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青鱼,也许是出于一种微妙的“盟友”心理,还好心地去给躺在沙发上的南康送了次水。
南康仍然迷糊着,状态看起来比一开始更差了,水瓶怼到嘴边也只是略微抿了两下,反正从来没照顾人经验的青鱼也闹不清楚他到底喝没喝。
……她要去哪里?
青鱼几乎立刻就想到,岫岫极大的可能是要去找巴克。
——艹!
一想到这个,青鱼就坐不住了。
于是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开了房门,又小心地扒着扶手下楼,尽可能不弄出太大的动静。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要瞒着我做些什么!?
同一时间,柳弈和戚山雨回到护林员站点。
这时节正值盛夏,白日里气温最高三十五度,在大太阳下站一会儿就能晒到中暑。
只不过这场雨已下了超过二十四小时,暑热早被连绵的大雨洗净,加之又是在山里,入夜后温度降得很快,柳弈一身湿衣服就没干过,这会儿已经冷得有些受不住了。
戚山雨一直关注着自家柳哥的情况。
在外头冒雨摸黑爬山时尚且不觉,待进到有光的室内,看到柳弈嘴唇的颜色,他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柳哥,你哪里不舒服吗?唇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
柳弈朝戚山雨摆了摆手,“只是觉得有点冷……”
他话没说完,便见戚山雨两步来到靠墙的柜子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两条毛毯和一条床单,“快把湿衣服脱下来,别冷着了!”
说完,戚山雨便不由分说将毯子塞到柳弈怀里,然后拿起一张质地厚实的传单以及一卷发黄变色的封箱胶,去封刚才被他砸开的玻璃窗上的破洞了。
柳弈自然不能让自家小戚警官担心,老老实实换好了脱掉湿透的衣服,裹上毯子,将夹在柜子与桌子缝隙里的折叠床拉出来展开,又用纸巾胡乱擦了一下海绵垫子上的灰尘,铺上床单,便乖乖坐在上面猫着去了。
片刻后,戚山雨也脱了湿衣,披上了另一条毯子,然后把先前从柜子里搜刮出来的资料全都堆到了桌子上。
“就剩半瓶水了,我们省着点喝吧,坚持到明天。”
戚山雨从包里摸出了中午在超市买的水。
柳弈扭开瓶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又笑眯眯地还给戚山雨,看着他也喝了,才拍拍折叠床剩下的一半空间,示意他也坐下来。
戚山雨坐到柳弈身旁靠近桌子的那一侧,给收音机插上电。
柳弈关心地凑过去,下颌搁在戚山雨颈窝里,越过恋人的肩膀看他摆弄收音机,“怎么样,还能用吗?”
“能。”
戚山雨指了指亮起的电源指示灯,凭着儿时几乎已经稀薄得快要忘光的丁点儿印象开始给收音机调频,“就是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收到电台信号。”
滋滋的电流音时断时续,柳弈好几次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人声或是歌声,又因为干扰太大而无法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终于,当戚山雨把旋钮转到某个频道的时候,两人听到了清楚的广播内容。
只是很遗憾,这会儿似乎不是新闻时间,电台里播的是一档闲聊唠嗑的节目,主持人用的还是当地的方言。
戚山雨老家是赣省本地的倒是能听得懂,柳弈认真地听了一阵,连猜带蒙也只能明白个四五成而已。
“没关系,等等吧。”
反正他们现在没办法回晴乐庄,柳弈干脆也就破罐破摔,不着急了,“反正是本地电台就行,天气和路况的播报都是隔一段时间循环一次的,等一会儿肯定就又该轮上了。”
戚山雨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两人就把收音机放到桌角,一边当背景音听着,一边开始翻他们从柜子里找出来的资料和文件。
这间护林员站虽然恢复了供电,但所谓的照明就只有屋顶上一个光秃秃的灯泡,瓦数还不怎么大,日常活动尚凑合,用来看书看资料——特别是有些年头的书刊杂志与手写记录,就有些吃力了。
不过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柳弈和戚山雨还是很有收获的。
他们找出了护林员巡林的路线图,不止记录了这一带的地名和地形,还描绘了各条山道的情况,又详细标注了各个站点之间的距离,对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的柳、戚二人来说,简直不要太有用。
“柳哥你看,我们现在在这里。”
戚山雨将足有半开纸大小的地图完全展开,横放在自己和柳弈的膝盖上,“最西面的这个九号站点。”
柳弈点了点头。
“如果走到下一个站点的话,我们要一直沿着这条山道往上……”
柳弈的指尖顺着地图上的曲折细线向上移动,“……哇塞,整整五公里,还是山路!”
光是今天傍晚到晚上的这段时间,柳弈就受够了雨中爬山的苦了,一想到他明天还要再走上五公里,柳主任就感觉十分绝望,“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下一个站点的情况怎么样,如果也是无人驻守又没有电话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白遭那罪了!”
第081章 4.the cabin in the woods-14
柳弈的担心很合理,毕竟这可不是去爬什么安全的登山健步道,两人一无装备二无补给,路上的危险且不提,即便顶风冒雨爬到下一个护林员站,假如在那儿还是没能得到救援,那么断水断粮的他们或许就要面对相当严峻的险境了。
“嗯,没错。”
戚山雨从来就不是鲁莽的性格。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走这条路。”
他的手指移到地图的左侧,“你看,如果从这边走,过了河就是另一条公路,看指示,这才是去自然保护区的正道。”
柳弈顺着戚山雨的指点,果然看到那条公路旁标注有X6的编码,同时还有个箭头的方向指示延此县道往东南走,大约十五公里就能到达柳弈和戚山雨原定要去的自然保护区。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至少有救了。”
柳弈松了一口气,“虽然要走老长一段路,但起码不至于困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蹙起眉,“可是‘对面’那几个人怎么办?”
戚山雨想了想,“其实最快最节省时间的办法,是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动身,直接到X6县道求救,再带着救援回来。”
柳弈仔细一琢磨,觉得戚山雨说得很有道理。
与其先折返回晴乐庄,再领着一串拖油瓶穿越山林去往X6县道,还不如他俩直接从这儿早早出发,尽快找到路过的车辆,或是手机能接收到信号的地方,然后打电话报警比较实际。
两人说话的功夫,收音机里的电台DJ唠嗑完了,终于到了天气预报和路况播报。
女主播用标准的普通话播音腔告诉听众,目前大雨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预计要持续到明天凌晨雨势才会转小。
现在距离两人最近的T市因暴雨出现多处内涝,周边县城村镇也有不同程度的积水,山区和林区不少地方出现了山体塌方或是泥石流。
女主播用恳切又忧心忡忡的语调嘱咐听众随时留意天气和道路情况,注意安全,小心防洪,及时避险和疏散。
柳弈越听越担心。
赣省毕竟是内陆省份,受地形所限,防洪措施与排水途径跟沿海根本不能比。
如此大雨之下,听着广播播报哪哪又积水了,哪哪又内涝了,哪哪又泥石流了,真是很难让人不感觉心情郁卒。
而且要是这场大雨再继续得久一点,救援力量估计光是分配到本地人口密集的区域都十分够呛,能不能顾得上在废弃山路遇险的他们还真说不定。
“只希望真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明天凌晨雨势已经小下来了。”
柳弈一边听,一边给自己的手机调了个清晨六点的闹钟,“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尽快出发吧。”
“好。”
戚山雨伸手捞过柳弈的肩膀,将他连人带毯子搂进自己怀里,然后一同靠在床头,就着这个半抱半挨的姿势,对恋人说道:
“我们抓紧时间休息一晚,明天还有好多的路要走。”
折叠床只有九十厘米宽,身材高大一点的人躺在上面都尚且要担心自己一翻身就会滚下来,就更别提两个大男人一起睡上去了。
柳弈和戚山雨只能用这种说不上舒服的姿势半坐半靠地将就上一晚。
本来柳弈以为如今身处险境,还连个躺平的地方都没有,他今晚绝对不可能睡得着的。
谁知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在度过了异常漫长又过于充实的一天之后,他已然血条蓝条双重透支,累得眼皮打架,一放松就能昏迷过去的程度。
几乎是在脑袋枕上戚山雨肩膀的下一秒,柳弈就感觉眼皮像坠了铅块一般,根本不受他控制的闭起,脑袋一歪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8月20日,星期六。
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晴乐庄内,青鱼蹭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断电以后的别墅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青鱼不想让巴克或是岫岫发现自己,不敢开手机电筒,只能用屏幕照明。
好在她跟踪的岫岫是个警惕性很低的姑娘,根本没回头往后看,自然也没注意到远远缀在后面的青鱼了。
原本青鱼以为岫岫下楼是要找巴克的。
然而姑娘却没有开口叫巴克的名字,也完全不似要寻人的样子,反而径直穿过相当于别墅中轴线的一楼过道,拐进了餐厅。
青鱼:“??”
她寻思着难道是刚才“晚饭”进行到一半就被程总粗暴地打断,岫岫没吃饱又不好意思说,才悄悄地溜下楼想再吃点东西的?
一边如此琢磨着,她一边悄咪咪伸头去看餐厅里的情况。
下一秒,她如遭雷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岫岫把一个罐头当成架子,支起自己的手机照明,没受伤的左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正张嘴用牙咬开瓶盖。
这本来还可以解释称是岫岫口渴了想喝点儿水,但即便餐厅里光线再暗,青鱼仍然清楚地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瓶绿色标签纸的矿泉水!——那分明是青鱼她本人喝到一半的瓶子!!
地下室的物资都是晴乐庄当年吃剩喝剩懒得搬走的,罐头、矿泉水甚至是零食都是拆了箱子随便丢那儿的,品类琐碎,不成规模。
先前两个姑娘随便摸了两瓶矿泉水,一瓶红色标签的是国内大江南北都很有知名度的大牌子,另一瓶绿色标签的则是不知哪里的厂家生产的杂牌货。
那会儿青鱼还没跟岫岫闹翻,自觉自己年纪略长又是前辈,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得关照公司里的小妹妹,于是自己挑了绿色标签的那瓶杂牌货,把红色知名品牌让给了岫岫。
“你看,我叫青鱼嘛,那当然得选绿色的。”
青鱼记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当时她就是这么跟岫岫那丫头打趣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动我的瓶子!?
青鱼越想越怕,越想越怒,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撞得她双耳鼓膜隆隆作响。
然而让她血压飙升的还在后面。
下一秒,她分明看到岫岫用牙咬开了瓶盖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就着手机的电筒照明,将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倒进了绿色标签的瓶子里!
“你干什么!!?”
青鱼再也忍不住了,一声断喝,仿佛一头暴怒的母狮,朝着岫岫扑了过去。
“啊呀!”
岫岫冷不丁被吓了个够呛,一抬手不止打翻了矿泉水瓶,还将那小药包落到了桌上。
“你要给我下毒!?”
青鱼用犹如要杀人一般的狠厉视线直直地瞪着岫岫,“是你杀了程总!现在还要杀我!”
“不不不……”
岫岫吓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如纸,一步步地往后退,一边后退还一边试图解释:“是安眠药!真的,只是我平常在吃的安眠药而已!也、也就两片的量……没、没有超量的!”
她边说边用力摆手,因为过度紧张,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真、真的青鱼姐!我没杀程总,也、也不想害你!”
“说谎!!”
青鱼高声呵斥:“只是安眠药?你当我是傻的吗!?”
“是真的!青鱼姐你信我,是真的!”
岫岫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抖得都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我、我很怕你……呃,会杀了我……我、我才给你吃安眠药的!你只要、只要睡着了,就、就不会——”
“够了你这个骗子!”
青鱼怒极反笑。
被暴怒冲昏了头的她,弯腰拾起了门边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在腾空别墅时拆坏了的画框,两头已经折断,形状近似于由一条长边和一条短边组成的“L”字。
现在它被青鱼握在手里,俨然变成了一件很具威胁性的凶器。
“不、不要啊……”
看青鱼眼泛血丝,举着一根木板朝她逼近过来,岫岫吓得腿肚子转筋,差点就要跪了,“是真的……我没骗你……”
可惜青鱼根本不打算再听她解释了。
“我杀了你!”
随着一声嘶吼,青鱼挥动木板,直接就照着岫岫的脑袋拍了下去。
岫岫右臂骨折,只能条件反射地抬起左手去挡。
下一秒剧疼袭来,姑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木板上还嵌着一根长钉,虽然青鱼只是随便一挥,但那一下却正好让钉头扎进了岫岫的左上臂,顿时血流如注。
在恐惧和疼痛的双重冲击下,她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救命啊!”
岫岫惨叫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餐厅。
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然而此时她根本无暇查看自己的伤口,只一路奔逃,一路大声地呼救。
“巴克!巴克!巴正仁!”
极度的恐慌中,岫岫甚至喊出了巴克的原名:“巴正仁,救命啊!!”
慌不择路之下,她选择了逃上楼梯,想要躲进自己先前呆过的房间。
“青鱼要杀我!青鱼要杀我啊!”
青鱼则一路追在岫岫后面,单手高举着带钉子的木板,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她的样子只能用异常狼狈来形容。
因为岫岫的右臂骨折了,袖子没法从吊起的胳膊里抽出来,脱衣服时尚且可以直接撕开衣袖,穿的时候就不行了,只能将工衣长到手肘的袖子在肩头绕一圈作为固定,用别针扣住,弄成一个过分“时髦”的款式。
然而现在,别针在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没套进去的右边袖子垂落,连同半拉衣襟完全敞开,露出她打底的吊带背心,左边的衣袖则血迹斑斑,小臂上的血痕纵横交错,被钉子扎出来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滴着血。
岫岫用满是血污的左手撑住墙壁 ,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每走两三步,就会有一滴血落到脏兮兮的地板上,砸开一朵小花。
“巴克……巴克……”
她边走边哭,以求救一般的语气,哽咽地叫着这屋里的另一个人,“你在哪里?……巴克、巴克……”
“岫岫!?”
终于,巴克听到了她的声音,穿过走廊快步跑了过来。
巴克脸色青白,神色张惶,还没跑到姑娘近前,已经大声叫嚷开了:
“不好了!不好了!岫岫,不好了!南、南康他、他死了!!”
这句话喊完,巴克就愣住了。
他和岫岫偷偷交往了将近一年,还从没见过女友狼狈至此的模样。
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瞪着岫岫,“你……这是怎么了?”
“巴克、巴克……你听我说……”
岫岫一边哭,一边踉跄着将两人之间剩下的一段距离走完,“你听我说……”
她血淋淋的手搭上了男朋友的胳膊,巴克只觉汗毛倒竖,从头皮一直麻到脚趾。
随后,他听到了更让他恐惧的话语——
“青鱼死了!巴克,青鱼死了!!”
8月21日,星期日。
清晨五点五十分。
距离闹钟响起还剩十分钟,柳弈迷迷糊糊的感到有人在摇他的肩膀。
“……小戚?”
柳弈艰难地睁开眼,大脑还懵着,抬头看到窗外蒙蒙亮了,以为是自己错过了闹铃,“……怎么了,现在几点了?”
“差十分钟才到六点。”
戚山雨将准确的时间告诉恋人后,接着解释:“抱歉提早叫醒你,不过出了点状况。”
柳弈花了两秒钟去理解戚山雨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然后一个激灵,彻底吓醒了。
“出什么事了!?”
他一骨碌从戚山雨怀里坐起,睡意全消。
“首先是一个好消息,雨停了。”
戚山雨也不知是提前醒了,还是干脆一夜没睡,“但也有个很糟糕的消息……”
他将桌上的地图拿过来,在两人面前摊开,手指指向某个区域,“这里,有个水库。”
柳弈连忙点头,“嗯。”
在地图的北侧确实有一个“湖”,并且写了“红霞水库”四个字。
“刚才新闻通知了,因为水库的水位已经超过了安全线,预定在今天下午两点开闸泄洪……”
柳弈:“!!”
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虽然他不是搞野外科研或者勘探的,但法医也是要学制图的。
毕竟谁也说不好哪天会不会摊上个分尸案碎尸案什么的。当七零八落的尸块或是碎骨遍布山林的时候,你得准确画出图纸标明每一块“零件”的原始分布情况。
所以柳弈是能看得懂地图的。
就算不去分析等高线的走向,光是这个红霞水库与他们这里的距离,柳弈就已经意识到,他们搞不好要遇到大麻烦了!
“朝哪边泄洪?”
他看向戚山雨,急迫地问。
“确实是朝着我们这边。”
戚山雨神色凝重,“新闻通知在X4号县道附近活动的人员尽快进行疏散。”
这时,柳弈预设的闹钟响了,六点整。
正好是晨间新闻播报时间,戚山雨扭大了收音机的音量,和柳弈一起重新听了一遍泄洪通知。
红霞水库是本地最大的一个水库,原本是为了在旱季时保证附近几个县市的用水需求而修建的。
然而连续三十八个小时的大暴雨导致水库水位暴涨,已经超过了安全警戒线,为了保证下游居民的安全,当地水利部门决定在今日下午两点整放水泄洪。
新闻里详细说明了泄洪的方向、洪峰将会经过的区域,以及可能会造成的影响。
其实总体来说,这种计划性的泄洪基本上都会尽可能往没有人居住的区域放,怎么着都比真溃堤了造成的影响会小得多的多的多。
但问题就是,柳弈他们现在就在废弃的X4号县道附近,方圆好几公里除了他们这些遇险的“驴友”之外没有别人,正是合适泄洪的“无人区”。
——难怪小戚要急忙叫醒自己!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柳弈一边庆幸自己有个干什么事儿都特别靠谱的恋人,及时发现了险情,一边征求戚山雨的意见。
“尽快出发,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前往X6县道。”
戚山雨回答:“那边地势比我们这儿高,也跟泄洪口不在一个方向上,应该没有危险。”
柳弈点头。
“但问题是……”
戚山雨看向柳弈:“晴乐庄那几个人,我们得叫上他们。”
柳弈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只要一看地图就知道,晴乐庄的情况比他们这儿可要严峻得多了。
他们这处护林员站毕竟跟X4县道隔了一条山沟沟,泄洪的水流不一定真就会分流到他们这边。
但晴乐庄可是就建在X4县道的边儿上的,本身在洼地里不说,山庄左右两侧还都是土壤疏松、坡度陡峭且许久没有维护加固的山坡,洪峰一到,真是什么都可能发生!——泄洪之后,晴乐庄仅仅只是塌了或者垮了都算好的,就怕连建筑物的遗址都找不到了!
当然柳弈和戚山雨也可以选择马上动身,尽快赶到X6号县道找人求救,再让救援队来接走晴乐庄里的人。
然而现在大雨刚刚才停,到处都还在淹水,救援力量必定十分紧张。
他们是否能够及时摇到人,这个过程要花上多少时间,能不能赶上泄洪前将对面一群人接到安全区域?柳弈和戚山雨实在没有任何把握。
身为警察和法医,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基于道义,两个人民公仆都不能在明知晴乐庄里那群人可能会有危险时见死不救。
柳弈真是头疼极了;“可是我们要怎么回去?”
“绕点路,走这边。”
这显然也是戚山雨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并且在叫醒柳弈之前已经把地图仔细研究过了。
“这边有条小路,可以回到X4号县道……”、
他用指距粗略丈量了一下距离,“现在没下雨,我们一个小时左右应该就可以赶回晴乐庄。”
“嗯。”
柳弈颔首同意,“也只能这样了。”
折返晴乐庄,说明目前的情况,带上所有人一起转移,虽然得花比预计要长得多的时间,还要多走起码两个小时的路,但好歹能保证全员存活,不必忧心泄洪时别墅里的人会不会遭遇不测……
——是的,原本柳弈和戚山雨都是这么以为的。
七点十五分。
柳弈和戚山雨站在晴乐庄的大门前,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迷茫。
因为眼前的情况实在太异常了,就算是普通人看一眼都会觉得奇怪,更别说本来就整天都在跟各种恶性案件打交道的柳法医和戚警官了。
晴乐庄的别墅大门敞开着,也不知开了多久,大风携着雨水吹进室内,玄关的地面都是积水。
“……他们就由着这门开着?”
柳弈指了指湿透的地板,语气迟疑,“一整晚都没人来关门?”
戚山雨深深蹙起眉,摇了摇头。
“有人吗?”
他决定试探着叫一下:“邓司机!程总!巴克!青鱼!岫岫!”
小戚警官甚至连重伤员的名字也叫了,“南康!”
两人等了一会儿,屋里静悄悄的,不止没人出来,连声答应都没有。
戚山雨:“……”
“会不会是太早了他们还没醒?”
柳弈试图给这个诡异的情况找个尚算合理的解释,又大声喊了一遍众人的名字。
然而依旧毫无动静。
——实在太诡异了!
柳弈和戚山雨再度对视,用眼神无声询问对方,在他们被困在对面山头的护林员站的十几个小时里,这栋别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两人都无法给对方一个回答。
“我们进去看看。”
戚山雨抬脚就要跨进门。
“等等!”
柳弈一把抓住戚山雨的胳膊,“我真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五了,又给手机连上了充电宝。
——谢天谢地,他昨晚顺便把充电宝叉到满电了,四万毫安的电量足够他折腾到地老天荒。
“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拍个记录比较好。”
说着,他将镜头朝向被雨水浸透的玄关地板:
“8月21日,早上七点二十分,我们折返晴乐庄,发现别墅正门敞开……”
第083章 4.the cabin in the woods-16
房子看起来实在太不对劲了,戚山雨不得不考虑到有凶徒躲在室内的可能。于是很自然地就走在前面,把柳弈护在身后。
进屋后,两人立刻就发现电力并没有恢复。
不过这间别墅是新近几年才建的,因为从一开始就打算当做餐厅和客房来用,设计时就着重考虑到要有充足的采光,再加上屋里家什基本都清空了,几扇大窗户连块帘子都没挂,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入室内,看东西倒还挺清楚的。
雨水在玄关积成了一洼小水潭,直径大约有两米左右,跳一跳就能在不踩到积水的情况下跨过它。
在确定了门内安全之后,柳弈一边走,一边将摄像头挪到了地板上,随后两人一同注意到了一个疑点。
这间别墅已经整整两年无人居住了,就算门窗紧闭,地板上也不可避免地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昨日他们这些人带着一身雨水和泥污闯进屋子,把室内踩得一塌糊涂,现在两人看到的就是地板上——特别是从玄关连接到走廊和前厅的那一段,密密麻麻、横七竖八都是干透的脚印,从形状和尺寸来看有男鞋也有女鞋,有运动鞋也有休闲鞋,彼此重叠、大小不一,若是正常情况下,光是要把这些脚印逐一分离出来就已是一件很花时间的事情。
然而此时,有一组脚印却像混在了米粒里的红豆,尤其引人注意。
这一行脚印压在了一片凌乱脚印的最上面,且方向性明确,是笔直地从室内往室外走的。
柳弈和戚山雨彼此对视了一眼。
“有人在暴雨停歇前从正门离开了这栋别墅。”
柳弈说道。
很显然,那人走的时候没有把正门关好,大风带着雨点灌进屋里,将玄关和屋外的脚印都冲刷和浸泡掉了,反而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内部的脚印“锁”住,同时也变相让柳弈和戚山雨知道了有人曾经离开过别墅,且离开的时间还是在大雨停止前这个重要的事实。
戚山雨点了点头:“雨是在今天凌晨两点左右停的。”
柳弈:“……”
他转头瞥了戚山雨一眼,目光带了隐隐的责备。
要不是他还举着手机在录像,他就要直接说一句“我就知道你昨晚八成没睡”了。
戚山雨感受到了柳弈的目光,不知怎么略有些心虚,只能假装自己没发现,引着柳弈小心地跳过积水,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进入走道,观察那组可疑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