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死老公的都知道by宿星川/鱼无心
宿星川/鱼无心  发于:2024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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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尧此刻:“等等,你到底谁啊?”

“我是阿唯的丈夫,迄今为止,已经和他结婚一年零两个月。”
“我和阿唯相识在北都。在约会三个月后,我们订婚。我们在众人的祝福中走进了婚姻殿堂,并且在世界各地进行蜜月旅行。”
“后来,考虑到阿唯的呼吸系统,我们在雪山镇定居,并购买了一套房子。接下来我们或许会在这里居住五到十年。在搬到这里后,我逐渐学会了做饭。多亏了阿唯的鼓励,我的厨艺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刚才,我回家,给阿唯拿了一点生活必需品回来。”
卢森说到这里,便露出了一种微笑——一种仿佛他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的微笑。
“那个……”任君尧瞠目结舌,“你……那个……”
“你的名字。”白唯终于从地缝里钻了出来,忍无可忍地对卢森说。
卢森这是把自己编造出来的名字也给忘记了吗?果然不愧是怪物。
“哦,我忘了说了,我叫卢森。”卢森说,“还好有阿唯提醒。他总是能让我想起我该干的事。”
任君尧:……
白唯想把脸埋在床帘上了。然而卢森的到来,反而让他觉得没有刚才和任君尧单独相处时那么不自在。卢森把充电器拿给他,道:“回家后我除了拿充电器和换洗衣服,还多拿了点你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等等。”被剥夺了视觉中心的任君尧大声开口,“谁让你把这些人和这些东西带进来的?我是医生……”
卢森:“哦,是院长?我本来带了一些昂贵的葡萄酒进来,在进医院时又想起病人喝不了酒。正好遇见院长问我在干什么,我就把酒都给他了。”
任君尧:……
任君尧一口气有点上不来。他比谁都知道院长是个酒鬼。他搬来雪山镇后费尽心机打听过雪山镇各个“名流”的爱好。
他看着病房里来来去去的工人。安装电视的、安装台灯的、还有搭起了衣柜的……病房外不止是几个护士,就连值班医生和其他病房的病人、家属都来围观了。
“住在病房里的人是谁?”
“这家人好有钱啊!”
“连衣柜都搭起来了,还有小夜灯……这家的丈夫好细心啊。”
人们会被新东西吸引,不再有人关注他。任君尧就在那种强烈的、被遗忘的感觉中想到了他该问的问题。
“你真是买了很多东西过来。不过白唯,这些东西是你要的吗?”
他笑着看向白唯。
任君尧当然清楚白唯的性格,这个压抑的优等生只会觉得眼前的一切繁杂又愚蠢,而且白唯其实很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会把厌倦和面无表情表现得直截了当。
可白唯看着卢森,心想卢森是怪物……他能买康乃馨而不是菊花,他能买轮椅而不是摇摇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卢森是他的家庭成员。这不一样,白唯不会让自己的家庭成员在外面丢面子(尽管丢命是可以的)。
“谢谢。”白唯对卢森说,“你拿来的东西都很有用。”
任君尧:?
他眼看着卢森把金属盖子揭开,自己盛了汤过来给白唯喝。任君尧当然不会放任自己成为场景中的电灯泡。他理了下鬓角,对白唯笑笑道:“学弟,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慢走。”白唯说。
卢森还在给白唯喂吃的。任君尧走在走廊的人群里,听着外面的羡慕声和好奇的私语。他越走越快,大步流星,在旁人看不见他的拐角里直把衣角也掀起来。
就在这时,他在难看的脸色里蓦然想起一件事。
——从头到尾,卢森都没问过他是谁。
白唯其实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对于卢森这个“人”来说,问和不问都是正常的。又或者在一个怪物的身上寻求一种逻辑性本身就是一种失误……他在喝下汤的同时,有些头皮发麻地习惯了被外面的人围观的感觉。
这至少让人感觉安全,比和卢森独处一室好多了。
卢森给他喂完饭就开始打扫卫生。这又让白唯觉得极度诧异。他瞪着在卖力打扫的卢森,甚至有点怀疑卢森又换人了。
夜幕降临,围观的人群也走了。白唯本以为卢森会离开,可他发现,卢森竟然躺在了旁边的小床上。
那张小床是医院自带的、给陪床的家人睡的。它小而窄,对于一般的女性来说要睡下都有些费劲,更何况是卢森。
白唯看着卢森带来的人在病房里装这个、装那个,活生生把病房装成了城堡里的豪华房间。卢森带来的人没有动那张小床,所以白唯自然地觉得卢森不会在房间里留下。
可他现在看起来是要睡下……白唯说:“你打算今晚睡在这里?”
卢森立刻回头:“对,我觉得护士总不会比我照顾得更好。”
“这张床……你怎么没买替换的床?”白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在鼓励你乱买东西的行为……”
白唯说完又觉得自己后一句话很没必要。卢森既然是怪物,那他当然是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想杀人、想取心、哪怕想钻进镜子里和对着镜子剃胡须的院长来个贴面舞都是他的自由。没人会说一只鬼不能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也没有人会要求一只鬼不要拉灭电灯而是去吹灭蜡烛。所以卢森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解释。
所以白唯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点痛苦。他发现自己刚才下意识地要说卢森买这些东西很浪费,而且很不会读医院的空气。
就像他要管他一样。
“哦,我觉得这没必要。”卢森往小床上一躺。他大半条腿都悬在空中,看起来像坐人体跷跷板一样滑稽。
没必要?也许怪物就是喜欢这么睡着,也许怪物会在他睡着后偷偷变形,以适应这张小床。白唯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但就是没办法想到,或许卢森只是在那三小时里想到了无数白唯需要的东西,而忘记了自己要睡一个小床。
白唯让自己不要想这些奇怪的东西。睡在他身边的卢森是一只他住院了也摆脱不了的怪物。他难以忽视卢森的存在感,这让他浑身紧绷,即使已经是黑夜也无法入眠。
白唯在被子里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说:“你还是回去睡吧。你睡在那张小床上,我想到这个,就睡不好。”
卢森说:“这张小床还是挺好的。在很久以前,我都没有床可以睡呢。”
“你一个富家公子,怎么会没有床可以睡……”白唯说到一半心里便警铃大作,他怕说破真相打破此刻的平衡,又改口道,“我听说很多留学生出国的第一个星期,都只能睡在地板上。”
呃,确实,地板也挺硬的。卢森同时因为说漏了嘴感到警戒。还好一无所知的白唯递出了台阶。
其实顺着台阶下就可以了。说出一句简单的话,他们依旧是富家公子卢森和名门望族白唯,就像白唯受伤之前的生活那样。但卢森发现,他很抗拒那样做。
可向白唯展示他的身世,是让他光是想想,就更加抗拒得要命的一件事。这意味着他和白唯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卢森缩在那张坚硬的小床上,他用人类的声线说:“说不定我的童年,发生过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模棱两可,却心跳如雷。
他本以为白唯会说“是么,我也是一样”。
可他迎来的,只有白唯的沉默。
白唯翻了一下身。他心里的坚冰好像比非人类还要硬。他说:“是么,那还挺厉害的。”
在这个潮湿的春夜,他们一人是逡巡在荒野里的游骑兵,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退。另一个却是在堡垒里关上所有窗户的王子,不求死,也不求生。
或许再等等吧。卢森看着夜色里白唯的背影,像是绵延的春山。他想他已经立志,他一定会让他们的家庭越来越好起来的。
比任何两个人类组建的还要伟大。
白唯提心吊胆,又时常忘记自己应该提心吊胆。距离他知道卢森是怪物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白日无事,躺在床上细细地盘数过往,觉得卢森是超能力怪物这件事越来越有迹可循。
他和卢森的初次相识是在咖啡馆里。彼时他的祖父和管家都已经知道了他性冷感的问题。管家给他打电话,说祖父让他去见见小卢——那个名字本该是小鹿、还是小露如今已无迹可寻。白唯那时只认为,自己又要去见一名女性,而且他认为自己必须做一个能承担起她往后人生的人。一次又一次祖父要求的相亲让他压力过大,甚至为此在盥洗室里呕吐过一次。
然而,他在咖啡馆里等了五分钟,在礼貌地给小鹿发去信息后,匆匆赶到咖啡厅的竟然是个男人——还比他更高大。这让白唯感到很不可思议,他甚至忘记了喝咖啡,一直盯着卢森看。他左看右看,怀疑祖父是否想要另辟蹊径,即使没有后代,也要恢复他的男性功能,哪怕是通过前列腺。可以说,这是他对陌生人最失礼的一次注视。
或许是这个举动引发了管家的误会。也是在那时白唯才知道,他每次相亲时,祖父都会让管家坐在易于观察他的位置,好全程监控他的反应。管家认为白唯对小鹿很满意,祖父也给白唯发信息,要求他安排和小鹿的第二次见面。
白唯和卢森的第二次见面是在水族馆。这次,卢森提前了十五分钟到来。他笑容和煦,举止优雅,除此之外,他还相当地博学,能说出每种海洋生物的生活习性和演化历史。
他对于各种海洋生物的口感描述更是增加了他的幽默感——或许这很地狱,但对于从小对制作尸体标本感兴趣的白唯来说刚刚好,那种微妙又风趣的小小恶意。卢森在第二次约会中的优秀表现洗刷了白唯对他第一次约会迟到五分钟的恶感。这让他觉得和卢森出门这件事,好像也并不怎么尴尬。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白唯却有一丁点毛骨悚然。在第三次约会里,白唯分析了各种生物标本的骨骼肌肉走向和要害位置。然而,这只是出于他本人的理性分析。可对于卢森而言,那些海洋生物的口感……难道他是真的吃过?!
不过比这还要反胃的是白家人的跟随。在第二次约会后,白唯又拿到了一条消息——其实更像一个报告,报告里夸赞了他和卢森约会的适配度。
在过去的几次相亲里,白唯也都会获得它。
但这次和卢森在一起的报告却很不一样。回想起来,或许那时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卢森家境优越,学历体面,不游手好闲的同时对事业也没有过于狂热的追求。”
“他与你相处愉快,兴趣爱好相投,对于与你一起在青禾定居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在你们的关系稳定下来后,你们可以结婚,然后回到青禾一起生活……”
以往,无论是怎样的相亲对象,祖父和管家总会在报告上指出他们可能会导致和白唯“不匹配”的缺点。或者家境外强中干,会期待白家为他们填补亏空;或许事业心太盛太重,不会愿意和白唯一起保守经营白家的产业,一定会另谋他路;或许贪图享乐,肉眼可见沉迷于各种奢侈物品;或许不切实际,比起现实里的经营,更沉迷于虚幻的概念……
每当他们指出那些相亲对象的缺点时,白唯总会觉得,那一条一条好似也在指责他。
唯独卢森。白家的专家们就像是中邪了一样,认为他很适合白唯,而且毫无缺点。任何普通人都无法在白家那自相矛盾的要求中获得这样高的评价。如果白唯真心喜欢卢森,他应该会因此感到狂喜吧。即使并非如此,他也应该因为找到了一个如此符合要求、他也并不讨厌的对象而感到如释重负。
白唯又呕吐了。他感到压力巨大,在盥洗室里吐了个昏天黑地。他在镜子里惶然而茫然地看见自己满是血丝的眼。他和卢森的第三次约会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错。所有的评估报告也说明,他和卢森顺理成章地发展,会有一个有保证的美好未来。
他甚至已经可以看见他和卢森顺滑地滑进婚姻。就像少年时取得好的成绩就会顺利地滑进北都大学一样。而且所有人都是期待会这么做的,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白唯交到卢森的手上了。
没有任何阻力,绝对光滑,白唯不懂自己怎么会感到如此反胃。
白唯下意识地开始疏远卢森了——在他们的关系稳中向好时。但很快管家给他寄来了两张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让他邀请卢森一起去看。那时候距离白唯上一次和卢森约会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白唯并不想和卢森断绝关系,但也不是很想见到他。这两张票让他压力剧增。白唯看着日历,觉得既然已经半个月了。他应该再见一面他。
卢森答应得很快。他们于是在慈善拍卖会上碰面了。半个月没见的卢森穿了一身很得体的礼服,身上的法国香水味得体又浪漫。白唯站在他身边,微笑着和其他宾客打招呼。压力给胃部带来的反胃感越来越重了。
慈善拍卖会的主人是一个外国政客。早年,他为了一种资源,主持了对一个小国的袭击。小国国民们民不聊生的图片一律被媒体压了下去。现在,他大谈环境保护和动物保护。他展出的部分拍卖品来自于不同的小国家,所得的款项将被用于环境保护和植物肉研究……
白唯就在大厅里看画。此刻拍卖会主人在他背后不远处接受采访,卢森则站在他身边。这样虚伪的晚宴让白唯昏昏欲睡,就在这时,卢森对着那副画作,忽然来了一句:“哦,这个鱼我吃过,还挺好吃的。”
白唯:?
被白唯看过来,卢森又说:“口感沙沙的,像是冻坏了的水果冰沙。”
主人在前台接受采访,大谈环境保护。白唯和卢森却像两个恶劣的中学生一样,在展厅里走来走去,对着所有的画作里的鱼类指手画脚。
“这个我吃过,口感像果冻。”
“这个不好吃,咬一口有腥水流出来,饿死了也不想吃这个。”
“这个刺太多了。”
在环保慈善晚宴上说这个和坟头蹦迪有什么区别!可在那些华服美酒和衣香鬓影背后,他们穿着和宾客们同样的衣服,却像两个阴影中的反社会分子一样四处流窜。白唯跟在卢森身边,卢森说话,对所有动物评头论足,不避免描述可爱动物属于野兽的那一部分,特别没有素质,特别像两只鬼鬼祟祟又坏事做尽的小动物。
白唯在那一刻觉得他们好像两个文明世界里的流浪者,穿着破衣烂衫到处乱跑,把痰吐在每个人干净的裙摆上。他有点想哈哈大笑了,可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他还想拿起一把手枪,对着香槟塔上的每个玻璃酒杯开枪,从上到下,然后酒杯就会一个个炸开,琥珀色酒液如涕泗横流,在鲜红地毯上流出血液一般的印记。就在他胡思乱想中,他们走到了最后一个展厅里。一座雕塑立在那里,是慈善晚宴主人的雕塑,不知道是哪个马屁精送来的。中年的慈善晚宴主人站在那里,意气风发,手里还举着一个雕得很精美的王冠,王冠上嵌着一颗巨大的宝石。
“你想看那个王冠吗?我可以扶你爬上去看。”卢森在他耳边说,“爬到那个雕像上去。”
他转头,看见卢森的蓝色眼珠像是阳光下的海洋那样蓝得强大。
晚八点的钟声就在此刻敲响了。八声,然后拍卖会就要开始了。白唯就在那一刻如梦初醒般地,从穿着玻璃鞋的公主变成了灰姑娘,从小混混变回了文明人。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白唯干巴巴地说。
他转身走得特别快,向宴会主人为迟到道歉时也很有礼。就像刚才他突然被扒光了扔到大街上那样,白唯在那场宴会里没有再和卢森多说些什么话。晚上十二点,他更是匆匆地坐上车回家了。
回家后,他看着镜子,心跳如雷。白唯用手指伸进自己的嘴里,牙齿咬着骨节。他发现自己想到今天的行程,竟然不想吐。
用手指挖喉咙也没有这种感觉,好像身心舒畅。
卢森或许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罪白唯了。在那天后,他发了一些试探的短信。最终,他邀请白唯去一家海鲜餐厅。白唯痛快地答应了他。
想到这里,病床上的白唯的表情变得特别扭曲。
又是海鲜!又是吃海洋生物!现在他看出来了,卢森不是博学,他只是特别的喜欢吃!
在慈善晚宴上,他应该也是忍不住,开始交流自己对于吃海鲜的想法!
至于爬雕像……对于怪物来说,或许石头就是可以爬的石头,而不是雕塑。
白唯已经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了。医生在几次查房后,惊讶地表示白唯手腕的恢复情况很好,大大地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本以为白唯的手腕至少要经过长达一年的恢复期,可现在看来,或许三个月内,白唯就可以完全恢复如初了。
“是吗?谢谢医生。我想再向您了解一些骨骼学的知识……”卢森与有荣焉地骄傲笑着,并且追了出去。
整个医院的医生都非常喜欢卢森。他们明明日常工作忙碌,却总会对卢森的提问表现出极其异常的耐心——哪怕是急诊室的医生。有护士在给白唯换药时说漏嘴,说是因为他们觉得卢森的身上存在着某种玄学:自从卢森来了,医院的各种手术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住院部的病人夜晚不再发病,曾经急诊室门庭若市,如今过来的病人大多也只是小病轻伤,这让医生们拥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甚至不再那么迷信苹果,厌恶火龙果……
而且卢森每次简单地问完问题,都会给每个医生留下小礼物还有几十支水笔。这可是最珍贵的礼物。
联系到白唯还是因为救助小孩受伤的,他们都觉得这一家人人品很好。
他们也渐渐因为认识了卢森和白唯,从而能把报道里那个白唯和眼前的白唯对上号了。在大城市里时,白唯曾饱受报道中伤,因此尤其厌恶媒体和面对大众,乃至于出门。因此当护士忽然提到这件事时,他差点心跳骤停。
“等你病好了,有没有可能把咱们医院和咱们镇写进去呀?”那个小护士叽叽喳喳的,很高兴,话也很多,“可不可以也写一写我?”
那些人说过那么多“伤仲永”之类的话,说过“白唯精神失常去隐居”、“白唯和前出版社闹崩”之类的。可小护士她们对此好像毫不关心,她们只崇拜白唯获得过文学奖。
小护士说:“我平时是不怎么看书,但你要是写了,我肯定会买的。”
各种各样的阴霾在她们眼里,和真实的人比起来,好像就是一粒沙。
“光是看见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就知道很多流言都是瞎编的了——之前镇上还说你们关系不好。”护士长也说,“你老公可紧张你了。我听见他拿着论文问医生,韧带生长需要什么……”
白唯保持微笑的表情在那一刻忽然就出现裂痕了。
护士长出去后,白唯盯着自己的手腕,忽然间毛毛炸开。
“一年的恢复期变成三个月的恢复期,难道他在偷偷改造我的身体、修我的手腕?”
“他给我的身体里注入了什么东西、让我发生了什么变化吗?等等……”
某十天的记忆涌入了白唯脑袋内。终于,白唯也有精力想到了,那些他在病床上从头梳理、还没来得及梳理到的事情。
卢——森——!!
你给我的体内到底做了什么改造!!
白唯又急又羞又气。这下他总算彻底明白了。卢森就在这时进病房了。他看着白唯立刻跑过来。
“你的手还没好呢,怎么在床上乱动。”
白唯仰着头,用死亡射线看着他。
“怎么了?”卢森说。
“没事,老公,我就是坐得有点无聊了。”
一周后,白唯终于又向卢森露出了温柔的、可爱的笑容,外加说了一句“老公”。
死刑,必须死刑!
“你终于又笑了。看来手术结束,你的病痛减弱,心情也变好了。”卢森欣慰地说。
白唯:……
卢森坐在白唯旁边削苹果。他的刀法很好,手指也很灵活,薄薄的苹果皮从头削到尾,一点也不断裂。他说:“秦医生人真好。我请教她骨头和韧带的相关知识,刚才给她送了一箱稀有水果过去,她竟然一个都不要。”
“你送她什么了。”白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说。
“芒果,草莓,火龙果。”
白唯:……
白唯闹完一时脾气,忽然想到了很严重的事情。卢森削的这个苹果大概率是要喂给他吃的。难道卢森就是趁着这些时候,偷偷给他下毒?
他立刻直起身来看卢森的手部动作。卢森见他看的很谨慎专注,笑道:“亲爱的,你这种表情,总让我想起我们刚认识时,你到医院来看我……”
他正要丢苹果皮,却发现垃圾桶里,已经有了新鲜的苹果皮。
“今天有其他人来过了?”他顿了顿,道。

“上午?任学长来过。”白唯说。
这些天任君尧如打卡般,每天都会抽个时间来白唯的病房。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询问白唯的病情,表达一点关心,然后再聊一聊大学时的事情和这几年的工作经历。没事干时,任君尧还给他削个苹果。
其实白唯很清楚任君尧来这里跑一趟的用意,当然不是为了那点成分很少的关心。在医院里住了这些日子后,白唯也明白,雪山镇虽不算很小,除了好的大学之外,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但也绝不算大。
雪山镇的居民们大多生于此长于此。他们人生中会离开雪山镇最远的时刻,也不过是去隔壁城市上大学(而且这只是少部分)。在那之后,绝大多数居民都会选择返乡,继续他们平静又悠然的生活。
他们中大多数人对外界不感兴趣,比起远方更喜欢在院子里摆花弄草,周末去山里滑雪徒步。在这个地方,任君尧拥有的一切“过去见闻”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他想要讨论音乐会,想要讨论文学,想要讨论世界形势,都找不到愿意接话的人。
想要炫耀,都只能一拳打到棉花上。
于是白唯就成了唯一的好炫耀对象。在意识到他的目的后,白唯冷眼看着他,觉得他滑稽得有点好笑。
卢森的脸色却变得有点难看了。他手握着自己的苹果,刀在他的指尖像蝴蝶一样飞舞:“那个任……”
“任君尧。”白唯有点无语了,“你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哦,任君尧。”卢森的语气冷冰冰的,和说一个任务对象的名字没区别,“他给你削的苹果,你吃了?”
“没有。”
白唯怎么可能吃任君尧给他削的苹果。他有洁癖,光是看见那只苹果在任君尧的掌心里过了一遍,就已经让人没胃口了。
卢森脸色稍霁,但又变得不爽:“他没有自己的苹果么?跑过来吃你的苹果?”
“那倒没有。他的夫人每天都会给他做午饭。”白唯想到任君尧向他炫耀自己的午餐盒了。
“我也每天给你带饭了……”卢森把苹果放在手心里切,“那他削的苹果呢?”
任君尧没吃,白唯没吃,垃圾桶里没有,那苹果去哪里了?
“……花瓶里藏着。”白唯指了指床边的玫瑰花,“你去把苹果和玫瑰一起丢了。把花瓶洗干净。”
“这是我送给你的玫瑰花!”卢森瞪大了眼睛,一刀切进了自己的掌心,鲜血迸射而出。
“你的手……”白唯也瞪大了眼睛。
卢森把刀一放,若无其事地抹了下掌心,那道深深的伤口就此消失了。接着,他看向白唯,一脸疑惑般:“我的手?我的手没问题啊?”
白唯:……
行!他刚才就不该喊那句,卢森一个怪物,他管他有没有受伤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卢森让自己的伤愈合了,还让他刚刚喷出的血消失了。可现在,那枚苹果还在卢森的手里!血只是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又不是在物理世界里消失了!
白唯在短暂的别过脑袋后又把眼睛瞪了回来。卢森要是敢让他吃这个苹果,他现在就用那把水果刀捅进卢森的心脏里。
“不是手不手的问题,你怎么能把他的苹果放在我送你的玫瑰花里。”卢森说。
“当着探病的客人的面,直接丢掉苹果不礼貌,所以我藏在里面了。”白唯说,“你要和我吵架吗?”
……不吵架,我怎么能和你吵架。卢森有点悻悻的。他说:“好,我一会儿把花丢了,换一束新的进来。亲爱的,你吃我给你削的苹果吧。”
他讨好地把手里的苹果块递给白唯。
水果刀就在这一刻被白唯不小心用手肘撞倒,以自由落体之势扎到了卢森的大腿上。
“哎呀,老公。”白唯的声音又担忧又娇娇的,“你有没有被扎到动脉呀。”
“……”
卢森拎着一束玫瑰和两个不被需要的苹果进入垃圾间。在处理完这两样东西后,他抬起面无表情的脸,表情比沙尘暴的天气还要阴郁。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解决掉任君尧了。
任君尧不仅骚扰他的老婆,还在他和白唯的面前炫耀。卢森甚至打听到,由于任君尧和白唯同为从大城市回来的高材生,他们两个人一度在镇上被当成对照组来对比,从个人到家庭,从职业到现状。任君尧是牙医,工作稳定,老婆还是镇上前富豪的女儿,比卢森这个外地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在对比中获得了完胜的好成绩。
是可忍孰不可忍!卢森靠在墙边,抿唇玩着刚刚把他捅出一个洞的水果刀。
放在过去,他肯定会直接干掉任君尧。他有一万个方式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事情牵涉到白唯。为了恶补人类社会的知识,卢森每天都在看书看电视。他从中学到一点: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如果任君尧去世,他就会变成雪山镇纯元,镇民眼中的完美家庭白月光。往后镇民们提到任君尧,只会感叹“多好的年轻人,多完美的家庭,可惜英年早逝”。而他和白唯的家庭,则会被形容成“就像当年任君尧的家庭一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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