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 by林啸也
林啸也  发于:2024年09月13日

关灯
护眼

然后,靳寒像是怒不可遏般,将裴溪洄拽进车内狠狠封住他那张欠罚的嘴。
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咬。而且速度极快,带着股暴烈又急切的惩罚力道,抵开齿关,长驱直入,上来就冲到咽喉,就像要把他给大吃大嚼了似的从喉咙狠狠地掠遍整个上颚,退出来时带出根细细亮亮的银桥,在裴溪洄被碾到发肿的唇上断掉。
爱与恨本来就会产生相同频率的心跳。
哥哥出去的时候,裴溪洄还懵懵的没来得及享受,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就如同巨石投入水中溅起数圈涟漪般飞速蔓延。
出血了,但他感觉自己吃到了一块糖。
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的东西流了下来。
自从去年他们的感情第一次出现危机开始,靳寒再也没有主动吻过他。
这个吻他等了多久呢?
一年零三十七天。
靳寒用指腹抹开他嘴角的血,变成一抹性感的红。
“舒坦了?”他的气息同样很乱。
裴溪洄抽噎着,将脸埋进哥哥掌心,每滴泪水都饱含着献祭一般的赤忱爱意,几乎要将靳寒的心烧融:“……我觉得我落地了。”

靠着这个不算吻的吻,裴溪洄熬过了度日如年的两天。
还好最近有事忙——茶社有一批新品上新,他和龙龙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
那晚找人帮他修手机找徐呈,可两天过去了对方一个音儿都没回。
他索性不等了,自己拿靳炎的手机去了玉手街。
去之前他留了个心眼,先在旧货市场淘了十只同样款式同样外观的手机,请人做旧,再加上自己手里的真品,分别送去十一家维修店。
老板看过后没打包票说一定能修好,让他耐心等几天。
裴溪洄就溜达到木料店,取上大坚果,挺有礼貌地给哥哥发消息:两天到了,靳总现在有空吗?
【小喷菇】:靳总没空。
那哥哥有空吗?
【小喷菇】:你来看看。
裴溪洄说等我闪现,后面跟着个小猪坐火箭的表情。
靳寒把表情点开,放大,截图保存,然后给秘书打电话:“下场会议推迟到半小时之后。”
电话是通的,秘书却不回话。
他等了两秒,对面直接挂了。
然后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他以为是秘书,“进。”
门打开条小缝,一个抠了俩窟窿眼儿的牛皮纸袋咕涌咕涌地挤了进来:“靳总,我是实习秘书小裴,您可以尽情吩咐我哦~”
靳寒:“……”
这小二百五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别往头上套纸袋,谁给你泼点水就闷在脸上了。”
“闷不着,谁疯了啊敢往我头上倒水。”
裴溪洄进来,双手端着个挺漂亮的白玉托盘。
靳寒看他脑袋上的倒霉纸袋,跟个长了眼睛的吐司片似的。
“你又在搞什么?”
“啊,哥不是说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空吗,又没说能见面,我寻思先把脸挡上呗。”
“那你走吧,我没空。”
“瞎说!你刚让秘书给我留半小时,我都听到了!”
他乐颠颠跑过来,白玉盘放桌上,又扯过把椅子挨在哥哥旁边。
生怕离哥哥不够近似的,使那个牛劲儿吭哧吭哧往里拽。
靳寒被挤得腿疼:“你干脆坐我腿上得了。”
“可以吗!”
“……”靳寒把他头上的纸袋扯了,“脸都闷红了,去洗一把。”
“哎呀没事。”他浑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哥哥旁边,先给倒了杯茶,“总喝银针,今天给你换换口味,我前两天新进的,还没人尝过呢。”
新茶也是黄芽,但比起银针要浅一些,茶汤如月,油润清亮。
靳寒端起来抿一口,“怎么有股酒味?”
“嘿嘿,神奇吧,这种茶叶和啤酒花种在一起,交叉授粉,这样泡出来的茶就会有淡淡的酒味,酿出来的酒也会有茶香,哥喜欢吗?”
“还行。”
他很少对人或物表达好恶,一句还行就是顶天了。
裴溪洄说:“那以后我每晚都给哥泡一壶,你晚上就不喝酒了好不?”
他怕再这么喝下去,真把他哥的胃给喝坏。
靳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指尖在白玉盘上轻叩两下:“这茶卖吗?”
“嗯?”裴溪洄不解,心道当然卖啊,不仅卖我还要高价卖呢,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但马上他就从他哥的小表情里读出点门道来,一甩头:“不卖!和银针一样,都给哥喝!”
靳寒竭力压住嘴角:“那好,晚上不喝酒了。”
“哈哈,这么乖啊,封你做听话大王。”他把大坚果拿出来,“吃糖吧。”
玉手街的匠人手艺名不虚传,坚果糖罐做得惟妙惟肖,一个手掌那么高,还画了眼睛,后面跟着一只个头小小的紫喷菇。
小喷菇在后面,坚果墙在前面,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靳寒把坚果打开,用小银签扎一块麦芽糖放进嘴里。
甜味化开,他嚼得很慢很慢,就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朋友那样认真。
裴溪洄紧张死了,“咋样咋样?和哥小时候吃的味道像吗?”
靳寒转过脸来看他,光看不说话。
裴溪洄还以为一点不像,嘴巴一下子撅得能挂个油壶了,眼瞅着要蔫儿,靳寒逗够了往他嘴里塞块糖,说:“一模一样。”
“真的啊!一模一样?我操这么牛逼吗!”
靳寒哭笑不得,又打开那个小喷菇,里面啥也没有。
“这个是我的,空的。”
裴溪洄说:“还没想好放啥呢。”
靳寒眼神微动,拉开抽屉,拿出个小纸包来,打开稀里哗啦倒进小喷菇里,居然是一把西瓜籽。
“回去种西瓜。”
“哎?可我已经种好了啊,这两天都有认真浇水。”
“你那把西瓜籽是不是冰镇西瓜汁里捞出来的?”
“对啊,哥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傻,冻过的西瓜籽还怎么活,拿这个回去重新种。”
“哦哦,不过哥咋比我还积极呢?”
靳寒垂眼看着他发顶的旋儿,无奈笑道:“你不是说西瓜种出来的时候,就是我回到你身边的时候吗?自己说过的话,又忘了?”
那一瞬间,裴溪洄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块脱线的布,线头在哥哥手里。
他说一句话,自己的心就被拉扯一下。
西瓜籽倒在手心一小堆,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于是数了下,不多不少十九颗。
十九颗西瓜籽,十九颗瓜子……
哥哥小时候说,家人就是有十九颗瓜子全给你的东西。
他之前从家里偷拿了十九颗金瓜子被哥哥要回去了,现在哥哥用这样的方式悄悄还给了他。
裴溪洄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强制挖了出去,然后他捧着哥哥填进缺口里。
他甚至想不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这么柔软的人,让他这么这么喜欢。
为什么他五岁才遇到哥哥,而不是从哥哥出生的那一天就陪在他身边。
如果有来世能不能还让他们在一起啊,就一辈子怎么够呢?
“哥……”
靳寒的办公室也铺着厚地毯,他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哥哥腿边,像以前常做的那样将脸贴在他的胃部给暖着。像是狂热的信徒终于见到了自己供奉的神明,眼神虔诚而依恋。
有很多话想说,终究是欲言又止。
靳寒弯弯眉眼,把手放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把:“先别急着感动,之前欠的账还没算呢。”
裴溪洄听到这几个字就犯怵:“啥、啥账啊?咋算?”
这刚回来不会又要不给见了吧!
“吃到花椒的事瞒着我,那天还骗我帐篷里是流浪汉,还在生病就不罚你别的了。”
靳寒从抽屉里拿出那支毛已经干了的毛笔,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冷声命令:“手伸出来。”

裴溪洄听到那几个字先愣了两秒,然后羞耻和惊讶就直蹿上头皮。
刚刚感动出来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呢,显得他一对湿漉漉的下垂眼更加可怜,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在眼底留下两条暗影,衬得脸上那层红晕在灯光下格外招人。
“可是我都这么大了,咋还打手板儿啊?”
他害羞的点一直很奇怪。
有时靳寒都抓不太准。
比如他喜欢穿粉色的睡衣喝粉色的甜水,却羞于用粉色的地毯。
再比如他很喜欢靳寒在床上的粗口,那样一副禁欲冷漠高高在上的姿态却面不改色地说出各种粗俗露骨的字眼,强大的反差与割裂感对裴溪洄来说简直就是绝杀。
但他受不了哥哥在床上让他学话,一句都学不了,羞得把自己藏到床底去都学不了。
又比如他天天盼着把哥哥惹毛了治他一顿狠的,却受不了像小时候那样打手心。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算不清楚7+8=多少的笨孩子。
靳寒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毛病又犯了。
“不然呢,难道我要在办公室脱了你的裤子按在蹆上抽吗?半小时后我穿着被弄脏的裤子去开会,别人问我我要怎么解释?说我的孩子不听话管不住自己?”
“我……”裴溪洄被说得哑口无言,光是想象哥哥描述的种种场景就觉得头晕目眩。
他迟迟不肯伸手,还要磨人:“那能不能……等到晚上?”
靳寒冷哼,抬起那只干惯了体力活的大手掐住他的脸。
掌背大而宽厚,青筋性感浮凸,一层粗茧似有若无地碾磨过他光洁的脸蛋,“现在来就是十下,等到晚上我不保证会翻多少倍。”
裴溪洄非常不服:“可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都是情有可原!”
“是不是情有可原是我说了算的。”
“你好不讲道理!”
靳寒气笑了,拿毛笔挑起他的下巴。
“加十下。”
“什么?怎么说加就加!”
“二十下。”
“我操!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五十下。”
“不不不!别加了别加了,求求你不要再加了,我知道错啦。”
他撒泼一样坐在地毯上,抱住哥哥一条小腿赖赖叽叽地蹭,真心觉得自己真是好不容易。
靳寒耐心告罄。
“伸手,别等我再说第三遍。”
“知道了……”
他抿着嘴唇,畏畏缩缩地伸出半截指尖,还撩着眼皮偷瞄哥哥有没有生气。
“举起来,举高,两只手。”
那样的姿势更像算不出数来被打手心的小孩子了,裴溪洄臊得脑袋快低到肚子上,用发顶在他膝盖上转圈蹭着,软声商量:“可是哥哥,那样我真的会很不好意思……”
上一秒还梗梗着脖子像只斗鸡一样,现在又变得软趴趴了。
靳寒失笑,自上而下看着他头顶圆溜溜的发旋,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嗯”。
“那哥轻轻地打,就五下,好吗?”
没见过谁家当爸的当哥的打孩子之前还商量一下打多少的,他纯是惯得没样儿了。
裴溪洄心窝里冒出一层甜滋滋的泡泡,哼哼唧唧地伸出两只手,并在一起举高给哥哥。
靳寒摸摸他的发顶,夸了声乖。
裴溪洄受用得不行,瘫在地上的两条腿晃了晃,仰头孺慕地望着哥哥,看他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露出被纯黑衬衫包裹着的精壮身体。
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两条手臂精悍有力,鼓囊囊的肌肉将衬衫撑得绷起,右臂上束着一条皮质袖带。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火热的温度,明晃晃打在裴溪洄脸上。
实在是性感得太过,完全招架不住。
靳寒坐下来,攥着毛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裴溪洄吞下口水:“真的要轻点——唔!”
话没说完,一道凛冽的“嗖啪”狠狠划破空气,是汉白玉蹂躏过手心的声音。
“啊!”
裴溪洄没有防备,只感觉掌心挨打的一小条瞬间暄红起来,伴随着密密麻麻的胀痛,他疼得肩膀一缩,条件反射想要收回手。
“别动。”靳寒的声音冷得刺骨。
“吃到花椒不和我说,自己在饭店卫生间里吐,要是吐到虚脱晕倒了怎么办?”
“可是我没有虚脱,你这是杞人忧——唔!”
第二下紧跟着落在掌心,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道。
裴溪洄的眼泪猛地滚出眼眶,可怜兮兮地举着两只小手望着哥哥,泪水很快爬满脸。
“离婚半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倒是学会顶嘴了?”
“没有顶嘴,我只是阐述事——唔!”
第三下狠狠落下。
“还说?”
“不、不说了……”
他不敢再说话,紧咬着嘴唇,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
靳寒握住他的手腕,以防他乱动打偏到骨头,接下来的两下倒是没再发难,按部就班完事后将汉白玉毛笔随便往地毯上一扔。
这是惩罚结束的信号。
只见裴溪洄“嗖”一下蹿起来,就像被獠牙叼住脖颈的小动物终于得救一般,爬起来扑进救世主的怀抱,使出全身力气把自己挤进他的胸膛里,仿佛这样就能被保护起来。
是救世主同样也是加害者的哥哥,拍着怀里哭到发抖的孩子,无奈地侧过头用下巴上柔软的一小层胡茬贴贴他脸颊:“一共就五下,你至于哭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人怎么了。
“五下怎么啦!敢情挨打的不是你!”
惩罚刚结束他就故态复萌,狗横狗横地把鼻涕往哥哥贵得要死的衬衫上抹。
“本来就想打两下的,谁让你这么墨迹。”
“打都打完了,还不是随你怎么说!”
“啧。”
他一个声吓得裴溪洄瞬间闭嘴,浑身紧绷起来,“是已经……打完了哦?”
靳寒哭笑不得:“嗯,今天不打了,手疼吗?给你涂点药。”
“疼死啦!这俩手跟着我真是受尽了委屈!”
说完把手举起来送到靳寒嘴边:“哥亲一口。”
靳寒歪头躲开去拿药。
他气哼哼地直接把手怼到哥哥嘴上,“快点!亲一口么!”
“没完了?”刚打完靳寒不想再发火,也是怕他手疼,想快点给涂药,就每只手都亲了一下。
结果亲完裴溪洄抢过他手里的药往旁边一丢,一左一右抓住哥哥的手臂强行圈在自己背上,热乎脸蛋往人肩窝里一埋:“嘿嘿,其实一点都不疼,哥抱着比涂药好使!”
靳寒:“……”
他非常想把刚扔的毛笔再捡回来,但看弟弟这么乖到底是舍不得。
“这两天饭吃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再烧?”
“很好!每顿都能吃满满一碗,没有烧。”
他从哥哥怀里撅起来,扬起脑袋,额头往靳寒掌心顶顶,“哥摸脑门儿,哇凉哇凉的。”
靳寒感受着掌心之下毛茸茸的脑瓜蹭来蹭去,扣住他的额头试体温,确定不热后顺着鼻子滑下来,掐住一侧脸蛋肉。
其实是想咬一口来的,但临门一脚忍住了,只是解恨似的多掐了两把。
裴溪洄完全不知道自己为啥被掐,但哥哥抱着他就算被掐也高兴,快乐得说不出话来了,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哥哥细细瞧。
他哥摸他,他也摸他哥。
手心像个小碗一样扣在哥哥下巴那里,摸那一层短到看不见但能感觉出来的胡茬儿。
“啥时候刮的啊?”
“今天早上。”
裴溪洄有些心酸地叹气。
“以前我早上不赖床的话,都是我给哥刮的,整整一年啊,我们就这样错过去了。”
靳寒闻言露出个浅浅的笑,把下巴搁在弟弟掌心里,蹭得他咯咯直笑,“干嘛啊。”
“扎吗?”靳寒问他。
裴溪洄认真感受后评价:“还是有点的。”
“嗯,那就没你刮得好。”
“那当然!裴师傅的手艺还谁都能比了?”
他忍不住又得意起来,翘着尾巴看哥哥,伸出食指和拇指比成一把“枪”,在哥哥的鼻尖和自己的鼻尖之间量了一下,有两卡半的距离。
就是这两卡半,让他苦苦求了二百天。
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求到没有。
不敢想也不敢问,怕一问就被哥哥赶下去。
“盯着我看什么呢?”
靳寒指尖撩起他耳侧的碎发,顺着到后脑处挽起一个小揪儿,说:“头发长了。”
大半年没亲密过了,没这样面对面地抱在一起腻歪过,很容易就会发现对方身上多了些对自己来说陌生的地方。
比如头发长了,比如胡子刮得不太到位,比如瘦了,比如眼角眉梢能看到岁月的痕迹了。
但这种陌生并不会让人觉得茫然,只会更加珍惜,珍惜每一天能陪伴在一起的时光。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犯错了。”
裴溪洄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同时在心底悄悄细数着哥哥身上这些细小的变化,有一种暖融融、毛乎乎的感觉泛上心头。
刚才的惩罚让他出了层薄汗,被空调一吹就变成刺刺的冷,但被哥哥的手臂圈住的地方却是温热的,随着哥哥在后背慢慢摩挲的动作,他只感觉冷一阵暖一阵,暖一阵又冷一阵,原来爱一个人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连体温都不受自己操控了,真是神奇。
“回回神,发什么呆呢。”
靳寒在他眼前晃晃手。
裴溪洄踮起身子往前凑一些,解开白衬衫的两颗纽扣,露出纤细的脖颈和一侧肩头,“那天哥不是说都快忘了我身上是什么味道了吗?我最近一直在用以前的沐浴露,要不要闻一下?”
一股甜滋滋的味道直直钻入鼻腔,靳寒垂下眼帘,看怀里的弟弟半眯着眼睛,尾音带钩般抓在他心脏最软的地方,随着人越靠越近,他的领口越扯越大。
靳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呼吸早就乱了。
但裴溪洄感觉不到,还以为他没兴趣,垂头丧气地说了句“算啦”就要坐回去,突然被一只大手猛地按住,紧接着被打横抱起。
靳寒居然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捞了起来,侧过身蛮横地压在怀里。
裴溪洄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被迫坐在了一个很硌的地方,靳寒一手掐住他后颈,一手从下往上扯开他的纽扣。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靳总!您在吗?十万火急!”
三位秘书一位助理人手一份文件抱在怀里,面色焦急地在外面等待,还疑惑平时早该回话的老板此刻怎么一言不发。
等了一分多钟,里面才传来一声不太耐烦的“进”,透着股子男人被打扰了好事的烦躁。
秘书们面面相觑,以为打扰了老板休息,提心吊胆地开门进去。
靳寒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衣衫整齐,只领口处稍微有些乱,一侧手臂的袖子折到小臂中段,露出几根迫摄的青筋。
秘书看他嘴角噙着笑,就试图缓解下气氛,小心问道:“靳总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难得看您心情不错的样子。”
靳寒说:“没有,猫在蹭我的蹆。”
“猫?”秘书有些惊讶,左右望望,“您养猫了吗?在办公室里?”
“嗯,不太听话,被我教训哭了。”
“猫咪还会哭啊?哭起来是不是特可爱?”
靳寒垂眼扫过办公桌下,此刻裴溪洄正张牙舞爪地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别的猫不知道,但我的猫最会哭。”
话音刚落小蹆就被咬了一口。
“嘶——”他疼得皱了下眉。
秘书奇怪:“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小猫在咬我。”
“啊,那要不要喂根猫条啊,正好我包里有,打算下班后喂外面的小流浪的。”
靳寒伸手下去掐住裴溪洄的嘴,将自己解救出来,“不用,他正吃着呢。”
猫咪的话题到此结束,秘书开始汇报工作。
裴溪洄一时半会出不去,就坐在地毯上,蹁个腿,背靠着哥哥的小蹆玩手机。
靳寒工作起来全神贯注顾不上管他,也早就习惯他像只黏人的猫似的窝在自己旁边,不知不觉间和秘书谈了大半个小时,等人都出去后低头一看。
裴溪洄睡着了。
手机屏幕还亮着,就那样丢在地毯上。
他把脸枕在靳寒的膝盖上,手臂紧紧圈住哥哥,是一个寻求安全感的姿势。
发烧刚好,鼻子还不太通气,睡觉时嘴巴是张开的,流了一点口水出来。
靳寒的心一下子柔软的不像话。
他用指尖揩过弟弟嘴角,怕他硌到,就把自己的掌心垫到他脸蛋底下。
裴溪洄弯起眼睛,舒服得呼出一口气。
一看他这两天就没睡好,才能挤在这么个憋憋屈屈的地方都能睡着。
靳寒的指尖滑过他的睫毛:“崽崽。”
裴溪洄懵了一会儿,梦呓般挤出个字:“……嗯?”
“地上凉,上来睡。”
地板是实木的,铺着和家里一样厚的地毯,又是三伏天,就是直接躺地下也凉不着,但靳寒还是不放心,怕冰他屁股蛋儿。
“不凉……”裴溪洄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抱怨:“好困啊哥,别吵了……”
“不吵你,上来睡。”
他拐着调“唔唔”两声:“不么,我想抱着哥……”
“上来哥抱着睡。”
这句没有回应,放在膝盖上的手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是彻底睡死了。
靳寒无法,现在动他肯定要醒,只好把外套拿过来盖在他身上,侧头望着外面静静等。
一刻钟过去,裴溪洄差不多睡熟了。
靳寒俯身把他抱起来,轻手轻脚地带进休息室,跟捧着个易碎的漂亮瓷器般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床上有他的味道,被子是他们以前盖的那条,裴溪洄刚沾到床上就顺势往里一滚,双手双脚摊得四仰八叉,抱住哥哥的枕头呼呼大睡。
靳寒叉着腰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还是这么个土匪睡相。
他攥住裴溪洄的脚腕,把人拉到床尾,上衣裤子全扯掉,就剩个小裤衩,然后去洗手间用温水拧了条帕子回来,给他擦脸和手脚。
这么一通折腾,裴溪洄居然一点没醒。
从小就这样,一离开哥就失眠睡不好,一躺到他旁边又像吃了迷药似的怎么摆活都醒不了。
靳寒洗完帕子回来,正听到他迷迷糊糊地喊哥,一张小脸皱得跟包子似的,瞧着像在做噩梦。
靳寒倾身到他耳边问怎么了。
“我……我想……”他睁不开眼,也说不清话,一条人扣在床上,脸顶着枕头,脚抵着床铺,就屁鼓撅起来吭吭哧哧地往上起,似乎想借用它的力量把自己给提起来。
费劲巴力提半天,人一点没动。
重启失败,他重重砸回床上,小声又小声地说:“哥,憋得慌……想尿尿……”
靳寒气得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
打完把人扯起来,面对面抱进怀里,跟抱小孩子儿一样,两手兜着屁鼓带去洗手间。
作者有话说
小裴在梦里拼命往后撅腚:嗯?马桶呢?这是马桶吗?啊原来是马桶——嗷!谁扇我屁鼓!

靳寒把他抱到马桶前,哄着解决完,又给撩了点水洗干净,拿纸擦擦再抱回来。
裴溪洄全程都挺配合,怎么摆弄都没睁眼,就是一把他放床上就抓住人衣角开始哼哼。
靳寒就知道他要整这套。
“放开,我得去开会。”
裴溪洄嘴一扁就要哭。
靳寒卡住他下巴:“敢哭我就揍你。”
裴溪洄一秒收回眼泪,往床里一翻不理他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睡个觉也不消停。
靳寒心底念叨着,还是打开衣柜,拿出件新衬衫,把身上这件脱下来盖到裴溪洄头上,穿上新的出去开会了,省得开到一半秘书给他打电话说他弟在他休息室里哭。
许多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会在幼年时期或多或少地养成一种恋物情结,也就是过度依赖某件物品。离了它就无法入眠,相反只要有它在身边,多恶劣的环境都能睡得香甜。
这件物品有个挺可爱的名儿,叫阿贝贝。
大多数人的阿贝贝是从小用到大的毯子、枕头、毛绒玩偶或者妈妈的手臂之类的。
再奇葩点的,裴溪洄小时候见过夏三儿的阿贝贝,是他爸经常拿来打他的藤条。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纯欠还是怎么着,白天被藤条抽得越厉害,晚上抱着它就睡得越香。
裴溪洄知道后就好奇:我有没有阿贝贝呢?
于是他开始测试。
把自己的毯子、枕头、床垫还有小猪抱枕全都丢出去,想试试看自己还能不能睡着。
前半夜风平浪静,鼾声如雷。
后半夜一个激灵突然醒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跳下床开始找到底是因为少了哪件东西。
找来找去没找到,哥哥从卫生间回来了,看到他光脚站在地上,一把滴溜起来往床上一扔,蒙上被子,伸手环住:“睡觉。”
小裴溪洄眨巴眨巴眼睛,在黑暗中晃了晃脚丫,突然恍然大悟,翻身趴到哥哥身上,抱住他的脑袋,张着嘴巴笑哈哈地亲亲他。
“哇哇哇哇哇哥哥是我的阿贝贝。”
靳寒听不懂,闭着眼问他:“什么贝贝?”
“我的贝贝!”
“你的宝贝?”
“嗯呐我的宝贝!”
靳寒弯起眼眉,浅浅的月光打在他帅气的侧脸上温柔极了:“嗯,你也是哥的宝贝。”
那个夜晚太美好了,披着一层朦胧的蜜色。
慢悠悠的夏天,慢悠悠的月光,慢悠悠的蝉鸣和海风的吟唱。
他们家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把很旧的台式风扇,转起来伴随着“呼啦呼啦”的声响。
本应是吵人的噪音,但裴溪洄躺在小床上,被哥哥一下一下拍着后背,听着故事,扇着蒲扇,数着小窗外守护着他们两个的据说是爸爸和妈妈的星星,觉得这呼啦呼啦的响声都无比动听。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