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宇没给婴儿送过礼物,她正准备上网搜索一下送礼攻略,池野叫住了她。
“姐,”他笑着说:“送个平安锁吧。”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宝宝:一身牛劲以及大家可以get到看起来香香的平安锁吗!
林逾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司机,更记不清自己怎么付的款。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后,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完成完成订单,下车。
刷电子钥匙进小区的门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险些把钥匙落到地上。
门卫看他长得面生,举止又怪怪的,不由多看了两眼。
门禁打开后,林逾白抓着钥匙冲进小区门,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冲向继父家的别墅。
等他跑到家门前,用湿漉漉的手指按向指纹锁的时候,指纹锁却发出了验证失败的声音。
“滴——指纹错误。”
林逾白手上全是冷汗,是黏腻湿滑的,他把手指按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再次按向指纹锁。
“指纹错误。”
“指纹错误。”
验证接连失败,指纹锁自动锁定,林逾白再也没有耐心,伸手砸向厚重结实的防盗门。
他像一只哀恸疯狂的小兽,用力砸着面前的房门:“开门!开门啊!”
“白增勇,你出来啊!”
让他进去!让他进去!
林逾白不知疲倦地砸了十来分钟的门,终于引来了附近的邻居。
那是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穿着软底皮鞋从隔壁的院子里走出来,在三四米远外停下脚步,“你好,你找谁呀,这家人不在。”
林逾白转过头。
他的脸上既有汗水,也有泪水,嗓子很哑,肺部仿佛要爆炸了,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涌出来。
他似乎对脸上的泪水毫无察觉,重复着男人的话:“……不在家。”
“是啊。”
男人观察着林逾白的模样,见他年纪不大,身上还背着书包,觉得他不像什么很危险的人,便向前走了几步,在他身旁站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孩子,擦擦眼泪。”
林逾白没有接,他问:“他们去哪儿了。”
男人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你和这家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林逾白疲惫地靠在防盗门上,哑着嗓音说:“这家的女主人是我妈妈。”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被泪水沾湿成一缕一缕,面容呆板,嘴唇毫无血色。
在他身后,黑色的防盗大门高高伫立着,坚固,冷硬,衬托的林逾白的皮肤异常苍白,修长的四肢格外孱弱。
在坚不可摧的钢铁大门面前,人类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他进不去这道门,也找不到妈妈。
徐知理是林昕研究生时期的师姐,两人并称为导师门下的两朵金花。
研究生毕业后,林昕选择到医美行业工作,徐知理则在导师的推荐下去海外留学,博士毕业后在一家跨国公司做顾问。
她三十多岁才结婚,婚前与丈夫说好要做丁克,不会生儿育女。
丁克的观念,她早在学生时代就挂在嘴边,还经常劝自己的师妹们不要生小孩。
她说,生孩子会导致女性的身体过早的衰败。
林昕打趣道:“师姐,你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徐知理已经被护士们护送回了病房,林昕受了很多皮外伤,但不影响行动,干脆跟了过来。
徐知理有些惆怅:“我老公的妹妹有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懂事可爱。说真的,我很羡慕她有那么多孩子……”
尤其是近几年,徐知理的年龄越来越大,思想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她的工作顺利,家庭和睦,丈夫一家都是情绪稳定的人,她自己也算高知女性。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来,都很适合养育一个孩子。
看着小姑子的孩子个个聪明乖巧,她开始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徐知理坐在病床上,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的肚子,她说:“我想好了,以我现在的能力,应该可以教养好一个孩子。”
她是大龄产妇,早年为了漂亮,节食减肥拖垮了身体,这一胎实在很凶狠,可她不后悔。
她只后悔没有早点想通,早点给自己的家庭带来一个新生命。
她向林昕解释:“我不是为了完成女人的使命才要孩子,我只是觉得,有一个孩子陪在身边,好像也不错。”
“我知道,”林昕说:“我们家的宝宝都上高中了,他很优秀,我给你看他的照片。”
徐知理问:“孩子的名字就叫宝宝吗?他会不会觉得别扭不高兴?”
池野陪着池宇去金店买了一块小银锁。
一开始,池宇是想送一块金锁的,被池野拦住了。池野说:“送金锁的话舅舅和舅妈心里会过意不去。”
就算池宇现在自己当老板,手上不缺钱,可她到底是个小辈,而且是高中生的年纪,送的礼物太珍贵,反而会给人增加负担。
送礼重在心意,点到为止就好。
池宇一琢磨,觉得他说的是这么回事,最终挑选了一块小巧精致的银锁。
池野也在柜台前挑挑拣拣半天,选了两条银链子。
池宇问他:“怎么买两条。”
池野说:“另一条我有用。”
店员帮他们把平安锁和银链穿好,装在礼盒里递过来,另一条银链也在池野的指挥下用小布袋装起来,单独放进一个袋子里。
池宇斜了他一眼,了然道:“送人?”
“是啊,”池野收起那根单独装好的银链,大方承认,并且说:“你想要的话送你一根。”
“切,”池宇撇嘴:“我才不要呢。”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外走,池宇忍不住说:“池野你知道吗,你刚刚看那根银链的表情好肉麻,你到底要送给谁啊,你是不是早恋了?我要告诉妈。”
虽然知道池宇在开玩笑,她不会真的去找荀丽告状,池野还是说:“妈肯定不管。”
“哦~”池宇狡黠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炸出了池野的话:“你真的早恋了?”
“是谁啊,漂亮吗?你们学校的?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尽管退学在家,不用被校规校纪的条条框框所拘束,但池宇到底是个学生年纪的女孩,对这种对于学生来说充满了禁忌感的话题充满了热忱。
“快告诉我嘛。”池宇用肩膀撞了池野一下。
“不告诉你。漂亮,我们学校的,你好看。”池野依次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好看?”
池宇被他哄得眉开眼笑,伸手在他胳膊上打了好几拳,“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你一定觉得她更好看!”
池野也不避开,任由她在自己胳膊上捶打,笑着说:“你最好看。”
到了医院,出于礼貌,池宇说想先去找自己的主治医生打个招呼。
池野本想陪她一起过去,却被池宇安排了别的任务:“你去买果篮。”
池野知道她是故意支开自己,不想让人陪着,只好点头答应。
池宇总是这样,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所以出门在外时格外注重“独立”,能自己完成的事情尽量不让其他人陪着。
每次她独自一人到主治医师那里拜访,都会换来医生和护士善意的称赞,“池宇自己过来的,走路越来越稳当了,康复得真好。”
这样的对话常有,池宇乐此不疲。
池野有些心疼地想,其实她对自己残缺的双脚还是很在意的。
越在意,越要装作不在意。
她不喜欢周围的人因为她是个残疾人而对她格外优待。
当初她因为意外事故休学一年,等她坐着轮椅回到学校时,发现老师和同学都把她当成了保护动物,学校还特地请了心理老师给她做疏导。
她受不了那种小心翼翼的关照,去学校上了几天课,回来说自己想退学。
荀丽听了她的话,很冷静地问:“你确定自己想清楚了吗。”
池宇平静地回:“我想好了,念书又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我会弹钢琴,还会拉小提琴,我想开家琴行,自己当老板。”
她从小就很有主见,也相当有魄力,很多大人都不一定比得过她。
“好,”荀丽点头,“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办理退学。”……
“小帅哥,果篮包好了,加上打包费一共是328,怎么支付?”
店员的声音打断了池野的回忆,他接过店员递来果篮,拿起手机:“扫码。”
“好的,我扫你。”
池宇发消息说,她已经跟主治医生打完招呼了,现在正往住院部走。
她让池野直接往去舅妈的病房。
池野给她回了个ok,拎着果篮走进医院大门。
路过停车区域的时候,他听到有个男人在打电话。
男人背靠着一辆路虎,指尖夹着烟,粗声粗气道:“妈,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要我把避孕套戳破……是,她是怀了,可那个臭婊子居然直接把孩子打掉了……妈的,我低声下气伺候了她这么久,她连孩子都不肯生……还要和我离婚……我不可能答应,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接你。”
池野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走过,男人没有注意到池野,挂断电话后,他把吸了一半的烟头随手抛在地上,转身打开车门,骂骂咧咧地爬上车。
等他驱车离开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池野折返回来,踩灭了烟头,捡起烟头扔到了附近的垃圾箱里,望着那辆路虎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不是故意偷听男人打电话的,因此并没有留意男人的正脸。
可他在步行街外面的小广场上见过那辆车。
是国庆假期,林逾白的妈妈和继父去秦奶奶家看他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池宇:你早恋?
池野:我单相思,满意了吗。
白增勇对林昕动手的那天,是邻居帮忙报的警,又叫了救护车。
他告诉林逾白:“你妈妈在第一人民医院。”
林逾白背着书包就要走。
男人叫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虽说在背后这么说人不好,但是你爸爸他……”
林逾白绷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生硬:“他不是我爸。”
“好,”男人好脾气地点点头,迅速改口:“你的那位叔叔,品德方面有些问题。”
“在你妈妈嫁过来之前,他曾经在其他人门前泼油漆、把垃圾倒在别人门口,逼走了一位邻居——就因为那位邻居提醒他深夜不要在住宅区鸣笛。”他望着林逾白,委婉地建议道:“我看你妈妈还年轻,你劝劝她吧。”
林逾白的瞳孔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觉得有些冷。在接近午时,太阳当空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冷得发抖。
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继父那种毫无缘由的厌恶来自哪里。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坏人。
哪怕他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一直以来,白增勇身上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林逾白感受得到,第一次见他的池柏青也察觉到了。
可他在林昕面前表演的太好了,林昕身边的人,包括林昕自己,都以为他是一个踏实憨厚的好人。
正因如此,林昕亲手将自己推进了一个火坑。
林逾白没有去医院。他回了书店。
回来时,秦奶奶已经给木雕抛好了光,正拿着小刷子给木雕上桐油。
见林逾白回来,她高兴地招呼道:“白啊,帮奶奶刷一下油。奶奶年纪大了,看不清楚,容易漏掉边角。”
林逾白放下书包,走过去接手秦奶奶的小木雕。
他给小木雕刷桐油,刷着刷着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脸颊滚落,寂静无声,秦奶奶用忙着用抹布清理砂纸打磨后留下的木屑,竟然没有发现林逾白在哭。
给木雕刷好桐油后,林逾白拿着书包回到了房间。
他打开书包,拿出证书和奖杯,在桌子上拜访整齐,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昕。
过了很久,他才收到林昕的回信。
林昕不知道林逾白去过她工作的整形医院,更不知道他回过家。秉持着做戏要做足的原则,她假装自己刚下手术台。
「妈妈」妈妈刚做完一场手术出来,最近很忙。
「妈妈」这是宝宝拿到的奖杯吗,宝宝真棒。
「妈妈」你是我的骄傲。
他和林昕,一个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另一个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林昕发来的消息,林逾白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眼泪还是像下雨一样,怎么都落个不停。
林逾白坐在桌前哭了很久,哭够了又拿出老师布置的卷子开始做作业,午饭都没有吃。
秦奶奶注意到他一直没有下楼,想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又怕他在睡觉,打扰到他休息。
所以池野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着实松了口气。
她说,“小池,白已经回来了,你快去楼上找他吧。”
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喜欢关心孩子有没有饿肚子,秦奶奶说:“中午他也没有下楼吃饭,你记得问他饿不饿,饿的话记得下来吃饭,厨房里有鸡蛋,已经煮好了,热一热就能吃。”
池野连声答应:“知道了,奶奶。”
他把手伸进口袋,攥住了里面的小布袋,顺着楼梯往林逾白的房间走。
林逾白一大早就出门,很有可能是回过家。
池野在舅妈的病房里见到了林昕,也就是说,林逾白这次回家扑了个空。
林昕请求池野不要告诉林逾白她住院的事,但池野不敢保证林逾白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并没有告诉林昕,林逾白一大早就回家了。
林昕刚做完人流手术不久,身体还很虚弱,又经历了一场家暴……情绪还是不要太过波动比较好。
林逾白做完了一整套卷子,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肩膀和脖子有些僵硬。
他放下水笔,刚准备活动一下肩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外面是池野的声音:“天仙,开门。”
林逾白正准备活动肩膀的动作一顿。
他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池野以为房间里没有人,然后离开。
门外,池野已经停止了敲门的举动,又气又无奈地说:“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秦奶奶告诉我你回来了。”
林逾白垂下眼睛一声不吭,也不往门口的方向看。
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就算是池野也不行。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林逾白以为池野终于走了,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收起试卷,准备到床上躺一会儿。
就在这时,门口的方向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动静。就好像……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林逾白警觉地看向房门。
“咔。”
伴随着一声轻响,房门的锁被钥匙打开了,门后露出池野笑微微的脸。
他望着林逾白震惊的面孔,挑了挑眉,明知故问地说:“原来你没睡啊,我敲了半天门没有声音,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林逾白的嘴唇紧抿,偏过脸躲开他的注视,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忽然很在意自己的眼睛。
他想,哭了那么久,不用看镜子就能猜到,眼睛一定是红的。
林逾白不想让池野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抗拒池野的靠近,往后退了一步,小腿抵在椅子上,身后退无可退。他说:“出去。”
池野说:“我不。”
他关上房门,走到林逾白面前,把钥匙扔到书桌上。
“当啷。”
是金属钥匙跌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林逾白的身体随着那个声音轻颤了一下。
池野站在他面前,两人贴得很近,稍微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对方。
池野问他:“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
林逾白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飞快地瞥了池野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不让池野看到他红红的眼睛。
他开口,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解释:“我没有看到你的消息。”
这是真的,平时除了林昕和营业厅,没有人会给他发消息。所以除了林昕的消息意外以外,其他信息他向来都是一键清理掉的。
池野不知道信了没,继续问道:“嗓子怎么哑了?”
林逾白不肯说话了。
池野抬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克制,只是轻轻地用自己的手指从林逾白的发丝上掠过,在林逾白生出躲闪的念头前便把手收回来了。
池野把手收紧口袋,碰到了里面的小布袋。
他想起自己来找林逾白的目的。
他注视着林逾白的脸,林逾白眼眶红红的模样特别好看,让人连一刻都移不开眼。
池野说,自己马上要过生日了,想问林逾白要一个礼物。
“……”
林逾白的视线稍微往上一抬,撞进池野的眼中。
沉默良久,他拆穿了池野的谎言:“你的生日早就过了,为什么撒谎。”
“哦?”
池野有些意外。
他问林逾白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生日已经过了。
说话时,他的嘴角弯弯的,还在笑,没有一点说谎被人当场拆穿的自觉。
林逾白轻哼一声,说:“你叫池野,你的姐姐叫池宇。”池宇,池野。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林逾白下巴微抬,修长的脖颈延伸出漂亮的线条。他眼中带着几分倨傲,说:“你和你姐姐是双胞胎,我猜你们两个的名字取自这里,所以你们的生日应该在七八月份。”
而现在是十二月,如果他的推测没有错误,那么池野的生日早就过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话音刚落,站在他面前的池野忽然发出闷闷的笑声。他莫名笑了好久,然后伸手在林逾白的脸上使劲捏了一下。
“天仙,”他说话时,语气中尚且带着笑意,“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这不是池野第一次夸奖林逾白可爱,林逾白却有些羞赧。
他不知道池野为什么又夸他可爱,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接话,只好转移话题:“你想要什么礼物。”
池野主动开口问他要礼物,应该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至于是什么东西,林逾白真的想不出来。
池野目光一动。
他把手伸向林逾白的脖子,用指尖勾住他脖子上的红绳,将红绳扯了出来。
他说:“我要这根绳子。”
林逾白搞不懂他,微微皱眉:“你要这个干什么。”
池野睁着眼说瞎话,说得头头是道:“我这段时间太倒霉了。”
“……”
池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在玻璃柜里精心挑选半天的银链子,“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他很诚恳地说:“我真的很需要你的红绳。”
林逾白叹了口气。
随后认命般摘下了脖子上的平安锁。
他解开红绳,小心翼翼地将平安锁取下来。
池野的手很大,手掌很宽。
林逾白把红绳放进他的手心,认真地说:“那么,希望它能够帮到你,给你带来好运气。”
【作者有话说】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出自诗经《豳风·七月》
池野说,他要给红绳配个装饰,让林逾白陪他去风情街逛逛。
风情街在距离他们几百米外的位置,算是江州市的旅游景点之一,不到200米长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摊子,大多都卖一些进货价很低的小饰品或者工艺品。
还有几个摊子专卖盗版cd。
当然了,盗版cd卖的比正版还贵。
每年都有很多来江州旅游的客人被宰。
林逾白对风情街略有耳闻,他说:“那里骗子很多。”
大部分摊主打着“手工艺品”的旗号,贩卖着从批发市场淘来的小物件,把进货价不超过两位数的东西卖出成百上千的高价。
林昕曾在那里买下一对玉葫芦摆件,放在电视墙上做装饰,后来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定,发现那就是两块染色大玻璃。
那时候林逾白才上初中,对那两块染色玻璃的印象十分深刻。
因此池野一说要去风情街,他第一反应就是阻拦。
不料池野冲他露出微笑,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有特殊的购买渠道,不会被骗的。”靠的太近了。
林逾白略感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紧绷,装作轻松地问:“你从哪里拿到的钥匙。”
说话间,他低头扫向桌上的钥匙,长长的睫毛随着目光垂落,看起来十分乖巧。
江州虽是南方城市,12月的气温依旧有些凉,林逾白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露在外面的皮肤显得格外白皙。
池野注视着他的脖子,那里已经换上了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下方坠着那枚漂亮的平安锁。
林逾白半晌没有得到回答,抬眼看向池野。
池野这才回道:“从门框上面摸到的。”
周六的步行街很热闹。
大孩子小孩子满街跑,情侣们手拉手,还有很多借着周末出来透气的高中生。
他们三两成群在街上乱逛,还有几个学生打扮的女孩站在琴行外面,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憧憬地打量着里面的乐器。
池野大大方方地揽着林逾白的肩膀往风情街的方向走,林逾白挣脱了几次,好不容易挣开后他又会搂上来,最后只能随他去了。
池野像是察觉不到林逾白的抗拒一般,嘴上还在说:“你没吃中午饭,我们先去吃饭吧。”
林逾白没什么胃口,闻言摇了摇头。
池野问他:“真不吃?”
林逾白很高冷地嗯了一声。
“那就算了,”池野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原本还想带你去吃土豆泥拌面呢,他们家的香辣土豆片也很不错。既然你不想吃,那我们直接去风情街吧。”!!!
早在池野说土豆泥拌面的时候,林逾白已经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被池野带着走出四五步,到底是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道:“好吃吗。”
“什么?”池野故意装傻。
“……”
林逾白抿了抿嘴,目光游移,小声说:“土豆泥拌面。”
池野立马用手掌托住他的脸,把他的脸往自己这边压,坏笑着问:“不是不吃吗,问这么多干嘛。”
为了听起来就很好吃的土豆泥拌面,林逾白忍辱负重,任由池野贴上自己的脸。
他僵着脸说:“问问也不行吗。”
“行,”池野笑起来,“问问当然行。”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林逾白负气地推开他的手,加快脚步往前走。
池野大笑着追上去,用手抓住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他说:“面馆就在风情街附近,我现在带你去。“林逾白立刻意识到池野刚刚是在耍他,想发作,但是看在土豆泥拌面的面子上忍住了。
市中心的商铺寸土寸金,池野带林逾白去的那家面馆又在风情街旁边,租金昂贵,店面极小,门口的招牌都快要被两边的广告牌挤没了。
进了苍蝇馆子,里面总共就四张桌子,现在已经过了饭店,只有几个外卖小哥坐在椅子上等单。
池野带着林逾白走到最靠近后厨的桌子,老板见他来,很高兴地招呼道:“小野来了,今天想吃什么?”
不等池野点菜,他先端来一大盘虾片:“刚炸好的,你们先吃着。”
林逾白夹了一个虾片放进嘴里,边嚼边看池野跟老板闲聊。
这里离步行街不远,池野的家就住在步行街,与附近的老板都能聊上几句。
老板笑呵呵地看着林逾白,问:“新同学?之前怎么没见过。”
池野说:“这个学期刚转来的,成绩很好。”
老板用肃然起敬的目光看着林逾白,把林逾白看得耳根都有些发红。
这家面馆在商业街开了二十多年,招牌一共三样。
除了池野提到过的土豆拌面和香辣土豆片,还有一道老式桂花酒酿,做成一片一片的形状,装在保温桶里,谁想吃自己去打。
池野舀了两块,在上面淋了桂花酒,递给林逾白。
林逾白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醪糟?”
“嗯,”池野在他旁边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老板自己做的,没什么度数,你尝尝。”
林逾白:“……”
他问池野:“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这种自制的醪糟确实没什么度数,但是上头很快,尤其是吹过风以后。
所以在部分地区,米酒又称“随风倒”。
林逾白才不傻。
他把装着醪糟的碗往池野那边推了推,让他自己喝。
池野端起碗喝了两口。
酒酿是装在保温桶里的,即使到了下午依旧冰冰的,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池野三两口下去,碗里的桂花酒少了一大半。
林逾白偷偷观察了他一下,见他喝完以后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用勺子挖了一块醪糟。
他想,只吃一口,不会醉的。
十分钟后,老板端着两份土豆拌面从厨房走出来,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
两块桂花酒酿全都进了林逾白的肚子。
“面来了,小菜和汤在右边,自己去盛。”
老板笑呵呵地放下面碗,拍拍池野的肩膀,“带着你同学过来,一定要吃好。”
“好。”
池野帮林逾白把面拌好,让他趁热吃。
旁边的林逾白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池野看了他一眼,顿感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