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接下来的人都被她如法炮制摸了个遍,段裴景也品出了点儿不对。
庄铮鸣叫道:“江馁!把你捆的那三个人拆了!”
江馁脚步一停,闻声又转头把人拖了回来,老老实实把三个人抖出来透气。
三个人顿时软趴趴地“咕噜噜”滚了出来。
这下子,他们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江馁扣住其中一人的面罩,直接整个扯下,露出了那张不知何时,早已铁青的脸,毫无血色。
段裴景神色骇然!
他干脆把剩下的人的面罩也都扯了下来,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一副死态。
阴冷的风吹过,泛起鸡皮疙瘩,死寂的气氛在三人中间弥漫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铮鸣才小心翼翼地说:“……老大,你动刀子了?”
动刀子的意思不是真的问你是不是拿刀砍人了,而是在拐弯抹角地问,人是不是你杀的。
段裴景的神情愈发冷沉,在两人的注视下,说:“没有。”
没有的话,那就太好了。
庄铮鸣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太狠了,自己人都杀。”庄铮鸣叹声道,“线索也没了……这下好了,该叫殡葬公司了。”
而段裴景则是在忧虑另外一件事。
人是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被灭的口。
这个J。
相当精通暗杀。
可什么人会如此精通暗杀?段裴景实在是没听过这么号人。
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叫的搬家公司。
中间司机还因为物品太多太重,非要拆开检查一下,被段裴景多塞了几张红票子给糊弄过去了。
等坐上面包车后,几人中的凝结的气氛仍旧没有得到缓解,甚至更加严重。
庄铮鸣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未知所带来的恐惧,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也许是被人刻意疏散过,码头附近几乎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环卫工人在走动。
雨后的夕阳垂暮,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呼……好累。”
庄铮鸣身心俱疲,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司机朝着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几个细伢子跑这儿来搞么子咯?这是客运码头噻。”
段裴景接话茬:“这不是送货送错了么。车抛锚了,喊拖车公司拖走了,货晾着儿,不能不管。”
庄铮鸣一听他口音,精神抖擞了,凑上前:“师傅,你住这附近?”
司机瞄了她一眼,说:“是啊,有么子事?”
“这码头为什么停运你知道不?”
司机闻言道:“不是停运勒,听说是国家要运输么子重要的核武器还是么子东西……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天知道为啥子搞到这里来了。”
被安了个核武器的身份的江馁只是撑着车窗,眼神淡淡的,手里还来回捏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他那节细腻白皙的脖颈往下,衣领折叠处好像有个什么痕迹没消,但一眨眼就没了。
庄铮鸣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江馁的异能是自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她挥挥手把脑子里的那点猜测挥走,继续说:“之前有过类似的事情吗?”
“之前……?”司机愣了愣,冥思苦想了会儿,说,“嗯……好像有吧。不过不是货物,听说是几个细伢子,早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还有拿枪的。穿的跟个特种兵似的,挺出名的,这一圈人都知道……问这个做么子?”
早在他说是人的时候,段裴景就坐直了身体。
小孩儿?
十几年前?
段裴景下意识去看江馁的反应,却没能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简直天衣无缝。
……段裴景收回了视线。
他毫不怀疑早些年那个遇到的小孩儿就是江馁无疑,但如果是想要专心打造一个人形兵器,段裴景找不到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H市,不,应该说是异调局,还有什么是他们想要得到的。
因为他的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司机见无人理他,也不再自讨没趣,耸耸肩不说话了。
段裴景还想问点儿什么:“你……”
“到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侧边响起,是江馁出言打断了他。
段裴景侧首看他,车窗外的夕阳光折射进来,暖光笼罩着他半边昳丽的侧脸,但轮廓却依旧冰冷。
段裴景直觉他现在心情不怎么样。
至于为什么,他只能暂时归结于今天的一系列事件所带来的种种不愉快,毕竟他自己也挺不爽的。
或许是这样,但段裴景却仍旧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几眼。
“到了?”司机疑惑的声音从主驾驶传来,他反复确认了几遍导航,嘟囔道,“不可能啊……”
但车窗外监管局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司机探头仔细看了几遍,挠挠脑袋:“难道是我记错了?”
“司机你抄的近路吧,还挺快的哈。”
因为司机的喃喃自语几乎只带气音,加上嘈杂的噪音,庄铮鸣并没有听见。大大咧咧地去开车门,“那谢了,车费到时候会自动扣款的。”
“啊?哦……”司机懵懵地,说着就要下车,“我帮你们卸……”
他一头栽在了方向盘上,尖叫般刺耳的鸣笛声随之炸响——
拖得很长。
庄铮鸣吓一跳,伸出手就想去拉他:“喂没事……”
她维持着一个迈步卡在后座中央往主驾驶位探手的姿势,两眼一翻,额头就要往那古老的手动挡把手头上砸——
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扶住了她,然后把她摆正放在了后座。
江馁把段裴景脱给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后,余光瞥向了副驾驶。
高大的Alpha正窝在位子上偏头睡去,没有挣扎的痕迹,很像是先一步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车外属于监管局的大门口突然从3D画面逐渐变成2D,跟在水中作的画似的,骤然被一颗小石子给击碎,荡起水波纹。一圈又一圈消散,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荒无人烟。
他们居然一直在这里打转。
江馁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绕到了副驾驶车位,打开了车门。
段裴景微微侧着脸,昏迷中漆黑的眉仍旧紧紧蹙起,平日那双眼尾上扬,锋利黑沉的眼睛合着,有种卸下了锋芒的俊美。
苍白的指尖抚平他的眉头,做完之后,江馁却久久没有把手移开。
微风吹动他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清楚倒映出了他现在的动作。
五指下滑,轻轻遮住了段裴景本就已经闭上了的双眼,江馁弯下腰,唇瓣一软,很快分离。
留下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做这一切的时候,江馁甚至控制不住地心口乱跳,浑身上下甚至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在叫嚣着紧张。
甚至谨慎到害怕段裴景是装的,掩耳盗铃地想要对方看不见自己所做的这一切。
江馁闭上了眼。
“……就当是,回礼。”
他掰开段裴景的手,把一串微凉的东西塞了进去。
那是一条手链。
陈权的伤、师恩的骨灰……
他必须知道,当年的真相。
做完这一切后,omega戴上了眼罩,背身离开了。
就就在他所看不见的身后,被硬塞了条手链,又偷偷摸摸地亲了一口的Alpha,睁开了眼睛。
漆黑幽深的瞳孔里情绪晦涩不明,五指用力攥紧,手链卡扣的棱角硌得他手掌生疼。段裴景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骗子……小骗子。”
【这个人,未来会是你最棘手的敌人。】有人这么说。
年仅九岁的江馁坐在船尾。一望无际的海边波光粼粼,幽蓝如深渊的海水泛起波浪,被高速旋转的船桨卷起白色的水沫。
因为常年没有照到阳光的缘故,江馁的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皮肤下的青筋若隐若现,只有在那双妖异诡谲的蓝色眼眸里,才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气。
只不过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从研究员手中接过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要大几岁的Alpha男孩儿。
五官还未长开,但已经初具英俊的长相,鼻梁硬挺,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跟他这种人截然不同。
江馁垂下了眼帘,没有接话。
【他是近几年来分化得最早的异能者Alpha,而且还是罕见的S级。】研究员说,【异能者的人员筛选统计系统并不完善,现在已知的S级异能者,除了你,就只剩下精神系的布锐斯少爷。你应该知道,一个双异能双种类异能者,所产生的潜在威胁有多高。】
【……】
仍旧没有回答。
研究员皱了皱眉,明显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
【总之,你好好想想吧,你既然继承了师恩的异能,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义务,这样实验才能继续下去。】
【就算没有你,也会有下一个实验体接替。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所有人都应该做好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说的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给他下发的任务,所有人、所有生物都在眼睁睁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江馁偏离轨道一瞬,也应该被千夫所指。
想到这里,江馁脸上短暂地浮现一丝厌恶。
研究员仍旧喋喋不休:【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上帝赋予的,你应该为了全人类而奋斗,作为一个合格的兵器而活着……】
【那你去死啊。】
omega的声音冷而淡,就跟冰碴子落入砸得粉碎的玻璃碎片上一样,刺耳,冷漠。
【……什么?】
江馁掀起眼皮,诡异的瞳孔没有感情地注视着他的怔愣。唇角一扯,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真的这么伟大的话,请你率先做出牺牲。】
【你去死,我就立马去杀了他。】
话音刚落,身后的玻璃窗从边角迅速裂开,仿佛承受了什么承受不了的巨力,在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下,猛地炸开,四分五裂!
无数玻璃碎片就跟失去了地心引力,四散飞溅。
锋利如刀刃的边缘“嗤——”一下划破了研究员的脸,刺痛,随即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流到了下巴处。
【有异动!全员警戒!】
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保镖风声鹤唳,立马组织手下,来回奔走的脚步声不停,纷乱嘈杂。
……渐渐的,寒意顺着船板窜进他的脚底,犹如跗骨之蛆般攀爬到全身。
研究员仓惶抬头,对上了那双幽深诡异的瞳孔。
他吓懵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状况之外的脚步声甚至都已经警惕地停在了三米之外,江馁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有那双眼睛犹如野兽蛰伏,冷冷凝视着他。
……研究员心如擂鼓,一声比一声跳得激烈。如果不是尽力按捺着,他已经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心脏会就此从喉咙管跳出来。
他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研究员恍惚地想。
在度秒如年的空间里,身穿白衣大褂的研究员却对一个至少只到他腰的omega小孩儿产生了巨大的恐惧。瞳孔震颤,冷汗直冒。
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人类小孩儿,而是某种重新复苏的凶残恶兽。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他撕咬成血淋淋的肉片残骸。
【……你……】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挪动自己快要冻成冰块的骨关节,牙齿打颤,边往后走边扔下话,
【就算你不去……也会有别人,除非只有死!你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掉,这是你的宿命,你摆脱不了的……】
说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声音海风吹得只剩尾音,后面的话消散在海面上。
江馁微动,其余人警铃大作,纷纷做好防御的准备。
可omega根本懒得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扭过了头,撑着下巴继续看着海面发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又观察了几分钟后,发现没有什么异样,逐渐离去。
海风微凉,江馁额前的发丝被吹乱了,他举着那张带着花边的照片,观察了许久。
照片里的Alpha笑得很张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总之看着就非常的无忧无虑。
【……】江馁越看越傻,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把照片撕了个粉碎,抬臂一扬,碎纸飘着淹没在茫茫大海之中。
【花架子。】
原本已经空无一人的港口,不知何时,从左至右,早已站满了人。硕大的轮船停泊在海边,X国的旗帜在顶端飘扬。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江馁摸了摸眼罩,默默地数着人数。
一共一百四十个人。
陈权为首,似乎已经恭候他很久了。
江馁偏了偏头,黑色眼罩下的唇角勾勒出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有种毛骨悚然的森冷。
没过多久,又恢复成了那副毫不在意的淡然模样。
“你总算来了。”
“看来还算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陈权冷冷地暼他一眼,跟毒蛇般阴冷,但碍于自身伤势也未痊愈,不敢轻易动手。
人群早在江馁到来的那一刻,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与其说是礼貌,还不如说是忌惮。
忌惮着身为最强的人形兵器的江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走到了道路中央时,江馁忽然停住脚步,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勾住眼罩的边缘,往下一拉——
“……!!!”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他的这个突然的举动,生怕他又心生反变,纷纷扣下了头顶的眼镜,遮住了大部分的光。
虽然会影响到行动,但总比把命都丢了强。
陈权也扶住了眼镜,警惕道:“你还想干什么?”
“布锐斯呢。”
陈权眯起眼:“……什么?”
“布锐斯呢。”灰蓝色的异瞳微转,冰冷地嘲讽,“耳朵不好使需要我帮你割掉吗。”
“……”陈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压抑着怒火道,“教授在‘笼中鸟’候场室等你。”
江馁偏了偏头,把眼罩扯上去,头也不回地上了轮船。
陈权等人没有紧随其后,先是在原地注视观察了一会儿江馁的动作。发现对方确实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后,才肯动身。
陈权呼出一口气,抬手一挥:“走。”
旋即剩余的人闻声而动,纷纷上了轮船。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身后,一个高挑的身影跟着隐匿在人群中混了上去。
点了点人头发现人数没有误差后,才开始启动轮船。
而江馁,则被关在了一间密闭的环境内,那百来个异能者就是为他准备的,全部全副武装守在了门外,把房间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庄铮鸣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模糊间看到一个穿戴富贵,珠光宝气的女人不停地敲她的车窗,而身后站着的……好像……是江局?
那这个女人是谁?
她陡然惊醒,擦擦眼睛,然后一骨碌爬起来——
这不是段组长他妈吗?
他们H市的首富太太啊!
段母见她终于醒了,松了口气,被车窗隔绝得差不多的声音响起,这回庄铮鸣算是听清了。
“把门打开!”
于是庄铮鸣在稀里糊涂摸不清状况的情况下打开了车门。
段母火箭般的速度冲上来抓住她的手:“铮鸣,你还记得我吧?我是裴景的妈妈,好孩子,你告诉我,他跟那个omega去哪儿了?你有他们的信息跟去向吗?”
庄铮鸣被摇的晕头转向,闻言懵逼地往后一指:“去哪儿了?不就在……卧槽!”
她瞪着眼四处看,可不管怎么看,都只剩下晕倒在主驾驶位的无辜司机。
至于江馁跟段裴景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分明还距离码头没多远。
仿佛是一直在这里打转。
事到如今庄铮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段裴景是没有能够迷惑人心智跟制造幻境的异能的,只有江馁的异能多种多样,千变万化,她确实不敢保证。
“……”庄铮鸣咬着大拇指,焦虑万分,“他们……他们……”
“他们去哪儿了!是不是跟着上轮船了!”
因为急切,段母的声音甚至有些尖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一切都往坏处想:“是不是那个omega把裴景带走了?是不是他威胁了裴景?”
庄铮鸣连忙说:“不不,江馁绝对不是这种人……”
吧……?
现在的事实就是:
她被迷晕了,段裴景跟江馁不见了。
就连段母都不知道段裴景的行踪,总不能是段裴景干的。
……可江馁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啊啊啊啊……
庄铮鸣简直有点崩溃了。
她怎么就没能想到呢,再怎么样,江馁也是实验室的人啊……
可江馁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庄铮鸣实在是不敢相信。
以段裴景对江馁的在乎,如果江馁真的要对段裴景动手,他真的用得着到现在才动手吗?
可实话实说,难道牧淳的背叛,她就能够提前预料吗?
庄铮鸣一想到这个,就难免有些焦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愣住了。
只见那个素日妆容精致的女人现在的面色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底的晶莹跟红血丝清晰可见。
很明显是哭过的。
“国内已经没有了段裴景的JPS定位,很显然他已经出国了。”江局扶住快要瘫软下去的段母,解释道,“但那个孩子我们都认识,他不是这种人。你知道的,两个人相爱,难免就会做出冲动的行为……”
两人搀扶着虚弱的段母坐在车里,闻言庄铮鸣也跟着劝:“对啊,况且段组长哪有那么容易被带走,他跟江馁要是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真到了那个时候,卫星系统早就该检测到这里的异常了。”
段母扶住额,难以接受地摇摇头,哽咽道:“……你们不懂。”
“我的这个儿子,陌生人倒还好,如果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放心上了,那是真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段母说,“一受了委屈就硬扛着,伸着脖子让我打,那个任打任骂的小模样我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说的江馁的这个小omega,实在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实在是没办法做到不往坏处想……”
庄铮鸣:“阿姨,您说的我们都懂,段组长也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的。”
段母眼泪直流,扯了几张面巾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好转点。
“……那麻烦你们了。”段母擦擦眼睛,低声说,“真的……麻烦你们了。”
“我懂得,但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庄铮鸣拉住段母的手,郑重道,
“在我们相处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还是决定相信江馁绝不是吃里扒外、在背后捅刀子的人。当然,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也绝不会因为情面而排除掉这一可能性。我只是想,如果一切都尘埃落定的话,您能……您能重新认识他。”
段母也笑了,红着眼睛说:“放心,如果真的是一场误会,我跟老段,会亲自跟他当面道歉。”
庄铮鸣欲盖弥彰地笑了笑,完全不敢提江馁的真实身份。
江局眼看着段母情绪稳定下来了,也舒心一笑,冲着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林肯招手:“老段!这边!人都搬上去没!”
被称呼的人一身黑色笔挺的高定西装,身量很高,精心打扮过的头发里夹杂着几根并不明显的银丝。
除了眼尾能够隐约看出点岁月的痕迹之外,成熟稳重的气质扑面而来。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举手投足间有身居上位者的气场,单看那张脸的话,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这是位帅哥。
这是庄铮鸣第一次见到段裴景的父亲,看着江局那伸手就挥,跟个工地包工头似的接地气的姿态,忍不住以下犯上地开始对比了一会儿,不由得心生感慨。
“不愧是一家人啊。”
段父理了理衣袖,朝他们颔首:“人已经全部运上拖车了,ETC关口都已经打好了招呼,走吧。”
江局挥挥手,示意他稍微等一下。
他转身打算去搀扶段母:“来……”
“我来吧。”年过五十却风度不减的男人抬手拦住了江局的动作。
说着,段父小心翼翼地扶住神情萎靡的段母,小声凑过去耳语几句。
不知说了些什么,段母的神情好了不少,至少没有那么难受了,还小幅度地回应着点了点头。
段父眼底浮现短暂的温柔,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
庄铮鸣在一旁看着这相敬如宾的场景,不由得叹了口气。
相继而来的坏消息就跟一块大石头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几次都想伸手叫住江局,但迫于压力,始终没有敢开口。
江局没忍住回头看了她几次,提醒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我是想说……”庄铮鸣抓抓脑袋,感觉自己的脑细胞要死光了,完全不知从何说起,“牧淳现在……”
“……”江局神色暗沉了点,呼出口浊气,似乎想要借此把这几个小时所产生的忧虑全部一扫而光,只可惜失败了,他的语气中仍旧裹挟着浓厚的疲惫。
“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或许是段裴景提前告知了江局,未雨绸缪,又或者江局自己本身就已经早早察觉。
庄铮鸣一下子就哑声了。
异调组的处境现在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进是退,她不觉得自己有决定的权利。
【遇事不决,你可以找越和】
段裴景早些时候说的话还如临耳边。
庄铮鸣猛地抬头:“越和呢?!”
江局说:“他跟蓝池已经配合做完了检查,车祸的事情也已经查明,只是一场意外。现在俩人在监管局呢。”
庄铮鸣激动道:“怎么可能是意外!”
“我知道。”江局格外冷静,目光沉沉,“我知道的,铮鸣,你听我说,很多事情,是不能够放在明面上来查的。”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当表象的皮层被当众撕开,露出的是猩红的血肉,还是已经被蛆虫啃食到只剩森森白骨的残躯。
庄铮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只感觉有块又冰又硬的冰块卡在了她的喉咙口,融化的水堵塞了她的咽喉。
她艰难道:“……我跟越和打个电话。”
“好,你去吧。”
“……”
“铮鸣?”
“越和。”庄铮鸣感觉自己的手掌被汗水浸湿过后,打滑得严重,几次差点拿不住手机。
她颤抖着说:“段裴景跟江馁……不见了。”
“…………”
她花了一分钟,把牧淳、希诺还有段裴景两人的失踪,包括前因后果悉数告知。
与她猜测的态度不对,越和听完之后,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并没有任何惊讶、或者不可思议的表现。
他平静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
“希诺的事情,我知道。”
“你知道?”
“嗯。”越和眉头拧得很紧,说,“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会衡量利弊。他应该知道跟江馁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处。所以我本以为希诺应该怎么着都不至于把手伸这么长才对。做事留一线,他确实不像是会把事做得这么绝的人。”
X国的异调局跟江局他们的不同,他们是一个完全的利益体,上层跟下层阶级分层非常严重,甚至能够涉及到其他的领域。
商品、船运、军械。
这些本应该各司其职的岗位,在X国似乎都成了异调局的一言堂。
与他们倡导的和平社会的治国方针完全相反,甚至恨不得把每年投票选举的总统人选也一并揽了。
这就是绝对的武力镇压。
越和曾经也想过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权力?难道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够吗?他们难道想当皇帝?
但转念一想,钱、权力、话语权这几样东西,有几个人会在尝到甜头后,能够真正做到适可而止,知足常乐。
所以才会有Ul的存在,所以才会有江馁的存在。
即便他横跨两个异调局,也没能了解清楚【异变】的真相。
但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实验室绝不会杀江馁,这个最成功的实验体,这个被誉为实验室最完美的作品。
……正是有这个前提条件在,希诺就算要做,也不会选择亲自做。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提前再找一个刽子手,代替他当坏人?为什么他会选择自己亲自来抛头露面?
总不能是故意引导这一切的发生吧,这种弊大于利的抉择。
……越和眉头越锁越紧,总觉得还有一个什么关卡没想通。
到底是什么呢。
“……铮鸣,你等一下,先别挂电话。”
“好。”
庄铮鸣边说边走,路过拖车的时候,余光往里面瞥了瞥,里面一闪而过的寒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好像是鳞片,又好像是蛇皮。
庄铮鸣探头看了看,就什么都没了。
她踩上踏板,正准备上前仔细观察,恰好电话那边的越和问道:“铮鸣,江局是什么时候得知牧淳这件事的?”
庄铮鸣顺口问:“江局,越和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牧淳的事情的?”
“什么时候?”江局在他身后说,“两点多吧,下午的时候。”
这个回答不仅惊醒了尚在谜团中的越和,也让庄铮鸣惊得睁大了眼睛,猛地回头。
“哎——!”
两人隔得近,庄铮鸣又喜欢扎双马尾,头发一甩,蓝色的头发跟峨眉山白蟒鞭似的,结结实实抽了他一嘴巴。
“嘶你这姑娘——”
庄铮鸣根本无暇顾及江局的痛苦哀嚎,大脑飞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