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泰神情麻木,不知过了许久,才往后退一步,躲开了母亲的手,也彻底沉默下来。
反抗没有效果,就只能顺从。
最开始,他想用死来逼彦洲妥协,但绝望的是,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说话,包括他的父母。
“如果彦洲跟你真的相互喜欢,你和你妈就愿意成全你们,但彦洲不愿意,那你想都不要想了。”
这是彦洲刚买回城里男孩那天,他父亲冒雨回来后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敖泰也曾质问为什么不能帮他争取,父母支支吾吾用各种理由推脱的态度让他疑惑不已……直到那天,他偷听到了敖父和萧翠芽父亲之间的谈话。
一个被时间掩埋的残酷真相渐渐浮现出水面——
彦洲家比较偏僻,可以算得上蒲兰村里最边角的地方。
赵天心里揣着事,开车的速度也快了些,等他们抵达彦洲家,比平时用的时间快了十多分钟。
马春花从后面跳下来,忍不住盯着他看,赵天明白她的意思,打了个手势:“放心吧。”
马春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进了彦洲家,两个年轻人好像刚起不久,一个从主屋出来,一个刚关上小屋的门,看见他们走进来,夏夏又把小屋的门打开,站在门口看过去,两人就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堵在两个屋子的门口,也不说话。
赵天:“……你俩怎么还分房睡了?”
话音落下,就见夏稚猛地抬头瞪过来。
赵天:“……”
不敢说话了。
当下场面说不出的诡异,马春花静静观察他们二人片刻,道:“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比起赵天,夏稚对马春花感官还是挺好的,听见她的问题,先是隐晦地扫了一眼彦洲,不等探出他的反应,就收回视线,闷声回了一句:“没吵架。”
马春花笑了:“行,知道你们吵架了。”
夏稚:“……真的没有吵架。”说完,有些窘迫地转过头,本意是不想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却不想因为角度的问题,昨晚被彦洲在脖颈上留下的红印子直接暴露在众人眼前。
马春花一愣,赵天更是夸张地张大嘴。
白到发光的皮肉上点缀星星点点暧丨昧的红痕,看起来无比瑟情。
成年人都知道这些痕迹代表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让夏稚立刻反应过来,他脸颊爆红,迅速捂住脖子,惊慌地想要解释些什么,下一秒,身前站定一个高大的身影,彦洲背对他而立,为他遮挡住马春花的赵天的目光。
彦洲眸光微沉,即使对上马春花和赵天调侃的延伸,也面不改色。
“去主屋说吧。”彦洲说:“真实情况很复杂,进去细说。”
等马春花和赵天进了屋,彦洲转过身,垂着头似乎想要对夏稚说些什么,但一早上都没有过任何交流的两人现在看见对方都有些尴尬,尤其是夏稚,他已经光明正大地躲着彦洲了,生怕再被‘抓住’然后做些奇怪的事。
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夏稚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昨晚如同野兽般危险的猩红双眸,不禁颤了颤,低头不管看他。
男人粗糙的手划过肌肤,激起些微刺痛,那种感觉仿佛还能感受到,夏稚从内到外散发着热气,他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红透了。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彦洲心里一沉,昨晚的事情还是吓到他了。
只是现在彦洲也有苦说不出……
眸色暗了暗,彦洲主动退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再放缓声音,轻轻道:“想啊ing起进去吧。”
夏稚咬着唇,点点头。
两人慢一步进屋,接收到马春花和赵天看八卦的眼神注视,彦洲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找了个角落站定。后面夏稚慢吞吞地跟进来,扫了一圈之后,也坐到最边角的炕沿,垂着头不说话。
如果说这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那旁观者的眼睛肯定是瞎了。
在游戏里处出感情的玩家也不是没有,像马春花这种身经百战的老玩家自然也见过,但是那点感情在生死面前不过是调剂品罢了,谁能为了刚认识几天的人就愿意去死呢?
本质上来说的,玩家们站在同一战线,能救一个是一个,但人都是自私的,在自身难保面前,善良大义也会变得愚蠢。
对此,马春花更愿意称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为一夜丨情。
眼前的两个男人颜值都挺高,看着至少养眼吧……
这样想着,马春花的心态莫名就放开了,也主动打起圆场:“好了,时间有限,都别藏着掖着了。赵天,你先说。”
赵天立刻收回视线,说书似的念叨起来:“昨天从这回去,我就找到萧明正,带着他出去喝酒了。咱们村这么大点的地方,想找个隐蔽的地方也不容易,单独谈点东西也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我就想着灌醉了他,我再装醉,到时候听到什么,或是被谁发现了,也能用喝醉了这个理由糊弄过去。”
昨晚他们两人随便找了个石墩子,买了点小菜,又去超市买了花生米和香肠之类的,要了一箱啤酒,就这么喝了起来。
赵天的酒量是不错的,他本来想硬扛,看看能不能把萧明正喝醉,自己灌点也无所谓,只要神志还清醒就好,结果老天爷都在帮他,萧明正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愁闷到心坎里,都不用他劝酒,直接咕噜咕噜连喝两瓶,话没说几句,小菜也没怎么吃,酒劲就上了头。
这边赵天拿着喝了一半瓶的啤酒,干巴巴地引导了几句,萧明正就开始哭。
“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这么哭,给我吓死了。”赵天心有余悸道:“他一开始像喝多了,一个劲嘟囔他妹妹是被嫁到敖家赎罪的,是个可怜的女孩,我就问为什么这么说,他倒是不回答了,又开始喝。”
虽说老天爷都帮忙,可后来并不算特别顺利,萧明正是烦心,但心里好像也上了一把锁,他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任凭赵天怎么劝,他都不说缘由。
赵天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于是顺着他的话,明面上像是劝他看开,实际上不清楚内幕,看起来像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呢。
萧明正内心无法疏解,喝酒的速度越来越快,赵天就借此机会说一说自己家里的事,但他哪有什么事可说,夫妻和睦、生活也过得去,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转个头就能忘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就装醉诉苦,说自己这么多年太想父母了,孤身一人的苦楚太多……
“你们猜怎么着,我诉完苦,他就开始说了。”
萧明正喝多了,许是真的酒精麻痹了大脑,开始脱口而出一些没有头也没有尾的话。
“他说,他父母是被敖泰父母救下来的,否则十多年前就该死了。”
“还有什么,找了可怜人抵命。”
“觉得很对不起谁家,但是他说的太模糊了,我真没听清。”
“他让我离他远点,否则会遭遇不幸,还说这种事会反噬,早晚有一天他们家作孽的人会被山神惩罚。”
赵天说完,只觉得浑身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昨天也喝了酒有关,当时听到这些话,我还没在意,但今天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说着,他扫了一圈,与在场的其他三人皆是对视了一眼,最后看向马春花,道:“我就打听出这些。”
马春花轻蹙眉头:“后来呢?”
赵天:“后来他彻底喝多了,趴在石头上不省人事,我也装醉,但还是把他送回了家,这一路我走的可难了,歪歪扭扭的,好几次差点要摔……”
马春花打断他:“你送他回家之后呢?”
“萧老四出来接的。”赵天说:“见我们俩都喝多了,萧老四还挺懵的,我借着醉酒的机会跟他勾肩搭背的,萧老四也不生气。”
众人沉默。
赵天向后一样,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说:“我尽力了啊,现在该你们说了。”
马春花脸色微冷:“他们两家就是有仇,在我刚嫁给龙三的时候就知道,当时他们两家来我们家坐席,还因为分位子的事吵起来过,我记得清清楚楚,但龙三却跟我说,是我记错了。”
赵天:“等一下,他们两家就因为位子的事结仇了?”
马春花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们早就结怨了,所以才因为一个破位子的事借题发挥,懂吗?”
赵天:“……行。”
“刚才听赵天说完,我倒是能猜出个大概来。”马春花说:“我说出来,你们自己选择信不信,毕竟我也不确定,而且这些事都没有实际证据去证明。”
二十多年前,敖家和萧家的关系就不算好,当时马春花跟龙三刚结婚,结果在人家婚礼的酒席上,他们因为一点小事都要吵架,可见积怨已久。
他们的关系到底为什么不好,谁也不知道。
后来的几年里,他们应该是互相看不上的相处方式,小吵小闹应该是常有。
十多年前,他们的关系突然因为一件事破冰,那件事应该很大,大到萧老四夫妻俩要是没有敖家夫妻俩的帮忙就会死掉的那种。
那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会让人有生命危险呢?
时间虽然模糊,但当时发生的两件大事,刚好是旱灾和山贼入侵。
马春花和赵天都说完后,齐齐看向还在沉默的两个人。
像情侣之间吵架了似的,两人一个站在主屋的角落,背靠墙,无声融入阴影,另外一个则是拘谨地坐在炕沿边,两人的位置刚好的是斜对角,可以算得上是这间屋子里最远的距离了。
要说这俩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他们可不信。
“细节可以免了。”马春花清了清嗓子,主动递了话茬:“我就想问问,你俩是认真的吗?”
话音落下,一直避而不谈的两个人突然直勾勾地看过来,引得马春花浑身发毛,“你俩瞪我干什么……”
“不是瞪……”夏稚忍不住,他不想让马春花和赵天再继续误会下去,而且看彦洲沉默的样子,明显是碍于自己的脸面,所以才没说。
其实说了也好,夏稚就是脸皮薄而已。
不过与其让他们乱猜,不如由他亲自说。
“我们遇上怪事了。”
昨晚的暧丨昧细节自然是不能说,提起彦洲的异常时,夏稚也尽量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形容,而不是把自己当成被侵害的受害者。
他又不是傻子,虽然一开始被吓哭了,但是彦洲晕过去后,他躲到小屋去,战战兢兢一晚上都没睡好,这期间他想了很多,最后还是确信男人当时是不受控的。
黑暗中的一双猩红眼睛,让他感到恐惧。
那绝对不是彦洲的眼睛,既然如此,他没有必要害怕已经冷静下来的彦洲,而是要提防他再次被控制。
“‘他’不是彦洲。”说完事情的经过,夏稚坚持道:“虽然今天早上看见他还有点怕,但我知道,昨晚对我做坏事的人肯定不是他。”
一阵沉默蔓延开来,夏稚抬头,率先对上距离他最近的赵天的目光,他震惊极了,眼神一直在夏稚和彦洲之间转悠,最后一言难尽地问:“你确定?”
夏稚:“……你在怀疑什么?!”
赵天:“我以为你俩真的是那种关系呢,如果是的话,玩点情丨趣也不丢人。”
夏稚:“……”
这人是什么八卦大王啊!
“不是。”突然,彦洲说话了,“我和夏夏之间是清白的,昨晚发生的意外非我本意。”
马春花开口:“你失去记忆了吗?”
彦洲:“不,严格来说,是无法控制自己,但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赵天:“……还说你俩不是情丨趣。”
夏稚:“你闭嘴呀!”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彦洲口中听说当时的感受,毕竟从昨晚分开之后,再见彦洲便是今天早上,夏稚也不清楚彦洲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只是自己匆匆逃离的时候,连个被都没给他盖,好在现在是夏天,晚上不会太冷。
得知彦洲竟然对昨晚发生的事印象深刻,夏稚羞愤得脸颊通红。
他本以为彦洲不知道,只是被控制了,所以他还这样自我安慰,在心里劝说自己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见面了也不用觉得尴尬,都是这个破游戏的错……
结果现在啪啪打脸不说,一想起昨晚被彦洲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夏稚就不敢再跟他对视。
人总是要有点羞耻心的,对吧?
几人都没说话,为了让这股尴尬的气氛散去,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一直没有露出过笑脸的马春花。
“这不是好事。”她冷着脸,单刀直入地说:“你们被盯上了。”
似是回忆起不好的往事,马春花微微合上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重的叹息。
“你们以为这种事情以前没发生过吗?”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们几个都是年轻人,就我自己是上了岁数的角色了。”
“这个破游戏,还真是‘公平’啊。”
说到最后,马春花发出一声冷笑。
她的记忆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就是一个线索宝库,即使关键情节会因为一些‘意外’而模糊,但日常生活中小线索还是很有用的,比如说敖萧两家旧怨,还有关于十多年前两起重要事件的部分细节……再比如说,彦洲和夏稚遇到的情况,在多年前,也曾有一户人家遇到过。
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十多年前山贼入侵,他们的父母也不幸身亡,只是当时他们都年纪都不算小,皆是快要成年的年纪。后来也是被同村的其他人收养,村长和家家户户的长辈看顾,长大成人后,两人从小相识、惺惺相惜,二十多岁便在龙三的主持下结了婚。
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女方没到一年就怀孕了。
这本该是个大团圆的故事,但是事与愿违。
女方在怀孕期间突然有点发疯的迹象,时好时坏,她的丈夫很疼惜她,以为是精神疾病,还四处求医。他们都是没了父母的年轻人,在村里也没什么资产,一开始家家户户还愿意拿点钱出来帮忙支付医药费,说是借的,但实际上也没人指望他们小两口还。
只是后来女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看着的话甚至会跑出来伤人,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如果说女人的怪异是从怀孕之后突然显现的,那她那足月后大到吓人的肚子,便是村里的接生婆看了都觉得害怕。
作为村长的妻子,‘马春花’人前人后跟着出力,首先这对夫妻没有父母,又是大家看着长大的,马春花肯定是要帮忙的,其次龙三的村长之位坐的还不安稳,虽然当时马春花与他之间已经有了那点不知名的隔阂,但打心底里还是愿意为了龙三付出的。
因为怀孕后期的女人会伤人,所以村里人跟她的丈夫商量一下,让他们搬去男方家里住——双方父母死后,除了留下一点不多的资产之外,剩下的就是两套村里的房子和土地。女方父母的房子在村子中心地带,而男方父母的房子则是比较偏僻,下雨的时候路也不太好走,所以他们结婚后,就决定住女方父母这套房子。
索性就剩下两个年轻人,也不会因为房子的事产生什么家长里短的争吵。
男方一开始不同意,他怕院里村中心后,来回行动不方便,毕竟村里唯一的几家店铺几乎都在村中心地带。
直到有一次女方发疯跑出去伤了人,男方没了办法,才同意搬离。村里当时开了个大会,大家也都很有善心,像马春花、接生婆几个长辈女性,几乎天天往夫妻俩家里跑,生怕他们出点什么事却没人发现。
这就是这段时间,马春花发现年轻的妻子非常不对劲。
她的疯的确是传统意义上的‘疯’,比如前一秒还在正常说话沟通,下一秒突然停住,全身上下都变得僵硬起来,然后等大眼,开始大喊大叫,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失去理智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撑她说出人类能听懂的话语,然后就是疯狂自残,拿头撞墙、挠脖子、甚至用拳头大力地敲打鼓起的肚子……
当有人去阻止她的时候,她才会攻击别人,接下来就是无差别地攻击,直到发疯结束,要么虚脱地停下来,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绝望地号啕大哭,要么直接体力不支晕过去。
马春花的记忆力里,年轻的妻子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她为了孕育肚子里的生命,用尽了一切——包括生命。
孩子出生在冬天,是一个暗黑无光的黑夜。
只有那天,马春花不在,她发烧感冒,病得爬不起来炕,就没有去。
第二天就听说,女人和孩子都死了。
这并不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因为没过多久,年轻的丈夫也上吊自杀了。
他的死为这个故事,划上了一个冰冷的句号。
说完这个故事,马春花安静下来。
这件事跟彦洲和夏稚有什么关系?其实她还没说完,但从玩家的角度重新回忆‘马春花’记忆深处的故事,还是给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阴冷爬上背脊,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令她头皮发麻。
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等一下。”
这时,赵天冷不丁反应过来:“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当时也应该记事了才对,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被压下去了。”马春花说:“不要怀疑我,我只忘记了一段时间的事,而不是忘记了所有,这件事是龙三亲自办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女人生了个……”
“怪物。”
“怪物?”
“嗯。”马春花表情有些难看,“接生婆说……是那个小怪物,吃了她的内脏,她才死掉的。”
赵天皱眉:“这是‘你’问的?”
马春花:“对,‘我’后来去打探的,毕竟照顾了他们一家那么久,肯定不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赵天:“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算真的有意隐瞒,也不可能瞒的这么严实吧?那会我多大,十七?十八?”说着,他看向彦洲:“他比我还大了三岁呢,怎么也有二十了。”
“不准确。”彦洲说:“十几年前,这个时间本身就是模糊的,毕竟十一年算十几年,十九年也算十几年。”
赵天无话反驳。
马春花:“按照你们的年纪推算呢?”
彦洲想了想,说:“只能说,在十五年前左右。”
现在的他二十八岁,而他父母的日记里,最后一年的记录在十六年前,也就是说,十六年前还没有山贼入侵。
马春花想了想:“假设按十五年算,那时候你十三、十四岁?”头一转,看向赵天:“你也就是十岁左右,那对夫妻应该比你大了八九岁的样子,因为山贼入侵后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
难算的就是,现在有两个模糊的时间点,一个是旱灾,一个山贼入侵。
旱灾一定在山贼入侵之前,但是因为没有具体的时间,所以无法推算两件大事发生时相差几年。
偏偏是那段时间,在场的唯一一个应该记得所有事的长辈——马春花,她因为意外失忆了。
这就是游戏的公平性吧。
“所以这件事跟彦洲和夏夏有什么关系?”赵天把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
马春花顿了顿,突然看向一直无声的夏稚,问:“他昨晚没有真的对你做什么,对吧?”
夏稚刚刚消下去红的脸颊上再次聚集热气,他点了点头,“没做。”
“那就好。”马春花说:“不然我真的担心……你也会怀孕。”
夏稚:?
彦洲:?
赵天:“……这个游戏本也太超前了。”
男人怀孕这一说法简直耸人听闻。
别说是胆小的夏稚了,就连彦洲和赵天听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傻子也知道,所谓的怀孕肯定不是正常孕育。
马春花意有所指,加上这段陈年往事,只是稍微转动脑瓜,就能从中找出一条完整的逻辑线。
“你是说……”赵天啧了一声,语气里仍是怀疑居多:“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丈夫的?”
既然彦洲被控制后对夏夏做出那样的事,那女人的丈夫如果也被控制了呢?
不知名的生物占据了他们的身体,并对同床共枕的人做着最原始的交丨配活动,而之后,妻子怀孕,精神却崩溃,最后自己和孩子都没有保住,接生婆更是直言,那婴儿是一个食人血肉的小怪物……
“我不敢确定。”马春花说:“其实,‘我’有去找过那个被扔掉的婴儿,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况且当时是冬天,随便把一条生命扔在荒郊野外的树林里,任谁都不会忍心的。但遗憾的是,我什么都没有找到,而且大家都默认那个孩子已经被冻死,或者是被山林里的野兽吃掉了。”
“孩子是谁扔的?”
“女人的丈夫去扔掉的。”
“然后他就死了?”
“嗯,没过多久就自杀了。”马春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但其他人没有怀疑的原因是他很爱他的妻子,这场惨痛的悲剧中,他对妻子的爱应该大过了那个婴儿。他很自责,在妻子死后很多天都没有出家门,我们去探望他,他只是苦笑着,说全都是他的错,虽然没疯,但也离崩溃差不远了。所以发现他被吊死在家门口的时候,人人惋惜,却不意外。”
有些人甚至觉得,他已经解脱了。
一切好像都说得过去。
但怪也是真的怪。
“可是人已经死了。”赵天说:“我们现在想要求证也没有门路,与其乱猜,不如干点实事。”
彦洲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计划?”
赵天笑了笑:“我哪有什么计划,还是听你们的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马春花接了一句:“别在这里搞领导人那一套,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活下去就多了一个朋友。”
赵天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请了清嗓子,道:“想要知道你的推测是不是真的,就让他们俩再试一次不就好了?”
夏稚惊了,连音量都提高了不少:“试什么?”
彦洲也不赞同地看着赵天。
赵天耸了耸肩膀:“昨天你们都干过什么,身边有没有出现异常,如果可能的话,就再走一遍老路,然后看看今晚会不会再出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春花厉声打断:“你疯了吗?稍有不慎那可是要出事的!”
赵天悻悻地撇嘴:“是你们让我说的啊。”
看他也是怂的要命只是有点小聪明的性格,马春花收敛了不满,道:“肯定不会再试了,不过可以想想昨天你们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夏稚昨天一天几乎都跟马春花在一起,他的行程马春暖花是知道的,全程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所以马春花说完之后,也是下意识地看向彦洲,企图从他那边寻找突破口。
不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彦洲的时间线里没有出现一丁点异常,甚至可以说平淡至极,因为他上下午在农地里干活,都是有其他村民可以作证的,早上没去农田之前跟夏稚在一起,中午马春花又带着夏稚来见他,晚上回家的时间也早,不足以去做其他事……
如果一定要说意外,那就是中午的时候敖泰跑过来找他说话。
同村的人天天见面都没问题,怎么敖泰一找来就出问题了?强行把这口锅扣在敖泰头上着实有些牵强,除非有证据证明敖泰身上确实存在触发条件的可能,否则就是胡猜乱想。
突然间,夏稚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和黑眸中同样袒露了然的彦洲对视了。
两人同时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
“昨天是彦洲的生日。”夏稚说:“我……对他说了生日快乐。”
马春花:“还是二十八岁的生日。”
众所周知,二十八岁是蒲兰村里的一道坎。
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四位玩家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道目前为止还没对玩家出手的游戏副本。
“我们不能再等了。”彦洲沉声道:“今天是周四,我们分开,去几个地方看一看。”
赵天:“那样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着,突然有一天一个两个的全都造反了。
“找点别的理由。”马春花说:“要学会变通。”
赵天叹口气,道:“那我去镇上吧?我总去那边,还没好好逛过,正好今天敖泰和萧翠芽去领证,我去偶遇一下,说不定会遇到意外惊喜。”
马春花点点头:“我去林子里看看。”
彦洲看了一眼夏稚,道:“我和夏夏在村子附近,以带他熟悉村子的名义到处走一走,应该不会被察觉。”
四人约定好晚上再见后,马春花和赵天一前一后离开。
他们走后,夏稚看着默默忙活起来的彦洲,忍不住小声开口询问:“我们要去哪?”
彦洲似乎在寻找什么,蹲在矮柜前,一条手臂撑着柜沿,一条手臂探进漆黑的柜子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性丨感结实。
听见夏稚的声音,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后没有抬头,只是闷声说了一句:“去道观。”
夏稚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尴尬,快走几步来到他身边,神情紧张,“怎、怎么突然要去道观了?”不是说在村子周边逛吗?
彦洲站起来,看着他说:“骗他们的。”
夏稚:“……这样好吗?”
彦洲勾唇轻笑:“我只是有信心能平安归来而已。”
夏稚:“哇。”
这人果然很厉害。
之后,夏稚就坐在炕边,看彦洲里里外外忙来忙去,收拾妥当的情况下,还给他做了一顿早饭。
两人吃完饭之后才出发,这会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艳阳高照,将山林与村落笼罩在一片炙热的光芒下,路上没什么人,等越往村中心走,人就多了起来,不过遇到的大多都是闲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