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指了指走廊的窗户, “窗台挺高的对吧?那姑娘穿了一条很修身的一字裙……”
接着她又在自己的小腿上比划了一下,以同为女性的经验说道:“裙摆长到这里,除非把裙子撩到大腿根那儿,不然根本爬不了窗的。”
说完,沈青竹耸了耸肩,“不过那样多狼狈多不雅观啊,除非有非常必要的理由,否则我很难想象哪个女大学生愿意这么干就是了。”
“没错。”
柳弈很同意姑娘的意见,指向敞开的大门,“小沈,你仔细检查一下这扇门,看看有没有可疑的指纹或者别的痕迹。”
“明白!”
沈青竹回答道。
柳弈跟在戚山雨后面,穿过一楼的玄关,来到旧校舍后方的走廊上。
一拐进走廊,他就闻到了熟悉的臭味,不算浓烈,但只要一闻就知道那是蛋白质腐败的气味。
“人死了多久了?”
柳弈问戚山雨。
戚山雨回答:“你们的彭法医说死了应该有两三天了。”
现在是十一月底,位于祖国南方的鑫海市虽比盛夏凉快多了,但日间气温仍然有二十五六度,晚上也有个十五六度的样子,遗体放上两三天,腐败发臭并不奇怪。
案发现场是一间教室。
与上大课用的阶梯教室不同,这间建筑物虽然是旧校舍,不过看来是小班教学时用的,并不算很大。
因为地面铺了边长九十厘米的标准地砖,所以数一数砖块数量就能知道,这间课室长约九米,宽约六米,室内面积大约五十多平米的样子。
此时这里的家具所剩无几,只有角落里还搁着一溜没带门的储物柜,黑板前还有一张很旧的木制讲台。
柳弈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灰色瓷砖上的斑驳血迹。
“柳主任,你到了。”
彭法医正蹲在墙角做血痕采集,听到脚步声回头,因为两手都在忙碌,只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而戚山雨的搭档林郁清则在旁边帮忙。
“两具尸体,一具在后门那儿……”
彭法医是个有些胖的中年人,长了一张很和气很讨喜的圆脸,脾气和外貌一样温吞,因祖籍所在地的方言的特点,说话有很重的后鼻音,还会习惯性地把句末的尾调拖长。
“另一具在这里。”
说罢,他让开了半个身位,让柳弈可以看见被他挡住的死者的头部。
柳弈快步走到彭法医身旁,蹲下来查看死者的情况。
任何人看到这具遗体,必定会被他面目全非的头部吸引全部的注意力。
很显然,杀人犯在行凶后用硬物将死者的头部砸了个稀巴烂,除了能从发型和衣着判断约莫是个二十代或是三十代的年轻男性之外,根本看不出生前半点相貌特征了。
“左侧眼球破裂,鼻骨、颌骨、颞骨多处粉碎性骨折,多颗牙齿脱落,面部骨性结构遭受严重破坏。”
在柳弈赶来的这一个半小时里,彭法医已经将现场勘察得差不多了,“砸得太烂,反正我实在看不出他原本长什么样了。”
说罢,他又朝旁边抬了抬下巴,“是用那个灭火筒砸的,上面沾有大量的血迹,不过我们没在上面采到指纹。”
柳弈顺着彭法医的指点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陈旧到一看就报废多年的灭火筒立在墙角。
灭火筒表面的红漆掉得斑斑驳驳,露出了底下锈迹斑斑的罐身,灭火筒的一角已经瘪了下去,上面深褐色的干涸血迹与铁锈融为一体,不凑近了看几乎难以分辨。
从地上放置的标记和比例尺来看,它本来应该斜斜地倒在距离墙壁十多厘米的地板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笔笔直地立在墙边——大约是彭、沈两名法医采了指纹后,才把它挪到那边去的。
虽然没看到灭火筒的原始状态,不过没关系,他们肯定已经拍照存证了,回头看看照片也是一样的。
柳弈熟练地戴上手套,抓起了男死者的手腕。
果然,就如沈青竹告诉他的那样,死者的十指指腹一片焦黑,从不规则的烧伤痕迹来看,大概率是用明火燎出来的。
“毁尸灭迹,隐藏身份。”
柳弈蹙起眉:“很熟练的手法。”
“没错。”
彭法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打电话把主任你给喊过来了。”
虽然现在DNA检验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只要一点点DNA的片段就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但用DNA确定某人身份的前提是——公安系统里得有他的DNA信息存档,不然对于身份不明的死者,还是得从颜面、指纹等最基础的个人生物学特征开始查起。
柳弈:“……”
他没有立刻做出评价,而是开始检查死者身上的伤口。
男子穿了一件短袖的浅灰色T恤,T恤心脏位置上印着一个巴掌大的图案,是一颗黑色的五角星以及橘黄色的“BEST”,从款式、剪裁和缝纫来看,八成是淘宝上十九块九一件的便宜贴牌爆款。
而此时浅灰色的T恤已经几乎完全被血迹染成了黑色,血液凝结在衣服上,一碰就簌簌地直往下掉渣。
“我现在一共数出了九刀。”
彭法医说道:“第一刀应该是从背后刺下去的,扎在了肩胛骨上。”
他回头指了指地砖上的星星点点血迹,“然后这人被追到了角落里,无处可逃,又被凶手刺了另外八刀。”
胖胖的法医神色严峻,协助柳弈撩起了死者的衬衣。
果然,男人的前胸、肚腹上横七竖八,深深浅浅都是洞,一看就是刀子扎出来的锐器伤。
有几个洞的周围十分干净,几乎没有血迹,说明凶手补这几下时人已经死透了,心脏停止泵血,自然也就不怎么出血了。
“……感觉像……内讧啊。”
柳弈忽然低声说道。
他的音量不大,只有彭法医,还有就站在两人身后的戚山雨和林郁清能听到。
彭法医眯了眯眼,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柳弈回答:“因为我觉得,凶手很有可能跟这人认识。”
第149章 6.Insidious-08
对柳弈的推论,彭法医想了想,“因为犯人的第一刀刺在了他的背上吗?”
“这是其一。”
柳弈点了点头,“其二在于,这人不像是个学生。”
他抓起凶手的左手,示意众人仔细看他的手指,“食指和中指内侧指节皮肤有明显的烟熏烤导致的色素沉着,这人很可能有长期大量抽烟的习惯。”
众人纷纷凑过去仔细研究起来。
虽然凶手烧掉了死者的指纹,却没连他整只手指一起烧了,只要认真观察,排除满手血污的视觉干扰之后,烟熏后的指甲和指节皮肤黄染的征象还是很明显的。
“还有,他的右手没有抓笔的痕迹,但手部皮肤粗糙,双手手掌……尤其是右手虎口处有明显的胼胝,看起来更像是个体力劳动者。”
柳弈将手电筒交给身后伸着脑袋的林郁清,“小林子,麻烦帮我打个光。”
林郁清连忙照做。
柳弈将男死者的左手举到了光柱下,示意众人看他的食指外侧皮肤,“这里有好几道陈旧的锐器伤,对吧?”
那几道伤口斜斜地排列在死者的食指外侧到虎口上缘处,方向相似、角度相同,好似曾经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受伤,好几道疤几乎都叠在了一起。
戚山雨:“像是农具弄出来的伤口。”
“没错。”
柳弈点了点头,“应该是割草的镰刀。”
从上生活在大城市里连镰刀的实物都没摸过的小少爷林郁清张了张嘴,面露惊诧,“你们怎么知道的?”
戚山雨:“小学跟我爸回老家时帮忙打过猪草。”
柳弈:“我留学那会儿见过一个农场工人手上有类似的伤。”
“哈哈哈,没错,这确实很像镰刀的割伤!”
彭法医在旁边笑了起来。
笑完了,他也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看这疤痕的颜色……估计得有十来年了吧?”
死者左手指节上的几道割伤虽层层叠叠,但实际上很不显眼,要不是林郁清举着手电给它们打光,几乎很难被人注意到。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疤痕组织已经完全泛白,边缘的高度与正常皮肤平齐,几乎只剩下一点儿微妙的色差了。
这是陈旧疤痕才会有的特点,彭法医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三五年犹嫌不够,怕是得要十年以上才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唔……”
林郁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人看打扮还挺年轻的,算他三十岁好了……”
小林警官迅速总结归纳了一下死者的人物侧写:
“手上有老茧和农具伤,死者家里应该是务农的,他从小就要帮忙干活。不怎么用笔,还大量抽烟,确实不太像是个大学生……凶手的第一刀是从他背后下的手,说明他当时近距离背对着凶手,而且应该没怎么防备对方。”
林郁清想了想,“确实,柳哥说得对,他很可能跟凶手认识!”
“还有一点。”
柳弈提醒道:“凶手毁坏了他的颜面和指纹。”
“哦对!”
林郁清明白了,“凶手大概率清楚对方进没进过局子,要不然也不用费劲巴拉折腾这么多了!”
检查完男死者之后,柳弈再去查看女死者。
比起面目全非的男死者,姑娘的死相相对正常一些,但也足够恐怖了。
她同样是被乱刀刺死的。
姑娘约莫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穿这一条包臀的紧身A字裙,确实如沈青竹所言,应该是很不方便做大跨步的动作的,就更别说是爬窗这类的高难度姿势了。
尽管面孔被血污和眼泪搞得一塌糊涂,还因为遗体开始腐败而长出了青蓝色的血管网,但仍能看出她生前应该是个相当漂亮的姑娘,而且还化了很精致的妆容。
这时被柳弈吩咐去采门窗指纹的沈青竹刚好回来,柳弈招手请她过来,“小沈你来看看她这妆。”
沈青竹闻言凑过来,同时还将自己的发现简单交代了一下:“柳主任,正门那儿的指纹明显被人擦拭过,我只采到了附近的几枚,而且部分还不完整。”
她顿了顿,“另外,还有几枚指印,只是‘指印’而已。”
“哦?”
柳弈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对方戴了手套?”
沈青竹点头:“是的,应该是纤薄的橡胶手套留下的指印。”
柳弈微微挑了挑眉。
其实光是沈青竹刚才那两句话透露的信息就足够他们研究好久了,不过这些都可以等到稍后再说,倒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于是他暂时把疑问按捺下去,先让姑娘帮忙看看女死者的妆容。
“没错,这姑娘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
沈青竹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向一群完全不通化妆之道的男人简单说了说自己的观察结果:“你们看她的眼影,大地色打底,眼皮中间上了细闪高光,眼尾补了一抹胭脂红……眼线也勾勒得很精致,还涂了睫毛膏。”
她评价道:“光是这眼妆技术,应该已经超过大部分大学生的平均水平了。”
“小沈法医说得没错。”
一旁的林郁清补充道:
“这姑娘名叫纪秀慧,我们在另一个房间找到了她的书包,里面有她的饭卡。我们已经找她的辅导员和班长问过了,确认就是本人没有错。”
小林警官的记忆力非常好,资料看一次就过目不忘。
纪秀慧是2×级新媒体艺术专业的学生,今年大三,前两年都在鑫海大学东城校区上的课,今年九月份开学才随着整个新媒体专业一起搬到龙湖校区来。
“纪秀慧她们班的班长刚好是她的室友,那姑娘说纪秀慧两天前的晚上给她发了微信,说自己这几天有个实习的面试,需要请几天假,不回宿舍了。”
新媒体艺术专业大三的课程本来就比较轻松,学生们大都开始搞一点副业,做剪辑的做UP主的当主播的搞营销的参演短剧网剧的应有尽有,学习氛围本就比较松散,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不会狠抓出勤率。
且实习期快到了,学生们都忙着联系实习,因为面试某个offer几天不来上课甚至干脆直接搬出去住的比比皆是。
是以班长收到了纪秀慧的微信后还稍微惊讶了一下对方竟然还记得提一嘴让她帮忙请假,然后就很自然地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了。
“两天前……那就是周五晚了。今天才是周日,他们还没上课吧?”
柳弈问:“所以也没人发现她失踪了咯?”
林郁清点了点头。
“而且她们的寝室不用查寝,老师们根本不知道‘丢’了一个学生,寝室的小姐妹也以为纪秀慧在面试,连微信都没给她发过。”
“……”
柳弈不说话了。
彭法医在一旁接过了话头。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说出来的话却很一针见血:“问题是那‘请假’的短信,到底是不是她本人发的?”
“没错。”
沈青竹明白彭法医的意思,因为刚才就是她做的初查,“纪秀慧在死前跟人发生过关系。”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没找到她的手机。”
在收敛了纪秀慧的遗体之后,柳弈等人又去了发现死者书包的那个房间。
纪秀慧的书包放在走廊另一侧的一个房间里,与她遇害的课室几乎完全呈对角线。
那个房间只有四或五平米大小,看起来像是个小会议室或是办公室,当然现在已经腾空了,只在角落里放了一张皮质木扶手的沙发,角落里还有一张双层的小推车,看起来像是做实验用的那种移动小车。
“她的包就放在这里。”
戚山雨指了指小车的第二层。
柳弈:“……好干净啊,这个房间。”
他转头看向戚山雨:“像是专门收拾过的。”
戚山雨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有同感。
这里原本是一所理工类的大专,在四年前被鑫海大学吞并后开始改建,这栋旧得跟危楼似的旧校舍也就不再有人使用了。
以一间空置了四年的房间而言,这里实在太过整洁了,不仅沙发和小推车擦得干干净净,连地砖都像是专门擦过的,虽算不得一尘不染,但至少不是一间会弄脏衣服裤子的废屋了。
柳弈压低了声音,目光四处扫视,打量着室内的环境:“虽然简陋了点,但干净、隐蔽又安静……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幽会地点呢。”
众人:“!!”
在反应过来柳弈的意思之后,人人都面露惊骇。
林郁清:“柳哥,你的意思是纪秀慧跟某人在这里约会?”
“嗯。”
柳弈点了点头,“而且看起来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比起对面那间大得缺乏安全感的课室,这个房间不仅大小正好,而且窗户朝向内侧围墙,罕有人至,最重要的是居然还有窗帘没撤,实在是不方便到外头开房间的贫穷大学生的最佳幽会场所。
“既然是幽会,那就得有两个人……”
沈青竹左右四顾,眼神灼灼,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么说,这里很可能有另一个人的生物学痕迹咯!”
第150章 6.Insidious-09
在校女大学生在校园中遇害,舆情必然为之沸腾,案子是一天也不能拖,能多快破案就得多快破案的。
因为犯罪现场在大学里,光是勘察环境就相当费劲儿了。
从俯瞰的角度来看,这栋教学楼是个笔直的“一”字形,柳弈他们进来的大门位于“一”字南端的正中间,进去是一个正方形的廊厅,左右则是通往两翼的走廊。
而那扇被割开的窗户在正对大门的廊厅的对侧,靠近校园新建的围栏。
窗外是一大片还没整理的草地,杂草丛生长得能有人的膝盖高,草丛里还有半指长的大蚂蚱乱跳,平常就算是学校里公认最皮的学生也不会闲着没事跑进草丛里自讨苦吃的。
然而现在却有人穿过高草,来到这扇窗户下,然后以很专业的手法切开了窗玻璃,闯入了这栋没人愿意来的老校舍。
“确实是相当专业的切割手法。”
柳弈看着窗玻璃上那半月状的缺口,感慨道。
凶手在窗栓旁割开一个刚好能伸进一只手的切口,这样就能用最小的动静和最快的速度弄开窗户,还不用担心碎玻璃茬儿会割伤自己。
“找过了,没有指纹。”
负责采集指纹的沈青竹对众人说道,“不过我在窗栓上采到了‘指印’。”
一般来说,人的手之所以会留下指纹,是因为皮肤会分泌油脂和汗水,其混合物便会黏在物品表面,形成一个个指纹。
而手套是不会分泌油脂的。
如果窗栓沾上了指印,只能说明开窗的人的手套表面沾上了什么带粘性的物质了。
除了已被采样的指印外,众人还在窗台附近发现了入侵者的脚印。
这几天鑫海市的天气不错,秋高气爽,没有下雨,窗外草地上的泥也结得邦邦硬,即便入侵者在上面走过,沾在鞋底的土也不算多。
不多,但也足够在脏兮兮的废屋地板上留下可以辨识的足迹了。
众人找到的脚印一共两组,从鞋子的款式、大小和步幅跨度来看,二者皆属于成年男性。
这倒是刚好与“穿着修身A字裙的纪秀慧应该不会翻窗”的推论相吻合——姑娘和这俩入侵者不是一块儿进来的。
“这组脚印应该就是男死者的吧?”
林郁清发挥自己的良好记忆力,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其中一组脚印的式样,“板鞋,前脚掌有两排‘闪电’纹。”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柳弈同意小林警官的判断,“问题是这组……”
他点了点另一组鞋码大一号的脚印,“这又是属于谁的?”
接下来,众人又循着入侵者踩倒的杂草的痕迹在旧校舍外展开了搜索。
说实话,这对于他们来说稍微有点儿困难。
虽然龙湖校区现在的学生人数不算太多,但今天是周日,孩子们基本上不用上课,一听旧校舍出了命案,都忍不住跑来看热闹,隔离带范围进不去,但在周边晃悠晃悠总是可以的。
然而学生们以为的“周边”,实际上很可能与凶手经过的轨迹重合。
警方一路搜寻勘查时,附近都远远缀着一群看热闹的学生,
柳弈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小朋友,依稀是被他教过几节课的医学系的同学,与他目光相触时,还朝他兴奋地直挥手,仿佛恨不得柳弈立刻把他们喊过去问话。
“……对了,刚才忘记问了,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是谁?”
柳弈转开视线,不去看那几个在人群里上蹿下跳的皮猴子,转而问戚山雨。
“严格来说,第一发现者有两人。”
戚山雨回答:“一个是应用物理专业的大四女生,另一个是学校里的保安。”
接着他告诉柳弈,那女生为了准备考研,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大早上的拿着单词本背单词。
为了找一个清净的大声说话也不会干扰到其他人的地方,她经常到这附近溜达,一边散步一边背词。
结果今早她经过旧校舍的时候,冷不丁发现铁闸门内侧的木门似乎开了一条缝。
因为经常到这附近来,而且好奇心作祟之下,姑娘也曾经试着拉拽过旧校舍的铁闸门,亲自确定过门确实是锁着的,现在忽然瞧见门开了一条缝,自然不可能不好奇。
不过当时她以为可能有校工进去拿东西或是搞卫生什么的,没想那么多。
姑娘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确定内侧的木门确实开了之后,她伸手将门推开了。
门内静悄悄的,不像是校工来整理东西的样子。
或许是出于某种警惕又或是某种直觉,她喊来了附近的保安。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刚好走到校区后门的保安值班亭,戚山雨抬手一指:“喏,就是那位。”
柳弈进屋一看,果然看到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在角落里猫着,旁边还守着个民警。
柳弈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保安正好是柳弈上次碰到的那位帮他守着车子的热心小哥。
“哎呦柳老师!”
保安小哥也认出了柳弈,“唰”一下站了起来,面露惊诧。
他上下打量柳弈身上的外勤服,眼神犹疑,“原来柳老师你是警察?”
“不是,我是法医。”
柳弈朝小哥礼貌的一笑,示意对方不要拘谨,坐下说话,“说说你今天发现尸体的具体情况吧。”
这问题,保安小哥今天已经向不同的人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了,他本来就是嘴皮子利索的,一套词儿又反复练习了若干遍,是当真张口就来,语气语速都像极了说书的调调。
“这星期我负责值后门的早班,每天七点半到岗,和同事老陈交班,就一直跟平常一样早上在这间门卫室值守。九点刚过吧,那姑娘跑来跟我说旧校舍的门开了,我还以为听错了呢,不过俺寻思着接到报告不能不去看一眼啊,就和她一起去瞧瞧了……”
巴拉巴拉一通下来,柳弈听懂了。
小哥被那位物理系的大四女生叫到了案发现场,确认内侧的木门确实开着之后,就伸手拉了拉铁闸门。
结果铁闸门居然也没锁,轻轻松松地就让他给打开了。
“请稍等。”
柳弈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保安小哥的讲述,“你确定自己很轻松地就拉开了铁闸门吗?”
小哥点头。
“门就是虚掩着的,都没扣进锁眼里,我一拉就开了!”
他回答得很肯定,同时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下意识地比了个拉门的姿势。
柳弈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套上,停了三秒钟,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然后呢?”
“然后我和那学生就一起进去了!”
小哥一边回答,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也幸好有人跟我一块儿进去!不然地上躺俩尸体,就我一个人,怕是得吓死!”
保安小哥说自己进入旧校舍后,首先试着叫了几嗓子,看看还有没有人留在室内,无人应答之后,决定在楼内简单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一走,当然就发现了异常。
他们找到了躺在走廊西侧的教室里的两具遗体。
“你们有没有靠近过尸体?”
柳弈问保安小哥。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保安小哥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几乎晃出的残影,“那、那女孩子……呃,是女孩没错吧,她就躺在门边上,脚都伸到门外了,我们远远看一眼就知道那儿躺了个人啊!再加上她浑身血淋淋的,我、我们都没敢靠近,就站在窗户边上看了看,然后直接就跑到门外打110了!”
柳弈的目光转向戚山雨。
戚山雨很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柳弈移回目光,又问了保安小哥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转而问道:“你们这儿的监控摄像头分布是怎么样的?”
“说到这个!”
保安小哥立刻就精神了,“我想我可能找到犯人了!”
说着,他坐到电脑屏幕前,一边操作鼠标一边朝守在旁边的民警抬了抬下巴,“我刚才检查监控记录的时候这位警察叔叔也在的啊,他可以证明啊!”
——倒是挺谨慎挺周到的性格。
挤在保安亭里的一众警官法医心里都如此想到。
只见小哥点开了一段录像,然后拖动鼠标,将进度条拉到了大约四分之三的位置。
“我们这台电脑能查阅监控记录,不过没有删除的权限——具体监控存哪儿你们得找保安部的负责人问一问,不过我猜应该是存云盘的吧……”
保安小哥说着,手指一点,按下了播放。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脑袋挨着脑袋,试图看清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监控摄像头是夜视模式,拍到了一段长长的围墙和后门侧面的柱子。
前面大约十来秒的时间,画面几乎完全静止,只有院墙外的树枝在秋风中左右摇晃的光影变换能证明视频仍在播放之中。
接着,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人将外套脱了下来包在了头上,阴影将面部挡得严严实实。
然后那人仿佛一只灵巧的猴子般攀住了围墙外的大树,也不知脚下踩着什么地方,反正几下扑腾就上了树,身影完全消失在镜头里。
几秒后,监控的画面猛地动了。
它直接移动了一个巨大的角度,等镜头重新静止之后,已经转到了围墙的另一侧。
柳弈让保安小哥把录像往前倒了一小节。
屏幕里的男人面朝镜头,身材精瘦,手臂肌肉紧实,从他上树的架势来看,身手十分矫健。
青年的脑袋被他用自己的外套遮了个严实,至少在目前这个显像设备的条件下,众人是无法看清他的脸的。
不过他打底的衣服在夜视镜头下虽然分辨不出颜色,但色阶应当比黑色浅、又比白色深,左胸上还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图案,模模糊糊的不甚分明。
可即便如此,那个体型、那身衣服,还有衣服上的图案的位置和大小,还是让众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刚刚才被送上运尸车,现在估摸着还在前往法研所的半途中的那具男尸。
“……看来那人确实是从校外来的啊。”
林郁清眯着眼睛仔细地辨认着屏幕里那不甚分明的人影,又去看右下角显示的时间:
“11月25日,一点三十五分……星期五的凌晨啊。”
他转向彭法医,“时间对得上,对吧?”
彭法医点了点头。
小林警官说得含糊,不过众人听懂了。
彭法医在现场初检时判断两名死者死了有两三天,确实与灰T恤的男死者入侵校园的时间相吻合。
可如此一来,由女学生纪秀慧的手机发出的请假短信,就显得愈发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