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像卫进那样的垃圾,死了反而干净,对吧?”
问话的警察蹙起眉,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上全身包得不成样子的嫌疑人,欲言又止。
最后警官还是决定不要浪费时间和区云泽聊人生聊三观了。
他转而直奔他更想知道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将卫进的脸砸成那个样子,还烧掉了他的指纹?”
“因为我知道卫进以前还没进过局子。”
区云泽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以为只要毁掉他的脸和指纹,你们就查不出他的身份了。”
其后区云泽坦白道,他以前跟着“老大”到处流蹿,在乡间“收货”时曾经被警察拘过,不过当时涉案的“物件”不算贵重,因此他只被判了五万块的罚款和一年的有期徒刑。
也就是这经历让区云泽了解到了警察办案的一些规则——其中就包括他们这些罪犯的指纹和DNA会在系统里留存,日后若是再犯案便可以调出来对比了。
等到他和卫进合作时,区云泽还特地问对方有没有前科。卫进很自豪地表示他虽然干过好几桩小偷小摸的事儿,但至今还没被警察抓住过,清清白白没有案底。
只可惜区云泽自作聪明,完全低估了现代警察和法医的侦查能力,最后栽在了半只芭乐上……
审问完旧校舍双尸案的细节后,警方转而询问另一个同样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更加重要的问题:
“你们是怎么盯上车荣华的?还有,车荣华的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所以车荣华说,那块玉佩和那个瓷杯都是‘国外的朋友’送他的?”
柳弈一边问,一边端起咖啡杯,凑到唇边啜了一口,冷笑道:“‘国外的朋友’,真是好借口啊!”
警方从区云泽藏身的新世界UB广场A栋18号商铺里搜出了好些贵重古董。
不过鉴于这商铺本来就是古董商于弘业用来藏东西的“仓库”,专案组的警官们无法确定哪些是区云泽和卫进偷的赃物,哪些又是于弘业的东西。
鉴于区云泽当时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警察们只得拿着所有古董的照片又去找了“失主”车荣华,让他自己指认自己的财物。
没想到车荣华坚决不肯承认里面有自己的东西,甚至否认别墅曾遭入室行窃。
好在这时区云泽手术成功,人也渐渐清醒了。
他很配合地指认了几件体积不大但看起来十分值钱的古董,承认那些是他和卫进在车荣华车老板家里偷的。
这一次,警察将车荣华叫到了市局,拿出区云泽亲口指认的几样“罪证”,严厉地质问车荣华为何不敢承认东西是他的。
没想到车老板异常嘴硬,警察盘问了半天,愣是没法儿让他松口。
不过不要紧,人可以说谎可以嘴硬,但实打实的物证却是无法被篡改的。
法研所的“车展”再次大发神威,从那几样古董表面检出了油脂。
分析这些油脂样本的微量成分,与区云泽和卫进破窗时留下的指印,还有柳弈他们在车荣华家的垃圾桶里捡到的茶油一模一样。
证据摆在车荣华面前,车荣华百口莫辩,终于嘴犟不下去了,承认了这些东西确实是自己的。
只是警察问到他东西的来历时,车荣华说那是他一个国外的好友来拜访时送的礼物,已经在他家里放了好长时间了。
另一方面,鉴于市局里没有能鉴定古董的能人和仪器,专案组也只能把赃物送到省博物馆去请那儿的专家代为鉴定,就在昨天,专家们给出了鉴定结果:
——这些“宝贝”里有几样制作精良的赝品,也有不算太精贵的近代的仿品,但其中有一块色泽暗沉看着不甚起眼的玉佩和一只放在锦盒里的茶杯,初步推定应当是宋朝的古物,非常非常值钱。
区云泽交代说,关于这批古董的情报,是被他杀掉的卫进提供的。
而卫进则是在偷听他老板于弘业和客人的聊天时无意中得知的。
有人告诉于弘业,有个“客户”在他们那儿订了一批“好货”,希望于弘业能从中斡旋,给这些“好货”弄一个合法的身份。于弘业答应了,并问对方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东西,那人回答说现在东西就放在车荣华车老板的别墅里,随时都能去看云云……
区云泽和卫进都认识车荣华,于是在敲定了盗窃计划后,两人花了大约一周的时间筹备,摸清了“别墅”的地址,又实地去踩了点,最后找了车荣华与朋友聚餐的晚上动手,谁料却刚好碰上了隔壁邻居深夜报警求助……
至此,案子的性质就不再是单纯的杀人案了。
“嗯,就是这样。”
戚山雨轻轻叹了一口气,“像车荣华那种老油条,没有真凭实据,很难逼他说出真话。”
其实警察们都知道这批古董来历可疑,所谓的“外国友人”不过是他推脱的借口。
但除非警方知道这俩古董的确切来历,或是搞到非法交易的证据,否则这案子或许还会僵持很长的一段时间,就算最后检方能提起公诉,罪名也不会有多重。
第183章 6.Insidious-42
或许是案子办得多了,在经验的不断积累下,渐渐也有了老刑警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直觉”,戚山雨总觉得,这次的鑫海大学龙湖校区双尸案办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干净利落。
虽然案子是破了,凶手是抓住了,可在这背后仍然有着好几个模模糊糊的疑点,让人觉得总是有哪里不太舒服。
这些疑点换作是性格粗枝大叶一些的人,或许就能用各种差不多的理由给含糊过去,可戚山雨不是能容忍糊弄的性格,即便现在已然临近结案,仍然时常在心里琢磨那些他无法释怀的细节。
柳弈实在太了解戚山雨的性格了,因此也乐于陪他讨论案情。
“关于煜琇阁那个老板……于弘业的死,你们肯定问过他了吧?”
柳弈口中的“他”指的是因为车祸全身复杂性骨折,至今仍然躺在医院病床里的区云泽,“他是怎么回答的?”
“区云泽说,于弘业不是他杀的。”
戚山雨又露出了那种略有些纠结的表情,“我觉得他没必要再这件事上说谎。”
柳弈点了点头。
他也同意自家小戚警官的想法。
毕竟区云泽现在已经是个永远都不能再站起来,甚至连大小便都无法自控的废人了,看他知道自己伤情后那个心如死灰的绝望模样,以及接受审讯时配合到堪称自暴自弃的应对,只差恨不得对法官说你们判我个死立决得了。
在这种几近自我放弃的心态下,区云泽没有必要在于弘业的死亡上对警察说谎。
“他承认自己上个月28号凌晨去煜琇阁找过于弘业,想将从车荣华那儿偷到的古董低价出几件给他,好筹措逃到国外的路费。”
戚山雨将他们审讯问得的细节情况说给柳弈听:
“他说自己不敢打车也不敢坐公交车,所以是等到夜深人静了以后,才偷了一辆自行车,溜着小巷,从煜琇阁一路骑到新世界UB广场的。”
柳弈点开手机地图,迅速搜了一下这两个地点的定位,发现二者都在同一个城区,距离只有五公里多一点,骑自行车大约需要三十分钟左右。
对于一个身强体健的成年男性来说,这点骑乘强度根本不算问题。
柳弈又问:“他是几点钟到达新世界UB广场的?”
“其实区云泽自己也说不清楚。”
戚山雨摇了摇头,“他说自己当时脑子里很乱,根本没仔细看时间。”
柳弈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戚山雨又接着补充道:“不过他说自己是小睡了一觉才出门的,出门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唔,那时间倒是能对上。”
柳弈的左手食指轻轻地在桌子上叩击着,发出规律而有节奏的“哒、哒、哒”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小小的习惯。
“监控拍到他在煜琇阁附近出没的时间是四点五十二分,对吧?如果他四点多从新世纪UB广场出发的话,到那儿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
虽然煜琇阁斜对面那间文具超市的摄像头没能捕捉到区云泽的脸,但警方循着视频里那辆差点儿撞到区云泽的小车的车型,立刻就找到了对应时间段的交通监控,并且很快联系上了车主,随后在他的车前盖上采到了区云泽清晰的右手掌纹。
果然,当警方将这个不容抵赖的决定性的证据拿到区云泽面前时,他几乎半点也没有犹豫地就承认了自己那天晚上确实去找过于弘业,但却一步也没有踏进煜琇阁的大门。
——因为他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到了被绳子高高挂起的于弘业的身影。
“……等等!”
柳弈本来以放松的姿势靠在吧台旁听戚山雨说话,忽然挺直了背脊,声音也骤然提高了半个八度,“有点不对啊!”
戚山雨显然知道柳弈在惊讶个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很奇怪……”
两人四目相对,表情都很严肃。
“我们到达现场时,整间店铺里的灯都是关着的。”
柳弈记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当时他们进屋以后先开了一楼店面的灯,然后找到楼梯间的壁灯,一边走一边扫指纹,一路摸到二楼,在请消防员撬开二楼的房间门的刹那,一群苍蝇被从玄关处透入的灯光惊动,嗡嗡乱舞冲向黑暗的屋顶。
因为当时他们还不清楚于弘业的死亡时间,于是并没有对此感到怀疑。
——假如人是在天亮以后才上吊的,从半开的窗户里透进来的光已经凑合够用了,确实没有必要开灯。
后来柳弈他们通过蛆虫的发育时间推测出于弘业死于四点三十分时,就有专案组的警官提过深夜摸黑上吊是不是有哪里不合理。
但用蛆虫推测死亡时间通常有正负两小时的误差范围,四点半加上两个小时就是六点半,这个季节天确实已经蒙蒙亮了,凑合着也算“白天”了。
而且心理学期刊里就有类似的论文报道过,在采取“上吊”这种死法的自杀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会在昏暗的环境里实施自缢计划,笔者分析说这可能是因为昏暗的、视野不够清晰的环境会降低自杀者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感——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看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就没那么害怕了、
所以如果从类似的心理倾向解释,于弘业在留了遗书以后关掉房间的灯,只靠从窗户透入室内的路灯光来自缢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上吊只需要站到椅子上,将绑好的绳套挂在脖子上,最后踢翻椅子就行了,只要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路灯光确实也够用了。
然而现在区云泽却在自己的证词里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们,自己在后巷处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到了吊死的于弘业。
要知道如果当时二楼没开灯的话,那么对于亮着路灯的巷子来说,那个房间就是暗室,区云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透过窗户看到挂在吊扇下的于弘业的。
作为遗体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柳弈和戚山雨清楚地知道煜琇阁二楼那个房间的灯是好的。
那么区云泽的证词与现实情况的矛盾只有两个可能性——其一,区云泽说谎了;其二,有人在那之后替已经变成了尸体的于弘业关了灯。
“我们假设当时现场除了于弘业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好了。”
柳弈仔细地琢磨着这个疑点,“那他为什么要把灯给关上呢?”
这个问题,戚山雨显然早就仔细思考过了,一秒没带犹豫的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因为他不想别人像区云泽那样看到二楼吊着一具尸体!”
假如现场是某个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的嫌疑人X布置的,那么他所有的行为都指向了清楚明白的两个目的:第一,让警方认为于弘业是自杀的;第二,拖延于弘业的遗体被人发现的时间,同时希望死者的尸体被人发现时能有多烂就有多烂才好。
他故意没把窗关严实,是希望苍蝇一类的嗜尸性虫媒尽快赶到现场,加速尸体的腐败。
但二楼的窗户没有窗帘,假如留着灯,在室内比室外亮堂的情况下,高高挂在电扇下的于弘业就很容易被人从外面看到,反之,若是关了灯,老旧的玻璃上的陈年的结块灰尘会让窗玻璃呈现一种磨砂效果,就算是大白天的也不会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况,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遗体被早早地发现了。
“……看来‘那人’想得还真是很周到啊。”
柳弈停下了轻叩桌子的手指,端起已经半凉的咖啡杯,啜了一口,“可为什么呢?让人很晚才发现于弘业的遗体,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未知的嫌疑人X是个很谨慎的人。
柳弈亲自勘察的现场,自然不可能遗漏电灯开关上的指纹。
当时他在电灯开关上扫出了层层叠叠的指纹,做了分离处理后,发现他们全都属于于弘业和店内的雇员卫进的,没有第三者的痕迹。
没有留下嫌疑人X的指纹不奇怪,毕竟以现在的犯罪学知识的普及程度,连入室行窃的小毛贼都知道要戴手套了。
可这些指纹全是完整的,没有被蹭花才是最细思极恐的地方。
这说明了那人在关灯时甚至考虑到了要保留开关上的原始指纹,蹭着边儿的操作,不给现场留下疑点。
——要不是恰好有区云泽这么一个目睹现场曾经开过灯的证人存在,他们根本无从察觉当时煜琇阁里还有这么一个“嫌疑人X”。
“还有一点。”
戚山雨也像恋人那样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自己的那杯,“我是亲眼看着区云泽被车撞到的。”
他垂下眼睫,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细节,“那辆车好像掐准了时间一样从旁边的岔道冲出来,直接就朝着区云泽开过去……好像根本没打算要刹车似的。”
事后司机解释说他当时看到有人突然冲到马路上吓坏了,心里一慌直接把油门当成了刹车一脚踩到了底,听着似乎很合理、
而且警察也调查了司机的背景,发现他只是一家私企老板雇佣的司机,闲暇时开着老板的车接点网约车的私活,没有前科,背景也很干净,没有可疑之处。
可亲眼看着车子直奔区云泽的戚山雨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那一幕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很难用单纯的“偶然事故”来解释。
早上十点二十五分。
今天是柳弈和戚山雨双休的第二天,经过前一日假期的休息,两人都感觉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尤其是在和心爱之人经过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灵肉交融,又一同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之后,那由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慵懒,以及灵魂和肉身都得到彻底放松的感觉,是别的任何娱乐活动都无法替代的。
吃过早餐后,柳弈拿了本电子书,没骨头似的整个人窝在沙发最宽敞的贵妃榻里,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消磨着白天悠闲的时间。
戚山雨趁着时间充裕,给使用率很高的厨房做了个简单日常的清洁,他擦好灶台从厨房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柳弈像只虾子似地蜷在沙发里,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电子书,冬季厚居家服的下摆撩了起来,露出了小半截白皙的侧腰。
雪白雪白的皮肤上还有一块淡红的指印,是他昨晚情到浓时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留下的。
戚山雨感觉耳朵尖在隐隐发烫,走到柳弈身边,若无其事地替他拉好衣摆。
柳弈翻了个身,面向戚山雨,“今天早上你有什么安排?”
他的声音比平常要来得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莫名的慵懒和性感,这也是昨日二人一夜纵情留下的证据。
“等会儿我得去一趟超市。”
戚山雨回答:“冰箱里存货不多了,还有日用品也得补充一些。”
他们选的这套公寓的地段极好,就位于新城区的核心商圈,盒×、山○,以及另外两个大超市都在步行可及的范围内,实在是非常方便的。
“我也一起去逛逛吧。”
柳弈闻言,从沙发上坐起,哈了一口气,看着细细的白雾在空气里凝结,笑道:“终于也到了这个季节了,我们今晚吃火锅吧!”
“好啊。”
能和恋人一起出门采购本来是一件让人感觉心情愉快的事情,戚山雨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两人敲定购物计划,收拾收拾换好出门的衣服,二十分钟后一块儿离开了家门,步行前往最近的一间综合类百货商城——它的负一楼就是盒×。
才刚刚进入商城广场的范围,柳弈和戚山雨就感到这里的气氛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这个商圈是市内最热闹的几个路段之一,因为大型商场集中,节假日时总会聚集许多来逛街的人流,热闹是肯定热闹的。
然而今天这个商场明显比平常的周末日更加热闹。
他们一路往入口走去,便看到许多精心打扮过的年轻女孩儿,间或还有些中学生或是大学生年纪的青少年,他们扎堆一群群地走在他们的前后左右,手里还拿着一些小旗、手幅、荧光棒什么的,所有人方向明确、目标统一,就是直奔商场去的。
柳弈和戚山雨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柳弈问:“这里今天是不是在搞活动啊?”
戚山雨眼尖,一瞥之下已经看到了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某个少女手里半折叠的手幅上的应援语,“好像是个叫杨飞絮的明星……”
小戚警官是他这个年纪里少有的对网络依赖度相当之低的年轻人,平常也没有追星的爱好,国产的影视剧和综艺节目更是甚少接触,所以对现在的流量明星的认识仅止于公共媒体上的广告,还是只能看个眼熟,没法跟名字对上的那种。
这方面柳弈比戚山雨强一点,但也只是菜鸡互啄的程度。
他倒是听说过杨飞絮这个名字,也记得住对方的脸,知道他是个相貌清秀的新晋男演员,最近在年轻人里挺红的,但要是问他对方有什么代表作,柳主任就一样也说不上来了。
“怎么办?”
柳弈问戚山雨,“不然我们换一家?到山○去好了。”
戚山雨回头朝反方向看了一眼。
虽说盒×和山○离他们住的地方都不远,却很不巧的刚好是相反的两个方向。最重要的是,这一段路是车流量密集的快车道,没有行人能走的十字路口,过马路得钻地下人行通道。
假如现在改换目标,他俩还得往前绕一段才能过马路,平白增加的步行时间起码得有二十五分钟。
戚山雨蹙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必吧……要搞活动也应该是在一楼吧?不影响我们到负一层购物。”
柳弈想想也有道理。
如果商场里人群聚集得太厉害,大不了他们从侧门下扶手电梯直奔盒×,买完直接回家就好了。
打定主意,柳弈和戚山雨便维持原定计划,随着人流踏进了大型百货商城的大门。
这间百货商城平日习惯播放一些节奏轻快的纯音乐,并喷洒海洋香调的香薰,给顾客们营造一个温馨而放松的购物氛围。今天这里香薰气味依旧,音乐却停止了,换成了一个甜美润泽的年轻女孩儿的声音。
那姑娘用标准的播音腔告知进入商城的客人:
【……电影《一百零一次死亡》的主创见面会将于十一点整在本商城东庭一楼广场进行,请持票观众有序前往……】
“居然真在东庭啊!”
柳弈叹了一口气,“没事,我们从侧门那边的扶梯下去好了。”
虽然电影的名字很有趣,不过柳弈和戚山雨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而且也没有参加主创见面会的门票,自然不打算和一群年轻小朋友挤这边的楼梯。
不过说起电影主创见面会,柳弈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前段时间他们受俞远光俞编剧的邀请参加的他电影的首映会。
后来他跟俞远光熟悉了以后,还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耿直的说了他对那部电影的想法,把向来十分自信的俞编剧打击地坐在窗边思考了足足半小时的人生。
通过俞远光俞编剧,二人也多多少少算是有了一点文娱工作者的人脉了。
“不知道会不会碰到熟人……”
柳弈随口嘟囔了这么一句。
结果这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真。
“柳法医、戚警官!”
就在柳弈和戚山雨想从人群里分流出来,溜边儿钻侧门扶梯的时候,一个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同时一只手越过人堆,轻而快地在柳弈的侧肩上碰了一下。
两人一同回头,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姑娘来了个照面。
“你们好呀!”
那姑娘笑着朝他们打了招呼。
“哎呀!”
柳弈立刻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朱小姐。”
是的,来人正是网络自媒体账号“红猫影探”的主创和策划之一,名叫朱箐箐的影评人。
会在这里碰到朱箐箐,柳弈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身为网络影评人,追逐院线新片的动向本来就是她的主要工作之一。
“你们是来……?”
朱箐箐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不太确定柳弈和戚山雨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于是小心地开口问道:“……参加主创见面会的?”
柳、戚二人这次出门穿得十分休闲。
因为天气转冷了的关系,两人不约而同地选了在初冬里保暖良好又不会太厚太笨重的卫衣,再搭配一条版型很好的牛仔裤,只是衣服颜色不同,款式也是一个有兜帽一个没兜帽,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很巧妙的不容易引起别人联想的情侣套装了。
与周边为了近距离和偶像见面而刻意打扮过的年轻男孩女孩们不同,他们这身卫衣打扮很低调,甚至可以称为“朴素”了。
只不过两人的外形条件十分出色,就算是穿着最日常的休闲款也无法轻易泯然于众人,光是三人站这儿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不下二十个路过的女孩没忍住回头朝他们看了又看了。
但以朱箐箐对二人的了解,又觉得他们不像是爱来凑这种热闹的类型——难道是对电影本身感兴趣?
“不是,我们是来购物的。”
柳弈笑了笑,比了个朝下指的手势,“想到楼下的盒×去,只是刚好走这边而已。”
“哦……”
朱箐箐发出了一个含义有些模糊的单音节。
接着,她犹豫了两秒,歪了歪头,“那你们要不要一起看看?我们这儿还有多余的媒体票……坐前排哦!”
“算了,我们平常不怎么看电影。”
柳弈微笑摇了摇头,婉拒道:“而且也不太认识导演演员什么的。”
“如果是别的其他片子我也就不邀请你们了。”
朱箐箐斟酌了一下用词,“不过今天刚好是《101死》,我觉得你们可能会感兴趣。”
随后她以一个影评人高超的职业技能,精准地给柳弈和戚山雨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部电影他俩可能会感兴趣的点儿——某知名作家自编自导的带着奇幻元素的悬疑推理作,里面有各种离奇的死法,每一种死法背后都是一场考验脑力的犯罪推理。
她大大方方地咧嘴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
“而且他们这路演有一个很有趣的环节,我还想蹭你们的光,让我们‘红猫影探’小小出一个风头呢!”
第185章 7.Cesare Deve Morire-02
这种路演性质的见面会也就个把小时的样子,柳弈和戚山雨确实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采购食材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加上两人实在有点好奇所谓的“有趣的环节”到底是什么,于是便答应了朱箐箐的邀请。
朱箐箐让他俩稍等,然后一阵风一样跑走了。
一分钟后她折返回来,手里拿了两个挂脖的媒体入场证,将它们交给了柳弈和戚山雨。
其实他们“红猫影探”的媒体入场证也就三张,朱主编这次是利用职务之便,把剩下俩证全从同事那儿薅给柳、戚二人了。
三人戴上证件,很轻易地就通过了东亭舞台旁的安检区,一路穿过坐得满满当当的一般观众区,来到前四排留出的媒体席,按照证件上的序号入了座。
柳弈和戚山雨没有听说过这部名叫《一百零一次死亡》的电影,不代表它当真是部默默无闻的小成本扑街作。
事实恰恰相反,这部电影从立项伊始便话题度拉满,原作、编剧、导演、选角,直到拍摄和宣传期间的番位、CP和绯闻都撕得一塌糊涂,热搜都不知上过多少次了,也就是夫夫俩这种对娱乐圈完全没兴趣的人才会对此一无所知。
是以今天路演的热度十分之高,除了在官网抢到票的粉丝之外,那些没有票的观众全都围在了二楼、三楼甚至四楼靠近东亭的走道处,一个个探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朱箐箐有心给柳弈和戚山雨说一说这电影精彩绝伦的“背景”,然而路演见面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在媒体人集中的区域也不太方便大谈特谈这些花边绯闻,于是她只得暂时按捺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专心等待路演开场。
很快的,一个打扮得优雅又不失英气的漂亮女主持人便翩翩然登上舞台,以一个风趣幽默的开场白引入了这部名叫《一百零一次死亡》的电影——“各位观众,你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吗?”
这问题很有意思,连每天都在与死亡打交道的柳弈都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
女主持人接着说道:
“有这么一个人,他不小心陷进了一个没完没了的电脑游戏世界,一次一次地经历极其诡异的死亡,除非查出自己是怎么死的,否则就无法从这个可怕的循环里脱身……”
她说着,朝后侧比了个打响指的帅气手势,“现在有请我们体验过一百零一次死亡的主角,还有他的伙伴们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