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离远点by麻匣 CP
麻匣  发于:2024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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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骄不由得为这辆车驻足,凑近了仔细瞧,是谁家的车?以前从没见过……
“喂。”
程子骄没发现旁边还坐了个人,被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到,视线一转,是个短发的男生,长得挺周正,就是表情特别差,眼睛乌幽幽的和下面的黑眼圈像是融为一体,两个黑洞似的吓人。
“我草!”程子骄直接叫了一声。
郑家欢昨天没睡着,颜再宁和程子驯在他的脑海里盘亘不去。当然是颜再宁更重要,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颜再宁。
这种无力和懊悔,让他想到程子驯时心里涌现出来的不是酸甜,而是苦与怒。
所以现在他没耐心对程子骄笑脸相迎,冷冷地问:“你哥呢?”
“你谁啊?”程子骄的脾气也很臭。
“把程子驯叫下来。”郑家欢生硬地说。
“你说叫就叫,你是我爹啊?”程子骄说,“呸!我是你爹啊?”
“滚!”郑家欢满脸阴翳。
程子骄却没有走,眼睛又滴溜溜回到了公路车上,“这是你车啊?让我叫他可以,给我骑一下。”
说着,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弯把,哦嚯嚯这手感!
郑家欢突然暴跳如雷将他狠狠推开,“别乱摸!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不配!”
程子骄正是十三四岁易燃易爆炸的年纪,哪里忍得了这一句?当场就叫骂起来,还手推搡回去。
郑家欢对他印象本就差,因为程子驯这层关系那就跟仇敌似的了,毫不犹豫跟他打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一身牛劲,打得简单粗暴,拳头死命往对方身上砸,程子骄有熟悉地势的优势,利用花圃边的小台阶把郑家欢扳倒,骑在他身上开揍。
郑家欢却比他高大,脸上挨了几下怒火加剧,掀翻了程子骄几拳捶得他哭爹喊娘。
小区里晨练的人看到这两人扭打,在一旁大呼小叫。
这动静吵到了住在三楼的程家,程母从窗口一看,楼下挨打的不就是自家孩子吗?顿时惊呼,把床上熟睡的丈夫叫醒:“快下去救子骄!他被人打了!”
程父睡梦中被吵醒,一肚子火气,不想管但抵不过程母在耳边嘶叫,只得黑着脸下楼了。
程母又去敲程子驯的房门,“子驯!弟弟在楼下被打了,你过去管管啊!”
程子驯皱下眉头,出门到阳台看了眼,就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怎么来了?
然而没等他回过神,程父已到楼下,一把扯开了郑家欢,同时怒气腾腾一脚踹上他的肚子,把他踹出去几米。
郑家欢摔在地上没能马上起来。
程子驯心头骤然攥紧,当即扭身下楼。
此时程母护在心肝儿子前大喊:“报警!让警察抓了这个土匪!”,程子驯径直奔向郑家欢,将他搀扶起来,用郑家欢没听到过的厉喝声音说:“不许报警!”
郑家欢直喘着气,抬眼盯着程子驯。
程子驯说:“家里私事,抱歉打扰了大家,已经没事了。”
热心居民这才散去。
程母生气道:“子驯,他是谁啊?!怎么能动手打你弟弟?”
程子骄鼻血横流地喊:“他有病!”
程子驯:“闭嘴!”
他并未做解释,而是把郑家欢拉走。
郑家欢说:“我车。”
他那嗓音就像漏气似的,听得程子驯有点难受,去帮他把车推来。
程子驯把他带到小区门口的小诊所,虽然程子骄看上去更惨烈些,可他受得也不清,颧骨破了皮,身上也没一处干净。
买了点外用药,郑家欢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程子驯,程子驯知道他是因何而来,却不想发表任何言论,只说:“给我看一下你的肚子。”
郑家欢说:“你舍得理我了?”
这话郑家欢说过几次,语气都是委屈巴巴或者窃喜,从来没像现在,毫无起伏,嘲讽尖锐。
程子驯不再说话。
郑家欢自顾自地说:“我四点钟就到你家楼下了,好几次都想冲上去把你揪出来,但我也知道这种冲动毫无用处。程子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举报阿宁?”
程子驯浑身僵硬,印象中他不曾过这种紧张窘迫的时候,因为他从不犯错,可此刻在郑家欢面前,他没有直视对方的勇气。
“我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啊?你们又不是竞争对手,你已经有名额了,干嘛要搅黄阿宁的?你怎么能拿他们的照片去举报?你利用我是吗?你他妈利用我……咳咳咳!”
郑家欢越说越激动,牵扯到肚子的疼痛,捂着小腹脸色发白。
程子驯抓住他的手,“让我看一下。”
郑家欢狠狠甩开了他,眼睛通红地瞪着他:“程子驯,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这个吗?你明明知道我和阿宁关系好,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到底怎么招惹你了,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郑家欢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在程子驯面前流泪。
作者有话说
拔了智齿牙根栓栓的TAT

第一百二十八章
程子驯拿着药袋的手不知觉攥得很紧,他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对颜再宁而言并不重要。我问过他,他对第一、状元这些事看得很淡,没有这五分,他的分数想去心仪的大学也绰绰有余,而且他的家境好,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根本不用为以后的事发愁。还有他和莫昂,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关系被捅破,根本不会在教室里也亲亲我我。他不看重的东西,我看重。”
郑家欢仿佛从未认识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巴张合却无语凝噎,半晌才发出声音:“就算阿宁不看重,也不代表他要为你的意愿让路!你凭什么说他不在乎?就是因为那件事,他把自己挠得浑身是血!”
程子驯有些难过地说:“郑家欢,你说过会帮我的。”
“我帮你还不够多吗?咱们一起去兼职的时候我恨不得帮你把所有活都干了,我把自己的薪水给你,帮你买学习用具买教辅资料,这些都不算帮吗?我还想着毕业了以后,我跟家里装乖,再出去做半个月兼职,然后带你去毕业旅行,可你、可你只是利用我?”
郑家欢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肝胆欲裂,那是一种切实的疼痛。他用力抹了把脸,咬紧牙关。
程子驯苦涩地说:“不是……不只是利用,我也想过和你去旅行。”
“不会有了。”郑家欢说。
程子驯的嘴唇颤了颤。
“举报,可以撤回吗?”郑家欢说,“你撤回吧,算我求你了。”
“已经没意义了。”
“要我怎么做才行?”郑家欢失控地朝他喊,“我给你跪下行吗?”
他真的屈了膝盖,在他跪下去之际程子驯挡住了他,心中一乱本能将他抱住。
“你别这样,最后两个星期,这些就都过去了,好不好?”程子驯几乎是恳求他。
郑家欢用尽力气推开程子驯,自己踉跄后退了两步,捂着肚子,“我真后悔认识你。”
程子驯的喉咙里像吞了个针球,扎得他血淋淋的疼,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郑家欢远离,内心也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空。
程子驯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回家的,表面上看他与寻常无异,但如果剖开他的身体,里面大概是冰冷的机械或者空荡的支架,总之不是什么活物。
他被母亲抓住了手臂,着急地摇晃:“子驯,你弟弟跑了!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你去找找他啊!”
“没空。”程子驯说。
“你怎么这样子?你弟被人打了你都不管,那人谁啊?他打得你弟弟好重!你没看到吗?流了好多血!你要管管啊!”
程子驯厌烦地抽回手,压抑多年的不满此时化作了冷酷宣泄:“是你儿子,不要让我管他,我以后再也不会管!”
他回到房间,锁上门,不顾母亲的悲哀。
还有两周,他对自己说,这些就都过去了。
莫昂接到郑家欢的电话时才刚过七点,睡得好好的被吵醒本来就不爽,看到是郑家欢就更差劲了,放着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一脸烦躁地接了起来。
“干嘛?”
手机的那头声音特别杂乱,车流声和警笛声,就好像一场事故的现场。
郑家欢的声音也非常不好,舌头打结了似的:“莫、莫哥,我出事了,你千万、帮我瞒住阿宁……”
莫昂:“……”
郑家欢:“救护、车来了,我先上、了……”
莫昂炸了似的跳起来,满屋子急窜:“你人在哪儿?!喂!!”
莫昂再打过去,接电话的是郑妈妈了,她说郑家欢现在在医院里治疗,情况稳定下来了,刚醒过来。
莫昂问到了医院地址,快马加鞭赶过去。
到了病房门口,他就看到郑妈妈坐在外面抹眼泪,他下意识以为郑家欢不好了,心惊胆战过去询问情况。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他在马路上突然摔车倒在别人的车盖上,幸好司机操作得当,没把他撞出去,否则……”郑妈妈流着泪摇头,“我家这小子平时生龙活虎的,劲儿多得使不完,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满身伤躺在病床上,心疼啊。他爸又还在外地,我一个人真是有点……”
莫昂搂着她的肩安慰:“医生说了没事,您安心等他康复就好,阿欢那体格,不出一个月就能生龙活虎回来。”
郑妈妈点点头,才想起一件事,冲他身边张望:“你没带阿宁来吧?刚才电话里忘记说了,阿欢让我别把他车祸的事和阿宁说,怕影响阿宁。”
“我知道的。”莫昂说,“我先进去看看他。”
病房里的郑家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莫昂探头进他的视线里,他才慢慢聚焦。
“莫、莫哥?”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莫昂恨铁不成钢,想骂他又于心不忍。
郑家欢头上打着绷带,左胳膊固定着石膏,身上脸上几处擦伤,别说郑妈妈了,颜再宁见他都得红眼眶。
“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我能像你或者阿宁那样能打就好了。”郑家欢还能笑出来。
“我出门的时候他正要找你。”
“啊?”郑家欢迟钝地张嘴,“没跟他说吧?”
“嗯,他找你用他那辆车,我叫他用我的了。”莫昂说,为了不让颜再宁起疑心,他还陪颜再宁一块骑去买了蜂蜜小面包后才找理由过来的。
“他那车……”郑家欢扁起嘴,“被我弄坏了。怎么办呐?我什么都做不好,三好没帮他拿回来,车还给他弄坏了,我怎么那么没用?”
说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脸发白。
“好了好了,别哭,没人怪你了。”莫昂对他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拿两张纸巾在他脸旁边接着。
“你千万不能告诉阿宁,我求你了。”郑家欢抽噎道,“等高考完我再跟他道歉。”
“我真服了你。”莫昂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想想自己吧,离高考半个月不到,你怎么参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郑家欢更是悲从中来,咬着嘴唇脸哭成一团。
郑妈妈进来看到儿子哭成这样,心疼得骂他,着急忙慌想叫医生。
莫昂看了看这三人间环境局促的病房,叹了口气,他身为颜再宁的“家属”,能放着郑家欢不管么?
只得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Hi Elvis,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帮我在诺仁医院预订一间特护病房,我没事,朋友需要。这件事拜托你别和我妈妈说……”
郑家欢的事情在高考的最后阶段反倒很好瞒,颜再宁本身就专注于学业,再由郑妈妈出面给了个“阿欢报了外面的冲刺班”的理由,勉强能解释他放学后不见人影的原因。
“我又不是不能教他,白花这个钱。”颜再宁说起他就会嘀咕这句。
“孩子长大了,让他自由选择吧。”莫昂说。
“你最近也有点怪,好像有事儿瞒着我?”颜再宁斜他一眼。
“哈?你不要随随便便怀疑人好不好?”莫昂跳脚,打直了背脊,朝着校门口大步走去:“到学校了要保持距离,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课间的时候,莫昂来到郑家欢的班上收拾复习资料。郑家欢修养了一周才从轻微脑震荡的症状中恢复了过来,可以看书做题了,他对自己能按时参加高考抱有期望,就拜托莫昂帮他拿些书回来。
莫昂进到1班的教室,引起所有人的瞩目,特别是1班的女生,各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完美符合了青春少女对“恋爱”的幻想,他的到来令人惊喜,却没人敢主动上前搭话。
直到莫昂收拾起郑家欢的桌膛,终于有人对他开口:“郑家欢……他怎么样了?”
莫昂抬头一看,这个女孩他有印象,曾经和郑家欢在学校里打闹还撞上了他,郑家欢也提到过,是个令他头疼的欢喜冤家。
“还行,恢复得不错。”莫昂答道,郑家欢的情况在班上没有隐瞒,有心要去了解的就会知道他请假的原因。
“我想去看看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女生问。
莫昂:“这个,你最好征求他本人的意愿。”
女生愤懑道:“我在微信上问他,他不告诉我!”
“他可能也不想影响你。高考应该就能见到了,他在努力。”莫昂说,他把需要的书码好一手捧着,“我先走了。”
女生看着郑家欢的座位,咬住了嘴唇,眼圈瞬间红了,哽咽着说:“蠢东西,回来我一定收拾他一顿。”
莫昂在心里暗骂,郑家欢你真是罪孽深重,好好的一个女孩你不珍惜,去喜欢一个坏事的程子驯。
然而他回到班上,就看到坏事的程子驯在颜再宁座位边上,眉宇带着一丝忧虑,颜再宁则是满脸凝重。
莫昂立刻进入警备状态,赶到颜再宁身边硬邦邦地呛道:“你要干嘛?”
程子驯抿着唇,他跨过了自己的尊严,说:“上周,郑家欢去找了我之后就失踪了,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昂当即进入了应激状态,很想找个麻袋把程子驯套走扔了,这一周都稳稳当当过来了,他偏要跳出来搅乱!
“走,出去说。”莫昂非常不耐烦,直接伸手去推程子驯的肩膀。
颜再宁却拉住了他,“班长的话很怪,阿欢不在学校里吗?”
程子驯:“不在。”
“你闭嘴!”莫昂转头对颜再宁,“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听。”
颜再宁注意到了他抱着的书,上面写着郑家欢的名字,“你拿阿欢的书?”
莫昂只得真假掺半地说:“他叫我帮他捎回去。”
程子驯不依不饶地问:“他人在哪儿?”
莫昂已然怒了,颜再宁本就不好糊弄,让他起疑心基本上就瞒不下去了,当即拽过程子驯的领口火冒三丈道:“现在这个局面你还嫌不够吗?到底要影响他到什么程度你才罢休?!”
班上鲜少发生过剧烈的肢体冲突,莫昂这一下引起了所有人瞩目。
“莫昂,别这样。”颜再宁抓住了莫昂的胳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莫昂咬着牙,用力推开了程子驯,面对颜再宁时他是隐忍中带着乞求:“真没什么事。”
程子驯扶着桌子,眼镜都有些歪了,他沉着声说:“你只要告诉我他现在是好好的吗,那天他被踢到了肚子,样子不太对,我就担心这个。”
最终还是瞒不下去了,自习课的时候,莫昂在楼道里向颜再宁坦白了缘由。
他已经尽量省略尖锐的内容,但颜再宁的表情就像冰冻的过程,到最后周身散发的寒气,让莫昂都惴惴不安。
“程子驯拿什么去举报的?总不能空口无凭就成功了吧?”颜再宁说。
一上来就拿捏了莫昂的弱点,莫昂眼神躲闪,迟迟没有明说。
颜再宁:“都到这种程度了,还有藏着的必要吗?”
莫昂颓然地低下头,“照片。”
瞬间,羞耻与怒火在颜再宁的心中并放,他抿紧了唇,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是什么照片、谁看过了。
“对不起。”莫昂满是歉意。
“为什么是阿欢去找程子驯,和他有什么关系?”颜再宁又问。
在这番情况下,莫昂不忍心说照片是从郑家欢那里流出,就由他自己坦白吧,于是说:“他知道是程子驯做的,想帮你讨回公道。”
“好,好。”颜再宁点头,眼神却是凌厉的,“那这一切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全都参与其中,比我都要清楚?”
这质问实在不留情面,莫昂怔愣了片刻,“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事打扰你……”
“全是和我有关的事,你来做决定吗?郑家欢要是被车撞死你也打算瞒着我?”颜再宁字字紧逼,这些日子压抑着他的情绪此时全部爆发了出来,不像火山熔岩那样滚烫,是雪崩,刺骨的冰寒。
莫昂内心慌乱无比,本能想握住颜再宁的手汲取一些温度。
颜再宁不让他碰。
“我做错了吗?可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安宁点儿,你的寻麻疹才刚好……”莫昂无措地看着他。
“你没错,可能是我有病吧。”颜再宁面无表情地说,“高考加油,再见。”
颜再宁没有提出要去看望郑家欢,他就像不知道那些事似的,每天按部就班地复习,平稳地迎来了高考,顺利、平静地渡过了那两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整个校园被欢呼、发泄的嚎叫充斥着,颜再宁也感受到心里的一角仿佛被卸了下来,不由露出了一个感怀的微笑。
他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走出考场时,楼道塞满了人,考生们洋溢着欢快往下涌,在这人群中,颜再宁本能地四下张望,想要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人。
莫昂的考场不在这栋楼。
颜再宁按下那抹晦涩的思绪,回到教室,和老师同学们告别。
这天晚上,他才去了郑家欢家里,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了郑家欢的真容。
郑家欢已经康复了许多,脸上的伤全好了疤痕也不留,穿着背心吊着胳膊,人瘦了些,但看着很有精神。
“阿宁你来坐这椅子上,我给你把空调开开。”郑家欢笑得非常讨喜,态度十分殷勤。
颜再宁淡淡地打量了他几眼,问:“考得怎么样?”
郑家欢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嘿嘿直笑:“自我感觉不错。”
“是实话吗?”颜再宁并未被他的笑容感染,平淡的语气中自带审问的重量。
郑家欢现在在他面前连大声的底气都没有,只得低眉顺眼说实话:“到一半头就会晕,脑子有时转不过弯来,可能上不了一本线了。”
“那你的打算呢?”颜再宁问。
郑家欢小声说:“先看成绩怎么样吧,实在不行就复读呗。”
颜再宁看他的眼神终于带上了情绪和份量,“阿欢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没意义,可但凡你要是别去做那种事……”
郑家欢立刻滑跪抢答:“对不起阿宁是我蠢不懂得看人,给你整出那么大的麻烦,你随便给我提要求我都认,帮酿酿铲十年的屎也没关系!”
“谁跟你说这个?!等等,给我整出了麻烦?”颜再宁转狐疑。
“那什么,我被下了套,把你和莫哥的照片发出去了,这事莫哥没告诉你吗?”郑家欢小心翼翼地问。
平息了一周的心海又开始慢慢翻涌,人的情绪真是不受控制,颜再宁明明知道事情会随着他毕业而消散,可这份耻辱大概这辈子都烙在他的灵魂里。
更遑论这一切都缘由于两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和一个他曾经欣赏的人。
“现在跟你发火,没什么意义了。”颜再宁说。
“你还是冲我发火吧。”郑家欢哀求道。
颜再宁摇摇头,“这事算过去了,不要再提。”
郑家欢还是过意不去,他恨不得为颜再宁肝脑涂地一次,才能减轻负罪感。但他了解颜再宁,乖乖听话才能让他满意。
于是郑家欢转了个话题:“莫哥怎么没来?”
颜再宁掀了掀眼皮,郑家欢瞬间又被乌云笼罩,试探性地问:“你俩该不会……”
“和你没关系吧?”
“我大恩人!”郑家欢说,他立刻意识到,在颜再宁看来莫昂的“罪名”估计也不清,赶忙为恩人说话,“他真的完全在为你考虑,生怕你有一点儿差错,他是我认识的数一数二的大好人,你俩要是为了我这个傻蛋吵架,太不值当了。”
“为我考虑?你觉得我需要吗?我颜再宁脆弱到需要你们藏着掖着来保护的地步吗?”颜再宁的语速变快,这是情绪升高的表现。
郑家欢拨浪鼓式摇头。
“不说这个。”颜再宁闭了闭眼,“你和程子驯……”
郑家欢快速道:“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这话时,他脑中又浮现出今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他等着人群走得差不多才出考场,程子驯就站在外面,复杂隐忍地看着他的画面。
“没有了。”他低声强调。
从郑家欢家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的路灯年岁久远,堪堪只能照亮灯柱下的方寸,朦朦胧胧笼罩着倚靠着它的人。
颜再宁顿住了脚步,莫昂的容颜在灯下仿佛不真实。
莫昂不知站了多久,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无声对视,最终是莫昂先有了动作,他走向了颜再宁。
颜再宁是何等了解他的举动,只看他手臂摆动的幅度,就知道他要过来拥抱自己。
在莫昂伸出手之前,颜再宁后退了一步。
这是拒绝的信号。
莫昂站定了,哪怕背着光,颜再宁也能看到他眼中受伤的神色。
“我很想你,可你一点都不想我吗?”莫昂低声问。
“我还需要时间,去认真思考我们的事。”颜再宁说。
“到现在过去九天了,还不够?”
“今天之前,我没心思去想高考以外的别的事。”颜再宁直言。
“别的事。”莫昂嗤笑了一下,声音已经酝酿了恼怒,“可我就一直在想,在想你什么时候可以理我!”
“莫昂,你不要总这样情绪化。”
“我倒宁愿你对我情绪化一点儿,照片的事郑家欢的事,你尽管跟我算账,总好过现在!”
颜再宁压抑着涌动的心海,和对郑家欢的无奈不一样,涉及到莫昂的事总能拉扯他的心房,好像能把他变成另一个人。
他迫使自己理性、镇定:“从客观来看,你并没有做错,我抓着不放才是无理取闹。”
莫昂忽然安静了,但从他微微发颤的手臂来看,他并不平静。
颜再宁轻声说:“我只是觉察到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点不对劲,可暂时还不太明确,让我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先回去了。”
他错开莫昂走了出去。
身后,莫昂说:“颜再宁,你现在、此时此刻,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颜再宁怔愣,这一刻他感觉蛛网裂痕般的疼痛从他的胸口扩散。
他转过头,莫昂仍然背对着他,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永远都不会被我的爱打动吗?我还要怎么做,要做多少,才能让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呢?”

第一百三十章
九荣中学的传统是在高考结束后的一个星期为高三举办一场盛大的毕业典礼,让高三学子尽情享受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在这一天,他们可以盛装出席,自由行动,做那些曾经不被允许的事情,到了晚上还有绚烂的烟火晚会,为他们的高三画上华丽的句点。
女生们都在这天穿上了各式风格的裙子,妆容或清淡或浓艳,在千篇一律的校园里绽放出青春年华的美丽。
男生大都也规矩起来,换上西装白衬衫,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
最后一次大会,大家坐在操场上,言笑晏晏地同身边的同学交谈打趣,似乎还没进入状态,只觉得是一场寻常的例会,校领导在台上念稿子唠叨,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每一位班主任上台简短的感言,那些欣慰的、骄傲的、惭愧的话语,一下就让底下的学生们眼泪汪汪,恨不得扑上去大喊“你也是最好的老班”。
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是程子驯,他依然是一身校服,身条已然展开,往台上一站腰是腰腿是腿,也很惹人注目。
有人没看清脸,只见得上面的人戴着眼镜,说:“不是颜再宁?”
“颜再宁就坐我们隔壁后面,你没看到吗?”
对方扭头朝后看,在一众tony、wetter、manage中,颜再宁通身矜贵冷淡的气质脱引而出。
黑色西装的面料细腻,在自然光下泛着暗光,裁剪工整贴合,显得肩膀与头的比例黄金完美,他的头发长长了些,稍稍挡住额头,这一点点的改变似乎令他更偏向于秀美,静坐出神的样子像一张画报。
“我靠,颜再宁什么时候那么好看了?”
“他一直都挺好看的吧?只要能忽略他冷酷的嘴脸……”
“这个学校,目前只有莫昂可以与之一战。”
“我今天同意。话说莫昂呢?”
散场后,整个操场泄洪一般热闹起来,大家拉帮结派的合照、集体照、个人照,脸上的灿烂和一周前闷沉的自己截然不同。
颜再宁对此并不热情,参加完班级合照后就一个人走开,但耐不住想和他拍照的人太多,梁珂第一个扑上来,极尽溢美之词夸赞他的穿着身段,同样色系的西装,自己穿出来就像个服务生。
“你这身不便宜吧?”梁珂悄悄摸了下颜再宁的胳膊,料子滑溜溜的。
“不清楚,莫昂给我的。”颜再宁答道。
“对了,他怎么没来?”
“和爸妈度假去了吧。”颜再宁低声说。
梁珂也有些怅然:“毕业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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