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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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就是寻人启事多少让她有些膈应。想到这里,她摸了摸口袋,摸到纸质的触犯时,又哆嗦了一下,赶紧拿了出来。
忽然,她身边的柏易急促地道:“不好……他来了!”
佳佳吓了一跳!
她顺着柏易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木牌后面,那个狭窄的山涧的出口处,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如果柏易不说,她一定看不出来那是个人。他到底怎么看见的?
她看着柏易,青年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语气却很坚定:“他们有危险,不能让那个红巾人进木牌林!”
佳佳怯怯地道:“要不再等等吧,这木牌林这么大,这人也不一定会发现他们在里面……”
最关键的是,她和柏易藏身的这块竹林面积并不大,一旦暴露了,他们不就无处可去了?
柏易转过脸来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眼睛中,原本应该是一段温柔含情的目光,可此时看上去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佳佳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下头去,听见柏易冷冷道:“你不需要留下,现在就走,往木鼓房的方向跑。”
他这句话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脸上常挂着的笑容也消失了,语气极其果断,又极其冷酷,佳佳两条腿都哆嗦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比起向来脸色冷淡的荆白,她以为更亲切的这个人……似乎比她想象的恐怖得多。
柏易指着那条小路,佳佳看着那条羊肠小道隐秘曲折,一直没入竹林的深处,不由吸了口气。
说实话,所谓的木鼓房都是柏易的一面之词,谁知道到底有没有呢?
他把她安排到那个地方去,自己选择留下来,也很有可能是把自己当成诱饵……
在他们说话的片刻间,红巾人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前走着,现在连佳佳也看到了那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柏易平淡地道:“你没有听到过木鼓声,木鼓房对你来说就是安全的。”
见佳佳眼睛瞪得溜圆,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眼中明显的怀疑之色,便也懒得多说,敷衍地勾了下嘴角:“信不信由你。”
他看着红巾人的身影,默默估算了一下,对佳佳道:“等他走到西北角那根木柱的位置,我会在这里制造出声响引他过来。按他的速度,你还有三分钟时间思考,或者留下来验证,我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三分钟能做什么?!
佳佳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柏易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红巾人的动向,连一丝目光也没有分给她,那半张英俊的侧脸,配上他慢条斯理的话语,简直比恶魔还要恐怖。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跑。”
“他不会看到你,也不会知道你去了哪儿。”
“你还有两分三十秒,自己决定吧。”
佳佳脸色发白,手心也直冒汗。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关头,对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做决定实在是太难了。
她停顿了一下,艰涩地道:“那、那你呢 ,你去哪儿?”
柏易淡淡道:“你不用管我。”
红巾人越走越近,他没有转头去看佳佳的表情。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来规劝佳佳,因为他已经告诉她最好的选择了。
进入木鼓房之后,佳佳会比昨天的柏易更安全,因为还有柏易留在原地,替她吸引红巾人的注意力,分担绝大部分的风险。
他在心里默默倒数着时间,两分钟,一分五十九秒……
倒数到一分五十秒时,他听见佳佳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那条曲折的小路跑去。
柏易默默叹了口气。
佳佳性格确实不果断。如果和他一起留在这里的是小琪,柏易说不定会把手中的寻人启事都交给她,让她带到木鼓房里,等着荆白等人进来。
因为留在这里的他,风险才是最高的。
柏易没有跟佳佳说谎,之所以不告诉佳佳他会去哪儿,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看到红巾人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已经掠过了几个选项,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决。
带着三张寻人启事,他不能进木牌林;可听到过木鼓声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木鼓房对他来说就是危险……木鼓房照不进光,手电不能用。就算加上佳佳,他们也只有两个人,抵御不了黑暗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他并没有骗佳佳,等红巾人走到木桩处,如果他又像昨天一样呼唤那些牛头,柏易就必须冲出去引开他。
柏易紧张地盯着红巾人,等红巾人走到木桩处时,他的身体已经紧绷,像是一根将要离弦的箭。
就在柏易即将要冲出去的那一刻,越走越近的红巾人,竟然忽然停下了脚步!
柏易还见他微微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倾听什么仙乐……
但柏易站在此处,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难道这是木牌林中传出来的声音?
他开始觉得不妙。看红巾人这反应,如果木牌林中发生了什么,对荆白等人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等红巾人重新睁开眼睛,恢复正常的姿态,那瘦小的身影,竟然方向一转,走向了木牌林所在的那片洼地!
柏易心急如焚,红巾人看起来却十分淡定,动作几近悠闲。走进洼地后,他站在木牌林的最边上,柏易眼看着他把离他最近的木牌上的竹筐拿了下来,取出里面的人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像观赏艺术品一般仔细赏鉴着。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仅从肢体语言上看,柏易看出一种诡异的、好像很满意似的感觉。
眼看这红巾人要继续往里走,柏易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第一时间吸引红巾人的注意力,他故技重施,开始大力摇晃自己藏身处的这片竹子。
他动作极猛,附近的几棵竹子被他摇得东倒西歪,头上茂密的枝条互相抽打着,发出哗哗的声响,尚且青翠的叶子也漫天飘落下来,在这一片死寂的竹林中,格外引人注目。
红巾人的确也看了过来,他的脸转向这边,柏易虽看不见眼神,却能感受到那有如实质的、蛇一般阴冷的目光。
柏易一边疯狂迫害竹子,一边屏息凝神地观察着红巾人的反应,正待他一动作,就立即逃跑。
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紧张的,就这短短的片刻,柏易得心跳已经变得飞快,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唯一的选择,就是只能往出口方向跑。
但是在这片死水般的竹林中,逃跑的动静是绝对无法掩饰的,所以红巾人也一定会追上来……
他追得很快,柏易昨天就险些被他追上,若不是心一横冲进了木鼓房,恐怕昨天就已经死了。
这一次没有另一个木鼓房给他钻,一旦被红巾人追上,就是十死无生。
生死一线时,这些杂乱的念头从他心中飞速掠过,他紧紧地盯着红巾人,脚下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出去!
他向来如此——即便希望渺茫,也要尽全力一试!
在柏易的紧绷程度达到最高点时,他忽然发现,红巾人的脸又转了回去。
柏易:“???”
他提着的一口气都泄了一半,如果脸上能写字,他的左脸一定写着一个“不”,右脸一定写着一个“解”。
怎么回事,这红巾人是瞎了吗?!
那红巾人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眼见着就要从侧面直接进入木牌林。
柏易急了,他直接从藏身的树丛中冲了出去,将整个身形无遮无拦地暴露在阳光下,还使劲蹦了两下。
柏易确信红巾人看见了,因为当时红巾人只有半只脚踏入了木牌林,他清楚地看见对方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别说追过来,红巾人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入了木牌林中!

红巾人已经进了木牌林,荆白等人还一无所知……
柏易很少有如此心神不定的时候,他用力抹了把脸,知道把红巾人引走的计划失败了。
他一个人等在外面也是无济于事,又不能再进木鼓房,思考片刻,决定还是直接进木牌林通知他们。
木牌林这么大,荆白等人未必第一时间就会和红巾人相遇,如果他动作快点,说不定会赶在红巾人之前和荆白等人会合。
红巾人是从西北角进的木牌林,刚走不久;荆白等人从东南角进的,已去了好一阵,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柏易急匆匆地跑到洼地附近,没有犹豫,决定直接折中,从西南角进,再跟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
荆白他们一定也是沿着罗盘的方向走的,他和小琪等人是一起进去的,说明在木牌林中,所有人的罗盘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目标,只要跟着罗盘走,就一定能找到荆白他们。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荆白三人,究竟是先和对方会合,还是先遇到红巾人,看得就是天意了。
想起红巾人方才的举动,他站在木牌林西南角的边缘处,打开了离他最近的竹筐。
竹筐里的人头安安静静的,柏易有些不解,方才红巾人到底在看什么?
他把人头捧出来看。那人头闭着双目,咧着嘴,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的,柏易看不出别的异常,只觉得这人头的表情和荆白昨天说的龇牙咧嘴的样子不太像。
瞧不出毛病,他只好把人头原样放回去,定了定心神,走进了木牌林。
穿梭在层层木牌之间,柏易脚步却很稳健,登山服的口袋还装着三张寻人启事,他想起昨天荆白遇到的事情,索性把三张纸都掏了出来。
三张纸都叠成了几叠,柏易一边慢慢展开,一边对那几张纸低声笑道:“听说你们会活过来?是派个代表来呢,还是三个一起呢?”
他把三张寻人启事都拿在手里,一一对比里面的黑白照片。
他现在手上有的是小飞的、小朱的和张涛的,三张脸上的表情,也和进入木牌林之前不一样了。
柏易早有准备,见到异状,也不在意,反而仔细对比起来。
笑得最灿烂的是小朱的,这时的表情,便和他和荆白在大榕树下看到时差不多;小飞面带微笑;张涛则只有嘴角翘起,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是笑得最开心的最先来吗?”柏易自言自语道:“那我还有机会,可以在第二个人来之前……”
话音未落,他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头。
是靴子踩在软泥地上的声音,和他自己走路的声音很像,很轻微,但是能听见。
不止一个……
柏易嘴角勾了起来,他看着另一只手上的罗盘指针,知道自己再一次赌对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荆白和景灿、小琪三人走在木牌林中,小琪手中也抱了一个人头,这是他们刚才找到的,地质队六人中的一个男队员。
手上拿了这么一个头,很难忍得住不看,而且这个人头上的木棍明明没有拿出来过,竟然也是面带微笑的,只是嘴角微勾,笑的弧度不如景灿抱着的那个大。
荆白走在前面,从蒋翠芳的人头尖笑之后,他的气压变得更低了,景灿都不敢上去和他说话,跟在后头像个鹌鹑。
小琪本来也有些胆怯,但是人头奇怪的笑脸,让她忍了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大佬,这些人头在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昨天不是说里面的人头都是很狰狞的脸吗?”
荆白回过头看着她,他手里拿的是昨天他见过的、乔文建的头,乔文建的的笑容同小琪手中的这个差不多,是一个浅浅的笑容。
荆白转过头来,他脸上还带着冷意,但小琪能感觉到那戾气不是对着她的,他只看了一眼景灿抱着的蒋翠芳的头:“从她笑了以后,整个木牌林都不一样了,无法以昨天的经验来判断。”
小琪连忙点了点头,荆白带着他们穿过一排木牌,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刚才一直指向前方的罗盘,忽然转动了几下,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们拿了三个人头,都是跟着罗盘拿到的,怎么忽然变了?
他停顿了片刻,闭上眼睛,确信自己听到了远处的动静。
小琪和景灿也赶紧站住,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荆白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两人紧张地对视着,从对方的眼神中,他们各自确定没有听到声响的不只自己一个人。
小琪自认胆子算大的了,但不知是因为这木牌林实在古怪,手中又捧着一个人头的缘故,哪怕是荆白在前面走着,他心里也是虚的。
一想到每一块木牌后面,挂着的都是一个个面带微笑的头颅,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周遭虽然寂静,但在这密密麻麻的木牌里面,很难觉得放松,木牌越是整齐,她反而越觉得有种骨子里的森然。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手中的人头没什么动静,又是三个人一起进来的。不然,踩着软塌塌的泥土、闻着血腥与香料混合的诡异气味走了这么远,光是自己吓自己,恐怕都能被吓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紧张的小琪不自觉地抱紧了手中的人头,荆白听了片刻,对两人轻声道:“不要说话……有人过来了。”
他举起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景灿和小琪安静;两人一听他的话,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别说说话了,脚都没敢再抬一下,凝神静气地等着荆白的吩咐。
渐渐地,他们也听到了人行走的声音。
他们的人都还在外面,木牌林中出现的人还能是谁?
景灿无助地转头看小琪,听到那个脚步声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是荆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然是要等着那个人过来的意思!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景灿觉得那个人离他们应该只有两排木牌的距离。
但就当他觉得那个人要走到他们面前时,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灿慌得连自己的心跳都数不下去,他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荆白忽然开口道:“柏易?”
景灿和小琪一惊,同时往那个方向看去,那个神出鬼没的人从附近一块木牌后探出头来,闭着眼睛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嗨。”
荆白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有问柏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发生了什么,而是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眼睛怎么了?”
柏易笑了笑,神色依然很轻松:“没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带着寻人启事的缘故,我看着你们的时候会出现幻觉。”
他跟着罗盘过来,之前就听见了荆白三个人走动的声音,取了人头就急着过来汇合,忽然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发现……
寻人启事中的三张照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而随着他走近,他看见的,不是荆白三人,而是小飞、张涛、小朱,这三个寻人启事上的,已逝之人的脸。
当时的场景,即使是他,心脏也狂跳了几下。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想起荆白的经历,如果真是他们三个出现……就应该和昨天的阿沁一样,都是没有脚的!
眼睛,耳朵……都是会骗人的。
何况,以荆白的能力,他不认为会被木牌林轻易拿下。
等荆白叫出他的名字,他就已经确定了,的确是眼睛骗了他。
柏易展示了一下自己拿到的第四个地质队成员的头,简单地道:“长话短说,红巾人进了木牌林,我让佳佳先躲去木鼓房了,我过来告诉你们这事情。”
景灿乍一听见,眼睛都瞪圆了,连小琪也开始下意识地东张西望,唯恐那个红巾人忽然出现在这里。
荆白却觉得不对,他觉得这不是柏易的风格:“你没想办法引开他?”
柏易知道他多半会问,脸上露出苦笑,从他看见红巾人开始,到红巾人拐进木牌林,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荆白若有所思,柏易不清楚,他却知道,红巾人半路从外面折进来,肯定和木鼓声和人头突然尖笑的变化脱不开关系。
荆白瞥了柏易一眼,发现他手中这个人头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表情,眼神微微一闪。他却没说什么,只问柏易:“红巾人从哪里进来的?”
柏易答道:“西北角。”
荆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手中的罗盘,又看了看神色惊慌的景灿和小琪两人,平静地道:“人头不能不拿,走吧。”
站在这里的四个人都已经听过了木鼓声,是没有后路可退得了,两人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虽然脸色已是惨白,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柏易闭着眼退了几步,落到几人的最后:“我走后面吧,我眼睛里看到的不是你们,怕看久了出事。”
荆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众人往前走去。
在木牌林这样的地方,想要一直闭着眼睛走路是不可能的,可是只要身上带着寻人启事,他的视线里出现的就是张涛等人的脸孔。
此时走在小琪和景灿背后,明明知道是他两人,看见的也是两个属于男人的高大背影,看发型,一个是小朱、一个是小飞。
荆白的对应的,竟然是满脸络腮胡的张飞……
他都不敢多看荆白的脸,那张脸用荆白的神态说话时,实在让人觉得古怪万分。
他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这幸亏是他拿着寻人启事,又幸亏是荆白昨天已经进来了一趟。
如果是其他人,在木牌林这般压抑的环境中跋涉了这么久 ,在寻人启事和眼前出现的人双重夹击之下,恐怕很难保持理智的行为。
他抬眼往前看,景灿走得离他很近,两只胳膊不停地打着颤,抖得让柏易都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同情。他用拿罗盘的那只手拍了拍景灿的肩,见他猛地颤抖了一下,回过头惊恐地瞪着自己,把表盘在他眼前晃了晃。
“放心吧,我们现在走的是正南方,撞上红巾人的概率不大。”
被他这么一说,景灿总算好了一些,吞了口口水,感激地对他道:“谢、谢谢。”
柏易退回自己的位置,见景灿至少走路不抖了,无声叹了口气。
他没有说假话,只是留了一半。
如果那个身材瘦小的红巾人真的像他和荆白第一次看见的那样,对木牌林如此熟悉的话……
他自然不会,也没有必要出现在第五个人头的地方。
他会直接在第六个人头的位置守株待兔,静悄悄地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他知道荆白多半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没有说出来。背包里一开始就出现了六张寻人启事,他们只找到五个人的人头,无论如何也算不得过关。
到这一步,即便是瓮,他们这一行人也只能低头钻进去。
果然,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障碍,他们顺利地找到了第五个人头。
这是登山队中的另一个女队员,她脸上的表情同柏易手中那个差不多,是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她满头黑发又多又长,黑乎乎地铺满了整个竹筐,满当当的,看着有些瘆人。
他们一行总共也就四个人,此时已经是人手一个头。景灿胆小,小琪是女孩,带路的荆白要留着手看罗盘,柏易见状,主动道:“我来拿吧。”
他把罗盘往兜里一装,向前走去。
荆白睨了他一眼,柏易看不懂他眼中的意思,只见他摇头道:“你已经拿了寻人启事了。”
他把手中的人头递给景灿拿着,又示意柏易上前,把自己的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柏易的背包中。
看了一眼空空的背包,他把第五个人头装了进去,又从景灿手中接过了自己原来那个,小心地叠在一起。
两个人头把他那个巨大的登山包塞得满满的,荆白看了看,见人头没有出现异状,单手一提,就把鼓鼓囊囊的背包背到了肩上,另一只手冲着后面的众人招了招,示意他们跟上。
他这一套操作如同行云流水,小琪和景灿只有在一旁目瞪口呆地围观的份儿。见他拿着罗盘往下一个方向走了,连忙追上去,留下柏易落在后面。
柏易捡起地上那个装了两倍物资的背包,默默捡起来,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或者说,比起拂,他的动作更轻柔,像是在抚摸什么警惕性很高的小动物。
背包里的所有物资,还有他身上带的两张寻人启事,荆白竟然就这样都交到了他手上。
柏易将背包背到身上,自言自语道:“就这么信我啊……”
语气像是在叹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少见的,单纯因为愉悦而出现的微笑。
荆白走在前面,他满脑子都是副本的线索,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交付出了什么东西。
那么多,两个人头背在包里的确有些沉重,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专心地地看着表盘中指针的方向。
柏易说过,红巾人进入树林的地方就是西北角。
好巧不巧,根据罗盘来看,最后一个人头所在的位置,也是西北角。
五个人头在手,荆白也就知道了那最后一个人头的身份——正好就是带领这支登山队来到昌西村的张教授。
这会是巧合吗?
胸前的白玉从他向第六个人头出发起就在微微地发着热,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荆白神色漠然地收起罗盘,回头看了柏易一眼。
柏易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个手指画成圈,三根手指竖起来,笑眯眯地比了个手势,看上去倒是十分乐观。
见他这样,荆白知道他多半也有数,只冲他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走去。
四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柏易最末,荆白最前的队形,沿着荆白手中罗盘的指向,走到了木牌林的边缘,也就是西北角的位置。
在木牌林这种规律得近乎单调的地方,那一点触目惊心的红色,实在是再明显不过。隔着两排的空隙,荆白一眼就瞧见了它。
他停下脚步,神色肃穆地回过头,对后面的三个人指了指肩膀的位置,示意红巾人就在前方,让他们做好准备。
景灿和小琪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真到了这时候,还是睁大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仿佛不这样,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似的。
他们俩的脸色已经白得和纸一样,脸上也全是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早就不再互相嘲笑了。
柏易显然是早有预料,脸上也不见惊讶,举起得闲的右手,握了个拳头,做了个打的姿势。
荆白知道他是有意逗趣,虽然不觉得好笑,还是配合地勾了勾嘴角。
这时,一个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虽然打过两次照面,但这还是荆白第一次听到红巾人说话。
那人显然年纪大了,声线苍老,但语气并不凶恶,反而慢条斯理的,好像在请他们去喝茶似的。
他平和地说:“贵客们,既然到了,何必躲藏呢?”

柏易走在后面,挑了挑眉。
说实话,虽然这个副本越到后面,感觉越是奇怪,但是昌西村的村民对他们态度倒是一直挺周到的,哪怕到了这一步,说话也还是客客气气。
一时没人动,景灿和小琪抱着怀里的人头,双目大睁,惊恐地看着荆白。
他们的目光里似乎都在问,能去吗,去了还有命在吗?
荆白如何能答?他只是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轻轻摇了摇头,背着背上那个凸起弧度格外明显的大登山包,率先向前走去。
柏易在荆白停下时就闭上了眼睛,他能听见荆白的脚步声,听见荆白已经动身,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路过并肩站着的景灿两人时,拍了拍景灿的肩膀,就越过两人,跟在了荆白身后。
景灿被他一拍,也回过神来。他用得空的那只手用了抹了把脸,坚定地说:“走,我们也去。”
小琪心里发虚,脸上勉强稳住,问他:“你不怕了?”
景灿苦笑道:“怕啊,可如果他真要杀人,我们留在这里,就能逃掉吗?”
小琪心里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潜意识地逃避。但连景灿都能鼓起勇气,她难道还要比他差吗?
她冲景灿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追了上去。
柏易和荆白不知不觉走到了并排,荆白见他走在自己隔壁,目不斜视,眼神好像还有些闪避,忍不住问:“你现在看我,还是幻觉?”
柏易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荆白下巴,看到一片浓密的络腮胡,就不愿意继续往上看了,赶紧收了目光:“对。”
荆白好奇地道:“你看我是谁?”
柏易又斜了他一眼:“……张涛。”
荆白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柏易无语地撇过头去,不理他了。
荆白眼中含着笑意,认真地看着青年气哼哼转过去、轮廓深刻的侧脸。
不得不说,无论柏易究竟是什么人,有他在这个副本里,都让荆白变得轻松了一些。
两人穿过最后一层木牌,红巾人的面容,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他身形十分瘦小,腰背也显得佝偻,除了没系着包头,浑身的衣裤都是黑的,是很精致的当地装束。
这是荆白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和他佝偻的身形不同,他的脸看上去并不显老,脸上的褶子比阿查还要少,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并不可怕。
他的左手放在一块木牌边缘的竹筐上,像是在抚摸那个人头的头顶,荆白低头看了一眼罗盘,发现指向的就是那里。
地质队最后一个人,张教授的人头,就在他的手下。
红巾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了首先出现的荆白身上。
荆白没有说话,脸上没有表情,也不害怕,平静地回视着他。
虽然具体的破局办法他暂时还不清楚,但这个红巾人出现在这里,又没有立即暴起杀死他们,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要么,是规则不允许他动手;
要么,是他对众人有所图谋……
究竟是哪一种呢?
荆白若有所思地看着红巾人那张慈和的面孔,微微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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