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差,对陌生人的接近简直到了抗拒的程度。
具体表现为,他不让除池野之外的任何人靠近他。
医生准备好了点滴和针管,刚要走过来,他立马紧张地绷起身体,抓在池野衣服上的手指指节都有些泛白。
池野用手拨开贴在他脸上的黑发,低声哄道:“先把针打了好不好。”
端着托盘站在不远处观望的医生忍不住开口:“没用的,你过来之前我劝了好久,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仅听不进去,惹急了还有可能会应激。
但是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前。
林逾白仰头望着池野,点了点头。
他哑着嗓音问:“你会陪着我吗,一直陪着我。”
“会,”池野握住他的手,微微俯身,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温和,“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逾白没有接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钟,他又睁开眼,像是确认池野是不是还在。
“我在。”
池野拍了拍他的手背。
林逾白翻过手,用自己潮湿的手心对着池野的,继而抓住了他的手指。
池野转头看向医生,轻声说:“过来帮他把针扎上吧。”
帮林逾白把点滴挂上后,医生松了口气,端着医疗垃圾从输液室走出来。
高主任背着手站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来,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医生点了点头:“输上液了。”
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输液室紧闭的门,单手举着托盘,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个圈,“那个孩子,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高主任叹了口气,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医生不要多问。
医生看懂了他的暗示,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虽然输上液了,但最好继续联系孩子的家长,让家长有时间来一趟吧。”
“好,”高主任说:“我这就回去联系,这边就麻烦你了。”
林逾白身高超过一米八,吃力地蜷缩在半张床上,努力给池野留出位置。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不舒服,池野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把塑料凳子。
他想走过去拿凳子,将整张床的空间留给林逾白。
不料他刚做出起身的动作,便被林逾白察觉到。后者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在抖。
“你要走吗。”他问池野。
池野又看了一眼那把凳子,再看看林逾白,沉默片刻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我不走。”
他起身的动作让林逾白重新变得焦躁,池野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单人床的空间有限,他尽量往床边挪了挪,让林逾白躺得更舒服些。
林逾白嗯了一声,面朝着池野的方向,每隔一小会儿就要睁开眼,确定他的存在。
期间医生过来了一趟,拿来了两张退热贴,嘱咐池野给他贴上。
林逾白体温太高,烧得很难受,呼吸都有些吃力,除了打针,最好用一些物理手段辅助降温。
退热贴黏在皮肤上,湿哒哒黏糊糊的,一点都不舒服。林逾白伸手去撕额头上的退热贴,池野握住他的手不让他乱碰。
林逾白张开嘴唇,露出可怜的表情。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眼睛周围的皮肤也红红的,看得池野心里一紧。
他问医生:“他是不是难受?”
医生解释说:“用湿毛巾会舒服些,但我这里只有退热贴。”
池野想起他小学的时候发烧,他爸用白酒给他擦背,说是可以降温。
于是他问医生:“可以用酒精擦背吗。”
“当然可以,”医生说:“问题是谁给他擦。”
这孩子的家长一直联系不上,高主任他们都没办法,他一个医生当然更没办法。
池野说:“我来吧。”
拿到酒精后,他学着他爸爸倒白酒的手法,拧开酒精瓶的喷头,将酒精倒满手心。
因为林逾白不让他起身的缘故,他只能弯着腰,以一个将林逾白搂在怀里的姿势伸手摸向他的后背。
高烧让林逾白的皮肤变得滚|烫柔软,与冰凉的酒精接触时,林逾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惊恐地睁开了眼。
“是我。”池野用湿漉漉的手碰了碰他的脸,林逾白的脸也是滚烫的,碰到池野被酒精沾湿的手,有些依赖地蹭了蹭。
池野却像是手指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了手。
明明发烧的人是林逾白,他脸上的温度却开始升高。
池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我给你擦擦背,你会舒服一点。”
林逾白看着他,用自己的指尖去点他的手。
“……”
池野把手藏到背后,僵着脸说:“别捣乱。”
林逾白不依不饶,非要碰池野的手。
池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烫,池野手上沾了酒精,凉凉的,他不是想摸池野的手,只是想找个东西降温。
可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池野手上的酒精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残留在皮肤上的那些也被他的体温捂热了。
林逾白还在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池野只好重新在手上倒了些酒精,轻轻拍在林逾白的手背上。
林逾白惬意地眯起眼睛,主动仰起脖子,示意池野把其他地方也拍一拍。
池野的目光从他的手,慢慢挪到他的脸上,最后才将目光转移到线条优美,修长白皙的脖颈处。
林逾白仰着脸,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池野选择将酒精瓶的喷头拧紧,对准他的脖子连续喷了好几下。?
林逾白的衣领被酒精喷的湿漉漉的,脖子上也沾着一层水光,因为侧卧的姿势,锁骨处甚至汇聚了一小汪酒精。
他微微张嘴,目光呆滞地看着池野。
池野不给林逾白擦背了。
他掀开林逾白的衣服,用喷头轻轻喷了两下,随后用手扇风,加速酒精的蒸发。
林逾白不安分地动了动,贴上他的腿,想让他继续用手擦背。
他背上的皮肤光滑细腻,在高热和酒精的加持下,透出浅浅的粉色。
他抓着池野的手往自己身上贴,小声说:“擦擦。”
池野:“……”
他不为所动,扭过头,望着淡蓝色床帘上的布纹,十分铁石心肠地开口:“不行。”
“池野,池野。”
林逾白开始叫他的名字。
“热,好难受,”他在狭窄的空间里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将赤|裸的后背暴露在池野面前,“擦擦。”
因为他可以称得上是胡闹的举动,悬挂点滴瓶的架子都跟着晃动了一下,池野连忙去检查他的手背,帮他把缠在胳膊上的输液管解开。
“池野——”
林逾白又叫他的名字,弓起身子,把自己的后背往外松了松。
池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一个生病的人较劲。
“好,”他说,“我帮你擦,你不要乱动。”
林逾白乖巧地点了点头。
池野将酒精喷在掌心,用自己的掌心贴在林逾白的后背上,轻轻将酒精涂匀。
他的手很大,掌心宽厚,贴在林逾白湿|滑的后背上,像是在抚摸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酒精可以让高热的体温短暂的降下来,林逾白舒服地哼哼了两声,额头顶着墙壁,身后是池野,他觉得很安心。
他放心地闭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池野,”彻底睡着之前,他小声说:“你好。”
池野没听清,凑过去问他:“嗯?”
林逾白没有回答,池野低头看他时,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逾白睡着后,医生又进来了。
他观察了一下输液瓶的进度,又调整了一下滴液速度,随后看向池野:“估计要打半个上午呢,你要不要先回去上课。”
池野看了眼林逾白,趁着林逾白睡熟,他去旁边拿了凳子,此时就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发消息。
“不用,”他谢绝了医生的好意:“我在这里陪着他就好。”
有人陪床医生也方便些,他倒是没有坚持让池野回去,只是点了点头,说:“有需要就按旁边的铃,我就在对面的办公室里。”池野点头。
他给孙凯扬发消息,拜托他课间的时候来一下医务室,给自己带本习题。
教学楼就那么大,人多嘴杂,有点什么消息就像长脚一样传的飞快。
孙凯扬已经从其他学生哪里得知林逾白发烧的事情了,也知道池野被叫到医务室陪床,他给池野回了个ok,问他怎么不找冯雅军帮忙。
池野回答:他太吵了。
他们刚把林逾白送来医务室的时候,医生其实并没有要赶他们走的打算,架不住冯雅军一直在旁边问东问西咋咋唬唬,医生估计是嫌他烦,便把大家都赶回去了。
池野回到教室后心思全都放在医务室里,根本无心背书。
还好余老师给值班老师打了电话,把他叫了过来。
思及此,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觉的林逾白。
林逾白的嘴唇很干,池野用棉签蘸着水帮他润湿了些,可惜作用不大。
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也像小鸟的羽翼。
池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将指尖悬停在林逾白睫毛的上方,隔着空气,轻轻抚摸了一下。
说来奇怪,明明没有碰到林逾白的睫毛,可他的指尖依旧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泛起轻微的痒意。
不止指尖,心间也是。
【作者有话说】
宝宝:池野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余老师终于拨通了林昕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嗓音低沉,十分有磁性:“喂?您好。”
余老师愣了一下,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拨通的是林逾白妈妈的手机号,“您好,请问是林逾白的家长吗。”
“是,”男人的声线很稳重,单凭声音就可以感觉到他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逾白家长,”余老师说:“孩子发烧了,现在在校医务室,您看看你是否有时间来学校看一眼。”
“稍等。”
男人似乎关闭了话筒,手机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大概两分钟,电话那边重新响起他的声音:“我现在过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
他并没有交代自己是林逾白的什么人,余老师也不好追着问。她看过林逾白的档案,大概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便以为男人是林逾白的继父。
医务室这边,高主任送来了水饺。
水饺是学校食堂的教师窗口售卖的,口味还不错,热气腾腾的装在打包盒里。
高主任不仅准备了池野和林逾白的午餐,还给医生也要了一份。
收到水饺的医生表示,自己中午想吃石锅拌饭。
他把自己的那份水饺放在桌子上,让池野他们吃,“点滴已经打完了,吃完饭以后吃药,好好休息会儿,我先去吃饭了。”
“医生你别走啊,”高主任不死心地拎起自己的爱心水饺:“这可是芹菜牛肉馅的!”
“呵,”医生转过头,伸手推了一下眼镜,镜片折射出冷酷无情的光芒,“最讨厌吃芹菜了。”
他脱下白大褂,“砰”地关上输液室的门,留给高主任一个高冷的背影。
高主任大怒:“有的吃就不错了,他还挑上了!”
说罢将那盒水饺放到了林逾白和池野面前的折叠小桌上,“他不吃你们吃,芹菜牛肉的,这是学校食堂最好的饺子。”
“每天只有一锅!”高主任强调道:“去晚了买不到,我特地提前去窗口等着,刚出锅就要了三盒。”
其实是六盒,还有三盒此时正摆放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他和王主任根据饺子的数量平分成两份。
“是吗,谢谢高叔。”
池野笑着拆开塑料袋,掀起外卖盒的盖子。
随着盖子打开,一股热汽猛地升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芹菜牛肉水饺的香气。
林逾白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布,神色恹恹地坐在单人床上,对折叠桌上的水饺表现出轻微的抗拒。
池野则属于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两口的人。
于是除了池野,没有人对高主任带来的爱心水饺感兴趣。
高主任出钱又出力。亲自跑腿买来水饺,怎么说也是一片好意。林逾白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当着高主任的面,用筷子夹起一个水饺吹凉,在上面咬了一小口。
他把水饺含在嘴里,一侧的脸颊微鼓出来,假装自己吃了。
高主任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好好吃饭,身体好的才快!”
“你们俩慢慢吃吧,我先回办公室了,”他拍拍池野的肩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知道了。”
池野起身送他,回来的时候顺便从饮水机接了杯水,他一手将水杯给林逾白递过去,另一只手伸到林逾白的嘴边:“不喜欢吃就吐出来。”
林逾白摇了摇头,随便咀嚼了两下,咽下那半个饺子,放下筷子,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一口气喝完。
他虽然退烧了,但体温依旧要比平时高一些。
隔着外卖盒里冒出来的雾气,他的眼神生动,黑发略显凌乱,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有点开心。
池野只是单纯看着他,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
他走上前,弯腰摸了摸林逾白的头发,神神秘秘地问:“你想不想吃土豆丝卷饼?”
林逾白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很想吃”,但他口是心非地摇了摇头,“还好。”
顿了顿,他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又补了一句:“也没有很想吃。”
“哦——”池野点了点头,学他说话:“没有很想吃。”
“哐!”
输液室的门被人暴力撞开,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生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抓着两个塑料袋。
池野笑着去接他手里的塑料袋,被他甩了好几个白眼。
“我真服了我是你的奴隶吗?你知道我学习的时间有多宝贵吗池野,上次文家豪让我帮他搬书我理都没理,你居然敢使唤我买吃的?”
“兰应,”池野没理会男生的抱怨,掰过他的肩膀,让他面朝着林逾白,介绍道:“这就是群里那个兰应,一班的,上次月考考了班里第四年级第十二名。”
“我靠!谁教你这么介绍的!”
兰应大怒,看上去想跳起来揍池野的头。
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林逾白,解释道:“上次月考是失误,看错了题目。”
看错题目的话确实没办法。
林逾白想了想,用一种很新的方式安慰他:“池野涂错过答题卡。”
兰应脸色稍缓,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对啊,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都会犯错的。”
林逾白看着他,遗憾地开口:“但是池野涂错答题卡之后还是考了年级第一名。”
“……”
“谢谢,”兰应说:“这种话下次可以不说的。”
他教室在一楼,跑腿比较方便,虽然嘴上说着时间宝贵,离开前依旧道:“有事群里发消息,我中午不午休。”
池野把他送到门口,靠在门框上劝他:“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一下呗。”
“屁,”兰应说:“根本睡不着,一想到文家豪拿了第一后那副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我就寝食难安。”
池野哑然失笑。
“我先走了,有事言语。”兰应摆摆手,小跑着离开。
池野拉上房门,回过头发现林逾白已经拆开了兰应带来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了土豆丝卷饼和南瓜粥。
池野走过去帮他打开南瓜粥,故意逗他,“也没有很想吃。”
林逾白说:“我不吃了。”
这么说着,他又在卷饼上咬了一口,脸上鼓起一个小包。
池野笑着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林逾白把折叠桌上的水饺往前推了推,意思是让他也吃饭。
池野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中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折叠桌。
他低头吃起水饺,吃着吃着发现芹菜牛肉饺子里面混入了一个荠菜馅的水饺。
荠菜水饺的颜色比芹菜牛肉要亮一些,池野用筷子在饺子皮上戳了个洞,观察了一下,确定不是芹菜牛肉的。
他夹起那个水饺,往林逾白那边递了递:“给。”
林逾白迟疑地看了眼水饺,再看看池野,似乎在想池野为什么突然给他一个水饺。
“这是荠菜馅的,”池野解释道:“估计装混了。”
林逾白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张口含住那个饺子。吃完以后才问:“干嘛给我。”
“想给你,”池野看了他一眼,“不行吗。”
林逾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垂着眼小声说:“……当然行。”
唐琢的女儿念的是国际学校,平日里又是孩子的妈妈管他比较多,因此他倒是没什么机会踏进高中校园。
他驱车到了十三中门口,被门卫拦下来,要求他进行登记。
“车子就不要开进去了,”门卫指着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停在那里就行。”
“可以。”
唐琢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给林逾白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让她出来接一下自己。
他的衣着长相出众,开的车也不错,门卫打量着他,等他停好车回来,随口问道:“孩子高几了?”
“高二。”
唐琢刚回答完门卫的问题,注意到有个扎着低马尾的女老师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他扬起一抹微笑,迎上去:“余老师,您好。”
“你好,”余老师冲他点点头,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您是林逾白的?”
唐琢说:“我是他母亲的朋友,姓唐。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余老师冲门卫打了声招呼,带着唐琢往医务室的方向走:“您看是让孩子留在医务室,还是把他接回家呢。”
池野收拾好桌上的垃圾,将折叠桌擦干净,接了杯水放在上面:“漱口。”
林逾白端起杯子漱口,将漱口水吐到床边的垃圾桶里。
他的目光追随着池野,池野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看。
医生开了好药,池野正站在一旁研究用药说明,医生在盒子上写好了一次吃几颗药,池野根据医嘱打开盒子掰出药片。
“来,”他重新了接了杯水,一手拿药另一只手端着水杯:“把药吃了。”
林逾白接过药片放进嘴里,就着他手里的水杯喝水,把药咽下去之后说:“有点苦。”
池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居然真让他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
这还是冯雅军扔给他的。
冯雅军爱买零食,人也很大方,每次吃点儿什么东西都要给周围的人分一圈。
池野捏着大白兔奶糖的尾巴晃了晃,笑着说:“你看这是什么?吃个糖就不苦了。”
林逾白嘴上抱怨:“你以为你在哄小孩子吗。”
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糖,要是平时收到冯雅军分给他的糖,他不一定会吃。
可他现在发烧了,嘴巴里苦苦的,真的很想吃这块糖。
池野在床边坐下来,剥开糖纸喂给他,余老师推门的手一顿,隔着门上窄长的玻璃,望着输液室内的这一幕。
池野坐在床边将一块糖果送进林逾白的嘴里,林逾白把糖果吃下去之后,他还捏了捏林逾白的脸,笑着说了句什么。
林逾白别扭地将脸转到一旁,停顿了几秒后,又忍不住看向池野的脸。
眼前这一幕无故让人觉得不该惊扰到他们,余老师收回手,将推门的动作改成了敲门。
她想,这两个孩子,刚开学的时候还打架,现在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看来让他们牵手罚站是个好主意,以后再有学生打架,也可以用这个方式处罚。
听到敲门声,林逾白和池野同时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余老师推开门,笑眯眯地走进来,“逾白,你叔叔来了。”
“叔叔?”
林逾白露出疑惑的表情。
紧接着,他看到了跟在余老师身后的人。
唐琢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的梳上去,看起来既成熟又可靠。
“逾白,”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余老师前面,语气关切:“听说你发烧了,我过来看看你。”
在他身后,余老师冲池野做了个手势,示意池野先出来,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池野刚要起身,林逾白下意识地抓住了他。
这是个条件反射的举动,因为林逾白很快松开了手,将手握成拳,收回到身侧。
他低着头,池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心里软成一片,轻声说:“我就在门外。”
池野和余老师出去后,唐琢走到了桌子旁,拿起上面的药盒看了几眼。
他一进门就注意到林逾白手背上的医用胶布,因此问道:“挂完点滴之后量过体温吗。”
林逾白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坐在床上看着唐琢,犹豫了一下,问:“我妈妈怎么样了。”
唐琢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双腿交叠,如实说道:“做完手术后,她的身体恢复得不太好,医生让她好好修养,所以我收走了她的手机,你发烧的事情她现在还不知道。”
他伸手探向林逾白的额头,林逾白显然有些抵触,但强忍着没有躲开。
唐琢估测了一下林逾白的体温,询问他要不要请假。
他说:“你可以先去我那里,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你。”
林逾白摇了摇头。
他已经知道了白增勇不是什么好人,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安。他想去医院看看林昕,又觉得自己不该插手这件事,去干涉林昕的想法。
林昕是成年人,是他的妈妈,他必须相信林昕可以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似乎是猜到了林逾白的想法,唐琢开口道:“医院那边有我,不用害怕。”
“什么都不要想,”唐琢说:“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你妈妈担心。”
第55章 谢谢你
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安排在一月二十九号到三十号,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
这次期末考试,十三中参与了校际联考。
江州市的市重点高中一共有三十六所,他们所在的中心区有六所,除实验宣布退出联考以外,剩下的五所重高全部加入了校际联考。
对高中生来说,期末考试结束,意味着短暂的自由和解放。
但是到底能不能抓住这次解放的机会,还得靠学习成绩说话。
胡晓说,“我爸说了,要是这次期末考试我能进班里前二十名,寒假就不给我报补习班了。”
“你爸骗你的,”冯雅军露出一副“你们小女生就是单纯好骗”的表情,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等你考进班里前二十名,你爸妈会说——‘胡晓啊,这次考的这么好,赶紧趁着假期上个补习班,让成绩更上一层楼,争取下个学期冲进前十五’。”
“……”
胡晓睁大了眼睛,她居然觉得冯雅军说得有道理,她爸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池野,”横竖都逃不过上补习班的命运,她干脆转过身,问池野:“你平时都去哪里补习啊,推荐一下呗?”
冯雅军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其实,对他们来说,补不补习,去哪里补习,意义并不大,纯粹是给家长一个心理安慰。
要是真的想学,平时在教室里就能好好学习了,何必要等到假期去参加什么补习班。
他们只不过是觉得池野学习成绩好,跟着他报班,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学霸光环罢了。
不料池野说:“我也不知道哪里的补课老师比较好,我都是去高主任那边补课。”
高主任夫妇每逢长假就会在写字楼租一间教室,叫几个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过去开小课。
开课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总共也没几个学生。
除了池野和高凡,再就是王朔孙凯扬他们几个,还有师大附中的几个学生。
附中那几个学生也是池野这一挂的学霸,甚至比池野还牛一些,有个叫箐箐的女生,据说从来都没掉下过年级第一的宝座。
高凡能去上课,全靠爸妈是老师。
这种小班节奏很快,也比较排斥成绩不好的学生,池野没办法介绍他们进去。
他说:“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下公开课。”
胡晓的重点却不在公开课上。
她双手托腮,语气憧憬:“高凡可以和你一起去上课啊,真羡慕她。”
“别想了姑娘,”冯雅军用笔戳她一下,“这还没到期末呢,不如先想想这次月考怎么办。”
十二月的月考在即,先把十二月这关过了再说别的吧。
说起月考,胡晓看了眼身后的空位,关切道:“林逾白怎么样了,还能参加这次考试吗?”
她平日里和林逾白的交流并不多,实际上,班里除了池野和冯雅军,没几个人能和林逾白说上话。
胡晓虽然有些小女生脾气,但心地还是善良的,总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后桌。
“他肯定会参加。”
没等到池野张口,冯雅军先开腔了,他用手点着桌子,说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天仙有点儿强迫症,强迫症是不能容忍自己缺席考试的。”
缺席考试就意味着月考没有成绩,少一次月考成绩,那这个学期就不完整了。
不得不说,冯雅军歪打误撞,还真的猜对了。
余老师办公室里,唐琢提出自己的意见,他想让林逾白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被林逾白拒绝了。
他已经退烧了,但还是有点感冒。说话嗓音闷闷的,带着一点鼻音,“马上要月考了,我问过医生,白天可以去考试,晚自习到医务室挂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