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病床前,将床头降下去,给男人盖好被子,轻声道了句晚安:“晚安,贺先生。”
贺司宴没有回应他,似是已经陷入沉睡中。
谢秋走到自己的床前,脱下鞋子爬上床。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认床,但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床太舒服了,躺了没一会儿,浓浓的睡意便侵袭而来。
夜深人静,病房内寂然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病床上的贺司宴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陪床上的人。
谢秋正抱着被子睡得香甜,脸正好朝向他的方向。
微卷的刘海搭在光洁的额前,卷翘的眼睫安静垂下,鼻梁挺直而秀气,小小的唇珠点缀着淡红色的唇,像只睡着的洋娃娃,睡颜乖巧又漂亮。
贺司宴就这样沉默地凝视了许久,直到眼皮频繁地眨跳,酸涩得几乎睁不开,才收回视线,闭上双眼。
第二天一早,谢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病房里多了个人。
他揉了揉眼睛,原来是护工不知何时进来了。
谢秋下床,声音里带了点晨起的慵懒:“早上好,贺先生。”
贺司宴回道:“早上、好。”
“哇!”谢秋发出一声惊叹,“贺先生,你今天说话变流利好多哦!”
“没错没错!”一旁的护工跟着夸赞道,“贺总的语言功能确实恢复得很好!”
贺司宴神情很淡,唇角微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
谢秋关心道:“贺先生今天要开始复健了吗?”
“是的,医生为贺总制定了详细的复健计划表。”护工给了肯定的回答,“从今天开始,贺总将会按照计划表,针对各项功能进行康复训练。”
说话间,身后的房门被推开,苏婉蓉快步走进来:“司宴,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贺司宴看向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苏婉蓉踩着高跟鞋走到床边,这才注意到谢秋,连忙说:“小秋,辛苦你昨晚照顾司宴了。”
“不辛苦。”谢秋微微一笑,“我昨晚睡得可香了。”
“那就好。”苏婉蓉也笑,笑完转身问道,“司宴,妈跟小秋一起陪你复健,好不好?”
贺司宴声音沙哑:“不用。”
“为什么呀?”苏婉蓉有点着急了,“司宴你不想让妈陪着你吗?”
贺司宴不说话了,态度很明确。
苏婉蓉只好退让一步:“那让小秋留在医院陪你,好不好?”
谢秋接过话:“可以的,今天是周末,我也没有其他事。”
贺司宴看向他,无情地赶人:“你也、走。”
谢秋:“……”
昨晚睡前还好好的,一觉睡醒怎么又翻脸了呢?
“好好好……”苏婉蓉见状,柔声安抚道,“司宴,那你自己好好复健,我们先走了。”
说罢,给身旁的谢秋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门,苏婉蓉嘀咕道:“司宴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但他为什么不想让我们陪他呢?”
谢秋安慰道:“司宴哥哥既然不想我们待在这里,肯定有他的道理。”
“唉……”苏婉蓉叹了口气,“小秋,你先回家休息吧,这几天都累坏你了。”
“我不累。”谢秋顿了顿,“那您跟我一起回去吗?”
“妈还是不放心司宴一个人。”苏婉蓉小声回道,“妈就悄悄躲在外面,不让司宴看到我。”
谢秋:“好,那您小心……”
谢秋坐上贺家的车,回了老宅子。
他在半道上碰见从另一边走来的贺景辰,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
贺景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谢秋半开玩笑道:“你哥嫌我烦,不想看见我,就把我赶回来了。”
贺景辰看了他几秒,换了个话题:“我刚从爷爷那里回来。”
谢秋问道:“是老爷子知道你哥醒来的事了?”
“知道了。”贺景辰往他面前走了两步,“爷爷很激动,想去医院看看大哥。”
“这不好吧。”谢秋迟疑了一下,“老爷子一去,所有人都会被惊动。”
贺景辰冷笑一声:“就算爷爷不去,我哥醒来的事也瞒不了几天。”
谢秋想了想:“也是。”
虽说医院是贺家开的,但医院里人多口杂,消息很快便会被散播出去。
“但是无所谓了。”贺景辰又补充道,“我哥已经醒了,谁敢再动手脚,谁能再动手脚?”
谢秋点头:“我明白了。”
贺景辰转身:“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出去一趟。”
“好的,你去忙吧。”谢秋应声,继续朝里走。
至于贺二少到底要去干什么,就不是他该过问的事了。
谢秋进了家门,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来到小花园,提高音量唤道:“奥利奥?”
很快,一只小狗摇着尾巴从花丛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咬着一朵小花花。
谢秋俯身抱起小狗,笑道:“奥利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辣嘴摧花呀?”
奥利奥“汪汪”叫了两声,献宝似的将嘴里的花吐到他手上。
谢秋不禁想起自己将虞美人戴在植物人老公耳旁的画面,“噗嗤”笑了一声。
他抱着奥利奥坐到秋千上,从兜里掏出手机,点进相册,翻到之前给贺司宴拍的照片。
“奥利奥,你看。”谢秋握着小狗爪子点在手机屏幕上,“你爸戴上花花,看起来是不是没那么严肃了?”
奥利奥变得兴奋起来,小爪子在花花的部位使劲刨着。
“哎呀,可别把你爸的照片删了。”谢秋笑着提醒道,“这照片我得留着,说不定哪天还能派上大用场呢。”
奥利奥听懂了,听话地收起小爪子。
“真乖。”谢秋将手机揣回兜里,举起小狗放在面前,“奥利奥,如果有一天爸比被赶出去了,你是愿意跟爸比一起走,还是继续待在贺家呢?”
奥利奥又叫了两声,像是在回答他。
“好小狗。”谢秋重新将小狗抱进怀里,声音很轻,“要说贺家有什么东西是我最想带走的,那肯定是你。”
奥利奥感受到他的情绪,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儿,翻出软软的肚皮。
谢秋摸了好一会儿,放开小狗:“去玩吧,奥利奥。”
他起身离开花园,朝家里走去。
谢秋独自在房间待了一下午,直到看见窗外的天黑了,才想起给苏婉蓉打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苏婉蓉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来:“喂,小秋。”
谢秋起身走到窗前:“妈,您还在医院里吗?”
“妈在回家的路上了。”苏婉蓉语气无奈,“司宴发现我在偷看他,然后妈就被他赶走了。”
谢秋:“对此,我深表同情……”
“不过小秋你也别太担心,妈又加强了病房的安保措施。”苏婉蓉反过来安慰他,“你今晚就好好在家休息,明天再说吧。”
“好的。”谢秋应道,“您路上小心。”
第二天是周一,谢秋大清早就回学校上课了。
刚走到上课的教学楼,孟子烨突然出现,将他拉到一旁,语气难掩激动:“小秋,我听说了一件事,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谢秋笑了:“你先说什么事啊。”
“我听说贺司宴醒过来了?”孟子烨压低了嗓音,“现在就住在他家开的医院里,是不是真的?”
谢秋:“……”
贺景辰预料的不错,消息泄露得太快了。
孟子烨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小秋你快说是不是真的!”
谢秋回道:“是真的。”
孟子烨直拍大腿:“卧槽卧槽!竟然是真的醒了!”
谢秋问他:“但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我当然是在网上看到的!”孟子烨掏出手机,“有人拍到贺夫人这几天频繁出入医院的照片,网上都在猜测是不是贺司宴的病情有了新情况!”
谢秋微微蹙了蹙眉:“这都过去大半年了,关注度还这么大吗?”
“那当然,那可是贺司宴啊!”孟子烨说完后,鬼鬼祟祟地四下扫了眼,“不过既然记者还没拍到确切证据,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保密啊?”
谢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孟同学,你已经顺利出师了。”
孟子烨神情骄傲,转眼又担心起来:“对了小秋,你老公醒来后,有没有赶你走什么的?”
“暂时没有。”谢秋摇头,“他现在忙着复健,没精力来找我算账。”
“还好还好……”孟子烨放下心来,又出主意道,“那你必须趁这段时间好好施展魅力,争取尽快跟你老公把生米煮成唔唔!”
谢秋提前预判了他要说的话,伸手捂住他的嘴:“可以了,孟同学。”
孟子烨:“唔唔唔!”
上完一天的课,谢秋收拾好书包,坐上接送自己的车回家。
车刚开出一条街,谢秋忽然出声:“张叔,你认识去贺家医院的路吗?”
“认识的,大少夫人。”司机恭恭敬敬地回道,“您是要去看大少爷吗?”
谢秋回道:“对,麻烦改道去医院吧。”
夏季白昼时间长,他们到达医院时,天还没完全黑透。
谢秋背着书包走进医院,凭着记忆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号。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电梯内其他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谢秋有些莫名,踏出电梯的一瞬间,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电梯入口处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看着就很像电视剧里的黑那个社会。
谢秋:“……”
请问他现在退回电梯里,还来得及吗?
“你是谁?”站在左边的保镖恶狠狠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谢秋急中生智,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给贺夫人打个电话,让她跟你们说。”
但是苏婉蓉可能正好在忙,并没有接他的电话。
“嘟嘟嘟”的呼叫声中,谢秋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
完了,他感觉盯着自己的两个大汉,马上就要动手把他扔下楼去了。
就在他准备跑路时,走廊上路过的护工跟他打了声招呼:“谢小少爷,你来啦。”
谢秋不由松了口气:“你们看,护工认识我。”
其中一个保镖问护工:“他是贺总什么人?”
护工有点犹豫:“他是……”
“家属。”谢秋抢答道,“我是贺总的家属。”
护工连声附和:“对对对,是家属!”
两个保镖互相对视一眼,放行了:“进去吧。”
“谢谢。”谢秋礼貌地道谢,跟护工一起往病房方向走。
“小少爷,您别介意,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护工低声解释道,“贺夫人担心贺总的安全,所以加强了安保,任何人上来都要经过检查。”
谢秋笑了一下:“我知道,都是为了贺先生的安全。”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又碰见了两个保镖,门神一样守在门两边。
“这位是谢秋少爷。”护工主动介绍道,“是贺总的家属。”
保镖仔细看了两眼谢秋的脸,伸手打开房门:“请进。”
谢秋踏进门里,走到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的小窗户,他看见贺司宴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贺总睡着了。”护工小声说道,“医生本来只安排了一个小时的活动训练,但贺总今天硬是撑了两个小时,最后浑身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愣是一声都没吭。”
谢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男人为什么把他们都赶走了。
像贺司宴这样的天之骄子,早就习惯游刃有余地掌控一切,一定接受不了自己复健时狼狈不堪的模样,被身边的人看去。
谢秋垂下眼睫:“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护工爽快地回道,“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按铃叫我就行。”
谢秋轻轻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地靠近病床。
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沉睡的男人脸上。
贺司宴眼窝很深,睁眼时眸光显得深不可测,但这样闭着眼睛又褪去了锋利和攻击性,是他很熟悉的面容。
谢秋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试探着碰了碰男人放在身侧的大手。
贺司宴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概是真累着了,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谢秋胆子大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自言自语般说道:“老公,我知道你急,但这种事不能太急。”
植物人会苏醒本身就是个奇迹,他不知道究竟需要多么顽强的意志力,才能从令人绝望的黑暗中睁开眼睛。
“老公,你已经很棒啦。”谢秋很小声地夸赞道,“所以我们慢慢来,好吗?”
话音刚落,他察觉自己握住的手指动了动。
谢秋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掀开了眼皮。
两人对视上,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谢秋回过神来,有些磕巴地道歉:“对、对不起,贺先生,我吵醒你了……”
他心虚地想偷偷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那只大手反握住了。
好似幽深的潭水里落入了一滴雨,贺司宴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眸,眸底荡起一层浅淡的笑意。
谢秋怔了怔,表情有点茫然:“贺先生,你笑什么?”
贺司宴收拢手指,咬字缓慢但足够清晰:“怎么、不叫老公了?”
第24章
谢秋只觉耳根涌起一股热意,雪白的脸颊瞬间红透了,羞臊得想找个地洞当场钻进去:“你你……你怎么偷听我讲话!”
“我没有、偷听。”贺司宴声音里也带了丝丝笑意,反问道,“你不是、在叫我吗?”
仅仅隔了两天,男人的语言功能进步堪称神速,除了说话语速比较慢,偶有停顿外,几乎和正常人无异。
谢秋有种自己说不过他的直觉,也不辩解了,只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但贺司宴不仅没有松开劲儿,还握着他的手往自己面前拽了拽。
谢秋一个没防备,差点扑倒在床边。
他干脆就着这个丢脸的姿势将脸埋在被子里,开启装死模式。
只是藏住了通红的脸,却藏不住红玉般漂亮的耳朵。
贺司宴盯着他的耳垂看了好几秒,才开口问道:“睡着了?”
谢秋没吭声,再次试图悄摸摸地抽回手,溜之大吉。
结果手指刚一动,又被按住了。
谢秋:“……”
这个男人真的是刚醒过来的植物人吗?为什么不仅力气比他大,反应速度还比他更快?
谢秋只好抬起脸,老老实实地认错:“对不起贺先生,我不是故意那样叫你的。”
贺司宴看着他:“哪样?”
“就……”谢秋扭过脸,声音跟蚊子哼似的,“叫老公啊……”
不等男人开口,他又解释道:“我就是之前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贺司宴沉沉地应了声:“嗯。”
“至于为什么叫习惯了,说来有点话长。”谢秋目光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要不贺先生先放开我的手,我去倒杯水?”
贺司宴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扶我、起来。”
谢秋依言扶起他,让他靠坐在床头,又转身去倒了杯水。
贺司宴的视线跟着他转了一圈,也没催他。
谢秋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开始陈述发言:“贺先生,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有婚约吧?”
“记得。”贺司宴淡淡回道,“没失忆。”
谢秋干笑一声:“好的。”
没想到贺司宴还挺幽默的,就是有点冷。
“那我长话短说了。”谢秋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因为贺先生一直没有醒,所以老爷子和夫人希望我可以履行婚姻,给你冲冲喜。”
贺司宴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由于我的养父母也迫切地希望我嫁进贺家,所以我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谢秋斟酌了一下用词,“当然,贺先生更没有选择的机会。”
贺司宴微微皱了下眉:“谢家?”
“对,他们当时遇到了一些困难。”谢秋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不过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单方面的结婚行为肯定是不作数的。”
贺司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很难分辨情绪。
谢秋抿了下唇,继续说道:“贺先生放心,我们没有领过证,知道我们结婚的人也很少,所以只要——”
“我要、睡了。”贺司宴突然开了金口,打断了他的话。
谢秋:“啊?”
贺司宴双手撑在床单上,身体慢慢往下移动。
谢秋赶紧起身,扶着他躺好。
贺司宴一躺下就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困倦到极致。
谢秋轻手轻脚地帮男人掖好被角,直起腰身。
他今晚就不该来这里打扰对方,白天的复健已经够辛苦了,还要被他吵醒,听他叨叨个没完。
不管这件事最后如何处理,至少要等到贺司宴身体完全康复才行。
谢秋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去哪?”
他回过头,发现男人闭着眼睛在问话,忍不住笑了:“贺先生,我今晚可以留宿吗?”
即便贺先生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不那么强大的一面,可毕竟是这种艰难的时刻,一个人住在病房里还是很孤单的吧。
贺司宴没睁眼,应了一声:“嗯。”
“谢谢。”谢秋顿了顿,“不过我要先去吃点东西,有点饿了。”
“去。”贺司宴只说了一个字,像是没有力气了。
谢秋离开病房,顺手轻轻带上房门。
房间内,贺司宴睁开了双眼,眸色幽深,眸光莫测。
片刻后,他再次阖上了眼皮。
从那天开始,两人之间仿佛有了某种约定,谢秋每天只在上完课后,才会去医院。
他看不见贺司宴复健的过程,但肉眼可见的是,贺先生的身体状况在一天天地变好。
到期末考试周前,贺司宴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床行走了。
尽管只能坚持一小会儿,但对于植物人的复健来说,是非常巨大的进步。
“说实在话,我从没见过躺了大半年的植物人,醒来后这么快就能站起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感叹道,“贺总的意志力,真的非常坚定。”
苏婉蓉既高兴又有点担心:“那医生,复健进程这么快,会不会对司宴的身体造成负担呢?”
“这一点贺夫人请放心,我们医院有非常专业的医疗团队,可以全方位地保障贺先生的健康问题。”医生解释道,“而且贺总本身的身体素质很强,植物人期间护理得也很好。”
“那就好。”苏婉蓉展露笑颜,“小秋,我们先走吧,让医生忙。”
谢秋搀着她往外走:“妈,听医生的意思,司宴哥哥很快就会康复了。”
“这都多亏了你啊,小秋。”苏婉蓉停下脚步,话里话外全是感动,“不论是司宴醒过来,还是这段时间的复健,都是你出的力最多,妈心里都知道。”
谢秋笑道:“我没出到什么力,只能说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
苏婉蓉拍了拍他的手,不再多言。
晚上,谢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法律专业期末考试周强度极大,要连考七天,还好他记忆力不错,背书效率高,平时学得也比较扎实,才没有太过兵荒马乱。
尽管如此,他还是学习到了深夜,因为法律专业的教授们从不划期末考试重点,一划就是一整本。
十一点左右,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谢秋放下书,拿起手机点进微信。
贺先生:【还在学习吗?】
自从贺司宴恢复打字的能力,两人就加上了微信,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谢秋:【快学完了。】
谢秋:【贺先生还没睡吗?】
贺先生:【明天开始,别过来了。】
谢秋拿着手机起身,推开病房门:“贺先生,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不是。”贺司宴坐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握力球,“期末周,来回跑耽误你休息。”
谢秋放下心来,开口道:“没事的,反正也不是很远。”
“医院休息不好。”贺司宴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回家吧。”
谢秋想了想,应道:“好,那我明天先不过来了。”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会休息不好,只是他看书看得这么晚,多少还是打扰到对方了。
谢秋进浴室冲了个澡,回到自己床前。
贺司宴已经睡下了,他现在可以自主起身和躺下,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
谢秋爬上自己的床,盖上薄被,轻声说道:“晚安,贺先生。”
几秒后,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晚安。”
谢秋耳根一酥,悄悄拉高了被子。
直到贺司宴声带完全恢复健康,他才知道男人的声音原来这样好听,低醇浑厚,优雅迷人如大提琴声,又带了点冷冰冰的质感。
谢秋揪着被子,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隔壁病床上的男人却睁开了眼睛,缓缓伸出一只手。
两张床虽是并排的,但中间仍留有一段距离,即便他将胳膊伸到最长,也无法触碰那张熟睡的面容。
贺司宴就这样用指尖隔空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脑海中自动回忆起温热柔软的触感。
好半晌后,男人收回了手。
接下来的一周,谢秋开始全身心地投入期末考试中。
苏婉蓉让厨房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晚上还会亲手泡杯热牛奶送给他喝,连贺二少都没有的待遇,令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整整一周,一门接着一门的考试,完全没有给人喘息的空间,不过谢秋还是会抽空关心一下贺先生的复健进度。
直到这天,最后一门考试也结束了,宣告着暑假正式来临。
“啊啊啊终于解放了!”孟子烨疯了似的来回跑了几圈,“我孟子烨再次发誓,若是下辈子还能做人,打死不做法律人!”
谢秋失笑:“你现在这样子,真的很像奥利奥。”
孟子烨疯够了,恢复正常:“小秋秋,你暑假什么安排啊?”
“暂时还不清楚呢。”谢秋背着书包往前走,“要看贺司宴的复健进度。”
“要我说,你就得趁你老公现在能动一点,但还不是很能反抗,把他给……”孟子烨做了个手势,“那个了!”
谢秋:“……”
孟子烨挤眉弄眼道:“考虑一下嘛!”
“对不起,我还想多活几天。”谢秋无情地拒绝了,“走了,微信联系。”
他上了贺家的车,直奔医院而去。
等谢秋到了医院门口,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医院门口蹲守着不少狗仔,个个手持长-枪短-炮,就连医院对面的树上都长了人。
谢秋蹙了蹙眉,难道医院里来了哪个大明星?
等等,这些人不会是来蹲贺司宴的吧?
谢秋下了车,低着头快步走向医院大门。
结果有个狗仔眼尖地发现了他,大喊一声:“谢秋!那个是谢秋!”
谢秋:“?”
不是,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出名了?
但他来不及跑,其他狗仔听到声音,立即倾巢而动将他团团围住,话筒和摄像头都对准了他。
“请问你是来看贺司宴的吗?听说贺司宴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过来了,正在接受复健治疗,是真的吗?”
“一直有传闻说你跟贺总有婚约,但是贺总迟迟不愿意跟你结婚,请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医院看他的呢?”
谢秋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疯狂按下的快门闪得他眼睛疼,狗仔们推推搡搡,话筒都要戳进他的嘴里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两个彪形大汉冲进狗仔群里,将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扒拉开,强行开出一条道,护送他走进医院。
狗仔们被挡在门外,只能站在原地骂骂咧咧。
一直到进了电梯,谢秋还没缓过神来。
“谢少爷。”其中一个保镖开口道,“贺总在等您。”
谢秋看向他,发现他是之前守在电梯口的那个保镖,迟疑地问道:“那些狗仔……都是冲着贺总来的吗?”
“是的。”保镖回道,“他们已经在医院门口蹲守好几天了。”
谢秋点了点头,默默走出电梯,走向熟悉的病房。
刚推开门,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贺司宴,一身西装革履,帅得他精神一振。
“抱歉。”贺司宴开口就是道歉,“我不知道你今天会过来医院,没有提前安排好。”
谢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大意了。”
他是没想到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竟然把他这种小角色的身份也扒出来了。
贺司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回家。”
“啊?”谢秋愣了一下,“你要出院了吗?”
贺司宴微一点头:“对。”
身后的方特助主动解释道:“医生评估过了,贺总身体恢复状况良好,可以回家进行后续的复健。”
谢秋应声:“好,我知道了。”
说到底医院是公众场合,没办法杜绝狗仔,但是贺家老宅就像一座城堡,外人根本没办法入侵。
很快,一行人进了电梯,电梯楼层不断往下跳跃。
“贺先生。”谢秋忽然想起什么,“门口有很多狗仔,你就这么出去,会不会……”
贺司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别担心。”
就只是一眼,不知为何,谢秋七上八下的心就沉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方特助将轮椅推了出去。
“谢秋。”贺司宴开口唤道,“麻烦你帮我推下轮椅,好吗?”
谢秋脚步一顿,几秒后,将背上的书包交给旁边的保镖,回身绕到轮椅后。
贺司宴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疾不徐地抚了一下他的手背。
谢秋抬眸直视前方,平静地推着男人往医院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