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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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更像是一个很小的山谷,脚下的土质发黄,周遭光秃秃的。
荆白放眼望去,只觉得眼中一片荒凉,除了他眼前的这棵榕树,还有不远处那个四四方方的木鼓房,这里竟然什么也没有。
没有风,没有气味,甚至没有一老一少的红巾人……除了他们三个人,这里什么也没有。
荆白觉得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胸中涌动着一股无法言表的憋闷和暴戾。
遮天蔽日的森林,甚至挂满白色寻人启事的枝桠,都像是一层幻影,在木棍的铁刃接触到榕树上时,瞬间便破灭了。
荆白看了不远处那个木鼓房一眼,入口还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胆子固然大,也不会盲目冒险,即便两个红巾人已经消失了,他也不准备踏进这个木鼓房。
相比起来,还是眼前的这棵大榕树更奇怪。
荆白在闭眼之前,分明之前已经看见它片片碎裂,现在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还站在这棵榕树下面。
只是它和刚才看到的生机勃勃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好像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这个庞然大物的生命力就被抽空了。
荆白抬头看去,只见那把碧绿巨伞一般的树冠已经变成枯黄色,如果不是这里的空气有如凝滞一般,恐怕一阵风来,这些干枯的树叶就会四散飘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
原本悬在树上的,蓬勃得近乎壮观的气生根,现在看上去也像是一排垂吊着的死肉,蒙着灰沉沉的死气。
荆白盯着榕树粗壮的树身看了看,主干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灰黑色。他伸手一摸,手下触不到任何水分,是确切无疑的朽木质感。
因为整棵树都已枯萎,颜色也深,肉眼上根本看不出那两个木棍扎的洞。好在荆白对自己下手的位置有印象,沿着大概的位置摸了一会儿,眉头才松开了。
他摸到了那两个被木棍的尖头刺出的伤痕。
就算木棍的下方是尖尖的铁刃,这两个伤口对这棵榕树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
如果不是荆白自己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也很难相信,它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从一棵参天大树,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朽木。
这确实印证了他的想法,榕树是这个奇怪的幻境的核心,它被破坏了,才引起了整个世界的坍塌。
可是……为什么是它?
荆白尚在思考,景灿和小琪却是毫无准备地迎接了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站在离荆白稍远的地方,两人都惊魂未定,茫然无措地四下张望着。
景灿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小琪的手按在心口,平复着急促的心跳,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就从幽深的树林深处,又到了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小琪捂着小心脏找了半天,见视线范围内已经看不到两个红巾人的踪影,又见荆白站在树下,这才惊叫道:“大佬,太强了!你怎么把他们弄没的?!”
景灿的注意力则已经转移了,他的胳膊抬了起来,指着眼前不远处,颤抖着道:“刀、刀!这是不是伊赛拿的那把刀!?”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鼓起勇气从地上爬起来,把那把曾经吓得他魂飞魄散的大刀拿起来细看。
刚俯下身去捡,他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用于握持的木质刀柄只有看上去是完整的,现在竟然已经朽烂了!
他一拿起来,就湿答答地沾了一手,腐朽的黑水从他的指缝间流下,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铁刀的刀身上更是沾满了锈迹,只是这把刀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景灿凑上去一闻,除了铁锈,还能闻到刺鼻的腥臭的气味。
他顿时懵了,不知所措地捧着刀:“大佬、这、这……”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荆白的目光才从树上转开,看了过来,道:“带上它,我们出去。”
他扫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还紧紧把人头抱在怀里,便道:“把木棍抽出来吧。”
两人在这几分钟里经历了太多,这才注意到他怀中已经没有人头了,小琪震惊地道:“大佬,你、你这次拔那玩意的时候,人头怎么没叫?”
“这底下怎么是尖的!?”景灿的注意点和小琪不一样,他看着荆白手中的半截木棍和下面那截尖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那这玩意儿,根本不是鼓槌啊?”
荆白微微挑眉,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我们当时猜测的方向错了,我想这木棍不是用来敲鼓,而是用来扎破木鼓的。”
见景灿一手拿着刀,一手抱着人头不动,他朝着往通向木牌林的路看了一眼,催促道:“快!”
小琪不等荆白催就已经在拔木棍了,这个人头在她怀里抱了这么久,还带着逃过命,她已经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麻木,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战战兢兢的情绪。
只是木棍卡得紧,人头抱在怀里,实在不好使劲。她面容扭曲地拔了两下,没能拔出来,就想把人头放在地上,用膝盖磕着它,双手来发力。
结果刚把人头放下来,瞥见它脸的那一刻,她就发出一声惊呼,接连往后退了几步!
荆白和景灿同时向她看了过来,景灿的人头还被他搂在怀里,木棍拔到一半:“怎么了这是?”
小琪惊恐地看着两人,咽了一下唾沫,定了定神,才道:“他、那个人头的表情……又变了!”
荆白神色有些诧异,走过去查看地上的人头。
他拔木棍时被捆得严严实实,浑身只有手能动,发现只有木棍有用之后,两个人头就直接被他抛了出去,还真没机会注意人头表情的变化。
此时凑近了一看,小琪跟前的那个人头,神色竟然从诡异的微笑,又变回了平静的表情。
那神情荆白很熟悉,是他第一次进入木牌林时见到乔文建的时候,那种安详平和的样子。他们今天进入木牌林时,蒋翠芳的人头原本也是这样的。
但在他们在木牌林拔出木棍时,蒋翠芳的表情就突然变了!她发出尖笑,将木牌林中所有人头的样子都变成了笑脸。
蒋翠芳的人头此时就在景灿怀里,荆白立即对他道:“把她的脸转过来给我看看。”
景灿连忙照办——果然,蒋翠芳的人头也闭着双目,神情平静安宁,宛如安睡。
景灿咋舌道:“这、简直了,川剧变脸啊这是……”要不是她只剩一个头,就这变脸速度,景灿觉得她一会儿都能下地跑了!
不过这安详平静的脸,看着总比那诡异微笑的脸好得多。见人头只是表情变了,没有别的动静,景灿和小琪倒是都松了一口气。
荆白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了,他道:“快把木棍拔出来,我们出去。”
他很少这么催人,到现在已经催了两次,显然是十分心急,景灿和小琪想到柏易一个人被留在了外面,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几何,连忙应下。
两个人也顾不上形象了,用尽浑身力气将木棍往外拔。
这木棍卡得极紧,好在现在人头不叫了,让两人少了不少心理压力。
只听见一前一后,“噗通”两声,木棍一拔出来,荆白一刻也没停留,立刻往外走,一边对两人道:“外面的情况可能很复杂,拿好它,这很可能是你们在副本里唯一有杀伤力的武器。”
小琪和景灿连忙答应着,脚下跟他跟得更紧了。
荆白走得很快,小琪和景灿紧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往两边看。
他们跑进来的时候,是跟着幻觉走的,以为自己是往竹林深处跑,压根没看到这里的真容。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山谷,而往外走,经过的则是一条狭窄的山路。
这里同样是条幽径,一看就疏于打理,少有人来,两边的山壁荒草丛生,也看不见什么飞虫和动物,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荆白却注意到,比起刚才死气沉沉的的山谷,越往外走,周遭的植物就越接近木牌林周边的模样。
木牌林给人的感觉虽然也不正常,但比起那里,至少是“活”的。
破除两重幻境以后,那个小山谷简直就是一片荒土。
它看上去同一般的荒地没有区别,几人走出来时也很顺利,没有遭遇什么危险。荆白却觉得那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好像蒙着一层死气。
他一直催促小琪和景灿离开,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柏易下落不明,另一个原因,就是觉得那里实在叫他不舒服。
柏易不在,景灿和小琪也不敢上前和他并排走。
两个人就看他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也不和人说话,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清瘦背影,想到柏易不明不白地就被红巾人代替了,现在还生死未卜,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不由得背地里暗自叹气。
只是这两个人的事情,他们向来插不上嘴的,只能用眼神交流,怕荆白听见了。
当然,走着走着,就连眼神交流也顾不上了——荆白越走越快,他人高腿长,走路如风,两个人跟在后面只有一路小跑的份,哪还有眼神官司可打。
又绕过一个弯道,小琪眼看荆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赶着往前跑了两步,眼前顿时一亮——他们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和红巾人之前出现的方向对上了,果然从这里一走出来,就是木牌林的西北角!!
果然,他们离开时看到的木牌林倒塌,狂风大作的景象都是幻觉,木牌林的数百块木牌依然排布得整整齐齐,静默地屹立在原地。
从这个角度看,只感觉一片片的木牌仿佛看不到头,格外有种阴冷的、森然的感觉,这堆木牌给人的压迫感不像死物,倒像是有数百双眼睛盯着他们一般。
西北角那根高大的牛头木桩就在前方不远处,小琪鼻间已经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腥味,不禁打了个哆嗦:“大佬,我们现在去找柏易大佬吗?”
荆白没有直接回答她,低头看了一眼罗盘。
从他们走出山谷起,罗盘的方向就不再指向木牌林,而是转到了前。那是柏易说过的,木鼓房的方向。
他停顿了一下,摇头道:“你们不用去,我去就行。”
小琪和景灿对视一眼,不敢违抗他说的话,只好目送着青年走进木牌林,那身影在他们眼中,显得格外寥落,形单影只的。
景灿为难地看着那个方向,道:“唉,他们感情那么好,你说柏易大佬要是没了……”
小琪下意识地怼道:“什么没了,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见景灿不说话了,神色讪讪的,她也没继续说下去。
她是真心希望柏易没事的,一来他们走到今天,全靠路玄和柏易二人大方分享出所有信息,又肯带人;二来,柏易和路玄从进来这个副本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路玄看着性子这么冷的人,晚上都舍不得和柏易分开睡,谁知道柏易不在了,路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104章 丰收祭
荆白孤身走入了木牌林,他心里倒没有小琪给他脑补的诸多情绪,因为他根本没想过柏易会死。
这时候,他脑海里思考的还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柏易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红巾人替换的?
当时他睁开眼时,正好看见“柏易”把张教授头上的那根木棍塞回去,还带走了它。
如果当时的“柏易”就是红巾人,那么张教授的人头就应该在红巾人手中。
可是无论是在山谷中目睹红巾人变回原形,再到双重幻境破灭,森林的景象眨眼变回荒凉的山谷,荆白都没见到过张教授的那颗头。
这说明,木鼓响之后,他再看见的人……就已经不是柏易了。
荆白默默思考着,脚步却没有放慢,很快走到了原本张教授人头所在的那个竹筐。
果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属于张教授的那个竹筐也是空的,想必柏易已经带走了那个人头。
荆白松了口气,只要人头没有丢在红巾人那里,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一低头,地上还草草地画了个箭头,指向的是木鼓房的方向,想来柏易醒来见没有人,就直接朝着木鼓房去了。
这反而让荆白的心悬了起来——
按两人当时的分析,木鼓房是不能随便进的……哪怕算上佳佳,他们也只有两个人!
像被一种什么情绪攫住了心脏,荆白感觉胸口抽紧了一下。他最后看了一眼木牌林,没有任何停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景灿和小琪见他是一个人出来的,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神情也很忐忑,荆白不关心两人在想什么,言简意赅地道:“去木鼓房。”
小琪和景灿讷讷地应了,两人跟在他身后互对眼色,打了一阵眼神官司,最后小琪豁出去问:“大佬,要是最后只有我们三个,我们怎么出去啊?”
这是最坏的,但也是不得不考虑的情况。
如果按荆白和柏易昨天说的,有一个方向没有人看着,别说扎破木鼓了……她和景灿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木鼓前面去!
荆白猛地回过头!
小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荆白那张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像是结了一层厚得化不开的冰,冻得小琪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在她战战兢兢的眼神中,青年并没有说什么恐吓的话,而是平静地道:“他留了记号,在木鼓房。我们找到人再说。”
“他”是谁自然是不用问了。
小琪知道自己问这句话踩了雷,连忙点头答应,等她回到后面,景灿拽了拽她的衣袖,悄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的关系,倒是委婉点儿呢!”
小琪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地道:“吓死我了!我看他脸色挺正常的,以为他不在乎呢……”
两人跟在后面,感觉荆白走得几乎快飞起来了,两人在山谷里早就跑没了体力,现在别说跑了,跟着他走都费劲。
景灿痛苦地抹了把脸:“这是要起飞的节奏啊!”
在这样的速度下,他们很快走过了木牌林,走过了之前休整的那片竹林,景灿和小琪跟上荆白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顾不上害怕。
荆白在前面独自走得飞快,他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明明眼前一片正常,甚至天色也没到晚上的时候,他心里却总是很着急,像是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一般。
白玉没有任何异状,安静地躺在他胸前。荆白摸了摸胸口,他有那么一刻怀疑过自己想多了,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直觉,以最快的速度去木鼓房。
这一整段路上,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人,甚至没有遇到任何怪异的现象。
小琪和景灿没有察觉什么,荆白走在其中,听着登山靴踩在枯枝败叶上的细碎响声,只觉得这片竹林和之前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里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
连之前偶尔能听到的,竹枝摇曳的声音也消失了。
荆白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离木牌林更远了,能闻到的腥味也淡去了很多。
看似安全的环境反而带给荆白更多危机感,到最后一段路时,他几乎跑了起来,景灿和小琪追在他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大佬,等等我们——”
他们体力不行,腿还短那么多,真的要追不上了!
小琪跑得喉咙口直冒血腥味,景灿跑在她前面,但听他粗重的呼吸,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好在那个几乎要消失的身影,忽然突兀地停了下来!
小琪眨了眨眼,发现他停下的那个地方光线更亮,胸臆中涌上一股狂喜。
他们到了吗!
景灿在她前面一点,跑到荆白身边停下,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了一会,才抬起头道:“大佬,我们到……”
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黑红的血液淌得满地都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闭着眼睛,倚靠在一所凉亭一般建筑的外墙处,他头上、身上全是血,上衣几乎被鲜血浸湿,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却也看不出是否还活着。
男人自然是柏易,荆白乍一看到这样的场景,瞳孔骤缩,不自觉咬住了嘴唇,直到景灿走到他身后,他才注意到柏易两手空空,连身上的背包也不见了。
柏易身边不远处还倒卧着一具尸体,头已经不知去了哪儿,鲜血却还沿着脖子的创口缓缓往外流淌,散发出惊天的血腥味。
小琪原本就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抬眼看到这般血腥的景象,立刻转身:“呕!”
景灿已经认出了那具无头的尸体,她身上穿的正是佳佳的衣服,他哆嗦着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荆白的眼睛只看着柏易,他脸上溅得全是鲜血,面色亦十分苍白,只有神色平和安静,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样。
看见这个画面时,荆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脑海中的所有猜测在那瞬间忽然变成了一团乱麻,他抓不着任何头绪,竟然站在原地愣住了。
不知是不是血太脏了,他站在远处,就是不想走近,直到无意识地看着柏易的眼睛,忽然捕捉到了胸膛轻微的起伏……
荆白呼吸一滞,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粗暴地捏了一下柏易的脸:“醒醒!”
柏易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却没醒过来。荆白抿了抿唇,对不敢走近的景灿道:“水。”
景灿怔了怔,直到荆白偏了偏头,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气,才想起背包里的物资是有水的,连忙“哦”了一声,翻出背包里的饮用水给他。
他以为荆白要水是怕柏易醒了要喝,以为能看到什么温情的场景,谁料紧接着,机就见荆白利索地单手拧开水瓶,朝着柏易的脸兜头泼了下去!
吐完了回来的小琪正好看到这一幕:“……”
你们男人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是这样的吗?
柏易之前就有了些许意识,现在被冷水骤然一激,意识终于回笼。他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双眼,面前是荆白那张俊秀绝伦的脸。
荆白半蹲在他面前,见他总算醒了,神色一整,指了指佳佳的尸体,低声问:“怎么回事?”
柏易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费力地抬起手抹了把湿淋淋的脸,神色复杂地看着佳佳的尸身。
“和我们昨晚差不多的情况,她没坚持住。”
荆白盯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地问:“她不是没听到过鼓声吗?”
柏易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睁开眼,你们就从木牌林消失了,只留下了张教授那个笑个不停的人头……”
柏易把他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得景灿和小琪都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他们好歹是被荆白带着,三个人没分开过,但从柏易的视角来看,这简直就是个恐怖片。
当时木鼓响了,众人都被震得头晕眼花,眼前发黑。但柏易再睁开眼睛时,在场的三个同伴,连同那个红巾人,竟然都不见了!
张教授的头还在竹筐中喋喋不休地尖笑,甚至引起了木牌林中其他竹筐和木牌的震颤,柏易心里直叫要遭,虽然眼前金星直冒,还是硬撑着将木棍塞了回去,阻止了人头继续发出声音。
他带着两个人头,拔剑四顾心茫然。就那么闭眼睁眼的一息之间,所有人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柏易又在木牌林找了一阵,始终没能找到荆白等人,他身上还带着三张寻人启事,再在木牌林中盘桓终归不算安全,只好出去。
荆白点了点头,接着问:“出去之后呢?你今天是看见红巾人从木牌林的西北角出来的,那里有条小路小路,你没想去看看?”
柏易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堪称眉飞色舞的笑容,让那英俊的眉目瞬间鲜活起来:“果然是我的好搭档,和我想到了一块!”
“想是想到了,但是我进不去啊!”眨眼间,他肩膀又垮了下来,神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看到了那里有个入口,但是走不过去,可能是红巾人设了什么阵法?我没办法,就只好先往木鼓房来了。”
两人隔得很近,荆白听得也很认真。他垂下眼睛思考时,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柏易的目光不自觉地停在上面,听见荆白问:“然后呢?”
他怔忪地问:“然后什么?”
荆白凝视着他,眼神一片澄净,像是要看进他深不见底的心:“然后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米之外的景灿和小琪一脸茫然,显然并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我问你……”
“佳佳,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105章 丰收祭
柏易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残留的一点水痕顺着眼皮滑落下来,配上他迷惑中带着几分无辜的神情,看起来几乎像在流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柏易见荆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眸光一转,低声道:“我在木牌林里面找不到你们,又进不去那个入口,只好在原地给你们留了个记号,自己往木鼓房的方向走,在木鼓房外面看到了佳佳……”
荆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她没进去?”
柏易眉头一扬:“害怕吧,她一直躲在外面。好在红巾人被你们引开了,我来之前,她也没出什么事。”
荆白盯着他,柏易满脸茫然地盯回来,见荆白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逐渐从惊讶变成了惶惑。
他吁了口气,半坐起身子,脸凑得离荆白更近,深黑的眼中流露出谴责的意味:“你在怀疑我?”
荆白脸上无波无澜,柏易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听他道:“合理的质疑。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其中一个莫名其妙地死了,总要有个理由。”
柏易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他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说的。我和佳佳在这里等你们,但是……”
按柏易的说法,他一走到这里,就看到佳佳坐在木鼓房外面——她到底没敢进去。
佳佳见到有人过来,如蒙大赦,带着哭腔道:“我终于等到人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柏易也没瞒她,就把几人在木牌林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佳佳听到人头会尖笑,还害怕得蜷缩了起来,看着柏易抱着的两个人头,面露恐慌。
柏易知道她胆小,也懒得劝,过了一会儿,见人头始终没有动静,她才壮着胆子凑了过来。
柏易抱着两个人头,正无所事事地看着远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佳佳见柏易不说话,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柏易道:“这个、这个人头上插着的木棍,是不是就是小琪姐说过的,木鼓的鼓槌?”
柏易换了个坐姿,诧异地转过头,道:“谁也没拔出来看过,目前为止,这只是个猜测。”
“我们不能试试吗?”佳佳又走近了一点,一双大眼睛离柏易只有几公分,压低了嗓子,试探着:“他们三个和红巾人一起消失,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这里又正好有两个人头。我们试一试,万一就出去了呢?”
柏易深深地看着她,他倒真没料到佳佳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之前连木鼓房都不肯进,这时候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进木鼓房?
在佳佳希冀的目光中,他沉默了片刻,最后道:“如果没有路玄他们,我不可能安全地拿到两个人头。如果不是他们引走了红巾人,你也不可能在木鼓房外面安全地坐到现在……所以,在确定他们没有希望出来之前,我不会把它交给你。”
佳佳见他神色冷冽,连忙笑了笑:“别这么严肃嘛,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觉得,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合适呢?昌西村不是到了天黑就会封村吗?我这、我这也是替他们着急啊。”
她说这话时,脸上都是恳切担忧之色,眼巴巴地看着柏易。
柏易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虽然竹林里看不出时间,但也能看出不是接近天黑的天象,便道:“先等到黄昏。”
这不仅是为了等候荆白,也是为了柏易自身的安全。
木鼓房透不进光,如果真的有那些“人影”,他和佳佳就算带着手电进去也没用,只能依靠视线防住两个方向。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木鼓房,他很有可能落得个人头不保的下场。
但在现在这个有些微妙的情势下,这是他的劣势,他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佳佳。
他歪了歪头,看似随意地道:“既然不用分头行动,你不想拿着寻人启事,就给我吧。”
佳佳摸了摸裤袋,笑道:“就放我这吧,我揣了这么久,也不怕了。不是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么?”
为了证实她的话,她还把手插进裤兜里,冲柏易笑了笑。柏易见她神色坦然,微微挑了挑眉,也没再多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们苦等了一阵,荆白三人始终不见踪影。头上的天色没有明显的变化,佳佳却明显地变得焦躁起来。
她在竹林中走来走去地踱了一阵,不时向着来路张望,偶尔又在木鼓房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踟蹰,像是要试探着进去。
柏易原本心中就有些焦灼,被她晃得心烦,索性倚在木鼓房的外墙上,闭着双眼休息。他需要让自己的状态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这样如果有意外事件出现,在进入木鼓房时,才能多撑一会儿。
但这里毕竟不安全,他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真的睡着,相反,闭上双眼让他的感官更加敏锐,随时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他听见佳佳又在不远的地方踱了一阵,大概是没有什么收获,又转身回来,回到了原来坐着的地方。
对她的行为,柏易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没过多久,他又听见佳佳动了动,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柏易?”
柏易没有回应,身体纹丝不动,呼吸平稳,怀中还搂着两个人头,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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