你真好看。”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人害羞,好看到过卿尘有情绪波动的样子。
不出所料,实在是太可爱了。
即使万苍如此行为,过卿尘仍然没有生气。拿回记忆以后,随心而动的感觉太好了,别说他的无情道心没有动摇,反而因为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为坚定。
他想守护好这方天地。
这个心愿从没有改变过,但在此之前,必须得守护好自己的爱人。
不护下眼前一人,何以护佑苍生?
万苍身负混沌之力,比以前更能沟通天地,掌握周遭灵气变化,此刻,他敏锐地察觉出:
过卿尘身上气息发生了变化。
他屈指卷起一缕银白发丝,绞在手上玩儿,砸吧砸吧嘴,总觉得方才还没有亲够,没有亲回本,于是轻轻咬在过卿尘的颈侧,唇齿在那片软肉上厮.磨、吮.吸,慢慢地扬起头,又咬在那人的耳垂上,片刻后,不舍地分离:
“师尊,我还想……”
过卿尘掀起眼皮望向万苍,看到那人滚动的喉结,伸手点在那凸起的位置,温柔地反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问了。
万苍狡黠地眨眨眼,露出不置可否的一笑,脑子里霎时浮现出另外的画面。
当然是想做啊。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万苍莫名想起了闲置很久、无人居住的华丽寝宫,他现在就想把过卿尘带回魔域,将人锁在寂珩殿殿床榻上,只给他一个人看。
本尊还能怎样。
本尊只是想摸摸自家道侣的漂亮蛇尾,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万苍眼神灼热,一把握住过卿尘的那只手,原本加快的呼吸更加粗重,沉声道:“师尊,我能不能带你回去?”
“回家么。”过卿尘以为是应离天,愣了一下,继而点点头,模样呆滞得有些可爱,“一起回去就是了,还征求我的意见做什么。”
他们二人是拜过天地、名正言顺的道侣,还有两世的师徒之情,虽然中间过程一波三折,但好歹是说开了。
过卿尘有些不理解。
他现在想起了一切,但他感觉自己和万苍之间,反而变得生疏了,难道是因为仙魔的身份吗?
过卿尘思忖了片刻,道:“关于身份问题,你不用担心,等回到衍无宗,我便昭告天下。”
“告诉天下人什么,”这下轮到万苍愣住了,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不敢相信地反问道,“说魔尊和仙君‘天生一对’,是道侣吗?”
过卿尘理直气壮道:“本该如此。”
这样行事,与过卿尘原本的风格大相径庭,像极了破罐子破摔,反倒叫万苍星眼前人身上看出了点自己的风范,他眼里晃出一抹迟疑的光彩:“仙君,你若表现得与本尊沆瀣一气,就不担心仙门那群傻子说你‘自甘堕落,勾结魔族’吗?”
这话说的,哪里像个魔尊,反倒像一位被妻子抛弃了多年的怨夫。
阳光洒落在如瀑的银白发丝上,让清冷仙君多了似烟火气,过卿尘主动握住万苍的手:“万苍,不要喊我仙君,不要试图拉开距离——是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何须在意旁人的眼光。”
他微微一笑,美好得无以复加。
万苍注视着过卿尘的表情,后者露出这样的笑容,恍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静默了一瞬:“即使仙魔对立,为世人所不容?”
“纵使仙魔对立,世人皆不赞同,那又如何?此生能遇见你,是我之幸事,无论是成为你的妻子,还是你的师尊,我虽略有遗憾,恨我们错过太久,但从未后悔。”
仙魔对立。
多么严重的问题,多么难以跨越的鸿沟,在他接收了混沌之力以后,也不敢断言“能解决”的……
居然能这样吗。
直接绕过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只论自己所想?如此一来,倒显得他思想狭隘,困在方寸之间了。
过卿尘思路清晰,无比透彻,三言两句就安抚好了万苍冒头的情绪。
“师尊恢复记忆以后,怎么比我还会说情话了,”万苍第一次有种想哭的冲动,喉间发涩,垂下眸笑了笑,“徒儿细细品味了一番,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呢。”
“我说的都是真话,这样不好么。”
万苍直白道:“这样很好,师尊,我很喜欢,你不要改。”
过卿尘点头:“不改,都听你的。”
“师尊,要不要跟我回……”万苍仍然抱着过卿尘,试图转回上一个话题。
不远处,一只纸鹤振翅飞来,在过卿尘周围打着转,却始终没被人伸手接下。
万苍翻了个白眼,用力搂紧了过卿尘,怕人被一只小小纸鹤抢走似的:“这么会挑时机传音,这种事想必只有季师伯干得出来了。”
过卿尘想起了之前没回的那道传音,心道“魔尊正抱着他,还有什么更要紧的事不成”。
接着有些心虚地“嗯”了声。
还没等二人拆开纸鹤,不知哪里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像是四面八方都遭受了冲击。万苍耳力极好,听到几里开外变得嘈杂起来,脚步声纷乱,野兽咆哮,中间夹杂着人们发出的一阵阵惊呼和哀号。
那些凡人似乎是在逃难。
万苍缓缓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和过卿尘分享信息,抬眸就见到远处的穹顶发生了塌陷。碧蓝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洞洞的虚无,像极了天残秘境崩塌时的场景。
万苍和过卿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凝重。
——天塌了!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赶上,来晚了,跪个垫垫。祝宝宝们中秋快乐~
拆了纸鹤, 传音唯有寥寥几句。
季秋明语言焦灼,先是说了“三宗大阵出现问题”,而后叮嘱过卿尘“不要回宗, 听到什么都别在意”。
大概是关于万苍的身份, 暴露了。
但万苍这个当事人不在意, 过卿尘也无所谓,他们彼此相互认定, 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劝说得动的。
最棘手的问题,是天。
“怎么忽然……”过卿尘遥望着远方, 蹙起眉头,心中疑惑不解,“这般景象,委实可怕, 恐怕只有末法时代才出现过了。”
“是啊,这情景着实棘手。”万苍附和了一句,迅速翻看着属于主神的记忆。
他确认了一件事。
末法时代,主神已经陨落,残魂处于自我修复状态,陷入沉睡, 但仍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当时不知为何没有形成魔气, 阴暗负面的情绪与煞气猛增,洪水泛滥, 猛兽肆虐,天灾人祸并存, 像是将整个世间重新洗牌了一般。
但主神的残魂就是醒不过来。
管不了。
简而言之, 这些东西是有人刻意释放出来, 准备灭世的, 如今的天幕陷落,大抵是场景重现。
“吼——!!!”
“救命啊——救命啊——”
神识外放后,百姓的哀号声和野兽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传入过卿尘的耳朵里。他唤出息冰剑,正准备冲出去救人,就被身旁的万苍伸手虚虚一拦。
“师尊,你等一下。”
万苍轻点额心,抽出一小缕神识,搓成戒指的模样,摊开手掌,将那一圈金红递给过卿尘:“我知道你要去救人——先把这个戴在手上,不然我不放心。”
只要他的神识附着到那人身上,有许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了。
过卿尘:“这是什么?”
心结已解,万苍不再对过卿尘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地说:“这是我的一缕神识,可以告知你一些无法直接用言语表达的事。”
就在刚刚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到时间里,他分了一点神,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该怎么告知过卿尘有关“主神”与“天道”之事。
本尊简直是个天才!
万苍洋洋得意地想,若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估计已经摇了起来。
“胡闹,”过卿尘不知道万苍拥有混沌之力,当即抬眸,扫了一眼眼前人,如同往日在教育“祝鸿”一般,狭长的眸中饱含担忧,“神识是可以随便剥离的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这种做法简直闻所未闻。
万苍神色认真,话语却十分轻松:“不会的师尊,别担心,相信我。我体质特殊,就算把神识抽几百条,给你编几十个同心结玩儿,都不会出任何事。”
“你真是……”
过卿尘说不过,也舍不得说万苍,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接过戒指,那人便贴心地给他戴上了。
戒指瞬间收拢,贴合手指曲线,神识化作的指环通体金红,如同一片绚烂的火烧云,衬得雪白指根更为纤长。
万苍满意道:“不错,大小正合适。”
但过卿尘此刻没心情欣赏这定情信物一般的戒指,他翻身落到剑背上,后知后觉地望向万苍,问:“你要一起吗?”
喊魔尊陪他这个仙君救人,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些?但问一问,总没坏处的。
倘若万苍想去呢。
错过的时光不可挽回,眼下,过卿尘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能得万苍相陪,他简直求之不得。
“一起啊,不过是救点废……咳,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罢了,就算我是魔尊,总不能混身刺挠吧。再说了,师尊方才不是说要‘昭告天下’吗,”比起刚才的震惊,万苍显然淡定了不少,一番话说完,跟着踏上息冰剑,“你亲口承认的,我是你的道侣,还是你的徒弟,既然身为仙君的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魔尊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怕”这个字。
冰蓝的长剑剑身朝下猛的一沉。
万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在过卿尘身后,双臂环着那人劲瘦的腰身,轻笑一声,发问:“师尊,今日怎么不用鹤云舟?”
这人处理事情向来有条不紊,就算是对待亲近之人,也鲜少会表现得不理智、不冷静。
果然是仙君,大爱无私。
“……嗯,”过卿尘睫毛微微一颤,神情略显无奈,“鹤云舟体积大,太过招摇,平日我在宗内,不常用来赶路。”
意思是他忘记了。
过卿尘银丝掩藏的耳根微微发红,比起之前觉察不出他人的情感,不会动情的时候,模样更为诱人。
“这么大一件飞行法器都能搞忘呢?”万苍目不转睛地盯着修长后颈与耳尖,想到有可能大敌当前,抑制住动手动脚的心思:“师尊还真是可爱。”
“轰——”
天上边际的裂隙扩大,虚无扩大,许多黑影铺天盖地袭来,张牙舞爪,仿佛要吞噬世间万物。
“万苍,救人要紧。”
“是,师尊,徒儿知道了。”
万苍脸上因过卿尘犯迷糊而生出的微末笑意,转瞬即逝。他趁着过卿尘唤出鹤云舟的空档,赶紧随之登上甲板,而后操控着自己分离的那一缕神识,进入那人的识海里。
如此一来,便能在路上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了。
金红的光晕一闪,钻进了过卿尘额间的红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者反捂住脖子,轻轻“唔”了一声,看向身旁的万苍,想起那人说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事”,沉吟不语。
不要抗拒。
万苍是他的道侣,不会害他。
他只需要相信万苍就好了。
过卿尘不小心没站稳,一个踉跄,耳边有嘈杂的嗡鸣声,但眼前的画面无比清晰。他看到了主神和万苍,听到了那二人之间的所有对话,接着,脑海里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无比新奇的概念。
那东西叫做“天道”。
天道似人非人,虽然明面上处处透露着“没有感情”四个字,但若留心观察,总能看出它的偏好——和主神相反,它最不喜欢人族,天道固执地认为是人族破坏了这世间的清净,导致纷争。
这样的意志本身还掌握着“法则”,企图维持秩序,所以才会让人感到恐怖。
它看起来就像一把清扫大门的工具,或者根本就是一个手段高超,自诩处于至高位置的局外者,只想匡扶它心中所坚持的正义,扫清一切不合理的因素。
人族是不合理的存在,后来的仙、妖、魔,则更是不该出现的、彻彻底底的错误。
所以……
那独属于末法时代的黑暗与混乱,以及现在的突发状况,都是因为天道想要颠覆这片天地,改写历史,恢复最初的桃源仙境吗?
过卿尘一边操控着鹤云舟,一边仔细研究看到的一幅幅画面,开始深思。
最初的天地寸草不生,没有人、妖、魔,的确没有不和谐成分的存在,但也失去了勃勃的生机。这片大陆起起伏伏,能够存在千万年的价值,不在于其本身。
而在于不断开拓创新的人族。
上古时代早已成为过往,烟消云散,末法时代的悲剧,终结于以前,而今的新盛时代,是每一个呼吸着的人们,以及他们的前辈,用肩膀扛起来的、崭新的时代。
是属于大陆上所有生灵的时代。
没有谁可以剥夺地面上万物生存的权利,哪怕是天道也不行。
不过极短的时间里,过卿尘便知道了主神和涅涅是什么关系,万苍为何身世悲苦。他更明白了万苍在其中担任的角色,知道了万苍身负的力量。
过卿尘心中叹息“我只有一把剑”。
说是现任“仙君”,力量也不过比普通的长生境修者强上几倍,有许多力不能及之事,尽管如此,他仍然思考了自己能够做什么,才能帮万苍分担压力,才能解救全天下之人,免受各种苦难灾厄。
他暗中下定决心:无非是豁出这条命,都要护好心中所爱。
万苍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单手搂住过卿尘的腰,说:“师尊,你接收到这些信息,从此便可以和我,和洛师祖交流了。虽然我恨想换一种方式告诉你,但现在并不合适——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直接问我。”
他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
过卿尘点点头:“正好,我的确有一件事不明白。”
鹤云舟速度极快,此刻已经瞄准到附近受难人群的位置,向下俯冲。万苍满头青丝随风飘动,双眼微眯,用下巴戳了戳过卿尘的肩头:“什么?”
“你见过天道了吗?”
“不曾见过,就听到过一句声音,还一张口就说我没有‘神格’,没有资格成神,”万苍耸了耸肩,眉梢眼角满不在乎,“我若有这东西倒好,不管主神位置空置与否,第一件事就是把天道凝出实体,杀了。”
表面无情却偏心的天道,祸害一个。
“它这般紧张,是因为神格很重要,必须要拿到,你可有头绪?”过卿尘沉吟了一会儿,给了这么个回复。
“没有,”万苍摇了摇头,一道模糊的念头从脑中滑过,却不敢肯定,“我再找找看。”
过卿尘没再说话,操纵着鹤云舟精准落地,重重砸死了几只发狂的妖兽,接着,息冰剑横飞而出,将四处逃窜的人们,串成了一串冰糖葫芦。如此反复,眨眼间,他便救了几十人到鹤云舟上,幸好船上的空间极大,再装百来人都不成问题。
过卿尘第一次庆幸自己有这样的飞行法器。
万苍没有表态,更没有出手救人。
他静静地抱着过卿尘,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问题,注意到那些人哆嗦着看他,看他抱着过卿尘的胳膊,眉梢一挑,缓缓朝后退了两步。
虽然过卿尘本人没有抗议,但大事当前,还是给仙君留点儿面子吧。
“娘、爹,得、得救了……!!”
“银发白衣,是仙门的仙君吧?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我没有眼花吧,怎么……那红衣的男子刚刚怎么,怎么抱着仙君呢!?”
“你小点儿声,爱抱就抱了,也没耽误仙君救人,更何况人家仙长都听得到!”
听到这些人说的话,甚至将自己打成“仙长”,万苍缓缓回神,单边唇角朝上方一提,语气冷飕飕的:“怎么,是仙君脸上贴了标签吗,写清楚了只属于你们百姓和仙门百家,我碰不得?”
能与过卿尘并肩,自然不会是什么大恶人。
获救的百姓们大多心思单纯,勤勤恳恳地工作生活,不懂也没有细想那句“你们百姓和仙门百家”的含义。况且,万苍前世出门杀人,总戴着面具,眼下混沌之力加身,三种气息交织,仙门弟子都看不出他是个实打实的魔尊。
毫无灵力的百姓也就更无从得知。
众人对过卿尘心怀感激,只道这位仙长脾气差了些许,或许那个拥抱是有什么深意,连忙道:“不不不!仙长息怒,仙君是大家的仙君!”
“是啊,仙长模样生得极好,一看就也如同仙君一般心善,在下多谢仙长和仙君的救命之恩!”
“你们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一路过卿尘不知还要救多少人。
万苍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听着这句回复,顿时就懒得计较了,将话题一转:“现在显而易见的是天塌了,除此之外,你们还遇到了什么情况?都可以告诉本……”
“告诉我和仙君。”
头发花白的老人们从兽口逃生,此刻仍心有余悸,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牙牙学语的孩童们依偎在父母身边,好不容易止住啼哭,懵懂地望着万苍……能发言的,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青壮年了。
可那些男人冥思苦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妖兽和天陷,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一名蜷缩在角落的女子见状,弱弱地举起手,试探着开口,“我、我家住得离村口近,跑出来更快些,当时我在绣花,正好抬头,大概留意到妖兽出现的方向,是东南方。”
那是沿海之地,锦涯宗所处的位置。
“多谢你,这个情报很有用。”
胆小的女子闻言,双眸一亮,用力地摇了摇头:“仙长谬赞……能帮上仙长和仙君,是我的荣幸!”
万苍没再回复,神色稍缓。
他递了个眼神给过卿尘,后者还忙于救人,闻言恰到好处地插了句嘴:“这些妖兽身负海水潮湿之气,似鱼非鱼,若我没猜错的话,是锦涯宗镇压海兽的法阵出问题了……身为宗主,莫易玄不会无缘无故找死,只可能是外人的手笔。”
万苍顿时想起季秋明在纸鹤中说的“三宗大阵异动”,串联前因后果,恍然大悟一般道:“哦,那就是慕沧岚悄咪咪跑那去了呗。”
过卿尘颔首道:“我也这么想。”
万苍扶额叹息:“果然,麻烦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师尊,你是想继续沿路救人,还是跟我一起去锦涯宗?”
两件事都不得不做。
过卿尘操纵着鹤云舟,左手摸索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环,眉头蹙起,沉吟了许久没有回答,似乎有些为难。
“这样啊,我知道了。”
万苍见到过卿尘这般模样,发出一声轻笑,接着,他从天书里唤出了归墟、城主和姐妹花四人:“天塌了,不做点什么,谁都活不成——别站着发呆了,给你们个任务,现在就去做。”
城主拉着正在打哈欠的姐妹花一齐俯身,异口同声地问:“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归墟趴在万苍脚边,瞥了过卿尘一眼便不敢抬头,甩了甩尾巴。
“这戒指里有灵石,还有别的法器,”万苍甩了个空间戒指给看起来最为靠谱的城主,语气严肃,“我要你们兵分四路,沿途救人,安置灾民——这么点小事,能做好吗?”
这语气分明是在说“做不好就滚蛋”。
城主拉着姐妹花点头应下,归墟吐着舌头疯狂点头,万苍又嘱咐了几句,便打算放他们跳下鹤云舟离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就算不能够完全信任这三人一狼,眼下,多些助力总是没坏处的。
“等下,”过卿尘伸手拦住了城主等人,“鹤云舟的操作权交给你们,先安置好船上的这批百姓。”
蓝色光晕一闪,城主和姐妹花获得了鹤云舟的使用权,霎时愣住了,呆呆地看向万苍:“主人……?”
仙君这是什么意思啊。
万苍迟疑道:“师尊,你不怕……”
不怕这三个人跑了吗。
“既然是你信任的人,对我来说,自然是可信的,”过卿尘的态度十分强硬,“锦涯宗变数太多,我必须和你同去,才能安心。”
【作者有话说】
迷迷糊糊地码完字放上来,作话都没编辑。换了新封面,开心!
◎甘愿成为他的剑鞘。◎
归墟和城主已经放出去了, 既然过卿尘执意要去,万苍没有阻拦的理由。他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各自有各自的责任和使命, 如今能摒弃仙魔身份成见, 一致对外, 对上天道,万苍甚至感到十分兴奋。
人若不搞事, 事就要搞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
他们二人合力, 不说修复破损的天幕,杀人和救人总是没问题的。
过卿尘将鹤云舟的操作权限交出,又叮嘱了城主等人几句,城主等人便留在了船上。他重新唤出息冰剑, 扭头对万苍发出邀请:“一起?”
“不了,师尊,”万苍盯了眼冰蓝色的长剑,难得正经地摇摇头,将脊骨中的鸿念剑抽出来,轻轻落在上面, “我自己有剑。”
此行对于修仙者来说并不远,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焦虑, 脑中莫名浮现起许久没见面的花长舟、夙夜和程陵风三人。
不知道他们在衍无宗,是否安好?
过卿尘见鸿念剑还是平平无奇的铁剑模样, 望着万苍略微蹙起的眉, 伸手抚平那一道褶皱, 说:“你我同去, 是为了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时,至于长舟和你的朋友们,有你师伯在宗门内,他们自然不会有事。”
他记不太清夙夜和程陵风的姓名,却隐约记得跟万苍组队的,有两个人。“祝鸿”的朋友,就是万苍的朋友,至少这一世,万苍不再孤身一人。
过卿尘心中隐隐感激。
两人目前处于浮空状态,万苍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心脏怦怦直跳,始终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抬眸望向天际,发现仙门百家也有了应对之举,五颜六色的灵力迸射而出,朝着天空输送,看似杯水车薪,却有效阻止了天边的裂隙再度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