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后—— by岩城太瘦生
岩城太瘦生  发于:2024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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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钺睁开眼睛:“嗯?”
“你要是总这样,等休沐结束了,上朝怎么办?我起不来。”
“早上刚下的旨意,给他们多放了半个月。年节算上帝后大婚,给他们放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以后怎么办?”
“一个月以后,我们就习惯了。”
“那要是我习惯不了呢?”
“那就把早朝改成晚朝。”
“李钺,你是昏君,大昏君,我不想做佞幸。”
李钺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正巧这时,祝青臣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黑暗中,李钺看着熟睡的祝青臣,双眼似乎亮着光。
他看着祝青臣。
他捧起祝青臣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然后又俯身靠近,在祝青臣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抱着祝青臣,把祝青臣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与祝青臣一同睡去。
祝卿卿才不是佞幸。
祝卿卿是他的君后。
是他寻觅十年,失而复得的珍宝。
帝后大婚之时,李钺便下旨,将大周用了十年的年号“元始”,换成了“天定”二字。
如今是天定元年。
天定元年元月,帝后大婚,琴瑟和鸣。
天定元年二月,帝后临朝,百官觐见。
朝会之上,太子太傅对当前朝局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变革。
决意迁都,斩杀世家,重办科举,安定南方,各种事宜,都被提上日程,太子太傅亲自坐镇,钦点官员主理。
天定元年五月,帝后欲定新都长安,登高台,祭苍天,皆大吉,遂定新都,营建宫殿。
天定三年三月,新都落成,大周迁都。
凤翔百姓眷恋不舍,手捧酒饭,相送千里。
天定三年八月,帝后至新都,大宴群臣。
天定三年十月,有子名端,聪敏过人,帝后甚喜之,收之为子。
天定四年八月,中秋佳节,花灯如昼。
长街十里,游人如织。
灯影憧憧,人潮之中,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粗布劲装,却掩不住过人英气。
男人肩上扛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用左手扶住,像是他的儿子。
可男人右手牵着的,却是一个素衣公子。
素衣公子一手牵着他,一手提着各色花灯,各色小玩意儿,还有用油纸包着的小吃。
人声鼎沸,男人一会儿侧耳去听身边公子讲话,一会儿又抬头去听头顶儿子说话,看起来忙得很。
“郎君,我还想要一个兔子的。”
“买!再买一个老虎的,正好相配!”
“父皇……父亲,我还想要一个糯米丸子。”
“不行,你吃了三个了。”
正当此时,天边“嘭”的一声响,一家三口抬头望去,只见黑夜之中,烟火绽开,照亮半边夜幕,游人行客无不驻足停看。
从今往后,千年百年,一如今夕。
————————
我太喜欢相亲相爱的小情侣了呜呜,我暂时设想的番外有这两个:
竹马番外,小时候和爷爷爹娘一起在凤翔城当土匪的快乐生活,小情侣长大之后探索生命奥秘的神秘生活
后世论坛体或者大学讲坛,我就喜欢现代考古学家考古古代cp,狠狠吃一大口的番外!
写着写着如果还想写就再加

寻常的农家小院里,男子劈柴,女子煮饭,孩子们扎堆玩耍。
堂屋里,门窗紧闭,五六个中年男子围坐在一起,喝酒谈天。
每人一个破酒碗,断腿摇晃的桌案上,摆着一小盘猪耳朵,一盘水煮青豆,一盘野菜。
还有——
一幅手绘舆图。
坐在桌案正中的清瘦男人,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正色道:“你们别光顾着吃,都过来看看,熟悉熟悉地形。”
“看着呢,看着呢。”
坐在他旁边的大胡子端起酒碗,闷了一口,然后招呼旁人,一起围上前。
清瘦男人将舆图指给他们看:“这里是我们的住所,这里是凤翔城守备府。”
“下个月十五,守备会带着官员扈从出城打猎,到时我们假借卫家哥儿大婚的名义,集结众人。待到傍晚时分,他们人困马乏,回城路过,我们立刻举刀杀之。”
“擒贼先擒王,动作一定要快,先杀守备与其他大官,绝对不能恋战。若是耽误时辰,等他们反应过来,在场所有人一个都活不了。”
“不论是谁,一旦有人得手,马上砍下敌人头颅,振臂高呼,就说守备已死,速速投降,降者不杀。守备已死,那些随从不会为他卖命,顶多一两句话就逃了。”
众人围在清瘦男人身边,听得入神。
清瘦男人也讲得认真。
“到这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要马上启程,赶往守备府,找到城门钥匙与兵符,控制城中守军……”
忽然,门外“嘭”的一声响!
外面有人!
清瘦男人迅速收起舆图,塞进怀里。
众人猛地抬起头,握紧藏在桌案底下的杀猪刀刀柄,目光凌厉,蓄势待发。
若是外面的人听到了什么,他们马上……
下一刻,门被推开——
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外面探进来,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
“耶耶——青青肚子咕咕——”
原来是他,众人都松了口气。
下一刻,又一声“嘭”传来。
众人连忙再次握紧刀柄。
这一回,又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就压在方才那个小孩的脑袋上边。
“爷爷,我们饿了。”
这时,在边上劈柴的年轻男人终于发现两个小孩靠近这里,忙不迭丢下斧头,上前去,一手一个,把他们按住。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爷爷们在商量卫平哥哥的婚事,不能打扰。”
两个小孩儿抬起头:“可是我们肚子饿了啊,我们想吃猪耳朵。”
年轻男人一手揪着一个,跟拔萝卜似的,把他们从地上拔起来:“那也不行,出来,娘亲马上把饭做好了。”
屋子里的清瘦男人朝他摆了摆手:“鸿君,孩子饿了,就让他们进来吃点,不打紧。”
祝鸿君正色道:“爹,青青正是要立规矩的时候。”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爹爹,再看看爷爷。
无辜又可怜。
要给谁立规矩?我吗?
饿饿的我吗?
“他才三岁,他立什么规矩?”
“爹,我小时候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好了好了,我来带他,你下去继续劈柴罢。”
祝鸿君无奈,最后还是放两个小孩进去了。
——祝青臣,今年三岁,小名祝青青,流放西北,罪臣之孙。
方才排兵布阵,出谋划策的那个男人,就是他的爷爷祝舜生。
而方才抓住他的那个年轻男人,就是他爹,祝鸿君。
他们家原本也是文臣世家,一个尧舜门生,一个鸿鹄君子,不过现在都成了落难病猫。
——李钺,今年三岁半,西北杀猪世家之孙。
坐在祝青臣爷爷旁边的那个大胡子,是他的爷爷李大刀。
坐在李大刀后面的那个精壮男人,就是他的父亲李小刀。
李钺出生之时,多亏祝青臣爷爷从天而降,给两个孩子都起了名字,否则李钺就要被叫做“李小小刀”了。
两户人家是邻居,就住在隔壁。
祝青臣和李钺又年岁相近,两个小孩儿日日都黏在一块儿玩耍。
李钺身强体壮,从小就跟小牛犊似的,横冲直撞。
祝青臣却因为流放路上颠簸,又出生在冬日里,身体有些不足。
不过两家人精细养着,倒也平安无事。
如今正是夏末,两个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小短打,外边又套了件蓝颜色的粗布小罩衫。
他们经常在外面沙地里打滚,爬上爬下,穿着罩衫,弄脏了洗一洗就好,里边的衣裳还能再穿。
他们扎着头发,左手手腕上还分别戴了一条小红绳,是爹娘特意去山上道观里求来的,安神长命。
爷爷一放话,两个小孩儿,就跟两个小炮弹似的,势不可挡地撞进屋子,朝爷爷的怀抱冲去!
“耶耶!”
祝爷爷张开双臂,接住祝青臣,把他抱到腿上,试图教他清楚咬字:“青青,是‘爷爷’,不是‘耶耶’,爷——爷——”
祝青臣蹬着脚,往上爬了爬:“耶耶,耶耶儿——”
算了,他年纪还小,牙都没长齐,说话不清楚也正常,以后再教。
祝爷爷没忍住笑出声,贴贴小孙孙的小脸蛋:“好好好,我是‘耶耶’。”
大胡子李爷爷见他们爷孙和乐的模样,十分心动,于是也转过头,朝李钺张开手臂。
大孙子,来!
李钺会意,低下头,在地上摩擦脚掌。
来了!爷爷!
下一刻, “哐”的一声巨响。
“咳……”
一头小牛直直撞进李爷爷怀里,险些把他撞翻。
李爷爷搂着小孙孙,咳嗽着,坚持竖起大拇指:“咳……咳咳……不愧是我的孙子,力气真大,以后杀猪,指定是一把好手。”
“爷爷,我不想杀猪。”
李钺在爷爷怀里转了个圈,见祝青臣正伸着小短手,去够桌上的猪耳朵。
李钺自告奋勇,同样伸手去拿:“祝青青,我帮你!”
祝青臣趴在桌上,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李月月,谢谢你。”
李钺纠正他:“我不叫‘李月月’。”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按住李钺的手。
李爷爷故意逗他:“不杀猪的小孩可不能吃猪耳朵,你想给祝青青吃猪耳朵,你就得跟爷爷学杀猪……”
紧跟着,李爷爷定睛一看:“嘿!钺哥儿,你的手怎么黑黢黢的?”
他抓住祝青臣的手:“青青,你的手也这么脏!”
“你们俩又捏泥巴玩了?不许抓吃的,过来洗手,快。”
面前摆着盛满清水的木盆,李钺爷爷一手抱着一个小孩,给他们洗手。
“诶,青青真乖,再抹点皂角。”
“李钺,你光沾湿就完了?把你手上的泥都给我搓干净了!”
“青青乖乖,皂角香香,用力搓搓手指。”
李钺抬起头,表情复杂。
他爷爷会变脸!
洗完手,李钺爷爷才把那盘猪耳朵放到他们面前,给他们拿着吃。
但猪耳朵太韧,两个小孩乳牙都还没长齐,只能吃点咸味,等味道吃得差不多了,便丢到一边,又嚷着要喝水,要吃其他的。
两个小孩磨磨唧唧,屁事太多,祝青臣的亲爷爷都有些受不了。
李钺爷爷顶着凶巴巴的大胡子,却一如既往地耐心,给他们倒水喝,给他们拿豆子吃,又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雪白雪白的云片糕。
“哇!”祝青臣和李钺眼里亮起光,张开双手,目光跟着云片糕走,跟钓鱼似的,直接就被钓起来了。
“耶耶!”祝青臣伸长手, “爷爷!”
祝青臣爷爷猛地坐起来,连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我教了几百遍的“是爷爷不是耶耶”,你一块云片糕就教会了?
祝青臣与李钺同时拿到云片糕,窝在李钺爷爷怀里,一手拿点心,一手放在嘴巴底下接着碎屑,小口小口,专心吃着。
李钺爷爷低头看着,故意摇晃两个小崽子,笑得脸上皱纹都出来了。
可爱!太可爱了!
小孙子这种东西,还是邻居家的可爱!
瞧这小脸蛋,白白嫩嫩的,瞧这腮帮子,都鼓出来了,还一动一动的,跟小松鼠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钺爷爷才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问:“老祝,你继续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杀进守备府,找到兵符,然后嘞?”
祝爷爷沉下脸色,似乎对他颇为不满,但他不说。
他只说:“门窗都大开着,外边路过个人就能听见,还怎么说?”
“那我去关门。”
李钺爷爷一手端起一个小孩,走到门边,用脚把门踢上。
“得嘞!”
他抱着孩子,重新坐好。
见老祝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捂住两个小孩的耳朵。
“他俩阿巴阿巴的,话都说不清楚,用不着这么小心吧?”
祝爷爷瞧了他一眼,才终于开了口:“等拿到钥匙兵符,一切就都好办了。收编城中军队,马上关闭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
“另外……”
没多久,家里人便端着托盘,送饭进来。
爷爷们吃的都是杂粮饭,里面混着实在挑不干净的沙土,但是量大管饱。
两个小孩吃得精细些,不过也只是面糊糊,再加了两滴香油而已。
他们自己捧着碗,一勺一勺,吃得喷香,吃完了饭,就想出去玩,可李钺爷爷牢牢抱着他们,他们根本挣脱不开。
没办法,两个小孩只能牵着对方的手,抬头望着茅草屋顶,乖乖窝在爷爷怀里发呆。
眨巴眨巴,呼噜呼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天夜里,爷爷们谈事情,一直谈到了深夜。
夜深人静,烛光如豆。
爷爷们围在一起,看着舆图,反复确认定好的计划,千遍万遍。
旁边柔软的驼绒毯子上,小小的祝青臣和李钺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六月十五,是日大吉,宜嫁娶,谋大事。
一大早,天还没亮,祝青臣和李钺便被爷爷从床上抱起来。
昨日里,他们两个用泥巴捏人玩,捏了一个祝青青,一个李月月,还有一条大黄狗,塞在被窝里——李钺的被窝。
要不是父亲及时发现,他们还想再捏个全家福。
被褥洗了还没干,李钺没地方睡,就只能跟祝青臣一起睡了。
爷爷把他们扶起来,两个小孩眼睛都还没睁开,站在床上摇摇晃晃的,往后一仰就要睡过去。
忽然,一阵冰凉的触感贴上他们的小胸脯。
祝青臣和李钺被冻得一激灵,赶忙睁开眼睛:“耶耶!”
祝爷爷按住他们:“不要动,爷爷给你们穿上小盔甲。”
藤编的小小甲胄,护住他们柔软的小肚子。
坚硬的护心镜,挂在心口前,护住他们的小心脏。
最后,祝爷爷再给他们穿上外面的衣裳和罩衫,把盔甲和护心镜都遮住。
祝爷爷问:“你们两个,知道爷爷今日要干什么吗?”
祝青臣和李钺点点头,高高地举起手:“当然知道啦!今天是卫平的哥哥成亲的日子!我们都要过去看成亲!”
祝爷爷笑了笑,语气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对,爷爷给你们两个穿的,就是结婚时要穿的礼服,你们两个必须好好穿着,不能脱下来,也不能给别人看……”
“就是,这件衣服是晚上跳舞的时候穿的,白天不能给别人看见,也不能脱掉,明白了吗?”
见他说得认真,两个小孩也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祝爷爷最后摸摸他们的脑袋,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乖。”
造反势在必行。
不反,朝廷横征暴敛,西北寒冬冰天雪地,一家人根本活不下去。
反了,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可以,他也想把两个小孙孙留在家里,或者送他们去别的地方躲一躲。
可是凤翔城就这么大,城里人一看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倘若事情不慎败露,守备反扑,他们两个不在父母爷爷身边,只怕马上就会被人抓去邀功领赏,一刀砍了都有可能。
还不如将他们带在身边,两家人共同进退。
李钺爷爷见他难过,扯着嗓子安慰他:“你怕什么?这都定好的事情,可不能现在泄气啊。”
祝爷爷抹了把眼睛,平复心情,道:“你嚷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给他们两个洗把脸,吃饱点。”
“唔——不要吃饱!”祝青臣和李钺抱在一起,用力摇摇头, “我们要去卫平家里吃好吃的!”
“你们两个小机灵鬼!”
李钺爷爷举起手,弹了一下他们的小脑瓜。
今日大喜。
成亲的是铁匠卫家,卫平的哥哥卫必,和纸扎匠沈家,沈竹的姐姐沈桃。
几户人家离得都不远,就在凤翔城城墙外,排列在一起。
祝青臣和李钺被大人们带过去的时候,卫平,沈竹已经和几个同岁小孩玩起来了。
看见他们来了,几个小孩跟几只小麻雀似的,飞快地迎上前。
“钺哥!祝青青!”
“快过来!我们正要玩‘抓人’!”
祝青臣和李钺只来得及回头跟爷爷说一声,紧跟着就变成了两只小麻雀,扑腾着翅膀,跟同伴们一起飞走了。
爷爷们只来得及在后面大喊:“不许乱跑!只能在周围玩!”
“知道了!”
一群小麻雀飞到山坡上,停下落地。
“谁来抓人?”
“抽草签决定!”
小孩子们在玩耍,爷爷们看了一眼,又叮嘱在外面忙活的大人们帮忙盯着一些,才走进院子里。
一走进去,卫平的爷爷也迎了上来。
“都准备好了?”祝爷爷问。
“都准备好了。”卫平爷爷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红箩筐。
“那就等罢,等黄昏来。”
再无他话。
一行人结伴坐在院子前那棵柏树下。
李钺爷爷比划着手脚,卫平爷爷抬头望天,祝青臣爷爷则抱着手,靠在树干边,闭目养神。
头顶是苍茫的青天,脚下是无边的黄沙,脚下是耳边传来小孙孙们欢快玩闹的声音。
他们开始等,从天亮等到天黑。
黄昏时分。
卫家爷爷带着大孙子卫必,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再邀上亲朋好友,街坊邻里,驾上驴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沈家接新娘。
小孩子们跟着队伍疯跑,欢呼雀跃。
日头即将落山时,盖着红布盖头的新娘被新郎扶上驴车。
祝青臣和李钺手牵着手,站在人群里,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原来成亲是这样子的,好漂亮啊。
夕阳渐渐西沉,驴车回到卫家,新郎扶新娘下车。
正巧这时,不远处烟尘四起,马蹄哒哒。
为首的官员腰肥体壮,扬起马鞭,喊了一声:“哟,这不是祝大人嘛?”
祝爷爷回过头,眸光一凝,随后按住李钺爷爷和卫平爷爷的手:“时机没到。”
他回过头,对卫必道:“扶新娘进去。”
又对几个小孩子道:“快进去看新娘,新娘带了糖过来。”
“好哇!”
卫必一手扶着新娘,一手招呼小孩子们,把他们送进最里边那间屋子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凤翔守备带着随从,来到众人面前。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语带嘲讽:“今日是哪家成亲啊?”
卫家爷爷上前行礼:“回大人,是我家的大孙子。”
守备却道:“本官问祝大人,你着什么急?”
祝爷爷俯身作揖:“回守备,是铁匠卫家的大孙子卫必。”
“噢。”守备拖着长音, “可你一介罪臣,擅自离家,并未向本官报备,该当何罪?”
实际上,祝爷爷作为罪臣,只要不离开凤翔即可,哪里有不能离家的道理?
他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李钺爷爷脾气爆,恨不得马上就扑上去杀了他。
祝爷爷却愈发谦卑,按着李钺爷爷的手臂,不敢放松:“罪人知错,明日便去向守备请罪。只是今日大喜,又是在卫家院前,还请守备网开一面。”
这么有风骨的官员在他面前低头认错,守备自然高兴。
祝爷爷又道:“今日守备驾临,实是我等大幸。若是守备愿意,暂请下马,请饮新人一碗喜酒。”
守备大笑,将马鞭丢给随从:“好,都下马,喝一杯喜酒。”
祝爷爷抬起头,直视着他,按在李钺爷爷手臂上的手缓缓松开。
与此同时,新郎新娘——卫必与沈桃,将几个小孩儿抱到喜床上。
“来,大家都沾沾喜气。”沈桃拿出糖罐子,给他们一人喂了一颗糖。
“阿姐,娘亲说,成亲的时候不可以揭开盖头。”
“不要紧。”
给他们喂完糖,沈桃又抱过被褥,把他们全都盖住。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谁动谁是小猪!”
安排好这群小孩,她又转过身,去和卫必会合。
卫必站在门里,朝外面张望,低声道:“爷爷和爹都在外面,我得出去帮忙。”
“好。门别锁,要是……我还能带着这群小孩子跑出去。”
“行。”卫必拉开门,从门口放着的红箩筐底下抽出两把刀,递给沈桃。
沈桃握紧刀柄,退回屋子里,挡在孩子们前面。
怕他们看见不好的东西,又把帐子放下了。
李钺似乎察觉到什么,拿起放在床边用来挑盖头的秤杆,又抱住祝青臣。
祝青臣扭了扭:“李月月,你动了,你是小猪。”
李钺无奈:“你才是小猪,别乱动,我保护你。”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仿佛连风都定住了。
下一刻,前院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李钺赶忙捂住祝青臣的耳朵。
“啊……”
好像是杀到一半,猪就死了,惨叫声戛然而止。
外面院子里,血光四溅。
李钺爷爷手起刀落,一刀捅进守备的心口,马上又拔出来,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但守备有点胖,脖子也硬,李钺爷爷一刀没砍断,马上又补了一刀。
斩下头颅,振臂高呼——
“守备已死!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李钺紧紧地抱着祝青臣,祝青臣挣不开,只能喊他:“李月月……太紧了……”
李钺却抱得更紧:“别乱动,外面在杀猪,你不是最害怕杀猪了吗?我在保护你。”
一听这话,祝青臣才安静下来,也伸出手,抱着李钺。
紧跟着,房间大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卫必的声音传来:“阿桃,爷爷和爹已经进城了,带上这群孩子,我们从小路进城!”
守备已死,随从作鸟兽散,但守备府里的人一旦得到消息,会马上过来围剿他们,家里现在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也要去支援前面的人。
只要拿到凤翔城城门的钥匙,城门一关,他们就安全了。
新郎新娘一手抱一个孩子,手臂底下还夹着一个,带着他们,冲出院子,从后门离开。
他们一脚踹翻装聘礼的箩筐,把孩子装进去,又抢来守备随从的马匹,把箩筐挂在上面。
“走!”两个新人振臂一呼, “家里的爷们已经进城去了,我们拿上菜刀农具,也进城去!一鼓作气,占了守备府!”
十几户人家,上百个老弱妇孺,齐齐出动。
祝青臣和李钺被装在同一个筐里。
祝青臣刚准备举起手,和大家一起振臂高呼,下一刻,马匹长嘶一声,朝前奔去,祝青臣被摇了一下,直接摔在李钺身上。
“呜呜——李钺,你没事吧?”
“没事。”李钺再次抱住他,努力稳住身形。
忽然,李钺发现了什么。
“祝青青,你不叫我‘李月月’了。”
“唔?”祝青臣疑惑, “你就叫李钺啊。”
“但你之前喊我……”
马背上一个颠簸,两个小孩赶忙抱在一起。
李钺咬着牙,牢牢抱住祝青臣:“祝青青,我是哥哥,我比你大,我会保护你的!”
祝青臣也紧紧抱着他:“李钺,我也会保护你的……呜呜,好痛……”
“你怎么了?”
“我的手被竹筐扎了一下。”
李钺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塞进自己的罩衫里。
他们紧紧抱着对方,跟两团小糍粑似的,在装满黄豆粉的筐子里,颠来颠去,甩来甩去,滚来滚去。
————————
两个小鼻噶,还在乱军之中互许终身起来了,可爱捏,胖胖生要把你们装在杯子里使劲摇!hiahiahia!

不知过了多久,喊杀声消失,马蹄声渐缓,整个凤翔城都安静了。
祝青臣和李钺躲在箩筐里,李钺牢牢抱着祝青臣,祝青臣紧紧抓着一块飞过来的红布,挡住他们两个。
祝青臣被肃杀的气息吓得瑟瑟发抖,用气声问:“李月月,爷爷呢?爹娘呢?”
“祝青青,你又叫我‘李月月’。”李钺顿了顿,抱他抱得更紧了, “别害怕,他们等一下就过来了。如果他们不过来……”
李钺沉默片刻,握紧他的手,语气坚定地许诺:“如果他们不过来,那我就当你爷爷!”
“啊?”祝青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我不想你当我爷爷……”
话还没完,一片阴影从他们头顶笼罩下来。
两个小孩齐齐抬头,只见红布之外,一只巨大的手掌,像鹰爪一样,张开五指,缓缓靠近。
啊——好可怕——
他们无声地张大嘴巴,想喊却喊不出来。
眼看着那只手越靠越近,祝青臣抖得更厉害,像是小糍粑嫌自己太甜,要把身上多余的黄豆粉都抖掉。
抖抖抖——甩甩甩——
忽然,一个黑影从他身边窜出去!
李钺像一头小狼崽一样冲出去,小乳牙闪过寒光。
“嗷呜”一口,隔着红布,李钺狠狠咬住那只手。
不许抓走祝青青!还有我!
咔咔咔!咬死你!
下一刻,外面传来李钺爷爷的喊声:“我滴娘啊!这儿有个抓狼的捕兽夹!咬着我了,我的手咬掉了!老祝,老卫,快过来啊!”
捕兽夹?
哪里有捕兽夹?
李钺抱着坏人的手,死死咬住。
祝青臣紧紧抱着他,不让他被抓走。
但是他们力气太小,重量也不够,慢慢地,慢慢地,双脚离地,被抓了起来。
红布底下,是两个小孩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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