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
赛莉知道后和裴溪洄是一样的反应,极力反对,但为时已晚。
消息不胫而走,实验室位置暴露,各个组织机构都派遣雇佣兵来抢夺药物。其中一个就是大K,他还带着个拍档,是他十七岁的儿子,白血病晚期,只剩一个月可活。
裴溪洄渐渐明白什么,“他儿子是不是……”
“对,死了。”
大K炸毁实验室,冲进去抢夺药物。
一片混乱中,赛莉为了自保将致幻剂错手扎进他儿子体内。
大K以为儿子得救,欣喜若狂,背着儿子走了,但他儿子最终因为那支药剂精神失常,又因为在雨林里得不到救治,被痛苦折磨两天,活生生把自己掐死了。
“他把这笔账算到了我妈妈头上。”
裴溪洄声音里满是愤怒。
“可这并不是我妈妈的授意,她也是受害者啊!”
“大K不会听的。”靳寒说。
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还是眼睁睁看着儿子惨死的父亲,根本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他坚持认为是赛莉为了投资放出假消息,还故意将针剂扎进他儿子体内害死他儿子,于是返回实验室杀了赛莉,又在她手机里看到了裴溪洄的百日照,发誓要让他和自己的儿子一样痛苦死去。
之后裴听寺赶回来找大K复仇,和他一起坠下山崖。
裴听寺掉进海里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大K则尸骨无存。
“他没有死对吗?”裴溪洄问。
“裴听寺也对大K的死亡存疑,一直在那片海域周围蹲守,等了十五年,确定他真的死了才敢上岛来找你。”靳寒的话音颤了一下,“两个月后,大K跟来了。”
“他在暗处蛰伏十五年,只等裴听寺和你团聚。”
裴溪洄后背发寒,毛骨悚然。
他想到枫岛的海里有一种睚眦必报的剧毒海蛇,被人类的鱼钩钩掉半条身体,扔回大海,却不会游走,即便是拖着半根骨头也会想办法跳到船上将那人咬死。
“裴听寺并没有告诉我大K的存在,所以我毫无防备,留你一个人在岛上,去了外地出差。”
三年过去,那天的种种依旧历历在目。
靳寒开始出汗,呼吸急促,捂着裴溪洄眼睛的手像旧疾复发般颤抖。
裴溪洄从他手下钻出来,把哥哥抱进怀里:“没事的哥哥,我没事,不要怕,我现在很安全。”
掌心下的睡衣上全都是汗,哥哥在他怀里大口喘息,良久之后才勉强稳定下来。
“7月16号那天,大K为了引你出来,找到靳炎,和他说你手里有你妈妈留给你的治疗白血病的药物,却故意不给你用。”
当时靳炎的病也快到晚期,他爸妈放弃治疗,也放弃了他,拿着最后一笔钱想回老家。他一怒之下假扮成靳寒的样子杀掉他爸妈,拍下视频发给裴溪洄,威胁他如果不出来就让靳寒进监狱。
裴溪洄一眼就认出视频里的人不是哥哥,理都没理他,但靳炎又说自己手里有他妈妈的遗物。
当时靳寒在开会,手机静音,裴溪洄联系不上他,也并不觉得靳炎那个孬种能干出什么大事,就带着几个人过去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约定的地点在盘山公路山顶,他被埋伏在那里的大K抓住。
“大K把你带走,却不杀你,而是给你打了一支当年他儿子中的致幻剂。你神志不清,还受了伤,将靳炎当成了我,然后大K在你面前,把他虐杀了。”
“你以为死的人是我,被活活逼疯了。”
靳寒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全程看着裴溪洄的眼睛,双手掰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处表情的变化,生怕他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东西又要失控。
但裴溪洄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瞳孔骤缩,也没有浑身发抖,没有一丝一毫惊恐的反应。
他只是流着泪看向哥哥。
“我没有想起靳炎被虐杀的细节,没有血,没有骨头,什么都没有,还是梦里那些东西,但我看到了……你来救我时……看向我的眼睛……”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绝望悲痛的画面。
哥哥的所有生机都在那一眼里被连根拔起。
靳寒阖上眼眸,低头吻着他的鼻尖:“我看一眼,就知道你活不下去了……”
“我赶到的时候,大K被裴听寺杀了,他的同伙逃走了,你跪在地上,抱着靳炎的尸体。”
“我知道你把他当成我了,我抱着你叫你,你怎么都不理我,后来我说没事了,哥来接你回家了,你听到这句话愣了下,抬头看向我,以为是我的鬼魂来带你走,于是拿过枪,自杀了……”
靳寒冲过去拦住他,子弹从他的小腿上擦过去。
靳寒一不做而不休,把定位器放进了他腿里。
“我知道定位器在腿里很疼,我知道它会割你的肉,哥都知道,全都知道,但那是我唯一的办法了,我一秒钟都赌不起了。”
裴溪洄失踪两个小时后,靳寒收到消息坐直升机赶回枫岛,联合枫岛全部警力展开地毯式搜索。
他当时还庆幸,弟弟身上带着两个定位环,脚上一个手上一个,都伪装成了普通饰品。
那天晚上枫岛电视台没有播报晚间新闻,靳寒占用十五分钟黄金时段插播了一条寻人启事,说我弟弟丢了,求大家帮我找找。
他是继霍深之后,枫岛第二位守护神,在海上守船的那些年救过成百上千人。
枫岛人最知感恩,几乎全体市民都放下手头的事,帮他一起找弟弟。
那晚整个枫岛灯火通明,每栋大楼上的LED显示屏都在播报那则寻人启事。所有出租车、大巴车、骑行的路人都拿着裴溪洄的照片,沿途询问路人,有没有见过这个男孩儿。
很快就有人提供线索,说看到疑似小裴的人在中南路出现,而裴溪洄身上定位器一路移动的方向,确实指向中南路尽头的一个广场。
那个广场在枫岛最西端,靳寒要赶过去需要跨越大半个岛,他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耗时一刻钟,可等他到的时候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裴溪洄。
而是穿着他的衣服,戴着他的定位环的靶子。有人给了那人一千块,让他一刻不停地朝西跑,为的就是把靳寒引到最远的地方,为折磨小裴留出时间。
“我掰过他的脸,不是你,定位环全被剪断了,其中一个还沾着血……我当时、我当时……”
“别说了哥哥。”裴溪洄紧紧地把他拥进怀里,他知道,靳寒当时一定崩溃了。
昨天哥哥只不过离开几个小时,他都担心得要喘不过气,更不用说哥哥在明知道他被坏人抓走的情况下,沿着定位器一路找过去,最后却发现是坏人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所以把定位器植入他腿里一点都不过分,那是靳寒最后的办法,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如果换成他,不仅要在哥哥腿里放定位器,还要把他绑在自己身上,一秒都不准他离开视线。
先是浪费两个小时,又是十五分钟,当时警方明确告诉靳寒,如果坏人就是照着要你弟的命来的,那么即便找到人也很可能晚了。
靳寒说他知道,他明白,但他不能把弟弟一个人留在外面,是生是死都要去接他。
最终人是接回来的,但裴溪洄已经疯了。
灵魂被撕碎,只剩一副躯壳。
他醒来两天,自杀了十七次。
最严重的一次想要把餐叉扎进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说他看到坏人在割他哥哥的肉。
靳寒抱着他,按着他,用束缚带把他捆在床上,逼他看着自己,告诉他死去的不是我,是靳炎。
但裴溪洄不信,他一直在尖叫,说哥哥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死的。
所有人都知道裴溪洄活不下去了,医生甚至提议安乐死。
靳寒不让,说他好不容易撑到我去救他,我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
他请了国内国外很多医生,三堂会诊,得出两个方案。
第一,用大剂量镇定剂来帮裴溪洄保持清醒,但一旦开始用药就意味他这辈子都要依赖镇定剂活着,副作用很严重,还要有人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地看着他,不然他随时可能自杀。
第二,用另一种精神药物和他体内的致幻剂对冲,再催眠抹去他那一晚的记忆。但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一针下去裴溪洄可能恢复正常,同时也有50%的概率变成傻子。
两种方案摆在这,要有一个人来做决定。
裴溪洄愣了一秒,然后猛地从他怀里抬起脸来,眸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在震颤。
“他们……让你来做决定吗?”
说完这句,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声带像被割走了一样进入失声的状态。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两只手用力掐在靳寒手臂上,用尽浑身的力气咬着牙、深呼吸,张着嘴巴扯着喉咙往外挤话:“他们逼你……做决定……”
让把他当做生命的靳寒,来决定是给他打药,一针下去可能恢复正常也可能变成傻子,还是给他用一辈子镇定剂,然后在某个失察的午后,看到弟弟自杀的尸体。
不论最终是什么结果,这对靳寒来说都太过残忍。
每年的7月16号,再往后倒四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为什么要选在这一天呢?
因为九年前的这一天,靳寒买了第一条自己的船。
没人能明白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意味着他们以后不用再为钱发愁了,意味着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可这好日子靳寒才过了几年啊?
裴溪洄出事那年靳寒二十九岁,只过过九年好日子,前面二十年没有一天不在受苦。
以前是因为他弟他爸妈,后来是因为裴溪洄。
他刚过上九年安稳生活,因为大K,因为裴听寺,因为裴溪洄,因为那些根本就和他没有关系的旧仇旧怨被夺走了。
凭什么啊?
裴溪洄想不明白。
凭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啊?
他到底哪里有罪让我去赎不行吗,能不能别再欺负我哥了。
这一针下去,50%的概率会把我变成傻子,没人能做得了决定,就来逼他。
裴听寺逼他,医生逼他,我也在逼他。
如果他签下同意书,最后真是那50%,我傻了一了百了,我哥要他怎么办?
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弟弟,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他下半辈子都要背负着把自己的孩子变成痴呆这样的罪责,活在阴影中吗?
裴溪洄恨不得把大K挖出来鞭尸。
就因为一条莫须有的传闻害了他妈妈,又来害他害他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没有,小洄,小洄,深呼吸,看着我。”靳寒抱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没有逼我,最后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被割掉的声带又回到喉咙里。
裴溪洄如获新生般呼出一口气:“我自己决定……抹掉记忆的吗?没有逼你来做吗?”
“嗯,我的宝宝很厉害,你比哥哥勇敢,也比哥哥坚强。”
做催眠的那天,裴溪洄被打了两支镇定剂,短暂地恢复神智。
他躺在后海别墅卧室的床上,周围围了一圈亲人朋友,大家都在哭,只有裴溪洄在笑。
他笑着和朋友说:“好啦别哭啦,来大家排好队一个个和我拥抱,告别,然后就出去吧,我要把时间留给我哥啦,如果我醒不过来,就让我哥把我的财产给你们分一分。”
夏三儿和陈佳慧都走了,最后房间里只有靳寒和老裴。
老裴跪在床下,向儿子忏悔。
裴溪洄没有看他,只淡淡地说了几句话:“你生了我却不养我,来找我却把危险带给我,到最后还要逼我哥来做这样的决定,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告别。”
裴听寺走了,房里只剩下靳寒。
他躺在床上,把裴溪洄抱在怀里,那可能是弟弟这辈子最后清醒的时刻,所以他录了一段视频。
三年后,视频被投影在古堡的天花板上,他们两个依旧躺在床上,看着视频中的自己。
裴溪洄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但靳寒把他打理得很干净,看不出一点精神病人的邋遢和狼狈。
视频是从上往下对着床拍的,类似监控的角度。
裴溪洄苦中作乐:“哇!这么死亡的角度我哥依旧帅气。”
靳寒轻笑一声,搂紧他说:“这段视频我一次都没看过。”
视频里,靳寒在倒水,裴溪洄的目光追逐着他,说:“哥,我自己签字。”
靳寒没说话,裴溪洄又重复:“我自己签你听到没有啊!我不可能让你签的,最后是好了还是傻了都由我自己承担,和你没关系,不要摊到你身上。”
靳寒喂他喝了半杯水,躺到床上,握着他瘦骨嶙峋的手,在嘴边亲吻,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崽崽,你也才过了九年好日子啊,哥真的舍不得……”
裴溪洄摇头:“不是九年。”
“我从五岁起就在过好日子了,遇到哥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过好日子,我很知足了。”
“小时候吃糠咽菜也叫好日子吗?”
“我吃糠咽菜过吗?我小时候吃过最差的饭都是包子,还是肉馅的,吃糠咽菜的一直都是你。”
“好不容易变好了,我们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怎么会这样呢……”他把脸埋进哥哥怀里,抽噎着哀嚎,“哥,我不甘心,我答应过要陪你一辈子的……”
靳寒说:“这样也是一辈子啊,只是稍微有点短而已。”
“那我如果真的变成傻子了怎么办?”
他曾去养老院见过痴呆病人,口歪眼斜,大小便失控,身上是没擦干净的屎尿和饭菜油污,没有一点尊严,只是一坨还在苟延残喘的烂肉。
靳寒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低下头来,亲吻他消瘦干瘪的脸颊。
“如果真有那一天,哥就把你带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每天都把你打扮得干干净净帅气逼人,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哥的漂亮宝宝。”
“可我不想像傻子一样活着……”
裴溪洄哀求他,恳求他,希望他能找到第三个办法。
可靳寒也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对不起,哥没保护好你,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我们就睡一觉。”
“你想活,哥就陪你活,你撑不下去了,哥也会陪你走。”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能力改变它,我也不能帮你打败它,但我们还能打败自己。”
“别害怕,哥永远都在你身边。”
徐呈在外面敲门,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最后五分钟。
裴溪洄开始交代后事。
他说,如果真的是那50%,我们就选一个风景好的地方长眠。
不要墓地,那太小了,他跑不开,要在山顶盖一个房子,最好像海绵宝宝的菠萝堡那样的。
靳寒答应他:“哥给你盖一座漂亮的古堡。”
裴溪洄又说:“不要开窗,我不想外人看到我们,但我还想看星星。”
靳寒无所不能:“那就做一顶天窗好了,地址就选在南屏山顶。”
视频里,裴溪洄安静地在哥哥怀里睡去。
视频外,裴溪洄在靳寒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是他自己决定要抹除记忆,是他自己要一个没有窗户的漂亮古堡,可他把那些事忘记之后就全都不认了,甚至仅仅因为几根铁链就误会哥哥。
偏偏靳寒又一个字都不能解释,因为他和裴溪洄提起任何细节都可能唤起他可怕的记忆。
“南屏山顶是我们两个长眠的地方。”
“你和我离婚之后,它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埋骨地。”
靳寒吻着他的眼泪,声音比风还要柔软。
“我是个天性悲观的人,活了三十年,都没发觉人生有什么乐趣。我每一天都在熬,有你在,生活勉强算多姿多彩,你不在,就度日如年。”
“你和我提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吊水,我当时就想,如果你真的和我过够了,过烦了,我就放你走,把你安顿好,然后一个人回到这座古堡里。”
到时候暮色四合,旷野寂静,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处,他会在弟弟的陪伴下,结束这段早在十三岁时就该了却的生命。
“我没有过够!怎么可能过够啊……我要赖你一辈子的……”
裴溪洄崩溃地哭喊着,抱着哥哥的手臂用力到青筋鼓起,眼泪成行滴在哥哥脸上,像一条条枷锁,锁住靳寒的灵魂和躯体。
视频里徐呈开始给他催眠,很长时间,靳寒就像一座雕塑般守在旁边。
催眠做完时徐呈告诉他:他累坏了,先让他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就知道结果了。
于是靳寒抱着裴溪洄睡了长长的一觉,第二天晨光漫天时,他起床帮弟弟洗脸刷牙,换上干净的衣服,床头柜上摆着一瓶足够两个人的安眠药。
裴溪洄在他怀里睁开眼睛时,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了好几秒,裴溪洄突然笑嘻嘻地扑进他怀里:“早上好daddy,今天好冷啊,早餐我给你煮牛肉面吃好不好?”
靳寒就那么看着他,泪水无声地滑出眼眶。
裴溪洄一下子吓得不敢动了。
“怎么啦?怎么哭啦?我不会煮得太难吃的!”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揉进一个紧到发疼的怀抱。
“谢谢你回来,好孩子。”
靳寒哑声说:“我好想你……”
第51章 公布离婚
“哎媳妇儿,你要喝的那家糖水今天没开啊,咋整我换一家行吗?”夏三儿走在小河湾广场上,给陈佳慧打电话询问。
早上七八点的小河湾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身边穿过。
一个阿姨正在和同行人闲话:“那小裴老板到底犯什么错被靳总甩掉了,结婚这么多年了说离就离——哎!小伙子你拽我干什么!”
夏三儿电话还没挂,一脸惊慌地拉住阿姨:“您刚才说什么?谁被谁甩了?”
“就小裴老板被靳总啊,你没听说吗?”
夏三儿急了:“哪个小裴老板?哪个靳总!”
“不是,咱们枫岛还有哪个靳总啊,就是你想的那个。”
“他们离婚了?不可能啊!您从哪听说的?都有谁知道啊?”
“哎呦全枫岛的人都知道了吧,报纸都卖疯啦。”阿姨朝他扬扬手中的报纸。
夏三儿拿过来,急急忙忙展开,看到那么大一个版面明目张胆地印着靳寒和裴溪洄的结婚照,从中间撕开成锯齿状,差点把报纸给撕了。
“完了,这把真完了!”
难道那天晚上靳寒真的被小裴气狠了?好端端的怎么说离就离了!
他一瞬间慌了神,和陈佳慧匆匆交代几句挂上电话,立刻给裴溪洄拨过去。
那晚他和陈佳慧离开后海别墅后就一直没联系上裴溪洄,只听徐呈说看到他坐着直升飞机上山找人,一天一宿没回来,之后就再没下文。
夏三儿还以为靠他那张死缠烂打的嘴早就把靳寒给哄好了,却没想到是离了!还登报了!
“喂?溪仔!”电话一接通,他急吼吼地问:“你和靳总怎么回事?怎么还上报纸了?”
“嗷,忘了和你们说,我们离婚了……”
裴溪洄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伤感,还隐隐透着哭腔。
“咋整的就离了?谁要和谁离的?”
“他和我离的,我太气人了——唔好烫,慢一点啊——他不要我了。”
“什么东西好烫?”夏三儿听到裴溪洄那边传来“咕嘟”一声,“你干啥呢?”
“吃面啊,好烫我吹吹。”
“吃——”夏三儿一口气没顺上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面?还吹吹?!”
“怎么啦,离婚了不能吃面吗?那我下顿吃米好了。”
“不是,是吃面吃米的问题吗!赶紧去哄哄靳总啊!没准他还能回心转意!”
“回不了了。”裴溪洄很害怕地说,“我一和他说话他就凶我,还揍我,完全不想搭理我。”
“揍你?靳总?靳总怎么可能揍你,他看上去就是干si你都不舍得揍你!”
“我天你小声一点!”
怎么净说实话!
裴溪洄脸蛋红红地捂住手机:“你这个人真是粗鲁!我很伤心不想和你讲话,挂了!”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刚想解释嘴巴就被顶开,一大坨卷在筷子上的面被喂进嘴里。
“唔。”
裴溪洄嚼嚼嚼。
好不容易嚼完,他张开嘴:“我跟你说——咕嘟。”
一勺汤被喂了进来。
他侧身坐在靳寒腿上,翘着两只受伤的脚,眼神幽怨地看着哥哥。
靳寒垂眸睨着他:“你再瞪我?”
裴溪洄立刻挤出个大大甜甜的笑脸,双手抱住哥哥的腰说:“我哪有瞪你,我是在欣赏你!”
靳寒把面碗放到一边,从后背扯出他的手,看那两只手上雨露均沾地分别顶着两个水泡,没好气地板着脸:“刚夏海生和你说什么了?”
裴溪洄一脸无辜:“说你看起来可以把我弄si。”
这话糙理不糙。
就凭裴溪洄不作就不舒坦的尿性,要不是靳寒真喜欢他舍不得太过,早把他折腾坏了。
靳寒脸色都没变一下:“你也知道你欠啊。”
裴溪洄非常不怕死:“那你倒是来啊。”
“你犯了错还想我奖励你?”靳寒掐着他的下巴,拇指指尖抵进唇缝,只这一个动作就把裴溪洄收拾得雾眼迷离,“昨晚我说什么了?重复一遍。”
一提起这事裴溪洄就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低着脑袋连头发丝都透着失落,可爱极了。
“你说!一个月内都不和我上床了!”
说完又是一阵悲恸。
昨天晚上他们从古堡回到后海别墅,徐呈和裴听寺都走了,家里只剩他俩。
裴溪洄就和哥哥说起大K。
大K三年前被老裴杀了,一枪命中脑袋死得透透的,但他还有个同伙逃之夭夭至今不知所踪。
同伙躲在暗处蛰伏三年,是因为靳寒把裴溪洄保护得太好,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可裴溪洄不想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更不想定位器继续折磨哥哥,就提出以自己做饵,公布离婚,让同伙以为他被靳寒抛弃孤立无援,赶紧动手。
但公布离婚说得简单,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是无穷无尽的。
以靳寒在枫岛的地位与威望,一旦离婚的消息传扬出去,公众会一边倒地认为是裴溪洄犯下大错,无可救药,踩到靳寒的底线才被狠心抛弃。
到时候那些曾经看在靳寒的面子上对裴溪洄多有照拂的达官显贵,一定会为了奉承靳寒对裴溪洄落井下石,他之前得罪过的仇家也会闻风而动。
茶社生意铁定遭重创不说,他也免不了要受一番折辱磋磨。
靳寒不可能同意,当即驳回。
裴溪洄天真地举起手:“这是家庭会议,我投票公布就要听我的!”
靳寒反手在他嘴上拍了个小巴掌:“想都别想,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冒险的,你想公布离婚除非我死了。”
他态度这么强硬,就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裴溪洄左思右想思来想去,恶向胆边生,干脆先斩后奏!
趁靳寒去放洗澡水的功夫,他就拿哥哥的手机假作无意地将消息透露给了业内知名大嘴巴,还暗示媒体不用顾忌他,尽情爆料。
靳寒出来就见裴溪洄站在窗边拿块小抹布擦百叶窗,假装很忙的样子,两只狗狗眼叽里咕噜一通乱转,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你偷着干什么了?”靳寒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啊?谁啊?我吗?没干什么啊。”
裴溪洄放下抹布,伸着懒腰说困了要洗澡。
靳寒一拿手机,他拔腿就跑,靳寒拦腰把他抱回来丢在床上。
小狗嗷嗷叫唤着反抗,被哥哥无情镇压。
靳寒一只手摁着他,一只手翻手机。
半分钟后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对裴溪洄冷冷地丢了句:“自己去拿条皮带。”
裴溪洄当场冒出一层冷汗,同时后面不自觉地缩紧。
这事他干之前就知道要挨揍,知道要挨揍他还是干了,那就肯定是留有后手,毕竟小洄哥被收拾这么多年也不是毫无长进——擦窗户之前,他把他哥的皮带全接着窗户扔楼下了。
靳寒指着空空如也的衣柜:“皮带呢?”
声音还算平静,危险等级一级。
裴溪洄梗着脖子:“我怎么知道,长腿跑了吧。”
靳寒心平气和地说:“去拿回来。”
裴溪洄并没察觉到危险等级拔高,还在边缘试探:“人都跑了我咋拿,去皮革厂现做一条啊?”
靳寒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把裴溪洄面朝下按在床上,扬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啊——”
裴溪洄可怜兮兮地哀叫。
靳寒问第二遍:“去不去拿?”
裴溪洄再不敢造次,一个猛子蹿起来:“去!我现在就去!”
刚扔皮带的时候动作有多潇洒,现在灰溜溜地跑到楼下捡的身影就有多狼狈,他故意挑了一根很软很细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皮带,双手递给哥哥。
靳寒:“趴好。”
裴溪洄哼哼着爬到床上坐下:“这样吗?”
“跪好手撑在床上,让我看见你晃一下就加一下。”
“好凶啊daddy……”
他吸吸鼻子,发出可怜巴巴的腔调,偏过头来从手臂的间隙偷瞄靳寒。
靳寒穿着再简单不过的家居服,黑背心运动裤,两条精壮的手臂露在外面,很随意地拎着那根皮带,睥睨一切的下三白眼微微眯起,露出看向缺乏管教的坏孩子的眼神。
裴溪洄觉得喉间干渴。
“要打多少下啊?”
软绵又上扬的语调,像一只小钩子在靳寒心上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