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轮转,时光逆行,古今交错。
过去与如今交织,从前与现在交汇。
某一刻,十八岁的祝青臣,与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等等等等,每一个,每一夜因失去祝青臣,深夜无眠的李钺——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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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场景画成图肯定好看,十八岁的臣臣提着小灯笼,走在漆黑的宫道上,后面虚化的,隐入黑暗的,和臣臣擦肩而过的十八岁少年将军李钺,二十岁刚登基的青年帝王李钺,二十五岁登基五年略显成熟的帝王李钺,两个人迎面走来,却看不见对方,最后交错离开,太美了(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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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祝青臣提着灯笼,从漆黑的宫道尽头走出来。
后一刻,李钺便脚步匆匆,从祝青臣方才走过的道路上闯出来。
祝青臣停驻在分岔路口,四处张望,寻找出路。
李钺便经行同样的路口,毫不犹豫,选择了相同的道路。
月光映着雪光,将祝青臣走过,朦胧的影子倒映在黑色的宫墙之上。
同样的月光雪光,将李钺匆匆寻觅的影子,映在祝青臣的影子后面。
祝青臣循着李钺从前的脚步往前。
李钺同样寻着祝青臣的脚步寻他。
交错之间,轮回逆转。
两人所寻,皆是对方。
宫道之上,李钺一身单衣,脚下生风。
几个宫人匆匆忙忙地跟在他身后,不敢言语。
李钺脚步不停,一面环视四周,寻找祝青臣的身影,一面压低了声音,问:“是谁跟太子太傅说昭阳殿的事情的?”
一个宫人忙道:“回陛下,是……是太子太傅问起来,我们不好不答,这才说了。随后太子太傅便说要去看看,这才……”
李钺阴沉着脸,沉下语气:“就算祝卿卿要去,你们就不能拦着点?”
“我等劝了,说天色太晚,若是太子太傅想去看,等明日天亮了,让陛下陪伴太子太傅去看看也好。”
“可太子太傅不愿,说,若是他今晚提起,明日昭阳殿指定换了模样。”
李钺沉默,这话倒是没说错。
若是祝青臣今晚跟他说,想去昭阳殿看看,他一定连夜吩咐人,把昭阳殿里那些东西都挪到别处去。
这时,宫人又道:“太子太傅说,他去看一眼就回来,不会太耽误时辰的,也不让我们回禀陛下。”
李钺皱眉,又问:“他说什么你们都听?他不让你们回禀,你们就真的不回禀?他是小皇帝?”
宫人弱弱道:“太子太傅问我等,是陛下怕他,还是他怕陛下,我等都觉得……”
言词未尽,但李钺又一次沉默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满宫里的人都知道,是陛下怕太子太傅。
李钺冷声道:“他不让你们回禀,你们就不会偷着来回禀?”
宫人仍是弱弱的:“太子太傅不让,我等正要悄悄去偏殿禀报,就被太子太傅喊住了。”
“太子太傅说,他就瞧一眼,说不准陛下还没洗漱完,他就回来了。我等不能违拗其心意,只得跟从。”
另一个宫人道:“陛下不必担心,十来个宫人都跟着太子太傅呢,又是在宫里转悠,不会出事的。”
李钺脱口便道:“朕不是担心这个……”
话没说完,他就顿了一下。
他不是担心这个,那是在担心什么呢?
他担心祝青臣看见昭阳殿里的一切。
担心祝青臣透过昭阳殿的一切,窥见他破败不堪的十年。
担心祝青臣看见他这不堪的十年,又要伤心难过,又要——
又要心疼落泪。
这三日来,祝卿卿日日都哭。
他不想让祝卿卿再为他掉眼泪了。
宫道尽头,北风乍起,黑云压城。
月色隐蔽,天地之间黑沉一片。
李钺加快脚步,朝昭阳殿走去。
与此同时,祝青臣站在巍峨的宫殿前,踮起脚,双手举起灯笼,循着光亮,抬头望去。
烛光幽微,映照出牌匾上隐隐约约的“昭阳殿”三个大字。
到了地方,祝青臣才发现,原来他是认得这里的。
大周立国之后,李钺定凤翔为国都,将先前凤翔守备的府邸改建为皇宫。
而从前还在打仗的时候,祝青臣坐镇后方,就住在这里。
确切地说,就是这座宫殿。
只是那时,这里只是一处寻常的院落房间,虽然比其他房间稍大一些,却远远称不上是宫殿。
回来之后,祝青臣和李钺一同住在帝王寝宫,天寒地冻的,他懒得动弹,又想着李钺肯定把他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想要的时候再问他要就是了。
便也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祝青臣没想到,他原先的居所,早已经大变样了。
雕龙绘凤的梁柱,金漆彩绘的门窗,就连门上挂着的锁头,都是金灿灿的。
祝青臣走上前,拿起铜锁看了一眼。
锁头很大,牢牢锁着门。
跟在他身后的宫人见状,便轻声道:“太子太傅,钥匙应该是陛下收着了,您若想进去,不如回去问问陛下?”
“不可。”祝青臣放下锁头,脚步一转,朝旁边走去, “要是等李钺过来,我就看不成了。”
“太子太傅……”
“昭阳殿里的东西,他瞒我瞒得这样紧,死活不肯告诉我,傍晚在马车里,还故意捣乱,不让我问,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祝青臣提着灯笼,绕过宫殿,直接来到宫殿背后。
他伸出手,推推窗扇,试图找到缺口。
忽然, “嘎吱”一声,一面没关紧的窗扇被他推开。
祝青臣眼睛一亮,把手里灯笼递给宫人:“帮我拿着。”
宫人看出他想干什么,摆着手,连连后退:“太子太傅,可不能翻窗户。您若是摔了,陛下问罪起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不要紧,这原本就是我的屋子,我就进去看看。”祝青臣再把灯笼往前递了递, “我与李钺从小就翻窗户出去玩儿,不会摔着的。”
宫人坚决不肯,祝青臣想了想,道:“那你们背过身去,只当是没看见。”
“太子太傅……”
“别再喊‘太子太傅’了,有我在,他不敢对你们怎么样,去吧去吧——”
祝青臣拖着长音,轻轻推着他们的后背,让他们转过身去。
他将灯笼挂在窗子上,随后挽起衣袖,撩起衣摆,两只手按在窗台上,蹬着双脚,半边身子从窗洞外探进去。
虽然看着笨手笨脚的,但他挣扎一会儿,还是翻进去了。
“咚”的一声,祝青臣落了地。
宫人们听见动静,忙不迭回头看去:“太子太傅?”
“我没事。”祝青臣眉眼弯弯,拍了拍手, “你们在外边守着,若是陛下来了,就咳嗽两声提醒我。”
“是。”
宫人们自然不敢翻窗户,只得依言守在门外。
祝青臣踮起脚,摘下挂在窗前的灯笼,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
他要来探险啦!
李钺苦苦隐瞒的秘密,他现在就要戳破这层窗户纸……
烛光照亮周遭景象,祝青臣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此处应该是昭阳殿后殿。
后殿里,桌椅床榻,起居器具,一应俱全。
这些家具摆设,祝青臣看着,分外熟悉。
这分明就是……
就是他先前住过的房间的模样!
他上山祈福之前,住的就是这间屋子!
他不会认错。
这张书案,是他批复各地文书,给前线的李钺写信所用的书案。
这张床榻,也是他午后小憩,夜里睡觉时所躺的床榻。
就连书案底下的纸篓,床榻边的铜盆架子,都不曾变过。
宫殿重建,但李钺一直好好保存着祝青臣用过的家具,就连摆设方位,都不曾变过。
另外,这些家具,并不是死气沉沉地摆在那里。
书案上堆叠着奏章,床榻上平铺着被褥,甚至床头上,还搭着一青一蓝两件衣裳。
祝青臣小跑上前,抓起床头衣裳,仔细一瞧。
这是他的衣裳!他穿过的衣裳!
他可喜欢这两件衣裳了,青色的这件有竹叶暗纹,蓝色的这件穿着舒服。
可是十年过去,这两件衣裳似乎时时被人拿出来清洗,攥在手里揉搓,洗得有些泛白,衣料也起球了。
有人在这里住,有人时时清洗他的衣裳,有人……有人抱着他的衣裳睡觉。
李钺不在太极殿住,不在帝王寝殿住,他在这里住!
李钺竟一直瞒着他,还瞒得这样好。
祝青臣脸上笑意散去,只觉得心口沉沉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难怪,难怪李钺不让他过来看,千方百计要让他忘记牌位的事情。
对了,牌位!
祝青臣放下衣裳,转过身,朝后殿门外跑去。
他小跑着,跨过门槛,来到前殿。
与后殿相比,前殿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有些空旷。
房梁上垂下素白的帷帐,或用银钩挽起,或垂落在地上。
祝青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拂开帷帐,在其间绕行穿梭,仿佛找不到出路。
忽然, “哗啦”一声,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祝青臣低头看去,只见脚边散落着几本经书,而他不小心踩到了经书一角。
祝青臣连忙收回脚,在心里默念一声“无量天尊”,随后弯腰捡起经书,随手翻开一页。
写的是《三官经》,又称《太上三元赐福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妙经》。
顾名思义,此经可赐福,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
抄录此经,多半是为了祈福。
经文的字迹很熟悉,不算特别好看,但是胜在端正,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足见虔诚恭谨。
只消一眼,祝青臣就知道,这是谁抄的。
祝青臣微微抬起头——
下一刻,墙边堆叠成小山的经书,映入眼帘。
像这样的经文,还有几千几百本。
祝青臣心中一惊,再抬起头——
再下一刻,供案之上,一尊极大的牌位,闯进他的眼里。
祝青臣颤抖着手,放下经书,与怀里的木匣子,小心翼翼地举着灯笼,一步一步靠近。
他仰着头,只见牌位之上,金漆描画,小字五列——
太上显圣·九天宏教·昭灵明华真君·正一品忠孝靖节·圣文正公·太子太傅·兰台学士·正明太史官·明德君后·祝青臣·神位
是他的牌位。
祝青臣怔怔的,站在原地。
他没由来地想起,那时做梦,南极仙翁座下弟子对他说的话。
他们说:“祝小友在人间,功德虽未圆满,却也受了香火供奉。”
却也受了香火供奉。
香火供奉。
他竟从没想过,供奉他的香火,到底从何而来。
原来是李钺,原来是李钺在人间供奉着他,为他抄经祈福,他才能有梦中奇遇。
是他……
忽然, “哗啦”一声,冷风吹开一面窗扇。
狂风涌入,卷起素白帷帐,将祝青臣吹得一个踉跄。
他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窗外狂风大作,枯树摇摆。
祝青臣猛地回过头,看向牌位前的供案。
供案之上,除了有香炉香烛,贡品点心,还有……
还有一个插花的细颈铜瓶。
铜瓶之中,插着两枝枯树枝,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树。
祝青臣扑上前,手指捻着树枝,观其纹理,又低头嗅闻,最后从案上捻起红纸裁剪的花瓣。
是……是桃树枝。
凤翔冬日苦寒,可以算是寸草不生。
但祝青臣喜欢看花,喜欢桃花。
于是李钺折了桃树树枝,又用红纸裁出花瓣,粘在枝上,作为桃花供奉。
红纸褪色,褪成粉红,便更像是桃花了。
祝青臣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指尖“桃花”。
一瞬间,云破月来,照彻晦暗,祝青臣明白了一切。
是,他是在山上待了十日。
可他一向体弱,大病小灾不断,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他怎么可能在山上安安稳稳地待过十日?
单靠他自己,他怎么可能全须全尾地下山来?
是李钺一直在山下供奉他,是李钺一直在山下为他祈福,是李钺一直惦记着他。
祝青臣梦里的清风桃花,是李钺从山下送来的!
祝青臣梦里的神仙奇遇,是李钺的虔诚托举的!
是李钺救的他。
若不是李钺,他早该死在第十日了。
祝青臣怔怔的,手中一松,灯笼摔在地上,烛光熄灭。
宫殿陷入黑暗,冷风愈狂,帷帐如同波涛一般涌动。
门外的宫人连连咳嗽,却听不到祝青臣的答复。
“哐当”一声,正殿门外,铜锁摔在地上。
随后“嘎吱”一声,正殿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祝青臣怔怔地回过头,于风起云涌的尽头,与李钺对上目光。
李钺站在原地,见此场景,自然明白过来。
祝青臣全都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祝青臣便小跑上前,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片刻不肯放松。
李钺同样张开双臂,将祝青臣接了个满怀。
扬起的帷帐扫过两人脸庞,祝青臣抬起头,李钺低下头。
四目相对之间,祝青臣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他想告诉李钺,他梦里的桃花,是他送来的,他梦里的神仙,也是他送来的。
是他救了他。
可他语无伦次的,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钺……我……桃花……就是……”
祝青臣踮起脚,柔软的双唇,贴上李钺的嘴唇。
既然嘴巴说不清楚,那就换一种法子,说明白吧。
祝青臣双手抱着李钺的脖子,李钺按着祝青臣的后脑勺。
唇齿之间,交融研磨。
窗外风涌,哗啦啦地翻动经书,吹动帷帐。
祝青臣没放好的木匣子也被吹开,史书字纸,如蝴蝶一般,围绕着他们,上下翻飞。
似是要将祝青臣与李钺的名字与情意,一同载入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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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嘴!亲嘴!亲嘴!!!亲一晚上!!!
就爱双向奔赴的小情侣,李那个给臣臣创造了成仙的机会,臣臣为了李那个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喔喔喔!(变成猴子)(开始荡藤)(抓走读者)(带着读者一起荡藤)
狂风席卷阴云,搅弄素色帷帐。
月色云影急急变幻,速速游走,透过窗洞,映照在翻涌如波涛的帷帐之上,如雾如电,如梦似幻。
混沌之中,祝青臣与李钺紧紧相拥。
祝青臣双手搂着李钺的脖子,踮起脚,抬起头,凑近前去。
像大胆的小猫,勇敢地探出自己红润润,湿漉漉,热乎乎的鼻尖与舌尖,轻轻碰一碰喜欢的人的嘴唇。
可李钺刚从外面进来,外面北风呼啸,吹得他的脸庞都是冷的,更别提嘴唇。
祝青臣只贴了一下,马上就被冰到,不自觉往后躲了躲。
温软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下一瞬,李钺伸手揽住祝青臣的腰,猛地往回一收。
祝青臣脚下踉跄,往前一扑。
李钺同样往前半步,用胸膛和手臂接住他。
两个人脚尖抵着脚尖,离得太近,就算隔着衣裳,也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李钺一手搂着祝青臣的腰,一手抬起,扶住祝青臣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唇角。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之间,他们不必多说什么,便能清楚知道对方的心意。
李钺低头靠近,祝青臣抬头迎合。
双唇再次相接。
他们吻过对方的额头,吻过对方的脸颊。
也曾在以竹马之名,紧密相拥的时候,各自怀揣着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悄悄抿起唇角,若无其事地蹭过对方的衣襟,手臂或脸庞。
呼吸相递,唇齿相贴,冷暖相送。
对竹马来说,实在是太过火了。
与方才浅尝辄止的触碰不同,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亲吻对方的嘴唇。
书册上没有写,战场上也没有教,他们循着本能,牢牢抱住,紧紧亲吻。
不仅是手在用力,就连嘴巴都在用力。
像是竹马相逢,要把对方和自己揉在一起,捏成两个小泥人。
又像是仇人见面,用唇齿做武器,恨不得咬破对方的嘴唇,见了血才肯罢休。
辗转研磨,心海翻波。
不知过了多久,祝青臣被亲得喘不上气,脸颊绯红。
原本踮起的脚慢慢放了下去,踩在地上。
原本紧紧搂着李钺脖子的双手,也不自觉收了回来,按在李钺的胸膛上,虚虚地拽着他的衣襟。
祝青臣整个人晕乎乎的,失了力气,手脚都是软的,站也站不住,倒在李钺怀里。
他偏过头,试图和李钺分开,到此为止。
李钺却不肯,追着过去亲他。
祝青臣只来得及捶了两下李钺的胸膛,就再一次被李钺封住了双唇。
似乎是看出他没力气了,李钺越发俯下身子,随后伸手一捞,两只手直接托住祝青臣的腿,把他抱了起来。
祝青臣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他无法挣脱,又怕摔着自己,只能赶紧伸手,抱住李钺的肩膀,腿夹着李钺的腰。
李钺看着他,眼里带笑,随即加深了这个亲吻。
这下子,祝青臣就与李钺同高平齐,不用再抬头迎合他了。
但李钺犹觉不足。
他抱着祝青臣,从缠绕混乱的帷帐中找到路,走出去。
紧跟着,祝青臣坐下了——
李钺抱着他,把他放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让他坐着歇息。
一面歇息,一面亲吻。
不过,这不像是寻常的椅子凳子。
祝青臣坐在上面,还是与李钺一般高。
这是……
祝青臣忙里偷闲,垂眸瞧了一眼。
是……是那张供案!
就是用来供奉他的牌位的那张供案!
祝青臣还想回头去看,可是还没看清,就被李钺扶着脸庞,带了回来。
怎么能够……
怎么能够在,供案上亲嘴?
不行的!不行的!
—— “这有什么不行的?”
不知是祝青臣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是李钺看出来了。
李钺捧着祝青臣的脸,与他稍稍分开一些,低声问:“祝卿卿,这有什么不行的?”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祝青臣的额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这又不是供奉其他神仙的地方。
这就是李钺供奉祝青臣小神仙的供案。
李钺祈祷十年,抄经千遍,日日为小神仙供奉瓜果点心,夜夜与小神仙互诉衷肠,同房共眠。
旁人不行,但李钺可以。
天底下最虔诚的信徒,可以在他的供案前,亲吻独属于他的小神仙。
祝青臣垂眸,对上李钺炙热的视线。
他伸出手,抚过李钺的脖颈。
一瞬间,李钺又扑了上来。
夜深人静。
一众宫人守在昭阳殿外,不敢偷听,更不敢偷看。
其中两个宫人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对视一眼,低声交谈。
“我看,陛下与太子太傅今夜是不会出来了。”
“我看也是,要不我们回太极殿去,收拾点衣裳被褥送过来?”
他们这样一说话,其他宫人也纷纷开了口。
“昭阳殿里又不是没有被褥,我看还是准备好热水和巾子罢。”
“陛下和太子太傅不是都洗漱过了吗?”
“……你年纪小,你还不懂。”
几个宫人一番商议,准备下去烧水。
正当此时,正殿大门打开。
宫人们听见动静,连忙回头问安:“陛下。”
李钺站在门里,双手扶着门扇,语气是故作的镇定。
“朕与太子太傅今夜在昭阳殿歇息,你等送几个炭盆进来,再去太极殿内殿床头,把那罐祛疤的药膏拿来。”
“是。”宫人领命。
真是奇怪,陛下怎么光要药膏,不要热水呢?
难不成陛下和太子太傅还没……
宫人们拍了拍自己的脸,按下心中疑惑,各自下去忙碌。
不消片刻,四五个烧得正旺的炭盆,就被送进了昭阳殿。
李钺从宫人送上来的托盘里拿起药膏,吩咐他们都下去,转身走进后殿。
“祝卿卿,我给你上药。”
祝青臣原本坐在后殿小榻上,抱着自己的“大牌位”,仔细看看。
听见李钺的声音,他马上扭过头去。
不想理他。
李钺上前,在他身后坐下:“祝卿卿?”
祝青臣扭着身子,往前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
李钺追上去:“祝卿卿?”
祝青臣没好气地应道:“干嘛……”
话还没完,祝青臣就“嘶”一声,忙不迭用手捂住自己被咬破的嘴巴。
“疼死了……”祝青臣抬手就打, “都怪你,咬破我的嘴巴,害得我话都说不了。”
“我错了,是我不好。”李钺张开手,把手心里的药膏给他看, “让他们拿了药过来,现在就给你抹上,抹上就不痛了。”
“在我嘴好之前,不许再亲了。”祝青臣真生气了, “李钺,你这个叫……叫……竭泽而渔!”
“我错了,来抹药。”
看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祝青臣才勉强消气。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祝青臣翘起嘴巴,微微抬起头。
李钺用指腹沾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擦在他破了的嘴角上。
这药膏是祛疤的,自然也能抹在伤口上。
李钺抹得认真,祝青臣却不满意。
“李钺,你用力一点。你手上有茧,弄得我痒痒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抿抿唇角。
李钺连忙按住他的嘴巴:“别把药膏吃进去。”
祝青臣道:“吃进去也没事,又没有毒……”
李钺道:“是苦的。”
“是吗?”祝青臣惊讶,然后赶紧换了个表情。
他微微张开嘴巴,让李钺继续给他上药。
“这样,这样吃不到。”
“嗯。”
擦了药,祝青臣感觉好多了,不像刚才似的那么疼了。
他鼓着腮帮子,活动一下嘴巴,目光又落在他的牌位上。
没错,他把自己的牌位从供案上抱下来了。
这东西原本就是李钺以为他死了才设的。
现在他回来了,当然要由他亲手搬下来。
只是……
牌位面前,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祝青臣想问李钺,他这十年来,都是怎么过来的。
可这些话,他这几日已经问得足够多了。
李钺想告诉祝青臣,他没事,不用难过。
可这些话,他这几日也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就算不开口,他们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无言之中。
祝青臣伸出右手食指,按在牌位上,一笔一划,描摹牌位上刻刀刻画,金漆描画的字迹。
李钺就坐在祝青臣身边,目光追随着他的手指,心中默念着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封号。
太上显圣。
九天宏教。
昭灵明华真君。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祝青臣一笔一笔描画过去。
直到——
他的食指,停留在“明德君后”的“君后”二字上。
不知为何,祝青臣迟迟描不下去。
李钺转过头,目光顺着祝青臣的手指,挪到他的侧脸上。
祝青臣同样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却有些恼怒。
下一瞬,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祝卿卿,朕没有污了你身后名的意思,只是当时……”
“李钺,你竟敢瞒着我,一个人成亲!”
李钺顿了一下,不解抬头。
祝青臣叉着腰,气鼓鼓的。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一个人怎么成亲?之前我被困在山上,没办法就算了。现在我都下来了,你还不告诉我,我们成亲了!”
“不行!必须重新成一次!我必须出席我们的成亲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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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蛋臣臣,成亲以后,你被咬破的地方就不止嘴巴了
第23章 唤卿卿
“李钺,你十年前就自作主张,和我成亲,结果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已经成亲了,你觉得这合适吗?”
“……不合适。”
“你十年前就封我做明德君后,结果我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封号里还有一个君后,你觉得这正常吗?”
“不正常。”
“你十年前就昭告天下,毁我清誉,夺走我的……我的清白,结果我到现在才知道,你觉得这合理吗?”
“不合理。”
昭阳殿里。
祝青臣双手叉腰,站在小榻上,居高临下看着李钺。
李钺就跪坐在祝青臣面前,怀里还抱着那个极大的牌位。
像猛虎蜷缩着高大的身子,夹着尾巴做人……做虎。
宫人们果然没猜错,在大周皇宫里,只有陛下怕太子太傅,从来没有太子太傅怕陛下的。
李钺试图解释:“祝卿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祝青臣霸道地打断他的话,端起君后的架子来:“本君后还没有问完,有什么地方冤了你的,等问完再说。”
李钺低眉垂眼,应了一声:“是。”
祝青臣顿觉不妙,大声喊道:“不许装可怜!”
李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祝青臣:“回君后,没有装可怜。”
“你装没装可怜,我看不出来吗?”祝青臣叉着腰,理直气壮, “不许用那种眼神看我。”
“遵命。”
“你还看。”
祝青臣弯下腰,紧紧盯着他。
李钺努力迎合对视,表情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