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接到池野和林逾白,把他们送到酒店,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秘书打来的电话叫走了。
池野似乎已经习惯了,拉着林逾白的手腕,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上楼。
他爸就是这样,他们每年来首都找他的时候,说是一起过节,其实不一定能一起吃上一顿饭。
池野并不想在林逾白面前过多的说起“父亲”这个话题,他们入住的酒店是他爸爸安排好的,不需要去前台办理手续,直接输密码进门就好了。
酒店是套房,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池野问林逾白想住哪一间。
林逾白指了指大的那间。
池野笑起来,“你真的不跟我客气一下啊。”
林逾白没搭话,他慢吞吞地脱掉身上的棉服,棉服又大又厚又笨重,穿在身上行动十分不方便。
他肚子上还贴着暖宝宝,他把暖宝宝也撕下来,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池野立刻过来握他的手:“手冷?”
他们到达首都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林逾白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想找人分享,却发现除了林昕之外,另一个他很想分享的人就在身边。
于是正在收拾行李的池野收到了林逾白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酒店外白白的雪景。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边和林逾白一起看窗外的雪。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池野看的是林逾白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到了晚上,天上终于开始下雪。
荀丽来了一趟,给他们送了热汤,还有排骨煲。
她在酒店坐了一会儿,问林逾白习不习惯这边的天气:“要是觉得冷,晚上就和小野一起睡。”
她关切地看着林逾白,林逾白点了点头,低头喝汤。
他安静喝汤的样子很乖,荀丽越看越觉得喜欢。她又嘱咐池野:“睡觉前记得准备一条湿毛巾,免得空气太干。”
池野说:“妈,我知道了。”
荀丽有些抱歉地看着他,“你爸这几天比较忙,你……”
池野大老远跑过来,说白了就是为了见他爸,可他爸刚接到孩子,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走了。
“没事啊,他忙他的。”
池野端起塑料碗喝了一口热汤,镜片上迅速糊了一层水汽。
他摘下眼镜放在一旁,硬朗的五官与他爸如出一辙,就连不高兴的样子也十分相似。
荀丽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她有三个孩子,池柏青年纪小需要照顾,池宇是女孩,身体又有缺陷需要她时刻关注着,所以相对的,花在池野身上的心思就没有其他两个孩子那么多。
池野也一直比较懂事,能不麻烦她的时候就尽量不找她。
可是说到底,池野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一眼,他也想要爸爸妈妈的陪伴和关心。
“给你。”
察觉到池野的情绪不太好,坐在旁边的林逾白忽然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他面前的米饭上。
等池野看向他时,他已经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那碗米饭。
荀丽走后,池野和林逾白一起收拾了桌子上的垃圾。
荀丽来酒店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雪了,她进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雪下得挺大”,然后站在玄关拍掉了身上的雪。
林逾白把她的话记在心里,整理好卫生后,他又开始站在窗前看雪。
在灯光的照射下,满天飞舞的雪花很漂亮。
池野倒了杯热水拿在手里,从后面走过来,问他要不要下楼堆雪人。
林逾白从玻璃窗上看到他的影子,有些矜持地说:“会不会很冷啊。”
池野端起水杯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热水,点点头,“是啊,那就不去了吧。”
“……”
林逾白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池野笑起来,不久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说:“想去堆雪人?”
林逾白这才学乖了,说:“想。”
池野说:“你说‘池野哥哥,请带我下楼堆雪人吧’,我就带你去。”
他想得美,林逾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不去就算了,”他走到衣架前开始穿那件很重的棉服,一边穿一边说:“我自己下去。”
“好啊。”
没想到他都快要穿好衣服了,池野依旧没有改口,甚至端着那杯水靠在墙上,笑眯眯地望着他。
见他真的没有要一起下楼的意思,林逾白终于开始慌了。
他问池野:“你真的不陪我一起去吗?”
池野学他说话:“不去就算了,我自己下去。”
甚至把他脸上的表情学了个十乘十,学完之后还即兴发挥,轻哼了一声。
林逾白:“……”
“哎。”
他叹了口气,垂下睫毛,一脸失落地往外走。
同时,心里开始倒计时。五。他穿过玄关。四。
他的手搭上门把手。三。
他压下门把手,将房门轻轻往外一推……二。门开了。一。
池野放下水杯,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攥住林逾白的手腕,把他拉回来,关好房门。
“我穿个衣服。”
他丢下这句话后,返回房间拿起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棉服,一声不吭地穿到身上。
在这场无声的拉扯当中,林逾白大获全胜。
出门前,池野撕了几个暖宝宝,分别贴在林逾白的肚子,后背,以及棉服的两个口袋里。
“手冷的时候就把手伸进口袋里。”池野给林逾白的棉服口袋贴好暖宝宝,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说要让林逾白自己一个人下楼。
他拍拍林逾白的口袋,告诉他:“不要等手冻僵了再往口袋里放,知道了吗。”
林逾白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池野看着他,他比林逾白高一些,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要说‘知道了’。”
林逾白说:“知道了。”
他都这么听话了,池野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双手插兜,酷酷地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前,池野伸手按了一下电梯。
林逾白走到他旁边。
等电梯的时候,他伸手按着池野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请带我下楼堆雪人吧,池野哥哥。”
池野哥哥……池野哥哥……他叫我池野哥哥……
这下池野什么情绪都没了。
他轻咳一声,耳根隐隐发烫,还好首都的天气比较冷,不至于让他的耳朵烧得通红。
电梯到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迈进电梯,却被林逾白拉了一把。
林逾白把他拉回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奇怪。
他指指电梯旁边的指示灯,说:“这是往楼上走的电梯。”
而他们要下楼。
他问池野:“你还好吗。”
说真的,池野不太好。
他甚至不敢看向林逾白,否则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他盯着银色的电梯门,点了点头,“我还好。”
林逾白收回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睛。
从酒店大厅走出来后,被零下二十几度的冷水一吹,池野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么冷的天,外面的行人不多,刚下的雪覆盖了之前的脚印,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逾白在网上看了很久的雪人教程,有信心堆出又大又圆的雪人。
可是等他实际下手操作时,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首先,雪花是松软的。
并不像面团那般可以任由他搓扁揉圆。
其次,雪球是脆弱的。
林逾白稍微一用力,手里的雪球就散架了。
于是林逾白努力忙活了半天,最后堆出了一个丑丑的小雪人。
池野折了两根树枝,插在雪人两边当作胳膊。
林逾白问他:“是不是很丑。”
池野书:“有点儿。”
林逾白:“……”
池野立马改口:“仔细看看还是挺可爱的。”
他们俩在楼下玩了很久,林逾白果然不听池野的话。
池野在他的口袋里贴了暖宝宝,让他手冷的时候把手放进口袋里,可林逾白直到双手全部被冻僵之后才想起口袋里的暖宝宝。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冻僵的手接触到暖宝宝后又疼又痒。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把手拿出来,盯着青白色的手指看了一会儿。
池野问他:“是不是冷。”
林逾白含糊地回道:“还好。”
他说“还好”,一般来说就是承认的意思。
池野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人体散发的热度和暖宝宝的热度是不一样的,林逾白冻僵的手贴在池野的脖子上,既不疼也不痒,开始迅速回温。
只是他的手刚贴到池野的脖子上面时,池野打了个哆嗦。
林逾白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不要这样。”
池野态度十分强硬地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把手抽回去。
直到林逾白的手被他的体温捂热。
林逾白的手指已经从青白色恢复成白皙的模样,甚至有些发红。
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池野的手,想拉过他的手帮他暖暖。
池野拒绝他的触碰,并把他的两只手全都塞进了口袋里:“不准伸出来了。”
林逾白小声“哦”了一声,又说:“好凶。”
“凶吗。”
池野笑着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
林逾白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雪。
就算不堆雪人,也不想回酒店。
池野陪着他在楼下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两人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林逾白走到路灯下,望着飞舞的雪花看了很久,忽然说:“池野。”
他看雪的时候,池野就在看他。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池野立马给出回应:“在。”
林逾白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似乎结了霜,他仰起脸,久久地注视着天空,说:“我很开心。”
池野微笑道:“看到雪很开心?”林逾白摇头。
他说:“和你一起看雪很开心。”
回到酒店后,两人身上的棉服都有些湿漉漉的,池野摘掉起雾的眼镜,抓起桌子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请他们送两份姜汤来。
林逾白脱下棉服挂在衣架上,拿着毛巾擦拭上面融化的雪水。池野把自己身上的棉服也挂到了衣架上。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拉起池野那件棉服的袖子,开始擦拭上面的水珠。
两件棉服的材质不同,池野这件似乎更好擦一些。
池野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去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林逾白答应下来。
池野说:“洗澡的时候,要打开头顶的暖风。”
他走到洗手间外面的一整排开关面前,教林逾白怎么操作,“你看,就是这个。”
林逾白看了一会儿,打开洗手间的门,抬头看向头顶的暖风。
池野打开开关,上面便源源不断地吹下热风来,洗手间里的凉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算了,”池野忽然说:“我先洗吧,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林逾白问他为什么。池野没告诉他原因,只摸了摸他的头,“待会儿有人过来送姜汤,趁热喝。”
说完便拿起换洗的衣服和毛巾进了浴室。
林逾白不明所以,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大房间,坐在床上摸了摸上面的床单。
这家酒店似乎是接待国际友人的,下楼的时候,林逾白看到很多异国面孔。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门外响起铃声,机器人送了两份姜汤来。
林逾白拿走姜汤,坐到沙发上喝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池野洗完澡出来,关进浴室的门将热腾腾的水汽留在里面,让他赶紧进去洗。
林逾白进了浴室才想通池野为什么要在他前面洗澡。
首都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浴室里凉凉的,池野洗完澡后,暖风已经运作了很久,浴室里也充斥着热气,林逾白在这个时候进来,就算把所有的衣服都脱光,也不会觉得冷。……
林逾白洗完澡出来,被暖风吹得头晕脑胀,一边叫池野的名字,一边问他吹风机在哪里。
他晕乎乎地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除了池野之外,还坐着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是池野的爸爸。
林逾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正低声和池野谈论着什么,父子俩听到林逾白的声音,同时朝他看过来。
池野从沙发上起身,“我帮你找。”
林逾白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池野的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叔叔好。”
池野的爸爸气场有些严肃,林逾白冲他打招呼时,他点了点头,“下午比较忙,没来得及打招呼,在这边还习惯吗?”
林逾白说:“挺好的。”
他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注意到桌子上的姜汤被池野喝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喝完。
池野找到装在防尘袋里的吹风机,插好电源,招手示意林逾白过来吹头发。
林逾白走过来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我爸今晚住在这边。”
“啊,”林逾白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大房间,“那我……”
他刚想说那我把大房间让出来,你们两个住大房间,话说到一半,池野说:“知道你想睡大床,我已经让我爸去那个小房间睡了,我和你一起住那间大的。”
他说:“放心吧,他不会说什么的。”
林逾白:“……”
池野靠在一旁,无辜地看着他:“不是你说想住大房间的吗。”
林逾白看着池野,神色有些复杂,“其实……这种情况下,我可以把大房间让出来的。”
然而池野的爸爸已经把他的公文包拿到了那个小房间里。
还去浴室弄了一条湿毛巾,放在暖风附近。
他跟林逾白解释:“这样是为了防止房间太干。”
林逾白还能说什么,他冲池野的爸爸笑了笑,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池野把自己喝剩的那半碗姜汤拿给他爸:“喝点儿。”
池野的爸爸接过来,“都凉了,早干嘛去了,刚才怎么不给我喝。”
池野说:“刚才我又不知道它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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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间的床是两米宽的双人床,睡两个男生绰绰有余。
即使这样,林逾白还是感觉到些微的不自在。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陪池野的爸爸聊天。池野的爸爸在喝那碗冷掉的姜汤,林逾白腿上放着一个抱枕,细白手指抓在抱枕上,在布料上留下一小片褶皱。
池野打电话找客房要了两床被子,客房很快送来了被子,他去门口开门,抱着两床被子经过沙发旁边,走进他和林逾白的房间。
池野的爸爸问他:“你们那间不是有一床被子吗,怎么要了两床?”
池野说:“我有用。”
很快,房间里传出布料摩擦的声音,池野似乎在铺床。
林逾白揪着抱枕上的流苏,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想到池野正在铺的那张床是他们等下要一起睡的,心里便升起几分别扭感。
他低下头,用手指绕着流苏,想要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
没等他整理好情绪,池野铺好床从房间里走出来,靠在门口,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框,“好了,过来吧。”
池野的爸爸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那碗姜汤,池野说:“爸,你也早点睡。”
“知道了。”
池野的爸爸仰起脖子,将碗里的姜汤一口气喝完,从沙发上起身,经过林逾白身边的时候还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发顶。
“早点休息,”他说:“明天让池野带着你好好逛逛。”
林逾白点头,指尖忽然传来钝钝的痛意。
原来是他的手指绕在流苏上,刚才池野说话时,他无意识地用力将流苏一扯,细细的流苏在手指上留下了勒痕。
池野靠着门框,身上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羊绒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很明显。
因为铺床的缘故,袖口稍微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手腕。
他已经摘掉了眼镜,眉骨硬朗,鼻梁挺拔,没了眼镜的修饰,五官的侵略感很强。
林逾白坐在沙发上,偏头盯着他看。
池野挑眉,露出疑问的表情。
“快过来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率先转身,回到了房间。
林逾白坐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手里捂了捂,最后一口都没有喝,拿进了房间。
一进门,他就被床上的布局吸引了目光。
只见双人床的中间,用被子垒出了一条分界线。
这张床上原本就有一条被子,池野又找客房要了两床,一床他自己盖,另一床拿来堆在床中间,将这张大床一分为二。
林逾白捧着水杯呆立几秒,看着池野问:“这是什么?”
池野走过来抽走了他手中的水杯,微笑着说:“三八线。”
“三八线?”
林逾白的表情很空白。
“对,”池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手臂上的肌肉结实有力,他抬起手指,隔空点了点大床:“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
林逾白:“……”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属于他的那半边床旁边,蹬掉拖鞋爬上去,背对着池野躺下。
不等池野好好欣赏他因为侧躺而显得格外劲瘦细窄的腰身,他便用手拉着被子,猛地盖到了头顶,只留下一小片乌黑的头发。
酒店的供暖很足,房间里很暖和。
池野伸手抓着羊绒衫的下摆,脱掉身上的衣服,裸着上半身坐到床上,伸手关掉了灯。
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很好,灯一关,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
在一片黑暗中,皮肤摩挲布料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逾白卷着他的被子,使劲儿往床边挪,身后留出大片空间。
池野单手撑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他的被子,往里拉了拉,轻声提醒道:“小心掉下去。”
林逾白说:“不要碰我的被子。”
然后一把将自己的被子拽了回去。
池野还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林逾白语气幽幽:“你过线了。”
“我这就退回来,”池野好脾气地说:“你往里面睡一点,床很大,而且中间隔了被子,不会碰到我的。”
林逾白:“……”
他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目光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看清横亘在床中央的那条由被子垒成的“三八线”。
他盯着那条“三八线”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床被子很不顺眼。
床的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池野很快脱的只剩一条短裤,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面朝着林逾白的方向,轻声说:“晚安。”
林逾白还在赌气,没有理他,闭上了眼睛。
池野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能好好休息,脑袋一沾到枕头,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林逾白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池野应该睡熟了,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伸手摸到床中间的被子。
他抓着那条叠成长条形状的被子,谨慎地往自己这边拖动。
池野的呼吸绵长,显然对身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林逾白宛如蚂蚁搬家,一点一点将隔在他和池野中间的被子挪到了自己身后。
他把被子推到床边,总算是心满意足,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池野的方向。
又等了一会儿,他悄悄把自己的枕头往池野那边扯了扯。
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安静,池野的呼吸声不见了。
枕头摩挲在床单上的声音消失不见后,池野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林逾白的手还抓在枕头的边缘,整个人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池野又问了一遍,语气轻柔:“在干什么?”
好半晌后,林逾白小声说:“我冷。”
池野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阅读灯。
柔和的灯光亮起,林逾白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池野也看清了黑暗中发生的事情。
林逾白把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床被子推到了身后,自己带着被子和枕头霸占了床中央。
他躲避着池野的目光,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池野掀开被子,沉默地望着他。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暖风运作的声音。池野宽阔的肩膀遮挡了大部分的灯光,他的影子照在林逾白的脸上。
林逾白躲在他的影子里和他对视。
漫长的无声对视之后,池野问他:“冷吗。”
酒店的供暖很好,电子温湿度计显示室内温度28度。
林逾白不太会撒谎,他找的理由很蹩脚,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他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池野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动作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拉开他的胳膊,轻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碰到你。”
所以他才多要了一床被子,在床的中间加了一条分界线。
林逾白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轻颤,显然情绪正经历着剧烈的波动。
挣扎许久后,他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吧嗒。”
池野关掉了灯。
黑暗中,窗外的风声变得格外清晰,更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车笛声。
池野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仔细看的话,还有几分自嘲。
他说:“乖,不要乱说话。”我会误会的。
真的会误会的。
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发现,我对你心怀不轨,和那些让你觉得讨厌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池野。”
林逾白主动向池野的位置靠近,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他很确定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是我想要主动靠近的人。
窗外寒风呼啸,凛冽的风席卷着雪花砸在玻璃窗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房间里温暖安逸,两人此时靠得很近,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在黑暗中疯狂滋长。
林逾白一点一点贴近,手指搭上池野的肩膀。池野的皮肤很烫,连带着他的手心也开始发热。
池野屏住呼吸。他不敢动。
小猫生性怕人,每一位有经验的饲养员都知道,当小猫主动示好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
让小猫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胸口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林逾白发丝扫过池野的皮肤,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池野的心跳声急促有力,虽然极力压抑着呼吸,林逾白依然可以感受到胸膛处的起伏。
池野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隔着皮肤和骨骼亲吻池野的心脏。
这颗心脏,此时此刻为了他而跳动。
池野的胸口燃起了燎原的烈火。
将他的理智焚烧成灰烬。
他的皮肤柔软滚烫,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林逾白蹭到他的颈窝处,用鼻尖轻拱他的锁骨。
池野的嗓音干涩,说话时,胸口和喉结的位置微微震动。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要抱住你了。”
作为回应,林逾白在他的脖子上稍稍用力地咬了一口。
池野的手落在他的腰上,没有任何温和的缓冲,猛然收紧。林逾白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池野用力抱着他,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肩膀。许久,沉闷地声音在林逾白的耳边响起。
池野说:“我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和他们都一样。”
林逾白固执地说:“你不一样。”
池野闭上眼睛,贪恋地汲取着林逾白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一样。”
“不一样。”
林逾白认准了池野是独一无二的人,并且不允许池野说自己和其他人一样。
他小声说:“你是我喜欢的人,怎么会和他们一样呢。”我喜欢你。
从此,你再也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了。
他说这是为了给林逾白那个蹩脚的理由一个充分的发挥空间。
当房间里的温度慢慢降下来的时候,他说:“好了,你现在可以重新靠过来,然后告诉我,‘池野哥哥,我冷,能不能抱着我睡’。”
林逾白:“……”
他默不作声地抓起那床充当三八线的被子,抓住被子的两角一抖,将被子展开,叠在自己的被子上。
他钻进两层被子里,留给池野一个背影。
“我要睡觉了。”
因为侧躺的姿势,他的脖子微微向前弓起,修长的脖颈被乱糟糟的发丝盖住,半遮半掩,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池野掀开他的被子钻进去,从后面抱住他。林逾白不安地动了一下。
池野用手撩起他的头发,在他后颈上亲了一口。
林逾白猛地转过身,怒气冲冲,责问池野:“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流氓。”
“能。”
池野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搂着一个大娃娃那般,将林逾白抱在怀里。
“睡吧,”他说,“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池野只关掉了他们这个房间的供暖,其他几个房间的供暖系统还在运行,室温最后停在了22度。
不算太冷,盖着两层棉被甚至有点热。
林逾白往枕头另一边缩了缩,说:“如果你非要跟我一起睡的话,能不能拿掉一床被子。”
“不行,”这次池野很快拒绝了他,他用自己的鼻尖摩挲着林逾白的脸颊,这个举动显得很亲密。他说:“只盖一床被子半夜会冷。”
林逾白冷着脸,看起来对池野表现出的亲热不为所动——如果忽略掉他红红的耳尖和泛着潮红的皮肤。
他在池野胸口推了一把,力气很大,险些将池野推到被子外面。
“如果你不把暖气关掉,”林逾白冷冷地说:“只盖一床被子根本不会冷。”
池野笑着捧住他的脸,亲他的鼻子和额头。
他终于说出实情:“房间里温度太高,你第一次住暖气房,睡一晚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