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蹲守在门外的所有狗仔都沸腾了。
长相精致的漂亮青年推着轮椅走出来,轮椅上的男人身着定制西装,脚上是锃亮的皮鞋。
男人面容苍白英俊,眼神沉而淡漠,尽管是坐着的,周身依旧散发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迫人气势,令人完全不敢逼视。
时隔八个多月,贺氏集团掌门人贺司宴终于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贺司宴微微侧眸,示意身旁的特助:“墨镜。”
方特助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递到他手里。
贺司宴接过墨镜,转手递给了身后的谢秋。
谢秋怔了一下,接过墨镜戴上:“谢谢。”
果不其然,医院门口的狗仔们躁动片刻后,到底还是抵不住头条的诱惑,顶着贺总摄人的气势一哄而上。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近身,身高体壮的黑衣保镖刷地一下上前,训练有素地组成一堵密不可分的人墙,将所有记者都拦在安全线外。
“贺总!贺总请问您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贺总!有传闻说您车祸后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不久前才苏醒过来,请问这是真的吗?”
“贺总!有可靠消息称贺氏集团目前正处于激烈内斗中,既然您现在已经醒来,能否透漏一下您接下来有哪些计划和动作呢?”
记者们举着话筒争先恐后地提问,快门声和闪光灯铺天盖地。
谢秋戴着墨镜,一脸冷酷地站在男人身后,默默在心里吐槽。
这些记者问的问题都太没水平了,直接告诉你们的计划,那还能叫计划吗?
贺司宴抬了抬手,沸反盈天的吵闹声瞬间小了下去。
记者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期待贺总会先回答哪家的提问。
万众瞩目之下,贺司宴开口道:“承蒙诸位关心,贺某人已无大碍。”
说罢,他轻轻拍了下搭在轮椅上的手。
谢秋会意,重新推起轮椅。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突然爆出一道高昂的男声:“贺总!坊间传闻你跟身后的谢家养子谢秋有婚约,那谢秋这次出现在医院,是否代表着你们即将订婚呢?”
谢秋握住轮椅的手紧了紧,正打算若无其事地朝前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婚约确有其事。”贺司宴嗓音低沉,语调平静,“至于订不订婚,何时订婚,要看他的意思。”
此言一出,无异于在狗仔堆里投了一枚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谢秋也愣住了,不由看向身前的男人,但在他的视角里,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
方特助主动站了出来,帮老板吸引火力:“各位记者,接下来的问题,将由我来代替贺总为大家解答。”
狗仔们自知无法在贺总那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只好放弃,转而齐齐将话筒对准了方特助。
谢秋回过神来,在保镖的护送下,顺利将轮椅推到车前。
贺司宴冲身后的保镖招了招手:“结束后,查一下记者的相机。”
保镖:“贺总,要删除他们拍摄的照片和视频吗?”
贺司宴低声交代道:“删掉他们在我下来之前拍的东西。”
谢秋这才反应过来,贺先生的意思是要删掉记者单独拍的他,小声道谢:“谢谢你,贺先生。”
贺司宴回道:“不用谢。”
司机拉开车门,并将一根拐杖递到贺司宴手边:“贺总。”
贺司宴接过拐杖,另一只手撑着轮椅起身。
谢秋本能地伸出手,想帮忙扶一把。
贺司宴看了他一眼,抬手揽住单薄的肩,借助他的力量上了车。
身后的狗仔见状,又是“咔嚓咔嚓”好一顿拍。
谢秋绕到车的另一边,动作麻利地坐进车内。
低调内敛的黑色宾利驶离医院门口,后面停着的几辆车紧跟其后。
谢秋透过后视镜,看见被远远抛在身后的狗仔们,终于松了口气。
他垂下眼睫,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车内很安静,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坐在身旁的人。
贺司宴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眸,骨节分明的大手交握放在膝前,面色沉静如水。
谢秋心里有很多问题,比如刚才为什么要在记者面前说那句话,那句话又代表了什么意思,但看着男人眉宇间笼着淡淡的疲色,又不忍打扰。
他将胳膊肘撑在车窗上,闭上眼睛假寐,试图将脑子里杂乱的思绪抛开。
司机师傅开车很稳,坐在车里几乎感觉不到停顿和颠簸,靠了一会儿,谢秋就真睡着了。
好半晌后,贺司宴掀开了眼皮。
他转过脸,沉沉的目光落在精致如画的眉眼上。
许是连日的考试太耗费精力,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撞在车窗玻璃上,人也没醒过来。
贺司宴抬起手,手掌贴上软乎乎的脸颊,慢慢将那颗小脑袋往自己的方向带,枕到他的肩上。
微卷的发丝蹭在颈侧,带来一股痒意,那块皮肤的温度也随之升高。
贺司宴垂眸,贴在脸颊上的手指轻而缓慢地往下滑动。
他记得这手感,柔软的,光滑的,指尖稍一用力便会陷进去,令人爱不释手。
这时,驾驶座的司机正好看了眼内后视镜,看见这一幕,面上神情难掩诧异。
贺司宴抬眸,眼神在后视镜里和他对视。
司机打了个激灵,慌忙收回窥探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继续开车。
车缓缓驶入贺家老宅子,停下时窗外己是暮色沉沉。
谢秋睡得正香,却听见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叫他。
他蹙了蹙眉,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睛。
贺司宴低声问道:“醒了吗?”
下一瞬,谢秋猛地坐直了身体:“我睡着了?”
“嗯。”贺司宴应声,“回家再接着睡。”
谢秋看向男人的肩膀,发现黑色西装布料上有点可疑的亮晶晶的液体。
他立即伸手蹭了上去,试图毁灭证据。
贺司宴转脸看他,眼神里有一丝疑问。
谢秋干笑一声:“贺先生你的西装有点皱了,我帮你抚平一下。”
贺司宴的目光往下,落在红红的嘴唇上,提醒道:“擦擦唇角。”
谢秋下意识抬手抹了抹唇角,忽然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红了。
贺司宴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收回视线:“走吧,回家。”
等候在车旁的司机迅速打开车门:“贺总,请下车。”
贺司宴撑着拐杖下了车,坐回轮椅上。
谢秋从另一边下车,双手握上轮椅,雪白的耳尖仍残留着红晕。
“哥!”贺景辰闻声匆匆赶来,“你终于回来了。”
贺司宴微一点头:“有事,耽误了片刻。”
贺景辰没问是什么事,跟谢秋示意道:“让我来推吧。”
谢秋正要让开位置,却听男人开口道:“让谢秋来吧。”
两人动作都顿了顿,谢秋重新推起轮椅:“好的,贺先生。”
贺景辰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边走边说:“哥,大家都到了。”
贺司宴问道:“哪些人没来?”
贺景辰想了一下:“基本上都到齐了,除了三叔一家,听说他们一家人出去度假了。”
贺司宴语气很淡:“我回来了,三叔却去度假了,不巧得很。”
贺景辰冷笑一声:“要我说,恐怕是心里有鬼,所以才连夜飞去度假。”
“景辰。”贺司宴提醒道,“没有证据,不可乱猜测。”
贺景辰应声:“我知道了,哥。”
谢秋安静地听着,没插嘴兄弟二人之间的谈话。
他猜的没错,贺司宴的车祸果然不是意外,而男人心里对这件事应该也是有数的。
很快,谢秋推着轮椅进了家门。
“司宴!”苏婉蓉率先起身,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欢迎回家!”
贺司宴唤了一声:“妈,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哎!妈不辛苦!”苏婉蓉一高兴,眼底又泛起一层泪花,“只要能看到你恢复健康,妈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贺婧也迎了上来,“哎呀!大好的日子,嫂子你就别流眼泪了。”
“是,这么好的日子……”苏婉蓉擦去眼角的泪水,又拉起谢秋的手,“小秋,你才是这个家最辛苦的人。”
谢秋微微一笑:“我不辛苦。”
“行了,大家都别站在门口了。”贺婧张罗道,“进去再聊吧。”
苏婉蓉松开手,谢秋推起轮椅往里走。
“司宴。”贺峰站了起来,语气感慨道,“你终于康复归来了,这个家真是没有你一天都不行。”
“二哥,你这话说的。”贺婧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司宴不在集团时,我瞧你跟三哥不也混得挺风生水起?”
贺峰脸色微变,辩解道:“小婧,二哥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司宴不在时,如果没人顶起贺氏集团——”
“二叔。”贺司宴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在时,你为集团做的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
只一句话,贺峰背后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贺家老中青三代人,最令人心生畏惧的人早已不是老爷子,而是面前这个年轻的贺氏集团掌门人。
贺司宴并非那种喜怒无常的人,恰恰相反,一般人很难判断出他的喜怒。从未有人见过他勃然大怒的样子,但只有领教过他手段的人,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司、司宴……”贺峰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其实有些事,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贺司宴淡淡回道:“二叔放心,我心里有数。”
见气氛不对,贺子杰连忙给自己父亲解围:“堂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时贺家发生了好多事!”
贺司宴看向他:“是吗?”
其他人都趁机凑了上来,纷纷表达自己的关心。
不过谢秋发现,贺司宴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一样,一视同仁地不冷不淡。
没过多久,管家上来通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在苏婉蓉的示意下,谢秋将轮椅推到了主位上。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手腕被捉住了。
“你也坐吧。”贺司宴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征询道,“坐我旁边,好吗?”
谢秋和男人对视了几秒,妥协道:“好吧,我坐这里。”
按理说贺家家主坐在主位上,两个次主位应该是贺夫人和贺二少的,怎么说也轮不到他。
但既然贺司宴开口了,自己也不好当众拂他的面子。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谢秋的眼神都变了。
用餐时,贺司宴一直在照顾身旁的人,自己倒是没吃上几口。
谢秋埋头吃了会儿,忽觉有点过意不去,也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
贺景辰眉头一皱:“我哥——”
贺司宴看了他一眼,夹起碗里的排骨,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谢秋受到鼓励,又往碗里夹了一块:“多吃点,我也觉得很好吃。”
贺景辰:“……”
苏婉蓉瞧着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样子,眼里的惊讶转变成了欣慰,举起手里的高脚杯:“来,我们共同举杯,庆祝司宴平安回家。”
所有人一起举杯,谢秋也跟着碰杯,但只浅浅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用完晚餐后,贺司宴提出先回房休息。
“快去吧,司宴。”苏婉蓉柔声说道,“今天出院来回折腾,你肯定累坏了,快回房好好休息。”
贺司宴扫了眼众人:“各位,请随意。”
谢秋自觉地推起轮椅,走向电梯。
他给自己的身份准确定了位,今天他就是贺先生的专属轮椅推手。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谢秋推着男人去向他的房间,进门后发现里面的布局全变了,连床单也从白色换成了黑色。
他猜应该是在贺司宴住院的这段时间里,苏婉蓉提前还原了房间原先的陈设。
谢秋将轮椅推到床边:“贺先生,需要我扶你到床上吗?”
贺司宴还没说话,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大少爷,大少夫人。”护工拎着医药箱走进来,“我来给大少爷按摩针灸。”
“好的。”谢秋请示道,“那贺先生,我先回房了?”
“嗯。”贺司宴应声,“今天辛苦了。”
谢秋偷了个懒,穿过卧室来到隔门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他长舒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取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刚一开机,手机就震动个没完。
谢秋打开微信,微信卡了好几秒才显示出来,定睛一看,消息列表爆炸了。
谢秋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快速点进和孟子烨的对话框。
孟子烨:【小秋!你看到最新的报道了吗!!】
孟子烨:【这是贺总向媒体官宣你了吗!!!】
孟子烨:【小秋秋!!!快回我的消息啊啊啊啊!!!】
谢秋忽略孟子烨丧心病狂的感叹号,点进对话框里甩出的一个微博链接。
这是一个视频,摄像头对准了贺司宴那张英俊冷漠的脸,忠实地记录下那句“至于订不订婚,何时订婚,要看他的意思”。
视频的最后,镜头往上晃,定格在他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上。
谢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他戴了个大墨镜,不至于在镜头前露出太傻的表情。
谢秋没心思看新闻媒体是怎么写他的,退出视频回复消息。
谢秋:【我能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孟子烨:【啊啊啊你终于回消息了!!!】
孟子烨:【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不是官宣吗?】
谢秋:【不是吧……】
孟子烨:【贺司宴没有回答其他任何问题,除了你们的婚约!!!】
孟子烨:【这不是官宣是什么?!】
谢秋:【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司宴应该是为了不让记者瞎写。】
起初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贺先生要当着狗仔的面承认他们有婚约,直到刚刚看到新闻,他才豁然开朗。
他在医院门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狗仔们得不到关于贺总的头条新闻,必然会把火力集中在他身上,到时候逮着他乱写一通。
所以贺司宴主动承认他们的婚约,反而是在保护他,至少那些记者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了。
只是……
贺司宴为什么要出面保护他呢?
谢秋一边应付着信息轰炸,一边陷入沉思中。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种解释了。
贺先生应该是看在他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份上,所以出手帮了他一把。
但是后来回到贺家,贺司宴故意在贺家人面前表现出他的特殊,又是为了什么呢?
谢秋结束和好友的对话,也没管其他人发来的消息,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他换上干净的居家服,将头发擦到不滴水,走到隔门后,礼貌地敲了一下。
既然想不通,那还不如直接去问。
一门之隔传来熟悉的嗓音:“进。”
谢秋推门而入,看见男人坐在轮椅上办公,而护工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贺先生。”谢秋走过去,“护理结束了吗?”
“嗯。”贺司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眸光暗了暗,“洗过澡了?”
谢秋皮肤白,脸颊被热水熏得泛起一层粉,琉璃珠子似的大眼睛里汪着水汽,愈发显得唇红齿白。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头发沾了水就会卷得更厉害些,打着卷儿的刘海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是的,洗过了。”谢秋乖乖回道,又问,“贺先生还在工作吗?”
贺司宴拿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到桌子上:“没有,随便看看。”
谢秋轻声劝道:“贺先生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应该以休息为主。”
“嗯。”贺司宴应声,“我准备休息了。”
他这样说,谢秋只好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那我叫护工进来?”
“不用。”贺司宴取过靠在墙上的拐杖,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我可以自己洗澡。”
谢秋眨了眨眼睫,确认道:“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怎么?”贺司宴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要帮我?”
谢秋:“……”
护工,他的意思明明是让护工进来帮忙好吗!
贺司宴站在原地,语气漫不经心道:“如果你很想帮忙的话,帮我脱一下衣服吧。”
谢秋抿了下唇,一时没应声。
贺司宴西装革履,剪裁合身的西服衬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单手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一米九多的身高自带浓浓的压迫感。
木质拐杖在他手里不像是工具,倒像是中世纪贵族绅士手中握着的权杖。
这样的贺先生,对他来说是相当陌生的。
好在贺司宴只是耐心十足地等着,并未催促。
片刻后,谢秋还是上前两步,走到男人面前。
他伸手解开西装纽扣,在男人的配合下,顺利脱掉了西装外套。
接下来,还要帮忙解开领带。
白皙纤长的手指扣上领结,一只手从尾端将领带扯松一点。
贺司宴垂着眼眸,目光落在那张微微泛红的脸上。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谢秋头发上的香味,以及熟悉的沐浴露清香,沁人心脾。
青年身上穿的居家服很宽松,尽管扣子严谨地扣到了领口最后一颗,依旧露出了平直精巧的锁骨,以及一小片白里透粉的肌肤。
谢秋正认真解着领结,忽然发现近在眼前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动作一顿,以为对方嫌自己太磨叽了,不由加快速度,彻底解开领带,从男人脖颈上抽了下来。
谢秋往后退了一步:“可以了吗,贺先生?”
贺司宴拄着拐杖没动,显然是觉得还不够。
谢秋只好又上前一步,继续帮忙解白衬衫的纽扣。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贺先生私底下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随着衬衫敞开,显而易见的是,眼前这副身躯比他上次见到时要结实了不少,正在逐步恢复成曾经那副强健的体魄。
谢秋没好意思使劲盯着看,垂下眼睫,不想视线却正对上某处突兀的隆起……
解扣子的手指一抖,他慌忙抬起眼眸,又撞进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
谢秋心跳速度加快,下意识避开眼神:“现、现在可以了吗?”
贺司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底的情绪晦涩而难懂。
谢秋:“……”
不会吧,不会还要他来解皮带和脱裤子吧?
但他转念又想,毕竟贺先生还没彻底恢复健康,今天又在媒体前维护了他的尊严,帮忙脱个裤子其实也没什么吧?
就在谢秋硬着头皮将手伸向男人腰间的皮带时,一只大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可以了。”贺司宴终于开了金口,嗓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哑,“辛苦了。”
“好的。”谢秋登时松了口气,想抽回自己的手。
贺司宴顺势松开了力道,垂下手时,不动声色地捻了下指腹,仿佛是在回味着什么。
“那我回房睡觉了。”谢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贺先生也早点休息,有事可以叫我。”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以叫护工,我有点笨手笨脚的。”
贺司宴淡淡道:“没有。”
谢秋没听懂:“没有什么?”
贺司宴回道:“没有笨手笨脚。”
“好的。”谢秋笑了,收下夸奖,“谢谢贺先生的赞许。”
贺司宴:“不客气。”
谢秋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隔门前,又转身道了句晚安:“晚安,贺先生。”
贺司宴嗓音低沉地回道:“晚安。”
翌日清晨,谢秋被闹钟叫醒,闭着眼睛抬手去摸床头上手机。
许是昨天被狗仔堵出了阴影,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谢秋看了眼时间,打着哈欠起了床。
暑假第一天,可惜不能赖床。
谢秋进卫生间洗漱一下,换上日常的T恤和短裤,打开房门走出去。
他站在走廊上,看了眼隔壁的房间。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去问声早安时,护工的声音响起来:“大少夫人,早上好!”
“早上好。”谢秋微笑回应,“贺先生起床了吗?”
“大少爷早就起来了,已经进行一轮晨间锻炼了。”护工回道,“现在应该在楼下跟夫人他们说话,您下去就可以找到大少爷了。”
谢秋:“……”
汗流浃背了,不愧是贺总,这自律性也就比他强个几十倍吧。
谢秋有点心虚地走下楼,祈祷自己千万别是家里最晚起床的人。
结果到客厅一看,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前。
“小秋,你起来了呀。”苏婉蓉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不容易放假了,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谢秋笑了下:“睡饱了。”
“睡饱了就好。”苏婉蓉朝他招了招手,“正好过来一起吃早餐。”
谢秋走过去,准备坐到贺景辰旁边的位置。
贺司宴目光跟着他转了一圈,始终牢牢钉在他脸上。
不过好在谢秋渐渐习惯了,镇定自若地拉开椅子落坐。
佣人们将早餐端上来,依次放到每个人面前。
贺司宴收回视线,淡淡问道:“景辰,暑假有什么安排?”
贺景辰放下手中的餐具,试探着问道:“哥,我可以进集团实习吗?”
苏婉蓉立即接过话:“景辰,暑假你可以约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一玩,没必要那么辛苦地去实习。”
“我想去集团实习,积攒一下经验。”贺景辰抬眼直视她,为自己争取道,“而且大哥刚回集团,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可以帮他做一点事。”
“你能帮你哥做什么事?”苏婉蓉面色微变,“你少给你哥添点乱,就是帮他了。”
贺景辰仍然没放弃:“我不会给我哥添乱的,母亲。”
苏婉蓉还想说什么,贺司宴发话了:“可以。”
苏婉蓉眉心一皱:“司宴!”
“老二也不小了,可以让他接触集团事务了。”贺司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像他这么大年纪时,已经接手了集团。”
贺景辰神情一震,语气坚定地表态道:“谢谢哥,我一定不会辜负哥对我的信任。”
苏婉蓉脸色很难看,但心知大儿子做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只能硬生生忍了下去。
餐桌上气氛不算太好,谢秋默不作声地吃自己的早餐。
好不容易吃完早餐,苏婉蓉率先离席,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谢秋跟着站起身:“贺先生,我吃好了,先上楼去了。”
贺司宴惜字如金:“嗯。”
谢秋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趴了一会儿,他从床上跃起身来,开始清点自己在贺家攒下的东西。
除了最开始收到的见面礼,苏婉蓉为他改口叫老公送的玉镯子,还有一些断断续续收到的小礼物。
至于苏婉蓉送他的那张卡,除了给孟子烨买了双限量版联名球鞋外,他几乎没有动过卡里的钱。
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贺家,吃喝是免费的,连上学都有专车司机接送,没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谢秋盘点完后,找来一个大盒子,将所有东西都装了进去。
如今贺司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切都将重新走上正轨,也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了。
贺先生可能碍于某些情面,不好直接开口让他走,他应该自觉一点才是。
谢秋收拾好礼物,又去到衣帽间。
他看着一排排挂在衣橱里的衣服,好多还是新的,他都没来得及穿,心里难免觉得有点可惜。
但这么多衣服,他不可能全部带走,只能挑几件自己穿过的打包起来。
然而,他忘了自己来到贺家时拖着的行李箱实在太小了,怎么塞都塞不下几件,只好放弃。
全部收拾好后,谢秋坐在床沿边,目光一点点拂过房间内的每个角落。
毕竟是住了几个月的房间,又这样舒适,他会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
谢秋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后,拧开门把手准备出去。
偏偏就在这时,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谢秋松开手,转身往里走了两步,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小秋呀,你可算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姚曼刻意而虚伪的声音,“你一直不接电话,妈妈都快要急死了!”
谢秋装傻:“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秋,昨天的新闻妈妈看到了,贺司宴不仅醒了过来,还恢复得特别好!”姚曼故意嗔怪道,“小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爸爸妈妈呢?”
谢秋:“……”
上次是谁在那边放狠话,说对他太失望了?
“哎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贺司宴跟媒体承认了你们的婚约!”姚曼的声音里是压都压不住的兴奋,“小秋,贺总是不是很喜欢你呀?”
谢秋开口道:“您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姚曼急了,“那不是贺司宴自己亲口说的,由你决定什么时候订婚吗?”
“那只是贺先生应付媒体的说辞。”谢秋顿了顿,语气低落下去,“事实上,我今天就会离开贺家了。”
与此同时,贺司宴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敲门的手顿住了。
“什么?你要离开贺家?”电话那头的姚曼似乎跳了起来,“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贺司宴一醒来就要赶你走?”
“您知道的,这段婚姻并没有实际的法律效力。”谢秋面不改色地应付道,“所以贺先生有权利不承认,也有权利将我赶出贺家。”
“不行!”姚曼情绪激动起来,嗓音也愈发尖锐,“贺家想就这么过河拆桥,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