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菜归菜,可他看玩家的水准可是很高的。
回归正题,彦洲稍一提醒,夏稚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人来。
经历过旱灾、山贼入侵、制定一系列村规、将遭受两次重大灾难的残破村庄重新经营起来并坚持数年、得到所有村民的信任与依赖……
村长龙三。
现在想想,他们身边有一个村长媳妇作为队友,可是对于村长本人的消息知道的少之又少,除了马春花提过一嘴村长有兄弟姐妹之外,剩下的什么也不知道。
旱灾把龙三提拔成了村长,那原来的村长哪里去了?因为旱灾来势汹汹所以临阵脱逃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当时在村委会工作的龙三,自己跑路,龙三无可奈何,抗下重任……
如果真的是这样,倒也能理解大家为什么如此信任龙三。
“难道……”
安全通道就在村长家?
看透夏稚那隐隐透着惊喜的小心思,彦洲轻笑一声,“不太可能。”
夏稚:“啊?”
“如果马春花不是玩家,我的第一想法也会和你想的一样。”彦洲说:“但游戏很公平,它不可能给一个玩家开那么大的特权。”
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副本里,安全通道就在其中一个人的家里,那岂不是白送!
“那能在什么地方……”夏稚嘀咕了一句,而后猛地瞪大眼:“村委会!”
彦洲不否定,表情有些许轻松,挑了挑眉转移话题:“我们先回去吧。”
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夏稚连下山的步伐都变得轻松起来。
时间不算早了,他们得回去吃个午饭,这样才不会被村里人察觉他们为了调查什么连午饭都来不及吃,毕竟只是到处走走的话,并不影响吃午饭。
彦洲特意挑了一条比较弯曲的小路往回走,路上遇见了几个往田地方向去的中年妇女,她们结伴给丈夫或儿子送午饭。
也有早上见过彦洲和夏稚的人,看见他们忍不住笑着调侃:“走了一上午肯定饿了吧,快回去吃饭吧。”
彦洲闷声道:“嗯,这就回去做。”
有几个眼熟夏稚的,就探头看他,用对待小孩子的语气问道:“怎么样,咱们村子里的风景还不错吧?”
夏稚小心翼翼地看向彦洲,等他点了点头,才小声说:“嗯,挺好的。”
把胆小如鼠小媳妇的人设进行到底。
其他人见状也没再继续追问,随意聊了两句之后,双方分道扬镳。
回到彦洲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村里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吃午饭了,而他们这边才刚刚开始做。
做到一半,赵天骑着他的运货小摩托来了,拎了一袋肉进来,关上门才道:“借着给你们带肉的名义来一趟,顺便蹭顿饭,没毛病吧?”
夏稚接过来,还挺沉呢,开玩笑道:“不要钱吧?”
赵天:“靠,你可真会过日子。不要不要,这都是身外之物,要了也没用。”
彦洲把肉拿过来,开始慢慢处理,顺口问:“遇到什么了吗?”
赵天跑到水缸边,舀了点山泉水,喝两口,说:“去到镇上,我就在民政局门口守着,结果你猜怎么着?”
夏稚:“看见敖泰和萧翠芽了?”
赵天:“谁也没去。”
夏稚:“?”
怎么可能?他们亲眼看见敖萧两家长辈带着孩子进了城啊!
彦洲收拾猪肉的动作停顿一瞬,而后问:“你去办事处了吗?”
“没去。”赵天一愣:“怎么,他们还能不直接领证,先去办事处搞个夫妻证明?”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说起来,在这个村子里,算作伴侣的方式有两种。
一是结婚证,二是夫妻证明。
第二种方式应该是游戏本身的似有设定之一,为了让非异性伴侣的关系合理化,所以单独弄出来的。也就是说曾经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受法律承认的同丨性关系,在这个游戏里会因为夫妻证明而受到法律保护,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结婚证一样有效。
而第二种方式也在承认另外一种本该受到法律谴责的人群……
比如,彦洲和夏稚这种情况。
作为被拐卖来的受害者,夏稚不可能拿到户口本和身份证去跟彦洲办理结婚证。
如果没有第二种方式,村子里打光棍的人将会有很多,因为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彦洲他们这一辈的同龄女性很少很少。
所以赵天才没想到去办事处看一看,在他的印象里,敖泰和萧翠芽应该会直接领证。
经彦洲这么一提,赵天才察觉出些许不对味来。
“不对啊,他们正常男女结婚,费那个劲搞夫妻证明干什么,直接领证不是更快?”
“这就要问他们了。”彦洲说完,一抬眼,便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少年乖顺地坐在椅子上,就在这样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因为想些什么而出神,但那双仿佛漾开清澈水波的眼睛却是实实在在盯着他的。
与自己对视的下一秒,少年眨了眨眼,漂亮的脸蛋上浮现一层茫然的揣测,就好像思考什么问题,与自己有关,最终没有想通似的。
夏稚摆明了有话要跟彦洲说,后者思量片刻,突然直起腰,对赵天道:“你来处理肉,切成块,今天做红烧肉。”
赵天:“干嘛突然拉我干活啊?”
虽是这样说的,但看彦洲退开后,他还是一脸懵逼地站在案板前,看着上面的一大块五花肉有些不知所措。
等他开始上手,就见一旁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然后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赵天:“……”
好好好,你们这么搞是吧?拉小群都不背人了!
赵天是想偷听的。
不过看着眼前的肉块,他想了想,迅速上手处理了一番,大概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偷偷摸摸地蹭到主屋门口,动作扭曲地趴在门板上偷听,看十分滑稽。
然后他就听到——
“他就是还喜欢你,才没跟萧翠芽领结婚证的。”
“昨天他来找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想让你扔下我,然后跟他在一起,是不是?”
“夫妻证明……那他和萧翠芽之后想要分开,是不是也很容易?”
赵天:“……”
好吧,是他多余了。
进了屋子,夏稚就憋不住了。
刚才碍于赵天在,他没好意思说,现在就只有他和彦洲,有些话自然是随便说。
他主要是想到敖泰和萧翠芽没直接领证的原因,有可能是跟彦洲有关的。
“他应该还没放弃你。”夏稚眼底充斥着发现真相的小兴奋,道:“他是不是还想跟你……”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彦洲哭笑不得。
“嗯……”夏稚想了想:“也不全是。”
彦洲挑眉。
夏稚:“我是觉得,你之前的猜测可能不对。你说他对你没有感情,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
说着,不顾彦洲想要反驳的神情,开始念叨起刚刚在脑海中灵光一闪的计划。
“你知不知道美男计?”
彦洲:?
夏稚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让人家使出美男计这种不着调的办法,多少有点尴尬。
“我的意思是,敖泰那边也不是完全死路一条了,有机会的话,可以从他那里打探点消息。”
“今天我们去了道观,也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们这一辈理应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像赵天、萧明正他们,都是被蒙在鼓里的,然而昨天敖泰来找你的时候,却突然说他知道有关你父母的事。”
“有没有可能,他真的知道什么,还对你如此执着是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去找他。”
“他就是还喜欢你,才没跟萧翠芽领结婚证的。”
“昨天他来找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想让你扔下我,然后跟他在一起,是不是?”
“夫妻证明……那他和萧翠芽之后想要分开,是不是也很容易?”
一口气说完这些,夏稚激动地定下结论——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已经把退路都安排好了,说明他有信心能走上这条路。”
彦洲好奇之日,就是敖泰成功之时。
游戏是公平的,目前已经碰头的四名玩家,有三名都是年轻人,只有一位是上了岁数的长辈,可她的记忆却不完整。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游戏的背景恐怕将所有的npc和玩家分成两个时代的人,也就是说他们将从不同的方向、记忆、线索中得到一个完整的关于蒲兰村的故事。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游戏机制如此设定,万一仅有的那位‘长辈’玩家一直没冒头怎么办,有关那一辈的线索就彻底断掉了吗?
不,游戏不可能做的如此绝对。
一定会有一座桥梁连接‘晚辈玩家’与‘长辈NPC’之间的关系。
彦洲不可能听不懂夏稚的意思,他也明白,敖泰很可能就是那座桥梁。
但他又确实不准备按照夏稚说的去做,美男计什么的,彦洲真的打心底里拒绝。
对上少年期待的眼神,彦洲苦恼地捏了捏眉心,直言道:“我不会去找他的。”
少年的表情瞬间变得失落起来,眼中兴奋的光也渐渐熄灭。
彦洲有种自己在欺负他的感觉,忍不住放轻声音哄道:“还有其他办法,相信我,好吗?”
夏稚也知道不能强求,于是小幅度点了点头,郁郁寡欢地去开门。
这场谈话应该结束了……
门一开,就看见赵天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
夏稚:“你偷听啊?”
赵天:“还不如不听。”
夏稚:“?”这么有用的线索你竟然如此嫌弃?!
只是错过了一个开头的赵天以为自己听了一段八卦,并被塞了一嘴狗粮,他后退一步,神情复杂地朝他们两人摇了摇头,然后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里面包含了太多,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大家都在努力通关找线索,你们竟然在吃醋吵架!
莫名被瞪的夏稚茫然地看向彦洲,企图求助,却见对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瞧着是忍俊不禁,不由得懊恼地收回视线,不理他们所有人。
你们都是聪明人行了吧!
中午马春花没来,赵天倒是蹭了顿饭。
下午赵天就没准备去镇上了,敖泰他们不可能在镇上留到下午,他去了也没什么用,于是他准备发挥自己村溜子的‘特权’,在村里到处走一走,主要是凑热闹。
彦洲倒是提议他去找萧明正,以好友的名义留在萧家,明天敖萧两家要办酒席的话,今天下午一定会忙,赵天此时去当个苦力也说的过去。
赵天应下了,走时还故意感叹,说来这吃顿饭,下午就被安排干活去。
等赵天走后,夏稚问彦洲:“我们下午去哪?”
彦洲说:“我一开始的想法是分头行动,现在……一起吧。”
夏稚:“去哪?”
“神山。”
终于要去看看那所谓的神山道观是个什么东西了。
主屋里,彦洲问夏稚要不要午睡。
夏稚摇摇头,他把手放进空荡荡的口袋里,而后扬起另外一只手,朝彦洲招了招。
“彦洲,给你看个大宝贝。”
感觉现在是时候了。
虽然他现在完全没有头绪,但聪明人就在眼前。
许是因为游戏刚开局那两天的相处吧,总之夏稚很信任彦洲。
是那种没有理由的、润物细无声的信任,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地渗透他的心。
在彦洲奇怪的目光中,夏稚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一个黑色的……
夏稚见识少,在他看来这个角跟他认知中所有生物的角都能对上,再加上从未观察过那些动物,所以他不敢贸然去认。
但彦洲不一样。
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夏稚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羊角——下粗上细,顶端很尖,略弯曲……
“这是什么?”他沉声问。
夏稚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拿出来:“昨天我和马春花不是去了一趟墓地吗?我说我好像被控制了似的,从山上下来之后,我就感觉口袋里一沉。”把角往彦洲的方向送了送,待他接过去之后才继续说:“我昨天没说是因为他们都在,我也怕这个角是马春花偷偷塞给我的,就警惕提防了一下。”
彦洲看着手里通体发黑的羊角,微微眯起眼:“你以为是马春花给你的?”
“之前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感觉可能不是她。”夏稚说:“如果是她想拿我做实验,那昨天我跟她单独在一起那么久,她有很多次机会把这东西给我,怎么可能是在我感觉自己被控制之后突然出现在口袋里的呢。”
彦洲:“你觉得这个东西跟你被控制有关。”
夏稚连连点头。
彦洲没有说话,他垂眸陷入沉思,手指下意识的摩挲。
不知过了多久,彦洲将羊角递还回去。
“你拿着。”彦洲说:“如果这个角真的跟你被控制有关,现在把它交给别人,恐怕会对你不利。”
当然,副作用也是双向的,说不定也会为下一个人招致灾难。
但彦洲留着羊角,有信心解决即将降临的祸端,却无法预测失去了羊角后的夏稚会遭遇什么。
对比之下,他还是选择让夏稚留着羊角,而他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夏稚。
“那下午还去吗?”夏稚很自然地收起羊角,就算彦洲不还给他,他也是要找机会把羊角拿回来的,“神山肯定不安全,我们要不要告诉马春花和赵天,然后一起去?”
彦洲摇头:“不,我想自己去。”
夏稚愣住:“也不带我?”
彦洲:“嗯,不安全。”
夏稚的情绪瞬间低落,他想要去,只有跟着厉害的人,才能在通关的同时获取有关副本故事的讯息。
“带我去吧。”他的失落已经不加以掩饰,“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彦洲抿唇,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色彩,似乎真的在考虑带夏稚一起去的可行性。
最后,他语气严肃地问:“你确定要跟我去吗?即使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可能跟你去神山有关?”
夏稚眉头微皱,一抹不可置信的光划过瞳孔。
“什么意思?”
彦洲:“昨晚的事,跟生日应该没有关系。”
他们一直认为,彦洲失控对夏稚做了那样难以启齿事,是因为当天是他二十八岁的生日。
在蒲兰村里,二十八岁像是一道沟壑,每一个在十多年前两起灾难中未满足二十八岁的人都要经历一场来自诡谲神主的审判。因为这一条件的重要性,所以昨晚的一切用生日来解释仿佛增加不少可信度。
但实际上,这一说法并没有先例去证实。
马春花讲述的故事里,那对年轻的夫妻恩爱有加,幸福美满,可他们还是遭难了。
从怀孕就开始发疯的妻子、产后被称作怪物的婴儿、痛失妻儿后因为深爱妻子而愧疚自杀的丈夫……
如果怀孕前他们的经历跟昨晚的彦洲和夏稚是一样的呢?
受到控制的丈夫在妻子的哀嚎中渐渐清醒,他知道自己不受控,或者说内心压制的夫妻情丨事被无限放大,等他做完一切后,试图解释、寻求妻子的原谅,但归根究底,夫妻俩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而就在那之后不久,妻子怀孕了。
她想到了那晚仿佛野兽一般的丈夫,开始感到恐惧,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十分排斥。
但人们总是心软的,想到那一晚确实是丈夫,而且孩子无辜,她在自身的恐惧与心软中纠结徘徊,最终折磨到精神崩溃,时好时坏。
她发疯时,不停捶打自己的肚子,试图将肚子里的婴儿消灭掉,这一举动几乎证实了她对肚子里这个吸收她的营养、血肉的‘东西’感到恐惧。
最后,她死了。
生下了一个被传为怪物的婴儿,婴儿吃了她的内脏,被村里人毁尸灭迹般扔到了荒郊野岭,自生自灭。
深爱她的丈夫自责不已,因为知道当初自己做了什么,最后受不了对妻子的思念与愧疚,选择自杀。
为什么村子里二十八岁以后的人都要成双结对,或许是为了给予某个存在一些便利。
“我不仅要去神山上的道观。”彦洲突然说:“我还要去那片林子。”
大脑一片混乱,夏稚下意识问:“你要去找什么?”
彦洲:“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觉得走这一趟不会平平无奇就是了。
夏稚犹豫起来了。
前路是未知的,所有代表诡异与惊悚的线索都指向神山,他想去,无非是因为彦洲很厉害。
可如果彦洲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带着他就像是带着个拖油瓶。
【你可以不去。】HR222适时在脑海中提醒:【你要分清,重点先是通关,然后才是mvp玩家的选择,游刃有余之际,再考虑副本进度的事。】
不管是夏稚还是他选定的玩家,死一个都不算好事。
这句话成功让夏稚起了退缩的心思。
“我不跟你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对彦洲说道:“但我也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彦洲笑了笑,“当然,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
夏稚咬住嘴唇,“我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彦洲:“没关系,舆论方面交给我就好。”
过了许久,夏稚抬起头,眸光颤颤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心中氤氲淡淡惆怅。
“今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他不想彦洲死掉。
就是知道危险重重,才更加不放心,就算现在彦洲向他发毒誓说一定会平安归来,夏稚都不可能放松下来。
即便如此,他也想要一个承诺。
平静的水面倏然落进一片花瓣,激起浅浅涟漪,荡开水滴与花的细腻清香,沁人心脾,却如温和的毒,传遍四肢百骸,麻痹神经,吞噬理智。
彦洲怔愣着,嘴唇一张一合,“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没有理由,只是觉得,如果现在可以抱一下他的话,自己会很安心。
夏稚大概没料到电视剧中分别时必然悲剧的flag竟然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有些慌乱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要呸呸两声,然后堵住彦洲的嘴,当这句话没说过。
可对上男人那双难掩期待的黝黑双眸,夏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小声说了一句不行,在对方还没回神之际,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晚上再见的话……”
“可以抱一下,只能一小会。”
赵天吃完饭先回了一趟家。
他平日里到处走,自己家里还有个媳妇,也许是习惯了他常常不回家,即使没提前打过招呼,到了饭点见丈夫没回来,自己也会做东西吃。
今天刚吃完饭就见赵天回来了,年轻的女人脸上浮现出惊讶,连忙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问:“吃饭了吗?我中午吃的炸酱面,你没吃的话,我给你再做点?”
赵天抬手阻止她,顺手帮忙收拾碗筷,“不用,我给彦洲他们家送肉,他们请我吃了顿肉。”
赵天媳妇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彦洲一直是个体面人……我说的没错吧,那个城里来的男生长得好看,看着像未成年似的,其实就比我们小了两三岁。”
赵天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说:“我下午去萧家帮忙,要是晚上没赶回来你不用急。”
他媳妇眼睛一亮:“这是定下来了?”
“肯定的啊。”
“那我用不用也去帮帮忙?”
“你就别掺和了,我这也是自己想着去看看搭把手,人家萧明正没喊我。”
“那行。”
交代完毕,赵天直奔萧家而去。
萧家院里站满了人,亦如他猜测的那样,明天敖萧两家要办个大酒席,村里人都会来参加,地点就在蒲兰村唯一的一家饭店,叫王家大礼堂。只是这种村子里办酒席,不想城里饭店那样有套餐、只要钱到位酒店就会给全权安排,在村里办一次酒席,主办家庭也是要出力的。
虽说定下婚约比较匆忙,一切从简,但一些主要流程还是要走的。
赵天赶来的时候,萧明正正在门口帮忙招呼客人,来这边的几乎都是女性,因为这边是女方,萧翠芽作为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自然会有‘过来人’提前来陪她‘说说话’。
萧明正看见赵天的时候还一愣,“你怎么来了?”
“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赵天说:“我可不想去敖家,要帮也是看在咱俩的关系上帮帮你家。”
萧明正十分感动,道:“一会我下地去拔菜,正好你骑着车来的,帮我运菜吧。”
“行。”
话音落下,赵天一抬头,对上从主屋里出来的马春花,两人皆是一愣。
“小赵,你怎么也来了。”马春花说完,看了一眼萧明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你们俩关系好,来帮忙的吗?”
两人肯定有一肚子私话要说,但明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
赵天点点头,问:“马婶是来?”
马春花:“替你叔来的,他那边有急事,来不了,我就过来一下。”说完,她看了一眼赵天的三轮车,问:“你晚上什么时候回去,载我一起回去吧?”
赵天:“行,干完活就能回去。”
“那我在这待一会,这么热的天实在不想走回去了。”马春花说着,哀叹一声:“老了,老了……”
马春花转身回了屋里,赵天看了一眼萧明正,说:“走吧,跟你干活去。”
萧明正嗯了一声,两人骑着三轮车一起往地里去。
路上,萧明正跟赵天说起家里这几天发生的事,两人一个坐在前面汽车,一个坐在后面,赵天看不见萧明正说话时的神情,只觉得他语气低落,说两句便发出一声叹息。
感觉像是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
“小芽不愿意,闹也闹过了,而且那敖泰……唉。”
木已成舟,萧明正觉得自己说也是白说,索性就不说了。
赵天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偶尔带来几句他的话,心里琢磨了一番,道:“我上次跟你喝酒的时候就说了,这件事你家就是被架在火上烤,不过也没办法,你父母都愿意,你和小芽不愿意还能怎么样。”
“过命的交情,这是在赎罪呢。”萧明正忽的说了一句。
赵天眸光一沉,没有纠结这句话,而是问起萧翠芽的近况。
“年轻的小女孩在家里憋了那么多天肯定不开心吧,你和你父母多哄着她点。敖泰那人,啧,嫁过去之后还不一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萧明正停顿了几秒,说:“好像定下来说,只结婚,不一起住。”
赵天差点刹车,“什么?!”
萧明正:“我就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你媳妇也不行。”
风声拂过,带来萧明正那极其清晰的话语。
“定下结婚之后分开住,明天走完过场,我们把小芽接回家住。”
“好像是敖泰坚持的,他说小芽太小了,怎么也要等小芽二十岁之后再一起住。”
不知道为什么,赵天莫名就想到了彦洲。
中午刚听了一场八卦,那边还吃醋闹脾气呢,这边还真的有所行动。
敖泰把事做的这么绝,要说这面跟彦洲一点关系都没有,赵天才不信。
不过彦洲好歹是自己人,所以他也只能感叹敖泰的固执简直超出常人。
就这么喜欢彦洲?非要得到他不可?
这样想着,赵天也就问出了声。
他以为萧明正没听到,毕竟他的声音也不大,更像是深思之际,下意识呢喃出声。
结果没想到,快要到达目的地,车速降下来时,萧明正突然回了一句:“已经不是喜欢了,是疯狂的执念。”
赵天猛地停下车,轮子停阻摩擦黄土地,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萧明正,我当你是兄弟,也不背着你,就跟你直说了。”
赵天神色严肃,看的萧明正愣了一下,点点头:“你说……”
“我这几天给彦洲他们家送了不少东西,说实话,他和那个城里男孩的感情很稳定,他那边是绝对不会给敖泰希望的。”
萧明正先是一怔,随即摆手道:“不是,我没有说彦洲有问题。”
赵天:“是吗?”他煞有其事地皱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想说,敖泰这样做全是因为彦洲。”
萧明正急红了一张脸,平日里本就温吞内敛的他很努力地想要讲清楚,“没有,不是的,我是说敖泰他自己……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彦洲怎么会喜欢他呢,大家都看的出来,而且……反正我没有那个意思。”
赵天微微蹙眉,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叹口气,道:“都是同一个村的,我真怕之后闹出什么事,把你们家都搭进去了。”
话音落下,萧明正本来因为窘迫而发红的脸竟是一点点白了下来,毫无血色,终是喃喃一句:“早就逃不出去了。”
萧家,马春花去而复返。
她跟萧明正和萧翠芽的母亲秦娜说明情况,秦娜很是欢迎她留下。
这边该忙的都已经忙活起来了,秦娜就说让马春花帮忙多劝劝萧翠芽。
瞧当妈的这个意思,明天就要办酒席了,今天女儿还不愿意结这个婚呢。
许是木已成舟,萧家人没再像前几天那样关着萧翠芽,也不阻止其他人见她。
马春花看了一眼侧屋的方向,低声道:“小芽还是不愿意?”
秦娜顿了顿,自家糟心事自然不想往外说,就搪塞一句:“是不想离开家,舍不得我和她爸,其实也愿意嫁。”
马春花心里看得透,闻言笑了笑,道:“行,那我过去帮你看看她。”
秦娜一听有人帮忙看着萧翠芽,那她这边就彻底省心了,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把她送到了侧屋。
踏入屋内的那一刻,马春花感受到的是与主屋截然不同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