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回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装没看见:“是……是!”
小小的骚乱之后,队伍继续行进。
祝青臣拿着手帕,回过头,准备给李钺擦擦脸。
李钺却没再把脸凑过来,只是从他手里接过手帕,自己擦擦。
祝青臣不解:“干嘛不让我帮你擦?”
李钺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
“就是不方便。”
李钺一面擦脸,一面抬起头,环视四周。
林中风静树止,并无异常。
或许真是巧合……
下一刻,又是“哗啦”一声!
卫平再次大喊一声:“陛下!护……”
李钺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无妨,别大惊小怪的。”
卫平弱弱地应了:“是……”
这时,祝青臣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李钺,积雪怎么就专往你身上砸呢?”
李钺捂着头,委屈巴巴道:“我爷爷打我。”
“啊?”祝青臣震惊。
“你爷爷也打我。第一下是我爷爷打的,第二下是你爷爷。”
“啊?你怎么分得出来?”
“还有你爹你娘,我爹我娘,我把你给强取豪夺了,他们都不高兴……”
话音未落,又是“哗啦”一声。
这回李钺早有预料,一扬手,便用衣袖把落雪挡开了。
好像是有些古怪。
祝青臣抬起头,环顾四周:“爷爷!”
怪傻的。
于是祝青臣又用气声,小小地喊了一声:“爷爷?”
他试图解释:“是我强取豪夺李钺的,我是强抢民男的小采花贼,不要打他……嗷!”
一个白影迎面飞来,李钺眼疾手快,将祝青臣护在怀里。
这回倒不是落雪,这回是一只雪白的小鸟,直直地朝他们冲过来,见没撞上,又挥动着翅膀飞走了。
祝青臣睁圆眼睛,也生气了,一把按住李钺的手:“抱着!”
他就不信了!
祝青臣捧着李钺的脸,转过头,照着他的脸颊, “吧唧”就是一口!
我是小恶霸,我当众强抢寡夫!
爷爷,来打我啊!
下一刻,一阵劲风迎面吹来,迷了小恶霸的眼睛。
“嗷!爷爷,我错了……李钺,快帮我吹一下……呜呜……”
说来也怪,祝青臣大放厥词之后,林子里反倒安静了。
或许是因为见不得祝青臣难受,或许是因为——
祝青臣眼眶微红,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李钺:“再吹一下,还是难受……”
“好。”李钺牢牢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伸手去揉,认真帮他吹吹, “好了吗?”
“还要吹。”
“这样呢?”
积雪越砸,大风越吹,两个人就抱得越紧,根本分不开。
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他们顺利来到家庙前。
祝青臣与李钺翻身下马,整理衣冠,抬头望向家庙。
庙宇恢弘,八面殿门齐开。
祝青臣与李钺对视一眼,并肩而行,拾阶而上。
来到殿中站定,宫人手捧托盘,奉上香烛。
两人亲手接过,点燃三炷香,拿在手里,平视前方,神色严肃,目光坚定。
供案之上,就是他们爹娘爷爷的牌位。
礼官唱和,抑扬顿挫。
——陛下英武非凡。
——太子太傅才高八斗。
——陛下与太子太傅天生一对,特来告知长辈祖宗,他们不日便要成亲!
礼官刚刚念诵完毕。
风吹过,供案上,烛焰摇晃。
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
李钺与祝青臣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齐齐上前。
李钺将手里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祝青臣把香递给他,小声道:“我怕烫。”
立香燃烧,香灰掉下来,在手背上燎一下,可疼了。
小的时候祭拜天神,就是李钺帮祝青臣插香,到长大了也不变,从前军队出征,他二人一同祭天,祝青臣也要李钺帮他。
李钺熟练地接过立香,同样插进香炉里。
——香已经上了,爹娘爷爷再想反对他们的婚事,可就来不及了!
李钺正色道:“礼官记一下。今日祭祖,来时天色晴朗,紫气东来,更有天降瑞雪,神鸟报喜。祭祖之时,神风吹拂,沁人心脾,香烛青烟,如莲花一般。”
“凡此种种,皆是上上吉兆。”
他握住祝青臣的手:“长辈祖宗降下吉兆,可见朕与太子太傅的婚事,乃是上天注定,天命所归。”
礼官皱着眉头,凑近一些去看:“陛下,这紫气东来,莲花青烟……”
在哪儿呢?他怎么没看见呢?
祝青臣反手握住李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用力点头,理直气壮道:“本太子太傅也看见了,就这样记。”
两个人并肩而立,交换一个得逞的默契笑容。
————————
臣臣:爷爷爹娘,我打算和李钺结婚,请问你们谁赞成谁赞成?
爷爷爹娘:?(这什么狗屁选项)(变成雪球到处乱砸)
臣臣:你们不说话,那就当你们都赞成!
爷爷爹娘:??(你这个小恶霸)(变成狂风到处乱吹)
臣臣:看来你们都赞成,雪球是天降瑞雪,狂风是紫气东来,耶!
爷爷爹娘:???(在地府里拗竹鞭)(就等着这两个小兔崽子过来)
小可爱们七夕节快乐!臣臣和李那个七夕节也快乐!
今天全家都有点拉肚子,所以更新晚了点,明天应该不会了
祝青臣抬起头,对李钺说,自己想一个人在家庙里待一会儿。
李钺当然知道,他是单独想跟家里人说说话。
于是李钺摸摸他的脑袋,说了一句“不必太过伤怀,我在外面等你,我们一起回家”,便带着一众官员侍从出去了。
一声轻响,殿门合上。
殿中只剩下祝青臣一个人。
他回过头,看向摆放在宫殿正中央的供案牌位。
转过身的瞬间,细细清风迎面吹来,轻轻拂动他的头发与衣袖。
方才亲手点起的蜡烛,烛光幽微,烛焰跳跃,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祝青臣低下头,揉揉眼睛,一掀衣摆,直接在蒲团上跪下。
他双手按在蒲团上,俯身低头,结结实实地给两家长辈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青臣回来迟了,让爷爷,爹,娘,各位长辈担心了。”
他被困在山上的时候,爷爷爹娘在地府里看着,肯定都急坏了。
如今他回来了,自然要正正经经地跟他们说一声。
邦邦邦三声之后,祝青臣捂着磕红的额头,抬起头时,没忍住红了眼眶。
“呜呜……爷爷,没控制好力气,好痛……”
清风愈轻,祝青臣捂着脑袋,慢吞吞地挪上前。
他举起双手,恭恭敬敬地从供案上取下爷爷的牌位。
他靠在供案边,将牌位抱在怀里,又从怀里拿出手帕,一个字一个字,一道缝隙一道缝隙,仔仔细细地把爷爷的牌位擦拭干净。
帝王家庙,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宫人来打扫。
但宫人只是擦擦门窗,擦擦地板,他们可不敢去碰陛下与太子太傅长辈的牌位。
经年累月,牌位之上,自然落了灰尘。
——天佑大周文国公祝舜生之位。
祝青臣一边擦,一边小声说:“对不起呀,爷爷,十年都没来看你。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被困在山上道观里了。”
“李钺在人间为我祈福,爷爷和爹娘在天上,肯定也保佑我了,不然我不能这么顺利就下山来。”
“我没事,遇到神仙,还吃了仙果,现在身体可好了,李钺还封我做太子太傅和明德君后,爷爷在天上可以放心了。”
擦完爷爷的牌位,祝青臣又双手捧起李钺爷爷的牌位,同样仔细地擦一擦。
要是光擦自家爷爷,不擦李钺爷爷的,李钺爷爷指定要急得跳脚。
然后就是祝青臣的爹娘,李钺的爹娘。
所有牌位,祝青臣都端下来,认真擦拭。
每擦一面牌位,祝青臣都会跟他们说说话。
“干爷爷,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李钺如今可厉害了,一代帝王,一统天下,实现了您老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会和他一起,好好治理天下的,您老也可以放心。”
“爹,我有专心念书,也有认真修习为臣之道,做一个忠臣清官……有的时候,李钺实在是太讨厌了,我就忍不住打他一下,轻轻地打,应该不算是不忠于君吧?”
“娘,我有好好保重身体,天天都吃得饱饱的,穿得很暖和,没有着凉,李钺还让他们每天给我炖燕窝粥喝。”
“干爹,干娘,我和李钺相处得很好,我们过得很好……”
祝青臣擦好一面牌位,便将牌位放在自己面前。
擦好所有牌位,祝青臣轻声唤道:“爷爷,干爷爷,爹爹,娘亲,干爹,干娘。”
——青青大点兵。
祝青臣从蒲团上爬起来,重新跪好。
他小声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坦白。”
“其实我——”
祝青臣低下头,摸摸自己的头发。
“我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喜欢李钺了。”
“我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
“十来岁的时候,我和李钺瞒着你们偷偷看了小话本,我那时候感觉有点不对劲。”
“后来李钺跟着干爷爷去打仗,我还一个人跑去找他,你们都说我和李钺兄弟情深,其实不是的。我在军营里,找到李钺的时候,我就确定了,原来我是喜欢他的。”
“想到成亲这件事情,我第一个,唯一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李钺。除了李钺,我从没想过要和别人成亲。一想到要和别人成亲,我就恶心想吐,浑身痒痒,还会起小红点。”
祝青臣一边说,一边撩起衣袖:“你们看。”
“现在还没起来,等一下就起来了,可难受了。”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李钺。”
“李钺没有强取豪夺,我也没有勉强。”
“我就是喜欢他,想跟他成亲。”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虔诚又期待地看着长辈们的牌位。
“爷爷,爹娘,你们那么疼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难受死吧?”
“要是你们不同意,我和李钺会变成蝴蝶飞走的……我变成小蝴蝶,李钺变成大扑棱蛾子。”
“求你们了,我保证,我和李钺会好好过下去的,李钺会对我很好的,我也会对李钺很好的,我们在一起,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在话下。”
祝青臣握着双手,像小猫作揖,可怜巴巴。
若是祝青臣和李钺的长辈真的在这里,他们早在祝青臣跪在蒲团上的时候,就心软了。
可牌位不会应答。
祝青臣便道:“要是你们同意的话,那就吹一阵风过来。”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吹过。
祝青臣双眼一亮,环顾四周,继续道:“那……要是真的同意的话,回去的路上,就不要再朝我们丢雪球了。”
“好不好嘛?求你们了。”
清风消散,似乎是答应了他。
“谢谢爷爷!谢谢爹娘!”
这下祝青臣高兴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小心翼翼地抱起长辈们的牌位,把它们放回供案上。
他放好牌位,最后做了个揖,随后欢天喜地地跑出殿外,一把拉开殿门。
“李钺……”
他迫不及待地想跟李钺说,长辈们都同意了。
他们现在启程回宫,如果路上没有积雪砸下来,那他们就是真的同意了!
快,现在就出发!
可是……
祝青臣从门里探出脑袋,看看四周。
禁军四面看守,宫人原地歇息。
李钺人呢?
方才那个礼官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前:“太子太傅。”
祝青臣问:“陛下人呢?”
“陛下在后殿,臣派人去……”
“不用,你留在此处歇息吧,我过去看看。”
“是。”
祝青臣提起衣摆,跨过门槛,像一只小蝴蝶,上下翻飞着,穿过走廊。
帝王家庙,气势恢弘。
除了供奉牌位的前殿,还有后殿偏殿。
后殿应该是帝王休憩的地方,或许是李钺等太久了,就过去歇一会儿。
祝青臣绕着后殿,转了半圈,等不及要找李钺说话,干脆在廊上找了一扇没关紧的窗子,轻轻推开窗扇。
家庙不常来人,窗扇不常打开,难以推开。
祝青臣用了点力气,才把窗扇推开一条缝。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喊李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正如他所料,后殿就是李钺休憩的地方。
殿中昏暗,也很适合闭目养神。
可是……李钺并不在小榻上歇脚。
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祝青臣,面对着比正殿里小一些的神龛,跪坐在蒲团上,腰背挺直,双手合十,诚心祈求。
李钺的声音很低,祝青臣扭着身子,钻进窗扇里,竖起耳朵,努力去听,也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爷爷,都是我的错。”
“我从小就喜欢祝卿卿。”
“小的时候过家家,我和祝卿卿都成亲几百次了。”
“我十三岁就发现自己对他是男女……男男之情。”
“就算你打死我,放狗咬我,放牛撞我,放猪啃我,就算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和祝卿卿成亲。”
“等我百年之后,到了地府,你继续打我。”
“不论如何,这个亲,我一定要和祝卿卿成。”
祝青臣为了他们的婚事,向长辈们求情的时候,李钺也在努力。
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就是可怜了长辈们,祝青臣在他们右耳边撒娇,李钺在他们左耳边死犟,左右夹击,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祝青臣笑了笑,轻手轻脚地从窗扇里挪出来,不打扰李钺。
不知过了多久,李钺双手按在地上,俯身磕头。
祝青臣等一会儿,才装作刚刚过来的模样,冲进去找他。
“李钺!我刚刚问了爷爷爹娘,他们都同意了!”
“真的?他们是怎么同意的?你窝在供案底下睡了一觉,他们托梦给你?”
“差不多吧,我求了好久呢。”祝青臣翘了翘小尾巴, “不过——”
“不过什么?”
“前提是,你要一直对我好,他们才同意。”
李钺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一直对你好。”
“我也会一直对你好的。”祝青臣拉着他往外走, “快,我们现在回去,看看还有没有积雪砸我们。”
“好。”
正午时分,启程回宫。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祝青臣与李钺仍旧同乘一骑,在林间穿梭。
这一回,再没有雪花落下。
长辈们都同意了。
回到宫中。
李钺翻身下马,然后回过身,把祝青臣给抱下来。
祝青臣扭了扭腰:“骑马骑久了腰酸。李钺,你身上还硬硬的,靠着一点都不舒服。”
李钺轻轻帮他捶捶腰背:“这样好些了吗?”
“嗯……差不多。”祝青臣点点头。
李钺又道:“回去帮你捶。”
李钺转过头,对沈竹与卫平道:“今日差事办的不错,自去领赏。”
沈竹与卫平抱拳行礼:“是。”
祝青臣也朝他们挥挥手:“今日太累了,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见。”
卫平也笑嘻嘻地向他道别:“明日见。”
李钺扶着祝青臣的腰,祝青臣跳上石阶。
两个人正要回昭阳殿。
正当此时,沈竹道:“陛下,按照规矩,长辈父母同意,婚事定下之后,夫妻……夫夫双方,应当分开居住。大婚之前,不得见面。”
什么?!
祝青臣和李钺不敢相信地回过头。
对上沈竹坚定的目光,祝青臣与李钺“唰”地一下抱在一起。
丝毫不顾及形象。
祝青臣抱着李钺的腰,李钺抱着祝青臣的肩膀,两个人紧紧抱着对方,活像两个沾水融化的小泥人。
不分开!他们不分开!
————————
大周幼儿园的七夕表演:王母娘娘沈竹拿着笏板,在臣臣和李那个中间画了一道银河
臣臣和李那个:不!
沈竹拢着双手,站在阶下,腰背挺直,一本正经:“确有此事。”
李钺一听说要分开,瞬间方寸大乱,抱着祝青臣的手臂越收越紧。
不要!他不要和祝卿卿分开!
祝青臣挣扎着,保留一丝清明,问:“是……是谁说的?”
“今晨临行前,家中长辈与城中老人特意叮嘱我与卫平,让我二人提醒陛下与太子太傅,祭祖归来之后,应当分房别居。”
于是祝青臣又扭过头,看向卫平:“卫平,你来说。”
李钺同样看过去,试图用目光威慑。
好好说!认真说!想清楚了再说!
可卫平明显没有接收到他们的提示。
他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用拳头在手掌里砸了一下。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今早我爷爷和沈竹爷爷,还有几位老人家都说了,是得分开住,我给忘了,得亏沈竹记得!”
祝青臣保持微笑,眨巴眨巴眼睛,再次暗示:“你没听错?”
“就一句话,有什么听错的?”
李钺咬着牙,继续暗示,低声问:“你,确,定?”
“我确定啊……哎哟!”
卫平抬起头,对上陛下要杀人的目光,忙不迭躲到沈竹身后。
“沈竹救我。”
沈竹叹了口气,俯身作揖,正色道:“陛下,太子太傅,成亲之前,不得相见,乃是凤翔民间风俗。成婚之前,男……男双方须各自在家中,聆听长辈教诲,各自准备成亲事宜。”
祝青臣与李钺黏在一起,认真地看着他。
“民间百姓,纵使是青梅竹马,邻里之间,只有一墙相隔,也要时时守着规矩,待到成亲之日,再行相见。”
“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时,祝青臣打断了他的话。
“就要朝朝暮暮。”祝青臣认真道, “若是连朝夕相处都没有,又谈什么两情长久?对吧?”
李钺在旁边点头,附和道:“对。”
祝青臣继续道:“再说了,成亲之前不住在一起的人,他们本来就是分开住的,各住各家。我和李钺不一样,我们本来就是住在一起的,所以成亲之前也要住在一起,对吧?”
李钺用力点头,连声附和:“对!祝卿卿说的对!”
“这……”沈竹捂着头, “不是……”
脑袋痒痒的,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祝青臣笑得狡黠:“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你们两个快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
李钺也朝他们摆了摆手:“嗯,回去罢。”
说完这话,两个人便抱着对方,转过身去,勾肩搭背地回去了。
沈竹眉头紧锁,表情复杂,大概还没反应过来。
卫平扶住他:“回去吧,你说不过祝青青的。”
用过午膳。
祝青臣怀抱软枕,闭着双眼,趴在小榻上。
李钺坐在他身后,帮他揉腰。
“祝卿卿,这样可以吗?”
“再往左边一点,不要捏我的痒痒肉。”
“好。”李钺依言照做, “这样呢?”
“差不多。啊——”
祝青臣张开嘴,李钺马上会意,伸手端起玉碗盛着的甜汤,递到他面前。
祝青臣凑过去喝了一口,跟小猫喝水似的,翘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舒适声音。
甜滋滋的,好喝。
“中午多亏有我,否则我们都要被拆散了。李钺,再用点力。”
李钺端着碗,就着祝青臣刚喝过的地方,也喝了一口:“好。”
满殿静谧,岁月静好。
正当此时,殿外传来宫人通传的声音——
“陛下,太子太傅,沈国公与卫国公,还有四五位老人家,在宫门外求见!”
两个人一激灵,同时回过头。
什么?!
祝青臣从床榻上爬起来,推推李钺。
“快快快,出去看看。”
李钺拿来鞋子,给他套上。
两个人慌里慌张地跑出宫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六七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正大步朝这里走来!
“祝青青,有你这样办事儿的吗?”
“分明是你撒娇请我们出马,现在我们说话又不听了!”
“都说了成亲之前要分开睡,分开睡,你们俩偏不听,还把小沈给绕晕了,你们两个!”
祝青臣震惊:“沈竹说不过我,竟然还搬救兵?可恶!”
下一刻,老人家们就到了眼前。
“哪有人成亲之前就住在一起的?”
“我活了七十六年,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你们两个真是一点都不乖!爷爷会害你们吗?老李和老祝不在,我们就是长辈,必须听我们的!”
“成亲不按规矩办,我们到了地府,怎么跟你们爹娘爷爷交代?过来!”
“就这么要好?分开几天都忍不了?忍不了也得忍!”
老人家们直接上手去拽,势必要把他们分开。
祝青臣与李钺怕伤着他们,也不敢太过挣扎,只能被他们拽开,远远地朝对方伸出手。
“呜呜……李钺……”
“祝卿卿。”
老人家们分别按着两个人,又挡在他们面前,不让他们再看对方。
他们大手一挥,吩咐宫人:“快,把祝青青的东西都收拾好,我们带他出宫去住一段日子。”
“不可!”
这下李钺是真急了!
“诸位老人家!我……朕搬出去!”
老人家们齐齐扭头看他。
“祝卿卿依旧住在昭阳殿,朕搬去太极殿。”
李钺平复心情,正色道:“你们放心,昭阳殿与太极殿相距甚远,为了朕与卿卿的婚事顺利,朕会克制的。”
他举起右手:“朕发誓。”
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隔着一条又宽又长的银河,祝青臣与李钺两两相望。
李钺道:“祝卿卿,听长辈的话,长辈的规矩一定有道理。”
祝青臣委屈巴巴:“知道了,我会想你的。”
“咳咳咳!”
老人家们重重的咳嗽声传来,打断他们之间眼波流转,眉目传情。
“好了好了,别整得跟牛郎织……男似的。”
“这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婚事就要尽善尽美。”
“若是日后你俩吵架,把我们拉出来骂一顿,说就怪我们,成亲前不让你们分开住,那我们可承受不起,是吧?”
祝青臣与李钺最后对视一眼,都轻轻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他们既然拜托了老人家帮忙操持婚事,自然要听他们的话。
万一……万一真的有什么说法,到时候再后悔,那就不好了。
“这才乖。”老人家们摸摸祝青臣的脑袋,对李钺道, “陛下快收拾东西吧,就分开几日,不难熬的。”
李钺却道:“不必麻烦,衣物被褥太极殿都有,朕独自过去就行。”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被祝青臣蹬飞的鞋子,走到他面前,重新帮他套上鞋子。
“祝卿卿,晚上一个人睡别蹬被子,用毯子围着。”
“知道了。”
李钺搬去太极殿,连宫人都没带走几个,全都留下伺候祝青臣。
祝青臣眼泪汪汪地目送他离开。
就这样,他们分开了。
祝青臣在昭阳殿,李钺在太极殿,分别有三四个老人家围着他们,向他们传授成亲的规矩。
“这成亲可是一件大事,除了不能见面,这阵子还不能穿白颜色的衣裳。”
祝青臣坐在榻上,捧着脸:“连白色中衣都不能穿吗?”
“也不能做晦气的事情,好比陛下方才与祝青青,都快哭出来了,这怎么能行?”
李钺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随后颔首:“朕记住了。”
禁忌很多,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李钺记不清,干脆拿出纸笔,一条一条记下来。
为了他和祝卿卿的婚事尽善尽美,必须遵守!
入夜时分。
祝青臣用过晚膳,抱着被子,有气无力地歪在榻上。
和李钺分开的第一天,想他。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上药……
想到上药,祝青臣“蹭”的一下从榻上弹起来。
他跑到床头,拿起那个用了一半的膏药罐子,又跑到殿门外,喊来宫人。
“快,把这罐膏药送去太极殿,提醒陛下,别忘了抹药。”
“是,太子太傅放心。”
“告诉他,我要在洞房之夜看见一个细皮嫩肉的新郎。”
宫人笑着接过膏药,转身下去。
祝青臣瘪了瘪嘴,又恢复成蔫蔫的模样,倒回榻上。
一刻钟后,他派去的宫人便到了太极殿。
李钺正坐在案前批奏章,听见昭阳殿来人,忙不迭放下笔,让人进来。
宫人双手捧着药膏,恭敬上前:“陛下,这是太子太傅送来的。太子太傅说,他想在洞房之夜,看见一个细皮嫩肉的男人……”
这话实在难以启齿,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宫人,声音也不由地越来越小。
李钺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朕知道了,拿过来罢。”
他又问:“太子太傅如何?晚膳进得可香?现下在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太子太傅一切都好,晚膳吃了三根鸭腿,现下正歪着消食呢。”
“吃这么多?”李钺震惊, “你们也要劝着些,怎么就真的让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