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受够登山了……”
好不容易终于双脚落到平地上时,柳弈唯一的感想就是,“小戚,我们取消匡庐山的行程吧。”
看柳弈还有精神说笑,戚山雨顿感放心多了。
“还能走吗,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戚山雨举起手机,朝远处照去。
散射到远处的微光中,模模糊糊能看到一幢建筑物的轮廓。房子下半部分的形状无法分辨,但上方明显是座高台。
“嗯,还能坚持。”
柳弈点点头,抓住戚山雨的手站起身,“走吧。”
“对了,柳哥,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戚山雨左手搀住柳弈的胳膊,右手举着手机照明,边走边问。
柳弈配合地问:“在想什么?”
戚山雨回答:“回去之后,我一定要随身带一只远光手电筒。”
他挥了挥自己的手机,“至少得照得比这个远。”
“哈哈!”
柳弈被戚山雨逗笑了,“那我只好回去就换台‘遥遥领先’,以后每次出门都提前开通卫星电话了。”
说话间,两人终于来到了护林员站点。
那确实只是一间小小的一层平房,从外面看,内部面积也就十平米左右,侧面有一道旋转式的金属梯子通往上方大约两层楼高的观景平台。
值班室的门过得很严实,而且理所当然是上了锁的。
戚山雨在犹豫了一下是想办法踹门还是砸窗之后,选择了后者。
对于如何科学地砸窗,戚山雨还真在公安大学里学过。
这间护林员站两面墙上都有窗,戚山雨挑了背风的那一扇,在地上寻摸了一块带尖角的石头,脱掉外套包住手,用石头尖锐的那面用力敲击窗户最靠近把手的那个角。
这扇窗户的玻璃只是最普通的玻璃,这意味着即便敲破了也不会像钢化玻璃那样只要有一处破口就整块碎成蜘蛛网。
戚山雨敲碎玻璃的一角之后,又握住石头用撬的扩大破口,直到破口大到足以伸进他的胳膊为止。
然后他将包了碎布的手臂从破口处探进去,搭住窗锁往上一推,再将窗框向外一拽,“咔”,窗户便被打开了,全程最多不超过一分钟。
“哇哦!”
柳弈在一旁发出感叹,“我还以为你会跟电影里演的那样用手肘往玻璃上撞呢!”
“没必要,太危险了,容易伤到自己。”
戚山雨很认真地向电影看多了的自家恋人解释:
“而且那样清理碎玻璃会很麻烦,我可不想你等会儿翻窗的时候被玻璃划伤了。”
他说着,用手机的电筒光仔细检查了窗台,将破窗时留下的大小玻璃碎隔着衣服全都拨干净了之后,才回头对柳弈说道:“我先进去。”
“嗯,好。”
柳弈点头,然后便看着戚山雨利落地翻上窗台,一闪身就进了屋。
“里面没人。”
戚山雨抬起手机照了照,又回头把柳弈给拉了进来,再将破了一个角的窗户关上,以免更多的雨水顺着窗沿流进室内。
“嗯,不止没人,还没电呢。”
柳弈郁闷地松开了摁在电灯开关上的手,捻了捻手指。
凭指腹的触感判断,开关上沾了一层厚且潮湿的灰尘,“看来这个站点应该好久没人来过了。”
第078章 4.the cabin in the woods-11
护林员站的内部构造很简单,一张木制的带抽屉的桌子,像中小学九十年代的旧款式,两把椅子,两个带柜门的大柜子,柜子与书桌的夹缝里还塞了一张铁丝网式的折叠床。
柳弈和戚山雨打着手电开始检查房间里的东西。
这里有许多纸张、笔记本和刊物等,柳弈粗粗翻看了一下,确实都是巡林记录、护林员工作手册、观景台开放登记表之类的东西。
只是或许在晴乐庄倒闭后,这个兼做观鸟的站点就很久没人使用了。
本应有的无线电或是对讲机,甚至是固定电话都被回收了,只留下从墙里伸出来的不知还能不能用的线路接口。
而在柳弈忙着翻箱倒柜的时候,戚山雨则在检查小屋的电路情况。
“保险丝烧断了。”
戚山雨虽然不是专业电工,但他从小住的就是二十多年楼龄的公安家属楼,装的就是这种老式的电表,换保险丝自然也就成了必备的生活技能了,“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有备用的保险丝。”
“就算来电了也没什么用。”
折腾了一天,柳弈实在累得够呛,拿着什么东西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一把椅子上。
这把木椅的一条腿明显短了一截,柳弈坐上去的时候摇晃了一下,他连忙伸手扶住桌子。
“我只找到这个。”
柳弈将一件东西放到了桌上,“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收音机。”
戚山雨闻言,过去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款式看着像他小学时家里用过的,能插进一盘磁带,接收的频道也不是现在流行的网络电台,而是无线电广播,且还需要手动调频。
“这个插上电的话,应该还能用吧?”
柳弈指了指桌上的收音机,“不过感觉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就是了。”
戚山雨倒是对此有不同意见,“有了收音机,起码可以知道天气情况,也能知道这场雨到底还要下多久,还有附近的路况什么的。”
“说到这个!”
柳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站起身,又因为动作太大太唐突而牵动了膝盖的淤青,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嘶!”
“慢点!”
戚山雨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你要干嘛?”
“对了,我刚才翻东西的时候好像看到地图了,还有护林员的巡逻路线什么的!”
他举起手机,往柜子的方向照去,“不知道有没有用……”
“等等!”
戚山雨拦住了这就要摸黑再翻一遍柜子的柳弈,“我先换个保险丝,试试能不能恢复供电。”
柳弈诧异极了:“哪来的保险丝?你找到了?”
“那倒没有。”
戚山雨说着,开始翻自己的包,摸出一条数据线,“不过可以用这个暂时顶一下。”
柳弈:“哇哦!”
随后他就看着戚山雨用在抽屉里发现的一把锈得不行的折叠小刀把数据线截出一段,扒掉外皮,然后来到电闸前,将锈掉的保险丝取下,换上这段完整的。
确定已经装好后,戚山雨拉下电闸。
谢天谢地,居然真的来电了,且完全不合规的应急“保险丝”没有再断掉。
“太好了,至少不用再摸黑了。”
柳弈一边回答,一边开始翻从柜子里掏出来的沾满灰尘的故纸堆,戚山雨也过来帮忙。
此时两人站的方向正对着那扇没有被敲坏的玻璃窗,夜色深处可以看到一点亮光,是对面山头晴乐庄的灯光。
从进屋开始,柳弈每次经过这扇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朝外看上一眼,确定外头那点灯光还亮着。
然而,一分钟前,柳弈低头前还看到别墅那点亮光,再抬头时,窗外就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戚!”
柳弈吓得音量都提高了,一把按住身旁的戚山雨:“对面的灯灭了!”
戚山雨一听,连忙抬头。
确实,他家柳主任没有看错,晴乐庄的灯灭了,一盏都不剩。
8月20日,星期六。
晚上八点四十分。
就在柳弈和戚山雨抵达护林员小屋的时候,晴乐庄内部也迎来了变故。
程总和巴克破坏了吊桥之后,迅速折返晴乐庄,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们出过门。
然而很遗憾的,两人从后门溜进门厅,迎面就撞上了司机。
那个面相憨厚的中年大叔几乎与他们一对上眼就露出了惊慌的神色,“老板你你你们到外面去了啊?”
程总和巴克刚刚才干了坏事,当然很想否认。然而外头下着倾盆大雨,两人从头湿到脚,发丝都在往下滴水,那狼狈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半分说谎的余地。
程总在心中暗啐一口,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和善可亲的表情,“我们只是有点不放心,到外面看了一下。”
“这、这样啊……”
司机艰难地笑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程总的侧腰上。
盛夏的衣服本就质地轻薄,程总穿的还是一套丝质的休闲西装,衣摆下藏的“东西”的形状在湿透的布料下清晰可见,实在看得司机心中发毛。
“我、我刚才在房子里找了找……”
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也什么都没怀疑,努力岔开话题,“地下室有些罐头和矿泉水,我都给搬上来了……”
程总:“!!”
他一听这话脑子里顿时炸了。
他早把地下室的物资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即便分给其他人,那也得是由他来“施舍”的才对。
结果他只不过离开了不到半小时,司机居然就找到了!不止找到了!竟然还给都搬出来了!
程总那叫一个气啊,但现在不是和司机翻脸的时候,只能咬牙挤出一个笑容,“东西先别动,我等下去看看。”
“嗯、嗯!”
司机点头如捣蒜,回给程总一个牙疼似的扭曲表情,“我、我要去上个厕所,哈哈……”
说罢他转身逃也似地蹿上了楼……
青鱼和岫岫此前一直穿着又脏又皱的湿衣服,身体的温度随水汽蒸发,哪怕是在盛夏也冷得受不了。
电力恢复之后,两个姑娘先后进了个空房间,换上了她们在别墅里找到的员工制服——这会儿她俩也顾不了衣服的尺寸合不合适、搁在衣柜里放了多久脏不脏了,怎么着总比原本那身梅干菜要好上百倍。
是以两人都没注意到程总和巴克是什么时候溜出别墅的,也没看到司机在那之后在后门附近徘徊了许久,神色惊疑惶惑的样子。
总之程总和巴克回来时,姑娘们已经换好衣服回到一楼的餐厅了,正围在司机搬上来的罐头和食水旁,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
只看了一眼青鱼和岫岫面前的水和罐头,程总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只能说大部分现代人——尤其是习惯了大都市便捷生活的年轻人,脑子里实在没有“遇险”的概念,很自然地就认为困境只是暂时的,救援很快就会到,物资什么的能吃就吃能用就用,根本不必省着。
青鱼和岫岫开了整整四个罐头,玉米的梅干菜烧肉的番茄黄豆的酱烧小黄鱼的两人都没放过,饮用水也一人一瓶,已经一口气喝了大半,并且照这个饮水速度,这顿饭吃完两人就能把瓶子干空。
“程总、巴克,来吃晚饭啦!”
看到两个男人走进餐厅,青鱼和岫岫一起回头,很热情的招呼他们过来吃东西,
那一瞬间,程总真是杀了她们的心都有了,“谁让你们动的!!”
“啊?”
青鱼和岫岫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程总在发什么火。
“这、这儿还有呢……”
青鱼以为领导是气自己和岫岫不等他就先吃了,连忙笑道:“我们特地给您留了个笋烧肉的……”
“你们是傻逼吗!?”
程总用吼声打断了青鱼的解释:“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吗就敢全吃了!?”
他狠狠地扫视三人:“从现在开始,你们谁都不准再碰这些东西一下!等我回来处理!”
他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告诉其他人自己要去哪里。
程总离开后,餐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吱声。
死寂的诡异持续了足有半分钟。
“你们是傻逼吗!?”
先开口的是巴克,他完整地又重复了一遍程总的话,然后忍不住加了一句:“动动你们的猪脑子啊,看东西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什么叫糟蹋!!?”
被程总吼她还能忍,但被巴克骂青鱼可就不干了,一秒不带停顿地怼回去,“又不是没给你留,你喊什么!?”
“留留留!留个屁!?就你们这吃法我们能支持几天!?”
巴克更气了:“再说了要不是陪你搞什么鬼屋探灵,我们至于落到这衰样!?好好的做你的直播不行吗,非要搞什么营销!!”
“哈,真好笑,你这是在妒忌我比你红吗!”
青鱼杏眼圆瞪,气得都有些晕头了,口不择言,“反正你两个月后就要讨饭了,到时候可别跪在地上求我!”
巴克愣了。
“……什么意思?!”
他连吵架都习惯性使用的广播腔第一次破音了,“你、你说什么两个月后?!”
第079章 4.the cabin in the woods-12
公司里稍微有些人脉的员工都盛传程总很快就要从现在这个公司离职,去到一个更好的平台了。
而且程总不止自己要走,还会“顺便”带走一些得力干将,到了新平台就直接是“亲信”的待遇了。
巴克就是程总“顺便”带走的人之一。
他已经拒绝了老东家的续约合同,一条心等着跟程总走,吃到新官上任的第一口大饼。
其实不止是巴克,青鱼、南康和岫岫都是要跟着程总走的,所以他们对程总的态度才毕恭毕敬千依百顺,恭谨得简直应该算是“狗腿”了。
本来巴克以为自己攀了高枝,日后就算不能大红大紫,起码也能混成男主播的头部那一撮,但现在听青鱼的话,怎么意思反倒像是说他离开老东家就是要失业了?
“哈,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其实青鱼已经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失言了。
但话赶话说到这份上,她已没有回圜的余地,只能硬着脖子继续说道:
“程总根本没打算把你也一起签过去星河娱乐!《梦幻天团》的配音也没戏啦!你就是个炮灰啊傻逼!自动离职帮‘绘声绘色’无痛裁员的那种!”
“什么……?”
巴克脸色苍白如纸,“你、你怎么知道的?”
青鱼:“当然是程总告诉我的!他本来就打算只带我一个去星河娱乐!”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不、不能……”
巴克只觉手脚冰冷,头重脚轻,整个人都要摇摇欲坠,声音中不由自主带出了祈求:“青鱼,我是你男朋友……”
“滚!”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青鱼的火气在一瞬间炸开来:“你之前想跟‘一哥’卖腐人不理你,你才来勾搭我的!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吗?不就是想让我和你炒CP,提携你帮你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青鱼毫不客气地揭了老底,巴克气极反笑,再也顾不得风度形象,抬手指着青鱼的鼻尖: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纯情!为什么程总只带你不带我们?不是因为你跟他睡过吗!?你倒是要脸,要脸你怎么还爬一个已婚男人的床?”
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咆哮般的音量吼道:“多亏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公司里都管我叫‘接盘侠’咧!”
再没有比指出一个年轻姑娘知三当三更打她脸的了。
青鱼被踩到了最痛处,脸色由红转白。
“你才是狗!”
她几乎就要上手去撕巴克的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说着青鱼抬手往旁边一指,“你勾搭我之前就跟岫岫在谈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分手!你还偷我的资源给她,那首《情缘梦》,怎么就变成她去录音了!?”
岫岫原本只在旁听,没料想突然被青鱼the one上了,吓得浑身一个机灵,后退了一大步。
原本她以为自己要签去大公司了,正开心着呢,猝不及防从青鱼口中听说跳槽根本没她的份,不止没有新东家新平台,还要被无痛裁员,连一分钱补偿金都没有就要滚蛋了。
她心里慌得要命,又忽然被青鱼指着鼻子骂她卖男友抢资源,失智状态下脱口而出:
“程总明、明明说带我的……他跟我说他不要你的!”
巴克和青鱼:“!!!”
两人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信息量,都用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岫岫。
岫岫捂住嘴,退了一步、两步,然后猛然转身跑出了餐厅。
“哈。”
青鱼转头,对着巴克发出一声冷笑:“第二顶绿帽,你爽吗?”
“你别高兴得太早!”
巴克对青鱼咬牙切齿,“岫岫可比你年轻,人程总搞不好就好这口‘新鲜’的!”
说完,他对着青鱼的方向啐了一口,然后迈开双腿,疾步出了餐厅……
巴克、青鱼和岫岫三人大吵一架,分开之后,谁都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8月20日,星期六。
晚上八点五十五分。
忽然,毫无预兆的,灯灭了,晴乐庄上下三层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静谧之中似乎传来了属于人类的惨叫,但距离很远也很模糊,没有人能肯定声音到底从何而来的,又是谁发出的。
片刻后青鱼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在一楼的楼梯转弯处与冲出走廊的岫岫撞了个正着。
青鱼一个踉跄,伸手扶住墙壁才没摔倒:“你干嘛!”
“青、青鱼姐……”
岫岫靠在墙壁处,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照得她的脸白惨惨的,“停电了……”
“我知道停电了!”
青鱼现在看着岫岫这副娇娇弱弱惹人怜爱的样子就怒从心头起,“我问你为什么会停电啊!”
“你俩别吵了!”
这时,巴克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也举着手机,逆光看不清表情,但语气十分不悦,“有空在这里吵架,还不如去地下室看看情况!”
青鱼条件反射的就想回嘴,但岫岫已经快步跑到了巴克身旁,仿佛跟他达成了同盟般,“我跟你一起去!”
青鱼:“……”
她的目光在巴克和岫岫两人身上来回梭巡了两遍,最后一咬牙:“我也要去!”
晚上九点零五分。
巴克、青鱼和岫岫三人一起下了楼,走进晴乐庄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面积不小,挑高也有两米半,虽然看着十分阴森,好歹空间不至于显得逼仄。
然而三人刚进门就一起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闻到了血腥味。
这些人不是法医、警察、医生,平日里更是连菜场都懒得逛的类型,自然从来没有机会闻到如此鲜明的血腥味。
在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气味之后,三人面面相觑,惊慌、惶惑、不安、惊恐之情像调色板一样铺在他们的脸上,真是说不出的精彩。
“这……这是怎怎怎么回事?”
岫岫一句话直接抖出了电音效果。
巴克颤悠悠地举起手机,往地下室深处照。
黑暗中,他看到有个人倒在柜子前,一动不动。
“程、程总?”
巴克认得他的丝绸西装颜色,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答。
“程总!”
他又把音量提高了一些。
仍然没有回答。
终于,他抬起脚,一步一挪,小心地走进地下室。
两个女孩这会儿也顾不得刚刚才大撕了一场了,互相搂住对方的胳膊,跟在巴克身后。
终于,靠得足够近了,他们看到程总面朝下趴在地上,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怎么了。
“程、程总?”
巴克伸手推了推地上的男人。
依然没有一丝反应。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抓住了程总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地下室想起了声嘶力竭的惨叫三重奏。
只见程总双目圆睁躺在地上,脖子那儿斜斜插了一把斧头,血从伤口处淌出来,把他的衣领子染成了暗红褐色。
根本不用试呼吸摸心跳,这模样任谁一看就知道,他死定了。
“死人了!死人了!”
岫岫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直到撞到什么东西才慌不择路跳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地下室。
“是、是那个司机干的吧!”
巴克抖着嘴唇,语无伦次,“一定是他、是那个司机……!”
“他死了……他死了……”
青鱼直愣愣地盯着脖子上插了把斧头的程总的尸体,仿佛自言自语,反复念叨了许多遍“他死了”这三个字,然后转头看向巴克,幽幽地问:“是你杀了他吧?”
晚上十点二十分。
柳弈和戚山雨站在吊桥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弈:“这桥我们刚才过来时不是还挺结实的嘛?怎么这就塌了半边了……”
戚山雨摇了摇头:“不知道。”
确实他和柳弈不久前才刚在这条桥上走过一趟,当时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而且因为绳子是从对面断掉的,小戚警官连想检查的断口情况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十米开外的对岸干瞪眼。
柳弈抹开落在眼睫上的雨水,“这么说,我们这是过不去了?”
“嗯。”
戚山雨无奈点头,“现在天太黑了,雨又这么大,只靠手机照明肯定不行,只能等到天亮以后再想办法了。”
柳、戚二人见晴乐庄的灯全灭了以后,心里都十分担心,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冒雨折返回别墅看看情况。
因为连把伞都没有,柳弈和戚山雨没法随身带着收音机或者地图,只能想着确认过别墅没出什么乱子之后,他们再辛苦一趟,到护林员站点查看地图和试着用收音机接收外界的信息。
然而现在他们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来时还好好的吊桥莫名其妙的就断了,现在天黑雨急,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回到护林员站休息一晚,等明早再想个辙儿了。
“回去吧。”
戚山雨拉住柳弈的胳膊,看着他脸颊上被细树枝划出来的擦伤就心疼,“不管如何,等到天亮再说。”
“好。”
柳弈点点头,表情凝重,“就是不知道晴乐庄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顿了顿,“而且……南康那伤势,真的能撑到明天吗?”
晴乐庄内。
自从找到了程总的尸体之后,青鱼、巴克和岫岫三人皆恐惧到了极点,彼此猜忌,又不敢落单,只能扎堆一块儿行动。
他们先是在三层的别墅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失踪的司机,连他先前背着的帆布挎包,以及湿透了的脏运动鞋也不见了。
“我刚才就说司机走了……”
岫岫抱着自己受伤的右臂,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害怕的,声音低低怯怯,隐隐还带着哭腔:“我刚才就在楼上看到了……”
根据岫岫所言,先前她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休息的时候,从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后院的小门,她亲眼瞧着司机背着包溜出了院门。
仿佛是担心两人不相信,岫岫还轻声补充了一句:“司机刚走没多久,灯就全灭了。”
“我就说程总是他杀的!”
有了岫岫作证,巴克更有底气了:“你们看,这不明摆着的吗?那司机杀了程总,然后畏罪潜逃了!”
青鱼咬住牙关,瞥向巴克和岫岫,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
在她看来,这两人现在就是一伙儿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信。
只是现在是二对一,虽然岫岫瘸了一边胳膊,巴克也不是什么身强力壮看起来特能打的,但毕竟是个男人,真要动起手来她肯定要吃亏。
衡量情势,青鱼只能硬忍下心中那股愤怒、不甘、怀疑与恐惧,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我们去把门反锁上吧!”
巴克提议:“这样凶手就回不来了!”
青鱼张了张嘴。
她刚想反驳说你这不是让凶手回不来,是想让我跑不掉吧,但一想到现在是别人的优势主场,她只能咽下疑虑,白着一张脸,含糊地点了点头。
“还有发电机……”
青鱼缓和了语气,试着建议:“要不,你也去修一修吧?”
“关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我去修发电机!?”
没想到从前一直对青鱼表现得很舔狗的巴克这会儿一点都不买账了:“下面还躺着具血淋淋的尸体,你不怕?你不怕你去修啊!”
青鱼:“……”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憋住了没又跟巴克吵起来。
“行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
青鱼摆了摆手,转过身不想看巴克。
而就是她这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岫岫飞快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不知道做了什么。
青鱼:“……”
晚上十点四十分。
青鱼独自躲在二楼靠近楼梯的一间客房里,心中千头万绪,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她脑中不断徘徊,让她越思索越心焦,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暴雨、车祸、山林里荒废了两年多的小农场和三层别墅……
——程总、巴克、岫岫、南康……
最后她的思绪定格在了岫岫慌慌张张将手机揣回到口袋里的那一幕上。
这里荒山野岭渺无人烟,信号是真的一格都没有,大家拿手机也只是为了用背后的电筒功能照明。
然而她打光就打光,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一与自己视线交汇,岫岫就一脸心虚惊惶的模样,非要将手机收起来?还慌张到连背灯都忘记关了!
——有古怪!
青鱼抬手捶了一下窗台,咬牙切齿地想:岫岫一定有古怪!
正想着,青鱼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间别墅的走廊铺了木地板,年久失修之下已经老化变形得很明显了,走上去脚步再轻也会有嘎嘎吱吱的声音。
青鱼竖起了耳朵。
那小心翼翼的步幅应该是岫岫的,从音量的变化来看,定然是下楼。
青鱼心中疑窦犹盛。
在她看到岫岫藏手机后,那丫头就推说自己手臂疼想找个房间休息一下,然后一个人逃也似地上了楼,一副要躲着她躲到地老天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