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山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麻烦你们了。”
他虽然点了头,但表情却并不乐观。
毕竟凶手充分考虑到了变装的问题,怕是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秦红叶这儿踩点的了。
在不清楚凶手的真实长相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在方圆好几公里的诸多监控里锁定可疑人物,虽不至于大海捞针,至少也是非常费时费力的……
3月4日,星期六。
清晨五点五十五分。
今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太阳自东边的地平线冉冉升起,晨曦穿窗而入,让在凶案现场忙碌了一整个通宵的众人竟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啊,累死了……!”
江晓原放下举了一晚上的相机,迎着熹微晨光,先左再右伸了两个懒腰。
秦红叶的别墅很大,而凶手的脚印又遍布整个屋子,于是不仅是陈尸的地下室和最可能作为出入口的正门,整个房子柳弈等人都不能漏掉,必须一个一个房间地细细勘察,最后还要研究周边情况,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剩下的就是把死者的遗体和采集到的物证带回法研所而已。
“嗯……”
柳弈对江晓原点了点头,“先把遗体送进车里。”
然后他又转回头去,目光仍然注视着室内。
此时柳弈站在玄关里,从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客厅、餐厅、楼梯,以及通向后门的过道。
晨光从东侧的窗户照进来,橘黄色的光线投射在灰色调的木地板上,让上面浅浅的积灰与污垢愈发分明,也让需要在特定角度才能显影的脚印变得肉眼清晰可辨起来。
他们在房里转悠了一整个通宵,哪怕穿着专用鞋,也无法避免地将凶手和秦红叶的部分脚印给踩乱了。
但饶是如此,柳弈还是能看到窗户下的整齐的两排女性皮鞋的印迹——它们步幅很小,每一个都印得又清楚又完整。
——这必定是凶手故意慢慢地、小步幅的在窗户前“路过”所留下的脚印。
柳弈心想:
——这不对劲。
见柳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青竹凑到他身边:“柳主任,怎么了?”
“……没事。”
他很轻地摇了摇头,做了个“你先去忙”的手势,“我还想再看看。”
沈青竹眨了眨眼:“看什么?”
柳弈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他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些脚印绝对不是凶手没事满屋子乱溜达留下的,它必定是个“迷魂阵”,是用来掩饰什么对她来说很致命的破绽的。
正是因为这种不可忽视的“直觉”,让柳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
他还得再想想,直到想通了为止……
“我等会儿就出来,麻烦你们先把东西放好。”
柳弈一边琢磨着,一边转头对沈青竹笑了笑。
小沈法医其实很想陪柳弈一同琢磨,但看他一副心事重重不想解释的样子,也就没继续打搅他的思路,而是拎着装满了各种琐碎证物的大箱子,往敞开的大门走去。
沈青竹手里的箱子有好些个鞋印的石膏倒模,拎起来足有十斤重。
加上自建房的门槛建得比一般的住家高出了一截,她在出门时后脚抬得不够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好在她及时用手扶住了门槛才不至于跌倒,只是大箱子不可避免地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一阵稀里哗啦的凌乱响动。
“哎呦,好险!”
旁边一个民警连忙扶了沈青竹一下,“你没碰着吧?”
沈青竹一边摇头一边连声说“没事”,然后伸手想去拎箱子。
“我来吧。”
民警小哥爽朗一笑,直接替姑娘拎起了箱子。
柳弈站在玄关处,目光穿过洞开的房门,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他没有动,更没有追过来帮沈青竹的忙。
他在看的是沈青竹在玄关门槛前踩下的脚印。
那个脚印正正好印在了秦红叶跨过门槛,迈步进屋的第一个鞋印上。
两人同样穿三十八码的鞋子,所以两个鞋印的大小差不多,角度又那么凑巧的几乎完全相同,印子一重叠,秦红叶的脚印便被盖得看不出来了。
——用脚印掩盖脚印。
柳弈脑中忽然毫无理由地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然后他很自然地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琢磨。
假如凶手在屋里印满脚印是为了掩饰另外的脚印,那又是谁的脚印,以及是怎么来的脚印呢?
事实上,即便是像沈青竹这样一脚踩在秦红叶的脚印上,二者正正好重叠在一起,但法医们只要细心观察,仍然是可以将二者区分出来的。
所以这里应该不存在被凶手用这个方法“遮住”的第三者的脚印。
——那么,如果是凶手自己的脚印呢?
侦探小说里最喜欢用的推理梗之一,便是藏叶于林——要藏起一片叶子,就将它丢进树林里。
可凶手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要藏的到底是什么脚印呢?
柳弈低头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大声喊道:“小沈、小江,来,你们进来一下!”
江晓原和沈青竹这会儿都在法研所的外勤车的后门边上,忙着安置死者的遗体,听到柳弈喊他们的声音都很是惊诧,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儿,噔噔噔快走几步跑上前来。
“老板,怎么了?”
江晓原眨巴着一对大眼睛,奇怪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们再进去检查一遍!”
柳弈的语速要比平常快一点,且语出惊人:“我怀疑,凶手不是从门那儿进来的!”
江晓原和沈青竹不知道柳弈方才那一系列心理活动,忽然听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个推测,都颇为惊讶。
他们当然也有考虑过凶手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可能性。
可先前众人已经检查过一楼和二楼的所有窗户和阳台了,全都装了防盗网,实在不像是能让凶手闯入的。
不过二人对柳弈太有信心了。
既然柳弈觉得事有蹊跷,那么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痕迹,很有必要仔细调查一番。
于是他们重新逐一检查了这间别墅所有可能当成“入口”的地方。
一楼一共六扇窗户和一个阳台,窗玻璃和窗锁都完好无损,防盗网也结结实实的,没有任何疑点。
柳弈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气馁。
他领着江晓原和沈青竹上了二楼。
二楼的设计十分奇葩。
它被位于整间屋子正中间的楼梯一隔为二,分成了东西两半,彼此只有楼梯旁一条只容两人并排通过的狭窄过道作为连接。
两部分各有一个能住人的大房间和一个配套的洗手间。
东边比西边多了一个小储物室,而西边则比东边添了一个小阳台。
柳弈他们先去了东面,一番检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随后他们来到西面的套间。
套间的窗户朝北,外头是一片浓密的树荫,因此光照非常之差,整个房间阴阴暗暗的,大清早的不开灯就连脚下的地板都看不清楚。
柳弈伸手打开了房间的顶灯,然后走到窗户前,检查栏杆、玻璃和窗锁。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这边也没问题!”
洗手间传来沈青竹的报告声以及小江同学的附和声。
于是,他们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小阳台没有检查了。
柳弈出了套间,往旁边稍稍转了个弯,便来到了同样面朝北面、正对一排长势茂盛的白兰树的西侧小阳台上。
第310章 9.Premonition-38
西侧的这个小阳台是内嵌式的生活阳台,三面都是墙,只有朝北的一面是开放的,而开放的那一面和其他窗户一样装了防盗网。
秦红叶住的这套老宅的防盗网已经安装了很有些年头了,因为生锈和灰尘的关系,每一根都是斑斑驳驳的,一副摇摇欲坠看起来不怎么牢靠的样子。
不过即便看着很脆,至少每一根都在原处,肉眼可见应该是完整的。
阳台正对着一片野蛮生长到足有三层楼高的白兰树,将晨光挡住了大半,即便是在天亮了的现在仍然很难看清细节。
为了防止遗漏,柳弈干脆左手举着电筒照明,右手握住每一根防盗网,一根一根地摇晃过去,检查它们是否足够结实。
事实证明,虽然秦红叶家的防盗网看着很旧,但至少每一根都还固定在原本的位置上,没有出现柳弈先前猜想的那种可以让人钻的物理意义上的“空子”。
“好吧……”
柳弈总算是服气了。
就在他认为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或者还没推理到真相,还需要再仔细琢磨琢磨的时候,他的手电筒一晃照过防盗网顶部的一角,余光中看到了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
“!!”
他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那一点。
确实,就在靠近防护栏顶部的一个角落里,有什么金属色的东西,在光线投射到特定角度的时候,便会反射出比其他地方更明显的银光。
柳弈有心凑上去仔细看一看,但那儿离地足有两米多,这里光线又实在不够,他即便眯着眼也很难看清楚。
“小江,去搬把椅子来。”
他晃动手腕,让光柱不断在那反光处折射银光,对他的爱徒江晓原说道:“看到那反光的地方了吗?上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江晓原应了声“好”,随即利落地跑进屋里,搬来了一把轻便的折叠椅,然后将它摆在了阳台的拐角处,再利落地跳上椅子,踮着脚凑近了仔细地研究了片刻。
“……这看着像是……一块融化的金属啊……”
他用戴着橡胶薄膜手套的手指碰了碰硬块,语气犹豫:“颜色看着像锡,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你下来,让我看看!”
柳弈迅速跟江晓原换了位置。
他站到椅子上,距离拉近了四十厘米之后,果然便看得清楚多了。
确实,就像江晓原形容的那样,那是一小块融化后又凝固的金属,呈现出一种接近锡块的亮银色,薄薄的一层贴在角落处,若不是手电筒的光刚好照在上面,实在很不显眼。
然而一小片金属的存在却暗示了某个令人心惊的可能性……
柳弈将手电筒交给站在椅子旁的江晓原,然后双手握住与拐角连接的那根护栏,杠足了力气上下摇晃。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柳弈手里的铁条随着他拉拽的动作猝然移位,他一个收势不及差点儿没从椅子上翻下来,好不容易在江晓原和沈青竹的惊呼声中堪堪稳住身形。
重新站稳了之后,柳弈心有余悸地低头一看,便瞧见自己右手上握着的,那根生生被他给拽下来的铁杆子。
3月4日,星期六。
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戚山雨和林郁清匆匆赶回,便看到了那根柳弈用“神力”给拽下来的防盗网的栏杆。
那杆子大约一根筷子粗,在鑫海市的潮热天气里风吹日晒雨淋了好些年,表面的防锈涂层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内部的铁芯子也锈渍斑斑,手指一抹就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渣子。
“喏,我掰下来的。”
柳弈一指林郁清手里的铁杆,解释道:“虽然用了点力气……却是我都能徒手掰下来的程度。”
柳主任一向是个脑力派,即便上健身房也不怎么撸铁,力量项目属于他的弱项,平常在床上扑腾着试图和自家恋人一决上下的时候,戚山雨一条胳膊就能制住他两只手。
所以连他也能掰下来的防盗网护栏,只能说明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它本来就很容易被掰断。
“不是掰断的,是用剪子剪的。”
柳弈用双手做了个“剪”的动作,“这根铁棒两端的断口都呈锐物切割后的‘V’字形,很典型的剪刀剪切口。”
他将自己的观察结论说给戚山雨和林郁清听:
“然后再用焊接枪将锡块一类的金属融化以后,把铁条给‘焊’回去。”
柳弈顿了顿,又补充道:
“两端的切口都很新,断面一点儿锈渍都没有,绝对是刚刚才被剪断的。”
随着小功率的家用焊接枪的普及,很多人平常在家做做手工或者修点儿小东西,都会用到这种方法。
当然小功率的焊接枪和锡块黏一黏手工艺品没问题,用来焊接防盗网那纯属找死,因为根本不可能焊接牢固,一个不小心分分钟就是高空落物甚至摔死人的要命后果。
即便再草率的豆腐渣工程,也不可能在装防盗网时这么搞。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用剪子将它剪断,然后再用这种操作简便但不安全的方法将它重新“焊”了回去。
“是凶手干的!”
林郁清很肯定地说道:“她剪了这宅子二楼阳台的防盗网,从断口钻进了屋子!”
柳弈同意小林警官的推理。
他招了招手,示意戚山雨和林郁清跟他实地看看现场。
被柳弈掰掉一根铁条之后,二楼阳台的防护网多了一个短边大约二十厘米,长边最多四十厘米的正方形缺口。
“怎么样,你们觉得这么个口子能过人吗?”
柳弈问戚山雨。
“我们是肯定过不去的。”
戚山雨回答得很干脆:“就算是小林和小江也不行。”
他指了指前些天还携手钻过老式陶窑的炉膛子的两人。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高而瘦的沈青竹,“如果是小沈法医或许勉强可以。”
沈青竹其实早就在心中琢磨过这个问题了。
她点了点头,同意道:“硬挤一挤的话应该没问题……不过一个不小心搞不好会被卡住就是了。”
戚山雨抬手朝外面那枝杈都快要搭到防盗网上的白兰树一指,“只要能过得了这个洞,那她爬树上下就行了。”
“没错。”
柳弈朝戚山雨一笑,“我们到那几颗树附近转转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
“对了柳哥,你是怎么会发现阳台那儿的防盗网的猫腻的?”
在下楼的时候,林郁清追问了一下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毕竟这么大一幢宅子,门窗实在不少,而那根被动过手脚的防盗网栅栏又高到必须找东西垫脚才能够得到。
以小林警官对他们柳哥的了解,对方必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或是找到了某个疑点,才有针对性地逐一调查,最终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的。
“因为秦红叶家的脚印实在太多了。”
柳弈说道。
林郁清歪了歪头,一下子没能将“脚印很多”与防盗网的猫腻联系起来,神情十分困惑。
落后两人一步的戚山雨倒是立刻就明白了:“柳哥,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为了掩饰自己留在阳台上的脚印,才在屋里到处乱走的,对吗?”
“嗯。”
柳弈含笑颔首。
“这么说的话……”
戚山雨沉吟片刻,接着说道:
“凶手极大概率以前就来过这里踩点了,而且还悄悄偷走了秦红叶的一双鞋子。”
“没错。”
柳弈也有同感。
凶手绝对不是冲动行事的人。
反之,她计划得十分周全。
凶手最近一段时间必定曾经来过秦红叶的宅子,而且还可能不止一次,不仅看清了周边的地形情况,还觑着机会偷走了秦红叶的一双鞋子。
如此一来,凶手不止可以掩藏自己真正的足印,更可以误导警察,让办案人员以为她是直接从正门进的宅子,进屋后顺手在玄关那儿换了鞋,杀完人之后又把秦红叶的鞋子留下,再从正门离开。
“凶手是个女人的话,要找借口进屋应该不难吧!”
林郁清总算明白了。
于是他顺着二人的思路继续往下琢磨:
“毕竟一般人对女性和小孩都天然缺乏戒心,对吧?”
说话间,柳弈等人已经来到了宅子二楼阳台正对的那几株白兰树前。
准确的来说,那不是几棵白兰树,而是一小片树林子。
林中混杂生长了好几种南方地区常见的乔木,因为平日无人打理而长得分外恣意,树荫浓密到了钻进去直接就看不到人的地步。
这种小树林最合适不法分子隐藏踪迹了。
几人在里面细细地搜寻了一番,果然发现了几组可疑的脚印。
“原来凶手平常穿的是三十六码的鞋子!”
江晓原同学一边拉比例尺一边感叹道:
“那应该是个比师姐还要矮小瘦削的女孩子了,难怪可以钻得过那么小的一个缺口!”
“是啊!”
沈青竹也在旁边点头。
小树林里的脚印是三十六码的运动鞋,比在场任何人的鞋码都要小。
由此可以推测,凶手的身高也大概率比同为女性的沈青竹还要矮上几厘米。
柳弈原本应该跟外勤车一起回法研所的。
然而他却在上车前灵光一闪,抬起的脚迈到一半又放了下来,在江晓原和沈青竹惊讶的注视下一个转身,跑向了同样准备上车先回一趟市局的戚山雨。
“小戚!”
柳弈一路穿过马路,直奔到恋人面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忽然有个想法!”
戚山雨:“柳哥,怎么了?”
“你还记得908的卢婶说过的话吗?关于见鬼的那段!”
柳弈没头没尾的忽然来了这么一个问题。
“嗯。”
戚山雨当然是记得的:“你是说她说自己‘窗户外趴了个鬼’的事?”
柳弈用力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柳弈和戚山雨重返明桂街26号,刚好碰见908室的孤寡老人独自在家不肯吃饭,两人便代为照顾了一下,顺便问了问她最近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从来不出门的卢婶本来是不可能看到什么特殊情况的,但她偏偏却说有天晚上看到自己的窗户外有个“鬼”。
鉴于老人身体情况特殊,住的又是九楼,窗户外还装了防盗网,一般来说即便是入室行窃,也不应该会采用爬窗这么冒险的方式,所以两人昨天也只是听过就算了,并没有把这个情报特别放在心上。
可现在,经柳弈特地这么一提醒,戚山雨似乎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防盗网。”
他低声说道。
“没错!”
柳弈双眼盯着恋人,神色凝重:“既然现在看来,杀死秦红叶的凶手和杀害郭若岚、乌启刚的很可能是同一人……”
戚山雨接着把话补完:
“那么说不定她会用同样的方法进入犯罪现场!”
一个小时后,柳弈和戚山雨带着林郁清和江晓原,四人又再次来到了明桂街26号的筒子楼。
“果然!”
四人很快便在郭若岚生前租住过的809室的阳台防盗网处发现了猫腻。
在防盗网的最上缘,有一根铁条被切断后重新焊接了起来。
因为809室的防盗网上缘镶嵌了一个铝色的遮阳棚,在它的底色映衬之下,作为粘合剂的锡块的颜色几乎无法分辨,非得凑得足够近了,仔仔细细地查看才能发现。
“竟然真是这样!”
林郁清兴奋到一把抓住了江晓原的胳膊,狠狠地捏了一把,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小江同学掐到嗷唠一嗓子叫了起来。
“凶手就是从这儿潜入809室的!”
“嘶……”
江晓原揉着自己被掐红了的胳膊,一边倒抽气一边仍在努力地分析:“可凶手即便能走阳台,她也得有个‘来处’吧?”
他的手摸完了胳膊又去摸下巴:“她总不可能是从楼下一路爬墙爬上来的……”
“没错!”
小林警官用力点头,目光左右四顾,很快便朝着808室一指:“我看,大概率是从808那边过来的!”
吸毒女郭若岚死亡的809室和房产经理乌启刚遇害的808室位于同一楼层的同一条走廊上,从平面图上来看,二者完全是在一条直线上,房与房之间只隔了一面墙。
而这两个套间都有一个阳台,二者皆朝东面,因为建筑设计的关系,它们的实际距离近到不足两米。
两米对于普通女性的跳跃能力来说稍稍有些勉强,但也不是不能想办法跳过去的——前提是只要凶手的胆子够大,能在八楼的高度来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信仰之跃”。
与住了人的809室不同,808室是鹿云的旧宅,自从他死后便是一直空置的,说不定凶手用了什么办法,从秦红叶那儿搞来了808室的钥匙,再经由808室的阳台,用剪破防盗网的方法进入809室的。
而这似乎也是目前众人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虽然在空中跳过两米这么个操作确实有点儿冒险,但凶手凶残到连杀了三个人,就这胆量,说不定还真敢为普通人之所不敢为。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柳弈和戚山雨等人进入了808室。
可惜他们在808室的阳台乃至窗户附近仔细搜寻了很久,仍然没看到防盗网被破坏后再修复的痕迹,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出入的可疑缺口。
“那809室阳台那个口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郁清趴在808室的阳台上,不死心地朝两米外的809室的阳台瞅着:“难道是开了口子以后才发现太远了过不去,所以凶手放弃了?”
“不可能!”
江晓原很不客气地直接就反驳道:“如果是这样那凶手得是在隔壁809室里剪的护栏吧!她既然都能进809室了,那有什么必要再去剪护栏呢?这不是脱了裤子……呃……”
小江同学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冲口而出的措辞不够文雅,尴尬地打住了,“总之,就是很没必要啦!”
“也对……”
林郁清闻言,深深地蹙起了眉,“总不可能是从810室那边过去的……810的阳台离得也太远了,而且那对小情侣看着也不像是凶手啊……”
“……”
一直没说话的戚山雨同样在凝眉沉思。
“……如果凶手不是从隔壁过来的……”
他稍稍抬起头,目光上移,忽然说出了一个很惊人的答案:“……或许,是从‘上面’来的。”
“!!”
柳弈、林郁清和江晓原顺着戚山雨的目光抬起头,看到的是909室的阳台。
戚山雨和林郁清上回来调查走访的时候便已经了解过了,909室是一个空房间,据邻居所言,已经空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具体是两年还是三年,他们都记不清了。
909室的木板门的锁头早就拆掉了,门板一直都是半开不开地虚掩着的,只靠外面一道老旧生锈的推拉式铁闸门将这个空间与外界隔绝起来。
戚山雨和林郁清上次粗略地检查过909室的铁闸门的挂锁,确认过它是锁住了的。
这次四人再站在909室的门前,更细致地研究起了那把挂锁。
“这锁看着挺久没人摆弄过的了。”
小江同学用电筒在锁头上照来照去,“这锁好旧啊,钥匙孔都生锈了……”
这种旧式的摩托车链式挂锁起码得是十年前的款式了,以鑫海市的潮湿天气来看,锁眼锈成这个样子,即便有钥匙怕也不一定能打得开了。
“是啊!”
在江晓原查看锁头的情况时,林郁清也在检查锁链的完整性。
链条是那种手指粗的不锈钢铁条,外面包了一层透明的软胶皮,只是经年累月之下,软胶皮已经老化成了磨砂质地的深黄色。
“链条是好的,没有被剪断过的痕迹。”
小林警官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不像是剪了以后再焊接回去的。”
“或许凶手直接把这锁给换了呢?”
小江同学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推理小说不是经常有这种诡计吗?其实门锁一开始就是凶手准备的什么的!凶手完全可以在弄坏了真正的链锁后,再找个差不多的给扣回去啊!”
“对哦!”
小林警官也觉得此言甚是有理,连连点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点子。”
“……”
柳弈一直在旁边观察,这时候轻轻摇了摇头,“不必这么麻烦。”
他说着,上前一步,将林郁清和江晓原给扒拉开,然后双手抓住铁闸门的拉手,用力往后一拉一拽。
“噶啦啦啦……”
伴随着干涩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老旧的铁闸门在轨道上缓缓后移,直到被链锁拽住,再也拉不开了为止。
“看,这么大一条缝呢。”
柳弈后退一步,抬手朝铁闸门比划了一下,“这空隙,应该不比防盗网的洞要小了吧?”
林郁清和江晓原:“!!”
这就很忒么的纯属灯下黑的思维盲区了。
确实,谁说门一定要全开了才能过人的?
对于一个体型娇小到只需要剪掉一根栏杆就能钻过防盗网的小个子,这条差不多二十厘米的缝隙已经足够她在不动门锁的情况下悄悄潜入909室了。
虽然那条窄缝对凶手而言绰绰有余,但对在场的每一位警官和法医来说都是窄到根本不可能通行的。
他们还需要联系负责管理明桂街26号的物业,取得业主的同意之后,再由物业把门打开并陪同一起进入909室进行勘察。
四人只得等在门外,一边打电话摇人,一边先行拍照取证,记录这道铁闸门的各项数据。
这时,隔壁910室的大门开了。
穿着T恤和牛仔裤,身后还背了个书包的少年探出了头来。
“呃……”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正在犹豫要怎么称呼几人,最后还是选择了以他的年龄来看稍稍有些羞耻的,“叔叔”的称呼:“警察叔叔,你们在这干嘛呢?”
被一个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半大小子叫“叔”,小江同学莫名地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他选择性地忽略自己今年已经二十六了的事实,很不要脸地纠正道:“叫哥哥就行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朝身后的909室一指,问背着书包的谷姓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