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的香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高等级的信息素对一般人来说,就跟春/药没区别。
法律是明令禁止高等级A跟O独处,正因为如此,作为主导方的Alpha一般需要随身携带抑制剂,防止意外发生。
至于两个S级的会碰撞成什么样,也许这是两人此刻心照不宣的秘密。
段裴景只知道,他对江馁的信息素,是在打了抑制剂后,仍旧会被二次唤醒发情期的程度。
让人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出现一个alpha,会不会在转瞬之间就被勾引到发情。
段裴景脸色都变了:“等会儿我们确定要在这个时候……”
“错了。”
江馁掐住他脖子的五指收紧,但又不太敢真的使劲儿,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要凶狠一点,看着像个真的会杀人灭口的刽子手。
“只说好,还是不好。”
段裴景也是被他这种神奇的问话环节给整的有点无厘头,有点想笑,因为他更偏向于他其实只有一个选项。
Alpha选择顺坡下驴:“能申请先放开我可怜的脖子可以吗,答应什么?”
江馁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沉声说:“先存着。”
这就好玩了。
段裴景玩笑道:“如果不同意会发生什么?”
“那我就想其他的办法。”江馁说,“段裴景,我们可以埋在一起。”
“……”段裴景一下子就愣住了。
完全评鉴不出暧昧的语句却撩拨得他心如擂鼓。
这是什么新世纪地府发言。
他捂住自己砰砰狂跳的心口,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嗯……行。”
江馁直勾勾地看着他,双眼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执着,仿佛在挖掘他眼底掩藏着的更深一层的心思,不容许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欺骗。
“……真的?”
“真的。”段裴景说,“只要不涉及伦理纲常,我无条件答应你。”
“说好了?”
段裴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但他还是说:“说好……”
话音刚落,江馁再次吻了上来。
这次这个吻不再一触即分,而是一个绵长细腻的吻,段裴景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让他不至于落个下风。
江馁从浅尝辄止到几乎登堂入室,他这个动作跟行为在这种气氛下无异于水滴入滚烫的油锅,瞬间沸腾。
段裴景被他弄得发丝凌散,他胡乱道:“江馁,你这是……”
“你不想做?”江馁在呼吸的空隙中抽出时间,朝他喉结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陪你。”
这三个字还能这么用吗。
段裴景大脑一声嗡鸣,细细麻麻的酸痒感顺着喉结被咬的位置开始弥漫全身。
“……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小流氓。”
江馁闷闷地说:“没有人。”
段裴景有点无奈地捏了捏江馁的脸,“不能跟别人说,记住了吗?”
江馁退开了一个空隙,呼吸有些沉重,瓷白的皮肤泛着异样的微红。
他蹙起眉,被汗水染透的眼睫下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朝他偏头。
“嗯?”
一声气音。
很显然,他不太理解。
“……小笨蛋。”
“意思就是,别人不行,绝对不行,一旦有人要你说这种话,那一定是个渣男。”他自下而上地捧住了江馁的脸,终于笑了,“但我能。”
江馁呆呆地跟他对视,迎上来的,是唇瓣处贴上的温软触感。
alpha怀抱着自己最大的虔诚,吻上了江馁。
“…………”
房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大,他们离得近,雨水飞溅。炽热疯狂的爱意滋养着生长,此刻再也不需要什么抑制剂。
“……”江馁下意识抱住了他,或许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浮木,他不愿意撒手,也不敢放手。
段裴景觉得自己会愿意成为这种唯一,这是他所期盼的、梦寐以求的、如饥似渴的爱。
他终于肯承认,他真的是栽了。
栽在了他预料之中的人的身上。
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或许还会有变数,又或许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错觉,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这一刻是真实的就好了。
他归我了。
“段……”江馁蹙着眉,轻微喘息着仰起头,露出那段修长的脖颈。诡谲华丽的黑色花纹盘旋在他的后颈处,“段裴景……”
段裴景亲了亲他,哑声说:“怎么?”
“……”江馁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双眼对不上焦距,头顶的事物逐渐变成一团模糊不清地光晕。
他推开他,想说叫他慢一点,再慢一点,却一时半刻没找到机会开口。
江馁感觉自己脑子已经不太清晰了,他推不开这个人。
他五指逐渐收缩,在没收住力的情况下挠了对方一道长长的血痕,触及到伤痕的那一刻,他明显停顿了一瞬。
没有愈合。
段裴景贴的极近地亲了亲他的纹身,就好像是在默许纵容这种行为,又想借这种行为遮盖掉其他更深一层的什么东西。
alpha并没有急于标记他,而是不断用虎牙不轻不重地叼着江馁腺体处的那块软肉,就跟在品什么美酒佳酿一般,在皮肤表面摩挲着。
他没得到回应,含糊不清地重复问了一遍:“怎么?”
“你……”江馁被换了个动作,俯在墙上,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迷失感。
他感觉到腺体处密密麻麻的如同针扎般的酸麻跟刺痛感,奇妙的感觉蔓延全身,唤醒了他体内更深一层的热。
“……你讨厌我吗?”
段裴景动作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馁不吭声了,或许也觉得这话简直不像是自己能说出口的,解释也变得断断续续:“……你会被我……唔!”
他猝然一抖,因为腺体处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被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穿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控制不住地外流,疯了似的倾泻而出,还有段裴景那几近乎狂热的渴求跟掠夺。
发情期……
江馁撑着墙面,指尖泛上青白,手肘只能被迫在狭窄的局域微微弯曲。
冷汗就跟疯了一样冒了出来,神志不清地想要挣脱。
该死的……发情期……
“不会。”段裴景强硬不失轻柔地把他的手给掰回来,握在掌心,在他耳边说,“我不会。”
“你的兄弟姐妹或者父母都好,那都不是我,我不会被你连累。”段裴景闭上眼,语气加重,认真地说,“你怎么会连累我呢,你这个……”
你这个什么?
回应他的,是下方强硬挤进来的异物感。
因为强烈的突兀让江馁脸上大变,下意识挣扎:“不……”
他的唇被堵住。
爱意跟欲望不断蔓延生长,在此刻融汇交织。
或许他是疯了,也或许是他们都疯了,满是棱刺的荆棘刺破了皮肉,血液跟汗水混杂,抵死缠绵。
交缠的点点雨丝点到为止,隔着水雾朦胧着,看不清、摸不透。
与其这样,还不如再让雨下得更加猛烈,让雷电狠狠撕裂苍穹,狂风大作。泼墨般的雨水倾盆而下,在黑夜里谱出疯狂的乐章。
在欲望沉沦中,无限放大这种极致的快感。
江馁在痛苦中极力寻找欢愉,也无数次尝试脱离这种让人感到陌生的体验。
但他几次想要开口阻止,却都被段裴景堵了回去。
“我……”omega汗涔涔地,苍白的脸色夹杂着一丝不正常的微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根神经被渐渐挑动,逐渐明显。
“我好像……”
他在干什么?
江馁不知道。
段裴景或许也不知道,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选择听不见,或者无视他的话。
天被大片的黑云压着,白昼如同深夜。豆大的雨滴疯狂在窗棂上拍打着,杂乱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怎么能……”omega攥紧他的头发,体内的空虚感让他愈发地抓狂、不安。只能下意识地寻求自己身边唯一的能够给他帮助的人,“段裴景,你不能……”
alpha就跟只大狗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我能。”
长臂一揽,恨不得把江馁揉碎了,掺杂在自己血肉里。
“段裴景……唔!”
段裴景叼着他的后颈,信息素跟发了狂似的往里钻,并不急着应答。
等江馁第十次叫他名字的时候,段裴景总算应了,哑声说:“嗯?”
江馁拼命摇着头,分不清是雨还是汗的液体从那张美到足以让人忘记呼吸的五官缓缓滑进脖颈。
他奋力睁开早已湿润的睫毛,视线朦朦胧胧的,对不上焦距。
修长的脖颈处连接耳后描绘出的那片花纹在微红的衬托下,带了点不清不白的意味。
“段裴景……”
回应他的,是一只捂住他的口鼻的大手,他跟那双染上了骇人的欲望的锐利的双眸对视上。
江馁眼睫微垂,眼神涣散。
……真过分。
怎么能够……
直到注视着对方因为他的动作而奋力在掌心中喘息挣扎的模样。在江馁即将晕倒的最后一刻,段裴景才松开了点缝隙。
段裴景亲他:“再叫我一声,嗯?”
“……哈……”因为他的动作,江馁额头前的碎发乱七八糟地耷拉下来。眼尾被逼出生理泪水,泛着不正常的微红。
看着脆弱里又带着点儿别样的勾人的意味。
段裴景心里跳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快。
“……再叫我一声。”
他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他再叫他一声的话……
再叫一声的话,他会怎样?
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江馁压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
“哥哥……”
尾音往下勾了一下,仿佛跟人咬着耳朵低声呢喃而出,而这一声不大不小的低吟就跟触发了某个敏感的机关。
霎时,火山喷发——
段裴景再也忍不住,发了狠般地把江馁整个单手拎了起来。
甚至情到深处,段裴景难得还听到几声江馁低声呢喃的求饶声。
这几声比任何一种情况都让他兴奋,浓烈炙热的爱意失去了所有的束缚,释放在了这个雨夜。
江馁漫无目的的思维,就像迷失在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孤舟。泪水夹杂着浓烈的悲伤跟炙热的爱意交织融汇,激发了记忆中封存已久的潘多拉魔盒。
omega死死咬住的下唇开始渗出显眼殷红的血珠,想要借此痛感把翻涌而上的记忆压下去。
他在爱欲中沉沦,恨不得将所有的束缚都抛诸脑后,在清醒中迷足深陷,贪婪了不属于他的自由。
借着因为疼痛带来的最后一丝清明,江馁在缝隙中用目光仔细描绘着alpha的五官,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眼中早已多了些自己未能理解跟察觉的陌生情绪在里面。
江馁薄唇微张,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段裴景含糊不清地叫他:“江馁……”
江馁咬紧了下唇。
“我爱你……真的,非常爱你……”
江馁闭上了眼,遮掩住了所有无法付诸于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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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审核卡一天,我真的老实了,求放过……
细长的食指轻点在alpha的额头上,往下游走,在脆弱的脖颈处停留了片刻。
整个标记过程堪称是疯狂,跟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感觉毫无相似之处,或许是段裴景的信息素简直跟本人性格如出一辙,张扬到让他有点起了躲避的念头。
饶是江馁有自愈的异能,也没办法抗拒生物的本能。犬齿刺破腺体处的皮肉时,江馁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完全空白,几乎是丧失了所以理智跟意识。
这是他唯一一次选择认输跟臣服的对象。
等再次恢复清醒时,只有回味无穷的高/潮所带来的刺激感仍旧刻骨铭心。
江馁半阖着眼,皱着眉轻喘了一下,自顾自退出怀抱,独自消化这诡异的人生新体验。
“……”正欲离开时,刚刚被标记的位置忽然一阵酸软,江馁整个人往侧边一偏——
就这一瞬间,一只大手犹如铁钳扼住了他的手腕,毫不收力地往下一拉。
“……唔!”
江馁没设防,整个人摔在了另外一个滚烫的胸膛里,懒散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去哪儿”
江馁:“……”
他撑着对方的胸口,借力爬起来,但由于姿势的问题,这个动作更像是投怀送抱。
段裴景颇有耐心:“想干什么去?”
“没……”
他话音未落,视线一转,腰部被一只手连带着身体抵在了狭角。这个姿势让他回忆起了点什么,脸色一白,想要挣扎出去,很遗憾还是被逮回来了。
江馁:“……”
段裴景笑了,伸手摸了摸omega柔软的发丝,催促般地“嗯?”了一声。
江馁头一回被人盯得浑身发毛,或许是发情期刚过的激素使然,又或者真怕段裴景不管不顾再来一次,头一回真诚示弱:“我真的错了。”
“错哪儿了”
“……”江馁视线躲闪,似乎在疯狂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老老实实跟人解释的地步,却仍旧下意识回答,“应该等你,不跑。”
“不跑?看哪儿呢,看我。”段裴景扭过他的脸,一点一点纠正他,“少转移话题,我问的是这个吗?”
“……”
段裴景捏捏他的下巴:“记忆恢复了多少,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馁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对方已经揉到发皱的衬衫,凌乱的碎发下那双眼睛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避免跟段裴景直接对视。
“想自投罗网还是怎么。”没得到回应的段裴景质问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逼得紧,“急着送死?”
江馁顿时不说话了,因为段裴景捏住了他后颈的那块软肉。
松木香的alpha信息素味道似有若无,勾起了他某些旖旎的回忆。
江馁闭上了眼:“……”
他再次检讨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发自内心对他感到害怕。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段裴景皮笑肉不笑地起身,顺便跟拎兔子似的把江馁拎起来,“刚睡完,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江馁,你嫖我”
江馁不合时宜:“什么叫嫖?”
“……”段裴景凑近他,笑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冲着我又摸又亲,还不打算负责,这就叫嫖。”
江馁的神情空白了一瞬,或许有记忆加成,脑子格外灵光,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尖,低声说:“……你发情期也到了,所以,也不算……”
他在段裴景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下声音越来越弱,最终选择闭嘴。
“首先。”段裴景说,
“alpha在高等级的omega发情期下,很难把控。哥已经决定吃素了,是你垂涎哥强健的肉体,对哥一见钟情,企图用S级omega的信息素逼迫我臣服。瞧瞧,瞧瞧你的表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意识是吗?你还想杀我,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其次——”
莫名其妙就对段裴景一见钟情的江馁:“……”
还有其次?
段裴景脸色越来越黑:“睡都睡了,我到底哪一点不符合你的要求。曾经的生死相依,刀山火海,到最后居然只配做一个炮友!”
江馁:“………………”
他难得没继续追问炮友是什么,不过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词,选择安静如鸡。
怒斥江馁一百零八遍的段裴景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下了定论:“你太让我难过了。”
很显然这段rap级别的指控还没能让江馁意识到他在倒打一耙,被强行扣了个渣男头衔的omega已经从“这货真闹腾”油然而生了点儿莫须有的愧疚。
江馁憋了半天:“……对不起。”
段裴景自我调节能力相当强:“鉴于江同志认错态度诚恳,组织也不是不能选择大度原谅。”
江馁也非常捧场,上道地说:“谢谢哥哥。”
“你应该说感谢组织,哥还没说原谅你!”
江馁从善如流:“感谢组织。”
“嗯?”段裴景狐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太反常了,发情期omega对alpha信息素的臣服效果这么叼?那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不对!”
江馁见他脸色大变,内心经历九九百十一遍历劫,跟个被打翻了的颜料瓶,精彩纷呈。
段裴景:“什么叫感谢组织?你不会真打算睡完不负责吧?年纪轻轻,花容月貌的大小伙子,到底谁教你当渣男的……不行,我的青春已经奉献给你了,你怎么能……”
江馁终于被消磨掉了所有耐心,忍无可忍,冷酷地打断他:“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表达爱的方式一定得是让我抄家伙往你身上扎个两刀四洞,我也可以满足你。”
“时不我待,那就现在。”
江馁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说着就要往段裴景身上捅。
眼看着寒光将至,段裴景瞪大了眼,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他惊险躲过,刀刃擦着他的身体,入木三分,稳稳钉入了腰侧的水泥地板上。
他大怒:“会不会选地方!往哪儿捅呢!”
“哦。”江馁说,“那再来一遍。”
“还来!”
“打是亲骂是爱。”
……段裴景眉心狠狠一跳,重心偏移,虽然时间、地点、方式都出了点偏差,耳朵弥漫着诡异的红晕,胡乱说:“说什么爱不爱……”
江馁举着刀:“?”
“……画重点!”段裴景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劈手把他的刀夺过,指责道,“小孩儿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现在是我的审问时间!”
江馁不可置否。
“别想再诱惑我然后转移话题。”段裴景严肃地说,然后拿出了另外一个没来得及被没收的手机,绕回了主题:“你记忆恢复了多少?”
“……不多。”江馁垂眼,明显不欲多谈,“也就一点点吧。”
“好吧,先不论真假。”段裴景说,“哥希望你能配合我验证一个很小的事情。”
江馁疑惑地抬起头,“唔”了一声,说:“好吧。”
又软乎又听话,段裴景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是不是太好应付了。
这点儿自我检讨也就持续了三秒,段裴景就置之脑后了。
管他呢。
打开手机,录音点开——
【……段先生。】
是段裴景跟J的第一次通话。
段裴景并没有往下继续听,按下暂停,问他:“什么感觉”
江馁有点云里雾里,沉吟片刻后才问:“客气”
“对。”段裴景继续播放,
【我想借贵组江馁一用,不过请放心……】
“请、先生。”段裴景说,“敬语,称谓,是个讲究儒雅、以礼待人的形象。”
他没有追问J为什么会想要他,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交易,而是点开另一段录音,准备一笔揭过。
这种表达信任的行为还让江馁有点不习惯,抿了抿唇没说话。
【段组长。】
录音暂停,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一个段先生,一个段组长。
称谓的不同,语气也随之有所不同,前者礼节意味强,后者却多了点儿不明不白的调侃戏谑的语气。
动过手脚的声线听起来都大差不差,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怀疑这方面。
几乎是瞬间,江馁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段裴景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一微小的变化。
他神色微沉,却也没急着开口,而是调整了一下录音进度,点开暂停键。
【作为交换,我还可以附赠一些其他小道消息给你。】
江馁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拿手机,半道手腕却被段裴景截胡了。
“怎么?”段裴景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有下一步动作,眼睛却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睛,企图从中寻找到一丝不容错过的蛛丝马迹,缓缓道,
“这段录音有什么问题吗?”
江馁:“你……”
“没错。”段裴景坦然说,“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跟J原本就认识,或者——你认识其中的一个。”
“什么其中的……”
两人的空间已经被段裴景刻意拉的很小,把江馁困在了一个就算他想尽办法也不能溜出去的角度。
段裴景借着这个时间,把江馁从头到尾,头发、五官、四肢全部用视线描绘了一遍。
虽然这种看案件本的眼神确实会让人心里发毛,但却没有带恶意跟审视的逼迫感。
江馁感觉到了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松了松,自己却没有借机抽出来,而是反握回去。
这个微小的动作把段裴景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静静凝视着身下的omega。
“我不认识。”江馁轻轻避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但是你要这么说的话,或许我知道他是谁……我见过他弟弟。”
“弟弟?”
“嗯。”江馁说,“那是一个……疯子。”
段裴景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骗你。”江馁感觉自己受到质疑,刚刚那点儿因为段裴景信任他升起的情绪消失殆尽,撇过头,“我听他弟弟提起过,猜的。”
一个被江馁称之为疯子的人,段裴景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杀人?剥皮拆骨?这些在江馁眼中恐怕都对不上号。
段裴景脑补不出来。
“……”段裴景:“你跟他有仇?”
“没有。”江馁目光移开,“只是有点儿……没什么,不要紧。”
“你什么意思?”他挑眉,“其中之一?”
“……这个嘛。”段裴景眯眼一笑,“等我猜中了就告诉你。”
刚经历过一场饕餮盛宴的alpha气色很好,散下来的发丝下那双俊美的脸逐渐跟那张在汗水中呼唤他名字的脸重叠,色/情而餍足。
燥热的红顿时蔓延到了耳后根,江馁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甩开他就走,动作干脆利落,又有点欲盖弥彰。
omega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不就是上床嘛,生物正常的交配流程有什么不得了的,搞得跟……
……算了。
早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段裴景就已经笑了,听到笑声,江馁就跟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脚步更快了。
“哦对了,江馁。”
……江馁下意识顿住,想了想还是回过头。
“什么事?”
雨已经停了,绚丽的虹霓连成丝带,在云层中穿插相连,交织相晖。
斑斓被破碎的玻璃折射进段裴景漆黑的瞳孔里,那里面盛满了道不尽的温柔跟认真。
“手链。”段裴景晃了晃手腕,笑道,“我信守诺言了吧?”
omega手指一颤。
他的瞳孔缓缓睁大,摩挲着手腕处的那条手链的五指微微发颤,口渴的感觉涌上喉咙。
封存的记忆被拨动,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我一定会送你一条更好的!】
那个少年明朗的笑意,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江馁感觉自己的心脏可能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震得他胸口疼。
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江馁彻底闭上了眼,没有开口。
接着又听见段裴景在那边嘀嘀咕咕说点什么,等江馁听清的时候,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alpha说:
“总算结束柏拉图式了……”
之前明明还说不……那样也很满足。
江馁怒火中烧,一路蒙头走出门,空气中微微飘动的陌生信息素的味道瞬间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
江馁回头。
有人来了。
“嗯哼。”段裴景自然也注意到了,却没有江馁预想中的诧异,相反看着相当的了然于心。
他玩笑般地朝江馁眨了眨眼,嘴角微勾,瞳孔却沉到发黑。
“看来哥猜对了。”
砂石场。
被混浊的泥水跟瓢泼大雨洗礼过后的陈权逐渐苏醒,头跟四肢均同步传来酸痒,仿佛被人不间断连着揍了个把小时,但伤口却都已经愈合。
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却被手腕处传来的拉扯感给固定了回去。
他的双手都被拷在了那堆重达千吨的废铁上,别说起身了,因为是反着拷住的,姿势诡异,地区狭小,他连翻身都困难。
“……操。”
陈权侧头吐出一口带血的痰,脸色沉郁得不行。
他的力气也没有恢复多少,没办法强行挣脱开。
“需要我帮你吗?”
一道沉静冷漠的声音从侧面响起,陈权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透过面具淡漠讽刺的眼神。
“……J先生?”
被称作J的面具人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重复一遍:“需要我帮你吗?”
“……是你。”陈权意味不明地说,“当然,麻烦了。”
面具人默不作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类似于门禁卡的小卡片,往陈权手腕处的手铐感应处扫了扫,只听得“滴滴”两声,手铐被打开。
被放开后,陈权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无声骂了句脏话,用余光瞥了瞥面具人。
他气息跟某个人有点像,却没有那么的恶劣。
居然会选他?
“看什么。”面具人皱眉,“找死?”
陈权不可置否,很显然不觉得这个人能杀他,压根没放心上。
“走吧。”面具人率先起身。
“嗯。”陈权说。
现在重新集合人追段裴景跟江馁显然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陈权也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休养生息才是最好的办法。
雨过天晴的泥土地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四周的战场早已被面具人处理干净,但硝烟的味道似乎还弥漫在湿润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