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酒茶。”
怕苦的言牧:“好喝吗这个?”
傅思延脸都瘫了:“难喝也得喝完,不然晚饭没你的份。”
言牧:“……”你是会威胁人的。
于是他只好顶着一副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毅然决然的表情,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
温度正好,一点都不烫嘴,最重要的是味道居然还不错。
所以他没再犹豫,开始放心地喝。
傅思延监督他全部喝完后才离开:“去洗手准备吃饭。”
“喔。”言牧马上听话地去洗手了。
他们各怀心事但又如同往常一般地吃完了晚饭,对一些事都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主动提,就这样度过了剩余的假期——高中的国庆只放五天假。
“有一件事情我还是很在意。”下了早读课,言牧很难得的没有闷头睡觉,而是把椅子转向傅思延那边,一手撑着脸问他。
“什么事?”
“昨天……就是那个女的,骂了你一句——”言牧说到这却犹豫了。
“你是指‘自闭症怪胎’?”傅思延倒是很准确地猜到了言牧想问的是什么。
“对。”
“你觉得我像吗?”
“呃……”
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的好回答啊。如果实在要回答的话,顶多是“怪胎”这一点比较符合。
毕竟傅思延脾气确实挺怪的,又不亲近别人,也不让别人亲近他。
“她说的都是真的。”
“啊?”言牧正发着愣,被傅思延这句话给惊地坐直了。
“很意外?”傅思延微挑着眉看着他。
“当然了。”言牧立马跟他凑近了,“你不是忽悠我的吧?”
“我说过有机会会跟你说的。”
“所以你当时指的就是这个?”言牧回想起傅思延去相亲的路上对他说过的话,恍然大悟道。
“嗯。”傅思延浅浅地应了,“回去再说。”
“这我知道。”言牧自然了解现在场合不对,但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也许是我妈多嘴了。”
言牧:“……”傅思延的母亲……好像有点坑儿子。
“不过有件事我也很在意。”傅思延突然说。
言牧一怔:“关于我的?”
傅思延不答反问:“你说呢?”
“是什么?你问吧。”言牧慷慨地道。
傅思延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须臾,很认真地开口问道:“你会因为衣服贵舍不得买,酒贵舍不得浪费,硬要喝完。”
言牧闻言一头雾水:“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么你应该是想要经济自由的。”
“对啊,谁不想要经济自由?”言牧越来越懵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以你的个人能力来说,想要实现经济自由,完全有更好的职业给你选,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当老师?”
言牧不假思索地答:“因为快乐啊。”
“你确定?你明明就很喜欢睡懒觉,但是却得被迫早起。”
言牧讪讪地道:“但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快乐嘛,快乐和痛苦都是相对的。”
“就只是这么简单?”
言牧下意识地轻咬着嘴唇,像是在仔细思考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合适。最终,他斟酌之下很是犹豫地开了口:“最初的理由,只是一时兴起。”
"但是现在,我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工作。"言牧语气有些闷闷的,但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不否认一开始的确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是来到这里后,他发现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在办公室跟傅思延斗斗嘴,即使基本上是屡战屡败也依然兴致高昂;或者跟李茉聊八卦;蹲班的时候抓摸鱼睡觉搞小动作的学生;上课的时候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对计算机非常感兴趣的学生……虽然也有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小插曲发生,但总体上他每天都过的很充实很快乐,这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还有傅思延。
他一开始认为自己跟傅思延性格不合,应该没法愉快地相处,但自从跟他住在一起后,发现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反正我就是很喜欢,没有那么多理由啦。”言牧心里憋了一堆话,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傅思延一时间没说话,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也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言牧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傅思延的脸色,心说难道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我先去上课了。”恰好此时预备铃响起,傅思延又刚好第一节有课,就顺手拿起桌上的课本,先起身准备出去了,不过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他回过头淡声提醒了一句:“不要忘了你检讨。”
言牧:“……”干嘛好端端的要提起这个。
真是白瞎了他刚才的一片温情。
于是陈国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言牧一脸愁云惨淡地捏着根黑色签字笔,在一张纸上磕磕绊绊地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的画面。
“检讨书?”陈国伟凑过去随便扫了一眼最顶端的字,没想太多,还以为是哪个学生犯什么事了被罚写了检讨,“呦,言老师,可以啊,批阅学生的检讨呢?这学生是犯什么事了?”
言牧本来正在冥思苦想,没注意到陈国伟进来,被陈国伟那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手都抖了一下,笔尖差点就在纸上飚出去一道横线。
他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挡自己写的字,心有余悸地回过头:“陈主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过来找你啊。”陈国伟见言牧伸手去挡,更好奇了,笑意更深,“这学生犯什么错啦被罚写检讨?”
言牧闻言脸上忽白忽绿的,最后在陈国伟审视的目光下终于十分别扭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我的检讨。”
陈国伟吃惊,高挑着眉直接发出灵魂四连问:“你的检讨?你犯事了?我怎么不知道?谁罚的你?”
言牧木着脸,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个说来话长。”这还不都是因为傅思延!
鬼知道今天早上傅思延吃错了什么药,莫名其妙的就忒小心眼地开始追究起了他那天喝醉酒占了他的房间睡了他的床的事情,还义正辞严地表示为了让他长点记性以后不准随便碰酒,就要求他写三千字的检讨——必须手写,今天晚上之前还得拿给他看。
要是不写……这个傅思延倒是没说,但是以他对傅思延的了解,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深知自己斗不过那个姓傅的,言牧就算心里再憋屈再不情愿也还是乖乖地捏着鼻子写了。
然而他已经很久没有手写过如此多的字了,检讨也还是年少无知的时候黑进他当时学校的招生网,把首页上面p的太过头的校园照换成了学校最脏乱差的厕所的照片才被罚写过的,所以他憋了足足两节课,现在傅思延都快第二节下课回来了,他也才堪堪憋出来一页纸。
三千字遥遥无期。
“对了陈主任,您找我是什么事啊?”为了防止陈国伟继续问下去,言牧不得已只好主动开始转移话题。
“噢,是这样。最近有两个比较重要的比赛,校领导希望你能去参加。”
“什么比赛?”
“一个是学生参加的,全国高中生计算机程序设计大赛。学校方面是想由你来担任领队,一周后带我们学校的队伍去参赛。”陈国伟讲起正事来就严肃了很多,笑容也敛了起来。
“一周时间?不太够吧。”言牧微微皱着眉,迟疑道。要是他去参赛那当然没问题,别说一周,就算下午让他去他都可以。但是如果是学生,要用一周时间培训他们去参加比赛,那恐怕就是过去当炮灰的。
“这你不用担心,在你来之前,我们的学生队伍就已经有经过培训了,这一周是希望你能帮他们最后在冲刺一下,然后带他们去比,争取拿个奖回来。”陈国伟看穿了言牧的顾虑,如此说道。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言牧随手转了转手上的笔,“但是为什么不让之前培训他们的老师去当领队呢?我这么中途插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领导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那个老师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办法再给学生们上课了嘛。”陈国伟可算是说出了真实原因,“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行吧。”言牧思索了几秒后答应了,“那另一个是什么?”
“另一个是面向全体青年的,18~25岁的都可以参加,学校这边是希望你能参加一下,以你的能力,市赛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等,您说的这个比赛全名不会叫……”
言牧凭着记忆说了一个大赛的名字。
陈国伟听了后一拍脑门:“对对对!就是这个!还是得你们专业的比较懂啊。”
言牧:”可是那个比赛我之前就有参加过。”
陈国伟愣了:
言牧有点麻木地回答说:“全国金奖。”
行了。他现在知道那帮校领导当时没太认真看他简历里的获奖经历了。
目标居然还只是市赛,也太没远见了,简直就是对他实力的极度不信任。
“不错,不愧是我们言老师,有实力。”陈国伟简直乐开了花,好哥们似地伸手搭上了言牧的肩,“你要是代表我们学校拿个国奖回来,很快那片教师荣誉墙上就要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言牧直愣愣地问:“只有上墙吗?”
陈国伟还没明白言牧的真实意图:“什么?”
言牧这次干脆是直戳了当地说:“墙不上也没关系,能不能把给我工资涨涨?”
陈国伟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神色有些许茫然:“这……”
“话说这个大赛奖金涨没涨啊,前两年忙着跟项目没去参加。”言牧嘀咕着,行动力十足地一把摸过了鼠标,直接动手自己查,“好吧没涨。”
陈国伟叹为观止地问:“言老师你很缺钱?经济上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跟学校提出来的,一切都好商量。”
“啊,那倒也不是特别缺,只是希望能多存点,毕竟有存款才有安全感。”言牧实在是没好意思说‘谁会嫌自己钱多’,只好换了个更加委婉的说法来应付一下。
奖这种东西他拿多了不是特别在意,至于那个荣誉墙——对他就更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了,一般人不会吃饱了没事干跑去欣赏那玩意的,顶多就是教育局领导来视察的时候看看。
而且说不定还会想傅思延一样,挂在上面的照片都会被偷走。
“那也的确,这个我帮你去跟领导说说。”陈国伟说着就准备出去了,“那这两件事就交给你了,后续的对接工作稍后那个老师会主动找你的。”
“好的,陈主任慢走。”言牧礼貌地跟他告别。
而陈国伟前脚刚走,后脚准时下课的傅思延就回来了。他在门口跟陈国伟简单地打了个照面,没有多说什么就进了办公室,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陈主任来找你的?”
言牧默默再次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写了一半不到的检讨书给盖上,闻言回答说:“是啊。想让我带队去参加比赛以及让我去参加比赛,说要是拿个奖回来学校荣誉墙就要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挺不错的机会。你答应了?”
“你指哪个?”
“当然是两个都指。”傅思延瘫着脸道。
“两个都答应了呗。前者是因为那个老师家里有事,我要是拒绝他应该挺难办的,至于后者,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看看自己水平退步了没有,还能顺便捞一笔奖金。”
傅思延淡淡地“嗯”了一声。
“到时候拿了奖金哥请你吃饭。”言牧挑着眉,似笑非笑地对傅思延说。
傅思延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地指正他:“论年纪我才是你哥。”
言牧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嘛。”
傅思延:“……”
“话说我第一次见你……”言牧说到这又突然想起自己跟傅思延第一次见面是在机场大厅的地上,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为了避免再次尴尬,他赶忙改口:“我是说第一次在学校看见你名字的时候就在那个什么优秀教师栏。”
傅思延默默听着,等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灭绝——”言牧险些又一个不注意把‘灭绝师太’这四个字全都脱口而出,好在出口两个字后及时止损,“罗老师说你的照片被学生给偷拿走了来着,后来有查出是谁吗?”
“查出来了。”傅思延有问必答。
“哦?所以是谁干的?”
“之前班里的一个女生。”
“那照片呢?要回来没?”
“没有,她已经毕业了。”
“我上次路过也没换新照片,你怎么不换上去?”
“懒得。”
言牧一脸失望。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那张照片了?”傅思延看着言牧那副失望的模样,心里仿佛有根弦被触动了。
“因为我想看。”言牧干巴巴地回答说。
他是真的想看。越是看不到就越好奇那张照片到底长什么样。
“真人就在你面前,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傅思延努力抑制着不自觉地想要勾起的嘴角,绷着脸说。
言牧幽幽地瞅了他一眼:“万一照片比真人好看呢?”
“不会。真人比照片好看。”傅思延说这话时语气温柔而又笃定。
言牧眯了眯眼,探究地凑到离傅思延的脸很近的地方,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很认真地评价道:“嗯。确实好看。但是我还是想看看那张照片。”
“你们俩凑那么近干什么呢?”张晓雯刚好到了办公室,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书都差点没抓稳。
听到张晓雯的声音,言牧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跟傅思延之间的距离有点过于的近了,一股强烈的心虚感突然出现。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喜欢装作自己很忙,所以他先是手忙脚乱地迅速跟傅思延拉开了距离,而后又开始东张西望,最后伸出手装模作样地替傅思延整理了一下衣领:“哎傅思延你衣领歪了我给你正一下,不用谢我哈哈哈。”
傅思延:“……”你这也太刻意了言老师。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傻里傻气的,不是随便找个很烂的理由来搪塞过去就是像这样整出些刻意到有点多此一举的行动出来。
傻是傻了点,但是也很可爱。
至少傅思延是这样认为的。
张晓雯还没搞清楚状况,很是迷茫地看着他们:“你们……”
“张老师。”相比起言牧的羞愤和慌乱,傅思延表现的就要坦然的多了。他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看向张晓雯,“李老师今天没来吗?”
张晓雯侧身关上门走了进去,听傅思延这么问便回答说:“对。她大概是还没完全缓过来,请了一天假,现在在宿舍睡着呢。”
“那看来那渣男对她打击确实挺大的。”傅思延成功转移了话题过后,言牧就不再那自我尴尬了,以一种双腿交叠的放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由衷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张晓雯点了点头:“是啊。毕竟好几年的感情呢,一时半会儿肯定很难走出来。”
“那也的确。”言牧虽然自己没经历过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这种事光是想想都会觉得不好受。
“话说回来,你那天不是也喝多了吗?还好吧?”张晓雯忽地想起这事,顺口关心了言牧一句。
言牧:“……”甭说了,这不检讨正写着呢么。
好不了一点。
“他挺好的,毕竟祸害的是我。”傅思延很难得的主动接过了话茬——不过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张晓雯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天晚上言牧对傅思延做出的那些堪称丰伟功绩的举动,不免一阵忍俊不禁:“咳,好像也是。”
言牧对此敢怒不敢言,只能是愤愤地撇过脸瞪了傅思延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哪里好了?!那我写的三千字检讨算什么!!!”
内可是三千字!三千!不是三十也不是三百!
虽然现在撑死也才写到六百字的样子,但也依旧改变不了总共要写三千字的事实。
“张老师,你过来一下,你来帮我看看这个。”这时办公室里的另一位老师招呼张晓雯道。
张晓雯转过头应了声“好”,随后就用手势示意他们自己先过去。
傅思延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算作是回应,而后张晓雯就步履匆匆地过去了。
“别挡了,写的怎么样了?”张晓雯走后,傅思延就垂眸,目光落在了言牧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挡他写的检讨的手上。
言牧慢吞吞且不情不愿地把手挪开:“一页纸还没写满。”
“没关系,你今天没课,时间还很充足。”
“傅思延。”言牧见这时候周围没什么人,再次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对傅思延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一定要执着于让我写检讨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检讨这种东西罚学生写还差不多,我又不是你学生,要不然这样,不如换一个更成熟点的惩罚方式?”
傅思延不知道是被“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更成熟点的惩罚方式”给惊到了,由此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表情都呆滞了。
言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了吗?”
“‘更成熟点的惩罚方式’是指什么?”傅思延目光灼灼地盯着言牧,语气有点犹豫地问道。
“有很多啊。”言牧被傅思延的赤城的目光盯的有些莫名不自在,“比、比如,比如……”
他绞尽脑汁地“比如”了好几个,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最后破罐子破摔地道:“比如请你吃顿饭?很贵的那种,让我破个大财我肯定很长记性的。”
傅思延这会儿表情倒是恢复如常了,瘫着脸淡漠道:“我差你这顿饭?”
言牧:“……”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看来这检讨十有八九是非写不可了。
“你要是实在不想写,更成熟的惩罚方式也不是没有。”谁知傅思延憋了一会儿后,突然就很是古怪地憋出了这么一句。
至于为什么说很古怪……因为这句话就像是他在内心经历了反复地纠结和挣扎之下才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出来的。
言牧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也许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对傅思延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感到一阵紧张。
傅思延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估摸着最后还是后悔了:“没什么,你还是继续写检讨吧。”
言牧立马垮下了脸:“……”搞什么,最后还是检讨嘛。
但是他还是觉得刚才傅思延是真的想说什么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而改了口。
“有空把你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须臾,傅思延又说道。
“我桌子上什么东西?”言牧疑惑地瞥了自己桌面一眼,觉得唯一能够到傅思延认为需要收拾的边的大概就是桌子一角堆着的那些小礼物了——都是前几周教师节的时候学生送的,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全是趁他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偷偷放到他桌上的,他也一直没去整理。
不仅是他,隔壁傅思延也收到了一大堆。那个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刚开始那会儿他在傅思延办公桌上看见的那些与傅思延本人的个人风格格格不入的小摆件的由来了。
言牧端详了那些小礼物一阵,自我感觉良好:“这也不是很乱啊,先放着吧。”
傅思延微皱着眉:“我觉得很乱。”
言牧很无所谓:“这是我的桌子,我觉得不乱不就好了。”
傅思延面容冷淡:“再加一千字。”
“哎。别,有话好说,谈字伤感情。”言牧秒变脸,立即开始动手,效率很高地把桌上那堆东西给收好了,桌面一下子就变得干净清爽了很多,“你看,我收拾好了,那一千字不许加哦。”
傅思延:“……”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关于上一次月考的成绩分析会。
高二七班的总体成绩还算是理想,综合成绩年段排名第二——主要是因为陈韵因处分在家反省导致缺考,全科按零分算,凭一己之力拉低了全班的总成绩。
数理化三科的成绩基本上都是年段前三,尤其是数学,年段第一。
对此言牧毫不意外。傅思延的课他没少听,只能说但凡听了课以及课后有认真去消化,成绩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即使如此,也是有极个别的数学战五渣和发挥失常的选手很让人难绷。
“张天铭同志,你这数学成绩怎么回事,这分数看着还没你们傅老师血压高啊。”言牧一手撑着讲台桌面一手拿着成绩表,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说完还得抬头看一眼傅思延,随口就扯了一句:“你看他冻着个脸,足以见他有多心寒了,你得好好反省反省啊。”
莫名其妙的被扣了顶心寒的帽子的傅思延:“……”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答题卡填错了……”张天铭万分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委委屈屈地反驳:“傅老师明明平常就是冻着脸的好不好。”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再也没绷住,一个劲儿地捂着嘴偷笑。
“你考那么差他肯定会伤心的。”言牧淡定地把话圆了回去,而后又压低了声音对傅思延说:“我说你好歹也讲几句啊,你是班主任还是我是班主任?”
傅思延淡淡地回答说:“你说也是一样的。而且比我更合适。”
“我怎么就比你更合适了?”言牧一脑门问号。
“同样是批评,你会说分数没我血压高,但我只会直说他成绩不理想。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你的批评学生更能接受。”傅思延简单举了个例子,“所以在这方面,你比我更合适。”
“这不是很简单?你学我就好了,取长补短嘛。”
“我做不到。”
“我讲不出这种鬼话。”
言牧:“……”合着你这是拐着弯损我呢。
他气的磨了磨牙,碍于不能当着学生的面谴责傅思延,只能暂时忍气吞声,面带迷之微笑地继续公开处刑:“还有那个数学9分的哥们,我都不想说,你是用脚考的试?”
“哈哈哈哈——”底下又是笑成了一片。
“那个笑的最欢的,对,就是你,你也好不到哪里去,18分你怎么敢笑别人的?”
被点到的那位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尴尬地眼神飘忽,死活都不敢直视讲台上的言牧,更不敢直视傅思延。
然而在傅思延那受了一肚子气的言牧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还在持续输出:“你的物理也很逆天啊,8分,恕我直言,你平时真的有学?不是老师打击你,你这数理化的分数加起来还没人家一科物理考的高,你是怎么敢选全理组合的?”
痛批完了个别战五渣选手,言牧话锋一转,又谈到了偏科选手:“不过咱班最严重的还是偏科问题啊。在座的各位都是选物化生的,理科水平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但是英语和语文也要注重点啊各位哥哥姐姐们,咱不能只用一条腿走路啊。还有历史,这门课再过不久要进行水平测试的,你们历史老师已经跑到我跟傅老师面前哭了好几回了,说你们老是在他课上睡觉或者是做别的科的作业。”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一点都不带卡的,最后说到兴头上了还当场打开了教室的多媒体,登录了自己的微信:“对了,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他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勾起了那些学生的好奇心,一时间,学生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但是“好东西”是什么他们还没见着,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言牧微信消息列表顶端的那位。
学生们的眼睛里顿时闪烁起了异样的光芒,很快就躁动起来。
一般老师的置顶都是一些工作群,但很显然,言牧并不是一般的老师,他不置顶工作群。对他来说,没有给工作群设置免打扰就已经是非常大的尊重了。
他不是不敬业,只是他真的没有置顶的习惯。他根本就没有置顶任何群或是任何人,所以他的消息列表都是按照最近一次发消息的时间来排的。
而最近一次跟他有微信消息往来的人,正是傅思延。
虽然只是一个巧合,但“思延”这种看起来就很亲昵的备注挂在列表最上方,就足够让这群除了学习什么都能让他们感到有趣的学生想入非非了。
“安静。”背对着屏幕的傅思延不明所以,只是原则性地出面维持了一下纪律。
傅思延冷冷地一开口比什么都有威慑力,那些学生们忙不迭地自觉闭上了嘴,只敢与自己的同桌进行眼神交流。
而言牧则在专注地翻他的消息列表,没在意那么多。只见他翻了一阵,最后点进了他们班语文老师的会话框。
最近的一次聊天,就是对方给言牧转的一个群聊的聊天记录。
言牧点开了那段记录,向他们介绍说:“这是语文组当时改卷的时候的一段记录,有几篇非常经典的作文,让整个年段的语文老师足足笑了一天。”
学生们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言牧把图片一张一张地展示给他们看:“这个。蛋白质写成蛋白蛋的,且不论为什么语文作业里能扯到生物,就说写就写吧,还写错字。还有这个,‘早上七点,我刚吃完晚饭’,这个我懒得喷了。下一个,一段话总共就一百来个字,用了五个拼音写了六个错别字。还有这个,这是实在没东西写了把自己闺蜜感情史给爆出来了?连分手的细节都写明白了,洋洋洒洒一千多字,简直人才。”
这实在有够离谱,连傅思延都忍不住转过头,跟着言牧一起看。
“非常巧的是,经过我们语文老师的不懈努力,发现这些人才都出自我们班。”言牧用指节轻扣了一下黑板,皮笑肉不笑地道,“各位挺幽默啊?”
一场成绩分析会硬是被他开成了批斗大会,让那些原本面对言牧还能毫不害怕地嘻嘻哈哈的闹腾学生对他敬畏了不少,再也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