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逾白抬起头,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倦倦地睁开眼。
许喆莫名地紧张,支支吾吾道:“池,池野呢。”
“他去医院拆石膏了,”林逾白还没接话,坐在池野前面的冯雅军扭过头来,友好地看着许喆:“有什么事吗?”
许喆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卷子。
因为前段时间那场风波的影响,他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听课,这次月考退步了很多,他想找池野帮他看看卷子。
冯雅军有心帮忙,可他自己学习成绩也不咋样,实在帮不了他。
不过……他把目光转向了林逾白,然后告诉许喆:“池野不在,你可以找天仙啊,他学习成绩也很好。”
冯雅军乐呵呵地说:“这次月考的排名还没下来,但是我们班主任说,林逾白这次好像考得比池野还好呢。”
“是,是吗。”
许喆又开始结巴了。
林逾白也在看他,许喆慌乱地说:“我打扰你睡觉了,要不,要不我先回去,等你睡醒了再来。”
林逾白摇摇头。
他伸手接过许喆的卷子,示意许喆坐,“我帮你。”
冯雅军和胡晓对视一眼,拿起自己的卷子同时转身,“我们也要听。”
林逾白:“……”
“只能讲一小会儿,”他说:“我等一下要出去。”
冯雅军敏感地抬起头:“出去?去哪儿?”
林逾白没有作答,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耷拉下来,认真地给许喆讲起了错题。
池野去医院拍了片子,确定了骨折的地方已经长好,医生拿来剪刀给他拆了绷带。
刚拆下石膏的手臂还有些不灵活,医生说了两句注意事项。
池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
“哎,半大小子,恢复得快。”医生笑着坐在椅子上,看看病历单,再往诊室外看了一眼,“自己来的?”
池野嗯了一声。
医生称赞道:“真不错,我女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离不开人,被蚊子叮一下都要嚷嚷半天。”池野笑了笑。
“医生,”他问:“这就好了吧,我能走了吗。”
“走吧,”医生说:“左手先别用力啊,刚长好,还得养两天。”
池野拿着单子去二楼缴了费用,折起单子塞进口袋里,低着头走上扶梯。
扶梯缓缓下行,池野掏出手机给荀丽发消息。
「池野」妈,我拆完石膏了。
荀丽打了电话来。
“小野,”她责备道:“妈妈不是说了吗,拆石膏的时候我陪你去。”
“不用,又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家里三个孩子,池宇和池柏青,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年纪还小,全都离不开人。
荀丽整天忙里忙外,池野实在不想麻烦她。
他正要告诉荀丽自己准备回学校上课了,目光忽然扫到了坐在大厅里的一个人影。
医院大厅中央有一个雕像,雕像周围围着一圈白色的景观座位。
此时,在巨大洁白的白求恩雕像下,坐着一个穿十三中校服的男生。
他手里拿着一个土豆丝卷饼,很认真地吃着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不出的可爱。
“妈……”
池野对着手机喃喃道:“我好像看见我同学了,先挂了啊。”
荀丽那边说了句什么,池野没听明白,他挂断了电话,三两步走下了电动扶梯。
“天仙,”还没走到林逾白面前,他已经情难自控地扬起了笑脸,“你怎么来了?”
林逾白咬了口卷饼,抬起头。
四目相对,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拿起放在一旁的塑料袋。
袋子里装着另一个卷饼。
他坐在椅子上,抬高手臂,把卷饼递到池野面前:“给。”
池野三两口下去,馅料满满的卷饼便少了一大半。
他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个,转头看林逾白,林逾白还在慢悠悠地吃着他那个只有土豆丝的卷饼。
池野把装卷饼的纸皮揉成一团,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问林逾白:“你怎么出来的。”
林逾白说:“请假。”
“我知道是请假,”池野盯着他看,“理由呢?”
“肚子饿。”
林逾白一手拿着卷饼,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一张折得很工整的假条。
池野接过来打开。
假条是王副主任签的字,上面的理由很离谱:请假外出买吃的。
更离谱的是,王副主任居然批准了。
池野有些不可思议地问:“王主任就这么签字了,他没说什么吗?”
“他说了,”林逾白说,“但是我给学校拿了很多奖杯,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池野,目光中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自得:“这次月考的排名出来了,王主任说,你是第二名。”
“哦——”
池野假装听不懂:“我是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啊。”
林逾白不说话,有些矜持地扬起了下巴。
池野的心都要被他萌化了。但他故意说:“王主任那么高兴,第一名应该是王朔吧,王朔考第一了?”
【作者有话说】
王主任:林逾白啊,你要请假,请假做什么呀?
宝宝:肚子饿,出去买吃的。
宝宝:很快回来。
王主任:学校食堂也有吃的,实在不行去超市看看?
宝宝:不好吃。
王主任:那……
宝宝:饿的影响学习了。王主任:!
王主任(chua地撕下一张假条):我马上给你签假条!
第43章 原来是因为他
周六上午,林逾白起了个大早,从书桌上拿起书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几个奖杯,还有一些证书。
他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把奖杯擦了一遍,又检查了一下证书。
证书上贴着他的一寸蓝底照,深蓝色的背景图上面印着他的脸,眼尾微挑,嘴角下抿,看起来死气沉沉,没有半分朝气。
林逾白用指尖戳了一下照片,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
他合上证书,有些赌气地将证书放在了桌子上。随后拿起书包,将奖杯全都装了回去。
林昕工作的整形医院在另一个区,林逾白从约车软件上叫了一辆车,背起装着奖杯的书包下楼。
今天是林昕坐诊,他不想回继父的家,特地选在林昕的工作时间,直接去医院找她。
到了整形医院,林逾白进了大门,径直走向林昕的办公室。
前台的接待员叫住了他:“逾白,林医生不在。”
林逾白停下脚步看过去,接待员接着说道:“林医生已经有三四天没来医院上班了,不少客户指明想让林医生做手术,林医生不来,她们的手术只能一直延期,有几个客户都不高兴了。”
“为什么。”林逾白一怔。
他前天还跟林昕通过电话,林昕语气温柔地告诉他,她这段时间工作会比较忙,没有时间去书店看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接待员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林医生请假那天值班的人不是我。”
林逾白拿出手机给林昕打电话,铃声响过两遍后,自动切入了忙音。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林逾白又尝试了拨了几遍,每次都没有人接听。
接待员见状拿起前台的话筒,在座机上按下一个号码,“稍等,我帮你问问唐院长。”
“嘟——”
“喂?”
座机开了免提,院长醇厚的嗓音响起:“有什么事吗。”
“院长,”接待员说:“您现在有时间吗,林医生家的小孩儿过来了。”
唐院长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你让他来我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就在一楼的走廊尽头,林逾白背着书包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
林逾白推开门,唐院长坐在办公桌后看两张头骨片子,听到开门声后抬起头,冲着林逾白点了下头,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逾白。”
“唐叔叔。”
林逾白微微皱眉,肤色白皙,眉眼冷冽,与林昕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他说:“我打不通我妈妈的电话。”
“别急,”唐院长放下手中的片子,示意他先坐,而后才道:“叔叔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唐院长说话的速度很慢,像是边说边组织着语言:“你妈妈她……前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我劝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林逾白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她怎么了?”
唐院长叹了口气,说:“她怀孕了。”
“……”
林逾白好半天都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
唐院长一直看着他,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逾白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喃喃道:“哦。那挺好的。”
唐院长这才露出微笑。
“好孩子,”他说:“你妈妈把孩子打掉了。”
林昕得知自己怀孕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孩子打掉。
她和林逾白的继父结婚之前就说过,她不会再要孩子了,林逾白的继父也满口答应了。
婚后两人一直很注意措施,这次怀孕不太可能是意外。
林昕告诉唐院长,她怀疑白增勇在避孕套上面做了手脚。她叹息道:“老白看着老实,没想到会做这样的事。”
唐院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林昕不打算让林逾白知道这件事。
但唐院长显然不这么想。
“逾白,你已经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从办公桌上起身,走到沙发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事情也不能总瞒着你。”
林逾白没有接话。
唐院长坐到林逾白旁边,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书包,“你带了什么?”
林逾白拿下自己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奖杯。
唐院长接过奖杯,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
他身上穿着西装,西装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
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梳着背头,面容深邃俊美,举手投足间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林逾白的爸爸去世后,林昕身边的追求者众多,其中让林逾白印象最深的就是唐院长和白增勇。
林逾白曾经以为唐院长会成为自己的新爸爸。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唐院长长相英俊,事业有成,虽然离过一次婚,依旧很吸引女人的目光。
可是谁也想不到,林昕在唐院长和白增勇之间,选择了看起来更为憨厚老实的白增勇。
林逾白一直不喜欢他的继父。
虽然后者与他相处时小心翼翼,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在讨好他,他还是喜欢不起来。
唐院长放下奖杯,双腿交叠,十指相扣自然搭在身前,脸上带着微笑。
他说:“之前我想不明白,比起你后爸,我到底输在了哪里,现在大概知道了。”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
唐院长说:“叔叔有一个女儿,比你大一些。”
林昕不想要孩子,更不想带着林逾白嫁给一个已经有孩子的男人。
唐院长和白增勇是她众多的追求者中条件最好的两个,林昕之所以选择了白增勇,是因为他没有孩子,也答应了林昕不会要孩子。
她带着林逾白嫁过去,林逾白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唐院长语气有些惆怅,还有几分自嘲:“真没想到我输在了这种地方。”
林逾白没有接他的话,他收起奖杯,拉好书包的拉链,站起身告别:“唐叔叔,我先回家了。”
“嗯,”唐院长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回去好好关心一下你妈妈,她很爱你。”
林逾白先回了一趟书店,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最后在行李箱的角落里找到了继父家的钥匙。
临出门前,他用余光扫到了桌面上的证书,犹豫了一下,他将那几张证书也拿了起来,一同放进了书包里。
林逾白的继父白增勇,早年并不像现在这么有钱,据说还因为偷窃鱼苗跟人起过冲突,将对方打成了重伤。
后来他买下的鱼塘被国家征用,修了高速,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得了赔偿金以后,用这笔钱买下数亩林地,准备种苹果,不料这百亩林地又被征用了。
白增勇从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一跃成为令人眼红的暴发户。
他开始学着其他人炒股票,做投资,出入各种高级场合。
在一次酒宴上,他对漂亮的像仙子一般的林昕一见钟情。
得知林昕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后,更是大献殷勤,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围着林昕转。
有一次林逾白半夜发烧,林昕背着他冲下楼,刚好看到停在楼下的豪车。
是白增勇的车。
白增勇下了车,从她背上把林逾白抱下来,说:“路过的时候看到家里一直亮着灯,不太放心,所以在楼下守了一会儿。”
林昕说不感动是假的。
白增勇是丑了点,和林昕站在一起完全不协调,他又黑又矮,林昕高挑白皙,可林昕还是选择了他。
周围人不理解,甚至有人说林昕和白增勇在一起是为了钱,林昕听了这些话只是笑笑,从来不说原因。
直到今天,林逾白才知道为什么。
原来是因为他。
去继父的家之前,林逾白又给林昕打了一遍电话,还是打不通。
打了这么多电话都打不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林逾白心里忽然有些慌。
他攥紧手机,告诉司机师傅:“我赶时间,可以快一些吗。”
司机师傅从后司机里瞥了他一眼,一脚油门踩下去,超了旁边车道的车。
离继父家越近,林逾白心里那种慌乱的感觉就越强烈。
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了。
林昕从来都不会不接他的电话,就算手术时间没有接到,下了手术台看到未接电话后也会很快拨回来。
可是他从医院返回书店取钥匙,过了这么久,林昕都没有给他回电话。
他问司机:“可以再快点吗?”
司机面露难色:“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就要超速了。”
林逾白报的地址是他们当地有名的富人小区,前几天还出过一则大新闻。
司机用手把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问:“小伙子,你家住在那儿?”
林逾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司机来了劲头,问他:“看你背着书包,还是个学生吧,今天放假?”
“那你肯定不知道,就你们小区,前天有人家暴自己的老婆,据说是邻居听见动静不对,帮忙报了警。”
司机师傅没有得到回应,依旧说得津津有味:“我听说被打的那个女人可漂亮了,他男人倒是挺丑的。”
“你说什么。”
林逾白抬起脸,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不太满意,重新写了一遍,好困555
灰色运动裤上立马粘了一堆猫毛。
池野蹲下身拍了拍裤腿,用手里的猫罐头逗X。X为了吃罐头,倒头一趟,四爪朝天开始卖萌:“喵喵喵~”
琴行的玻璃门上映出池野的侧脸,目光温柔五官立体。他开了猫罐头放在台阶上,X欢快地翻过身,把毛茸茸的嘴巴迈进罐头,边吃边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池野笑着摸了摸它的尾巴根,抬头望向对面书店的二楼,属于林逾白房间的那扇窗子。
他想,这个时间,林逾白应该醒了。
如果他打开窗子透气,或许会看到在楼下喂猫的池野。
池野蹲在台阶上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可书店二楼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X已经吃完了罐头,正舔着嘴巴意犹未尽地用前爪扒拉罐头盒。
池野拾起罐头盒准备扔垃圾桶,顺便在它耳朵上捏了捏,“出去玩吧。”
X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下台阶,走到老奶奶书店外的榕树前,沿着树干蹭蹭爬了上去。
池野扔掉罐头盒,去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饭。
天气一冷,早餐店的生意变得格外好,今天又是周末,哪怕现在已经十点多了,门口还是有人排队。
卖早点的叔叔端着几个巨大的蒸笼从后厨走出来,看到池野,招呼了他一声,让他想吃什么自己拿。
“老板,”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小姑娘看了一眼时间,“我的玉米和豆浆,快点儿。”
老板忙着把蒸笼撂下,池野见状掀开一旁的小门帘走进去,戴好手套,用夹子帮女生装了玉米,“豆浆要什么口味的。”
女生看了他一眼,也不催了,语气甜甜道:“我要红枣黑豆的。”
“好,”池野冲她笑笑,“稍等,我给你拿。”
后面的客人说他要一屉牛肉包子,池野也一并帮他打包好。
老板安放好蒸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池野手中的夹子。
“谢谢你了,”他苦笑道:“你婶儿回娘家去了,我自己真忙不过来。”
“没事。”
早餐店没有土豆丝卷饼,池野要了几个黄金土豆饼,又拿了两个南瓜粥。
老奶奶书店已经开门了,秦奶奶坐在厚重的胡桃木柜台后面,用砂纸打磨一件小木雕。
池野拎着早餐进门,问她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
秦奶奶很喜欢池野,见他进门,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今天不上课?”
池野嗯了一声,“今天周六。奶奶,我上楼找林逾白。”
“你找小白啊,”秦奶奶手上的动作不停,边打磨木雕边说:“一早就出去了,我以为他上学去了。”
池野点点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可能回家了。”
他问秦奶奶:“奶奶,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有。”
秦奶奶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老年机,递给池野,“他妈给我存的,你看看。”
池野接过老年机,开锁,打开电话薄翻找了一下。
秦奶奶手机里的联系人乱七八糟的,什么送水的送书的社区的药店的……池野先找字母“L”,“L”栏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刘快递,根本没有林逾白。
他艰难地翻找了半晌,终于在电话薄的最后面看到了林逾白的名字。——逾白。
在“Y”那一栏里。
池野有些哭笑不得。
“奶奶,”他记下林逾白的手机号码,又在秦奶奶手机上按了几下,“药店的小王经常给老人推销保健品,我给你删了啊,你要买什么药可以找我,我去给你买。还有刘哥,他已经不在我们这一片送快递了。”
在秦奶奶眼里,池野长得好,性格也好,还很聪明能干,因此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秦奶奶手下的砂纸贴在木雕上沙沙作响,她笑着说:“都听你的。”
白增勇已经在医院里跪了两天了,病房外面的小护士对着他指指点点,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冲他撇嘴,偷偷议论他。
“3号房那个男的怎么又来了。”
“昨天下午我去给3号房挂消炎针,刚好听到她说要起诉离婚,你们没看到那个男的当时的脸色有多恐怖。”
“哎,3号房前几天刚做过流产手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呢,那个渣男怎么敢动手的。”
“长得丑就算了心肠怎么那么毒,不知道女人的小月子也需要好好调养吗……”
几个忙里偷闲的小护士在护士站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地讨论着三号房的事。
一位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长相中等偏上,但是气质很好,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眼底带着淡淡的清灰,脸色十分憔悴。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她打断了小护士们的对话,“我是7号房的徐知理,我想去看看我的宝宝。”7号房?
那几个小护士迅速反应过来,这是7号房的那位高危产妇。
大龄孕妇,且遭遇了难产,孩子一生下来就进了保温箱,产妇自己也在ICU躺了好几天。
站在最外面的小护士走过去扶她,责备道:“你怎么出来了?”
徐知理弯了弯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我想看看宝宝,我还没给她喂过奶呢。”
小护士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我们只是护士,没有太多的权限。”
她搀着女人往病房走,“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去找医生帮你申请一下好不好?”
徐知理眼眶湿湿的,不想回病房。
她实在是太牵挂她的宝宝了,趁着丈夫出去买饭,偷偷从病房里溜了出来。
她说:“就让我看一眼吧,我就看一眼,站在外面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行吗。”
小护士为难地摇头,“对不起,回去吧。”
她给另一个小护士使了眼色,那个小护士立马从护士站走出来,和她一左一右搀着女人,往7号房走去。
路过3号房的时候,她们还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对话声。
那个美丽的,被家暴的女人说:“你走吧,我不会改口的。我已经找了律师,离婚协议会尽快发给你。”
男人低声下气地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那天喝了酒,我——”
两个小护士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男人的鄙夷。
被她们二人夹在中间的徐知理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看着3号房的房门,有些不确定地问:“昕昕?”
病房里的人依旧在争执,她没有得到回应,抬高了声量:“林昕?”
病房里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个黝黑的男人走过来拉开了房门。
林昕坐在病床上,单薄的手臂上贴着胶布,上面固定着滞留针。
她的嘴角开裂,白皙的面孔上带着淤青,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印着可怖的掐痕。
饶是如此,她的坐姿依旧很优雅,脊背挺直,抬眼望向病房门口。
徐知理的目光也越过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朝病床上的林昕看去。
四目相对,林昕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师姐?”
故人重逢,徐知理却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面色凝重,动作轻柔但坚决地推开了小护士的手,迈着别扭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病床上的林昕走过去。
她的脸色彻底沉下来,眼中含着暗火,语气又惊又疑:“你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池野给林逾白打了通电话,铃声刚响起就被对方挂断了。
他想到林逾白可能不接陌生号码,便发了条短信:是我,池野,可以接我的电话吗?
对面没有回复,池野再次尝试拨通号码,又被挂断了。
池野:“……”
虽然很想听到林逾白的声音,但是他知道,如果他再打过去,对面该烦了。
没办法,他只能放弃给林逾白打电话的想法,回家帮池宇看店。
可琴行的玻璃门上挂着不营业的牌子。
“姐,”池野问:“今天不开门吗。”
池宇说:“今天周末,你不去医院看看舅妈吗。”
他们的小妹妹至今还在保温箱里没有出来,舅妈也留在医院接受产后康复。
前段时间家里死气沉沉的,荀丽经常偷偷抹眼泪,他们外婆也总是打电话过来。他们三个小心翼翼的,谁都不敢在荀丽面前提到舅舅舅妈,更不敢提他们舅妈生下来的小妹妹。
最近几天倒是好多了,荀丽终日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还主动问他们,想不想去医院看舅妈,看看他们的小妹妹。
“啧,”池野拍了下脑袋,有些懊恼:“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池宇嘲笑他:“是啊,不是天才学神吗,脑子怎么这么差劲。”
“求放过,”池野说:“有你在,我哪敢自称天才。”
要知道,池宇出意外之前,学习成绩比他好多了。
从小,池宇就在学习上稳压他一头。
要是她没有退学,现在大概是像一中的赵云祈那样的全能型天才。只可惜——池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池宇的脚,她穿了长裤,又在假肢上套了鞋子,只要不掀开她的裤腿,没有人会猜到她膝盖以下的部位是假的。
池宇拄着拐杖从他面前走过,对身后的目光毫无察觉,还在考虑要给舅妈送什么礼物:“舅妈那里估计什么都不缺,我想给妹妹买点东西,你说买什么好?”
池野收回目光,不知怎么的,莫名想起林逾白脖子上的那枚平安锁。
那是一枚很漂亮的平安锁,用红绳系着,平时藏在衣服下面。
有一次,池野和林逾白讨论一道题的解法,林逾白微微侧身,低头看着桌上的卷子。
池野偏过头,刚好可以看到他修长的脖子,以及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
他起了好奇心,用手里的笔挑起那根红绳,将上面坠着的平安锁从他的衣服里面慢慢挑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问。
林逾白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挡开他的手,把平安锁放了回去。
池野盯着他的脖子看,林逾白被他看得不自在,以为他还在好奇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于是他重新拉起吊坠,摊在掌心给池野看,说:“这是平安锁。”
“哦,”池野得寸进尺:“我能摸摸吗?”
林逾白:“……”
尽管他看上去很不理解池野的做法,但他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池野伸手捏起那枚精致的平安锁。
平安锁上面带着林逾白的体温,是温热的,不知道为什么,池野总觉得平安锁闻起来应该是香的。
这么想着,他准备凑上前闻一下。
他忽然凑过来,林逾白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他往外推。
“轰!”
安静的自习课上,教室后面骤然传来巨响,班里的人齐刷刷转过头,看到的场景就是池野的凳子倒在地上,他整个人也坐在地上,双手撑地,脸上的表情既茫然又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