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后—— by岩城太瘦生
岩城太瘦生  发于:2024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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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李钺不会时时把二十八岁的自己挂在嘴边,但二十八岁的李钺一刻不停地念叨十八岁的自己,和自己比。”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好比的?”
李钺弱弱道:“他比我年轻。”
祝青臣纠正:“什么他他他?那是你自己!”
李钺又道:“他们都比我年轻。”
祝青臣疑惑:“他们又是谁?十九岁的你?二十岁?”
“是他们。”李钺道, “方才那些人,给祝卿卿准备了好几个十八岁的男人,更小的也有。朕防得住一时,防不住一世。”
“干嘛要防?我又不喜欢他们。”
“你喜欢十八岁,细皮嫩肉的男人。”
祝青臣试图辩解,李钺忙补充道:“祝卿卿,你自己说的。”
李钺抬眼,又用那种可怜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祝卿卿,我这几日都有认真上药,可是伤疤太久了,消不下去。我也穿了十八岁的衣裳,结果你好像没发现。”
“你穿了十八岁的衣裳?什么时候?”
“今日早晨,练刀的时候穿的。”
“那件……”祝青臣欲言又止, “你那件衣裳那么小,都短了一截,我以为你比较节俭,就没敢问你。”
一听这话,李钺更难过了!
所以,他早晨戴的是十八岁李钺的发冠,用是的十八岁李钺的长刀,祝卿卿全都没发现!
要不是祝卿卿还在他怀里,他简直想指天发问。
怎么会这样?
就在李钺黯然神伤的时候,祝青臣举起拳头,照着他的胸膛,给了他一下。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钺摇头:“在想怎么变成十八岁的自己,要不我也上山一趟好了?祝卿卿,你在山下等我一阵子,等我回来……”
祝青臣又给了他一下,解释道:“我是说过,我喜欢十八岁细皮嫩肉的男人,但我说的那个男人就是你!”
“我说我喜欢细皮嫩肉的男人,那是因为你身上伤疤这么多,我看见很难过,想帮你消掉。”
“我说我喜欢十八岁的李钺,那是因为……”
祝青臣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因为……我最后记得的李钺,就是十八岁的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又没有陪你过十九岁,二十岁,我又不知道二十一岁,二十二岁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记得十八岁的你。”
“我上山之前,在破庙里,一直惦记的就是李钺。”
“李钺就是李钺,天上地下只有一个李钺,我没有把你当成好几个人。”
“我说我喜欢十八岁没伤疤的男人,是因为你就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
祝青臣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结果你还冤枉我,和自己争风吃醋很好玩吗?难道我在意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李钺低低地喊了一声:“祝卿卿,是同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十八岁的李钺一直在等你,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祝青臣抬起头:“你还说‘他’?”
“是我。”李钺改了口, “我就是李钺,朕就是李钺。”
祝青臣鼓了鼓腮帮子,问:“所以你就为了这些事情,别扭了这么久?”
李钺道:“我害怕祝卿卿不喜欢我。”
他是装模作样了,故意装出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样。
可他心里的害怕担心不是装的。
文人臣子那么喜欢明君,祝卿卿肯定也喜欢,结果该死的陈玟偏偏说他是暴君。
祝卿卿这么喜欢十八岁的李钺,结果他偏偏独自过了十年,变成了二十八岁的帝王。
就算他杀了陈玟,话也已经传到祝卿卿耳朵里了。
就算他换上十八岁的衣裳,他也不再是十八岁的自己,还有一堆人排着队给祝青臣送人。
所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便是如此。
他是因为太担心了,才想着扮扮可怜,好让祝卿卿安慰安慰他。
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听祝卿卿说喜欢他,仅此而已。
而此时,祝青臣就跨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看着他。
李钺对上他的目光,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傻事,说的那些傻话,没忍住笑出声。
他双手握着祝青臣的腰,把他往前一带,低下头,额头抵着祝青臣的额头。
他低声认错:“对不起,祝卿卿,我不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脑子都想乱了。”
“下午你不在,我一个人在寝殿,总觉得宫里空荡荡的。后来他们进宫来说,你被人欺负了,让我赶快过去,我赶来的时候,又碰上他们说那些话,我就全乱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我明明派人回去跟你说,宫外的事情,我自己能料理好,谁让你赶快过来了?”
“我让的。”李钺笑了笑, “我怕他们进献谗言,挑拨我和祝卿卿的关系,就赶快让我自己过来了。”
他学自己的声音:“‘不好啦!陛下,有人在太子太傅面前,说陛下的坏话!陛下快去看看吧,再不过去,太子太傅都要被人拐跑啦!’”
祝青臣再也坚持不下去,笑出声来:“我有那么傻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没有。”李钺最后道, “是我傻,我错了,回去继续反省。”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好好反省,下次不许再犯了。”
忽然,祝青臣想起什么事情:“我中午让你反省的事情,你反省了吗?”
“下午反省过了。”李钺点点头, “认真,专心,严肃,反省了一个时辰。”
“那……”祝青臣翘了翘脚,朝他勾勾手指, “先检查一下反省成果。”
“好。”
话音未落,李钺双手捧住祝青臣的脸,轻笑一声,俯身靠近。
“早上祝卿卿凑过来亲我,我一时胆怯,借机逃走了,这样不对。”
“祝卿卿亲我的时候,我应该——”
“亲回去。”
李钺低下头,用冰凉凉的嘴唇,贴了一下祝青臣热乎乎的左边脸颊。
紧跟着是右边脸颊,两边眼下,还有额头和鼻尖。
作为祝青臣早晨亲吻的回礼,李钺不间断亲了他十来口,几乎把祝青臣脸上每一寸地方都亲到了。
只差最后一个地方——
李钺捧着祝青臣的脸,目光落在他红润润的双唇上,轻轻用生着薄茧的拇指摩挲一下。
“祝卿卿……”
“李钺……”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李钺收回目光,望进他的眼里:“嗯?你想说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祝青臣道, “陈玟说的那个比墙还大的牌位。”
李钺身形一僵。
祝青臣继续问:“他说你经常抱着比墙还大的牌位哭,牌位我知道,但是比墙还大的是什么样的?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陈玟!
李钺咬着后槽牙,恨不得跳下马车,再冲回去,把陈玟碎尸万段!
祝青臣见他不语,凑上前,疑惑地看着他:“真的有这个东西吗?还是他又胡说八道?”
李钺斩钉截铁道:“对,他胡说。”
“可是……”
不等祝青臣再问什么,李钺就一把按住他的脸,继续亲他。
亲亲脸颊,亲亲眼睛,亲亲额头,再来一遍!
像头狼收着力气,不去撕咬猎物,反倒亲吻猎物。
试图用狂乱的亲吻,让祝卿卿忘记牌位的事情!
————————
臣臣:李……钺……你……疯……了……
李那个: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小情侣在马车里就亲脸,他俩的嘴子我另有他用,留到另一个更刺激的场景再亲,小可爱们可以猜一猜在哪里亲嘴,嘿嘿,想想就开心
本来打算十万字以内完结的,但是小情侣摸来摸去,亲来亲去就写了几万字,可能会超一点字数,但应该也在十几万字以内,周一要上夹子,所以下次更新时间在【周一晚上十一点】,感谢小可爱们支持!

又像是头狼为配偶舔毛,克制温柔。
李钺卸下可怜巴巴的伪装,双手捧着祝青臣的脸,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左左右右,亲了个遍。
狂风暴雨一般的亲吻迎面打来,打得祝青臣措手不及。
祝青臣皱着小脸,紧闭双眼,一边仰着身子往后躲,一边胡乱挥舞双手,试图把李钺推开。
他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李钺……别……别亲了……唔!足够了!停下!”
李钺自然不肯,凑上前,贴贴他的脸颊,颇为自信地宣布:“祝卿卿,我可是疯子。”
“疯子也不行!”祝青臣挣扎着,忽然想起什么, “等一下,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刚刚……”
他一扬手,手掌拍在李钺的脸上,手心贴在他的嘴上。
直到捂住李钺的嘴,祝青臣才终于稍得喘息。
祝青臣睁开眼睛,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李钺,你讨厌……那个了!”
不能说“死”字。
“我就亲了你一下,你跟饿了半个月的狼似的,糊我一脸口水。”
其实李钺就是多亲了他几口,有时亲在他的眼睛上,亲在他的眼眶和眼角,害得他睁不开眼睛,远远没有到糊口水那么厉害的地步。
但李钺也不否认。
他低下头,半张脸藏在祝青臣的手掌后边,露出一双漆黑眼睛。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祝青臣,眼里满是笑意。
祝卿卿,可爱!
祝卿卿,喜欢!
祝卿卿,爱亲!多亲!使劲亲!
他不说话,祝青臣抹完脸,又抬起手,给了他一下。
“旁人说你是疯子的时候,你不是难过得抱着我哭吗?怎么现在反倒自己说自己是疯子了?”
一说这话,祝青臣忽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
“早上的时候,你还跟我说——”
“‘反正在他们眼里,朕早已经是独断专行的暴君了’!”
“你明明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你还跟第一次听见似的,抱着我诉苦,引得我担心害怕,你是假装的!”
祝青臣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摇晃着李钺的肩膀。
“李钺,你这个大骗子!你是装可怜的!”
李钺双手环着他的腰,往前一抱,直接把他带到自己面前。
“没有,祝卿卿,我没骗你。”
李钺抬起头,又用那种眼泪汪汪的眼神看着祝青臣。
祝青臣大声喝止,捂住自己的眼睛,拒绝与李钺对上目光。
“不许再装了!我不会再中计了!”
李钺扶着他的脑袋,解释道:“祝卿卿,你不在的时候,他们经常骂我是疯子暴君,我早就知道,也不是第一次听见。”
“但是——”李钺话锋一转, “你是第一次听见。”
祝青臣张开挡在眼前的双手,透过指缝看他。
李钺正色道:“朕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朕,我只在乎你。”
这个解释还差不多。
祝青臣放下手。
正巧这时,马车停下,赶车的宫人在外面小声回禀:“回陛下,太子太傅,到寝殿外了。”
马车里,两个人对视一眼。
祝青臣刚准备从李钺腿上爬下来,李钺刚扶住祝青臣的腰,准备把他抱下马车。
可外边的宫人没等到他们的吩咐,还以为他们没听见,又轻声道:“那就再绕着皇宫转一圈吧。”
“吉祥,过来驾车。”
“又是我?我都绕了两三圈了。再说了,就算我不累,马都累了。”
“那你去请陛下和太子太傅下车。”
“我可不敢,陛下与太子太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去请他们,陛下会让你们打我的……”
“干脆让马去请好了,陛下和太子太傅不会要在车上过夜罢?”
“说什么呢?还不住口?”
马车里,祝青臣与李钺交换了一个颇为尴尬的眼神。
玩闹,难过,哄人,拥抱,亲脸,吵架,生气,最后和好。
他们在马车里做了这许多事情,回来的地方离宫里又不远。
算算时辰,他们早该到了。
结果他们都没察觉,愣是在马车里腻歪了老半天。
真是难为这群宫人了,明明都到了,也不敢喊他们下来。
祝青臣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李钺单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一声。
可宫人们似乎没听见,那个叫做吉祥的宫人拿起马鞭,准备再绕一圈。
李钺加重声音:“咳咳!”
这下他们终于听见了。
“陛下?”
李钺端起架子,若无其事地问:“可是到了?”
宫人们连忙应道:“是,到太极殿外了。陛下与太子太傅可要下车?”
“废话。”李钺道, “下车。”
“是。”
宫人们欢天喜地,牵马车的牵马车,搬脚凳的搬脚凳。
李钺先跳下车,随后回过头,朝祝青臣伸出手,把祝青臣牵下来。
两个人并肩而立,站在太极殿外,却不肯往里走。
李钺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赶车的吉祥身上,冷声道:“你——”
吉祥心中一惊,不由地缩了缩脖子:“陛……陛下……”
陛下该不会听见他说的那些话了吧?陛下不会真的要让人打他吧?
不要啊!他冤枉啊!
李钺话锋一转:“车赶得不错,回去领赏。”
吉祥睁大双眼,眼里迸出光来:“多谢陛下!”
这时,祝青臣也对离得最近的两个宫人道:“你们今日也侍奉得不错。”
两个宫人同样行礼道谢:“多谢太子太傅夸奖。”
李钺与祝青臣同时清了清嗓子——
“所有禁军,今日护卫太子太傅有功,重重有赏。”
“所有宫人,今日陪同我出宫,侍奉周到,同去领赏。”
两个人携手并肩,同时登上寝殿前的石阶。
留守在殿中的宫人连忙迎上前,膳房的宫人正巧过来送晚膳。
宫人们齐声问安:“见过陛下,见过太子太傅。”
祝青臣与李钺微微颔首:“侍奉得不错,去领赏罢。”
宫人齐齐疑惑,不是,他们还没开始侍奉呢。
祝青臣和李钺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若无其事地走回寝殿。
夜里,宫人们人手一个沉甸甸的银锭,捧在手里,不敢相信。
“好好的,又没过年过节的,赏我们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就当是陛下和太子太傅的喜钱。”
知道内情的宫人相视一笑。
这哪里是喜钱?分明是封口钱。
拿了赏赐,就不准再提马车的事情了。
——陛下和太子太傅在马车里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大半天,马车绕着皇宫走了足足三圈,陛下和太子太傅还在腻歪!
请陛下和太子太傅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往外乱说!
再说一遍,陛下和太子太傅在马车里腻歪了大半天……
再再说一遍,陛下和太子太傅……
最后说一遍……
入夜时分。
祝青臣洗漱完,穿着毛绒中衣,披散着头发,带着满身暖和的水汽,从偏殿出来。
李钺原本倚在榻上看奏章,听见他踢踏着木屐的脚步声,便将奏章合上放下,准备起身。
祝青臣快跑上前,一把按住他:“我吩咐他们送干净热水进来了,等一会儿。不许用我的剩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
祝青臣早就想说了,李钺总是用他的洗脸水洗脸,用他用过的热水擦身,还喝他剩下的茶水。
虽说他和李钺吃饭,他总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丢给李钺,但吃的东西和用水怎么能一样?
宫人每每在旁边看着,祝青臣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就算宫人不在,但他们进进出出送水,肯定也知道。
祝青臣红着脸,一屁股在李钺身边坐下。
李钺戳戳他的红红脸蛋:“祝卿卿,怎么了?”
祝青臣不说话,扭着身子挤他。
李钺配合地往榻里挪:“嗯?”
祝青臣继续挤他,使劲挤!
就在两个人要像小狗一样,抱在一起打滚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宫人的声音。
“陛下,太子太傅,热水备好了。”
祝青臣推了李钺一把:“快去洗漱。”
李钺也轻轻戳了他一下:“祝卿卿,你堵着我,我出不去。”
“放屁!”祝青臣蹬脚,把床榻踢得梆梆作响, “我就占了这么点位置,哪里堵着你了?”
祝青臣扭了扭身子,直接在榻上躺下,张开双臂双腿,整个人变成一个“大”字。
“看到没有?这才叫堵路!”
李钺摸摸他的头发:“对不起,祝卿卿,我说错了。”
祝青臣气鼓鼓:“那还不快去?”
“好,太医下午送了新的祛疤药膏,就放在床头,等一下帮我上药。”
“知道了。”
李钺下了榻,转去偏殿洗漱。
祝青臣躺在榻上,懒得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从用晚膳的时候就有感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祝青臣扭过头,看见李钺放在榻上的奏章。
他伸手一摸,觉着厚度不太对。
打开一看——
好家伙,奏章里还夹着几页纸,正是祝青臣从沈竹那里拿来的《祝青臣传》。
看来李钺对这篇传记真的很满意,还要拿出来细细观看,反复回味。
祝青臣笑出声,把纸张夹回去……
等一下!
他腾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来,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了!
《祝青臣传》!
他从史官手里没收的手稿,他放在木匣里,木匣又放在马车上,马车……
他下马车的时候忘了拿!
祝青臣着急忙慌地蹬上鞋子,跑出寝殿。
“来人……”
正巧这时,几个宫人朝这里走来。
祝青臣赶忙喊住他们,让他们去马车上把东西拿过来。
“快!一定要快!”
“太子太傅稍安勿躁,我等马上派人去取。马车是陛下御用马车,旁人不敢擅动,不会被人拿走的。”
两个宫人留下陪伴祝青臣,其他的结伴去拿东西,
但祝青臣还是不放心。
那种东西……万一流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他和李钺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祝青臣扶着门框,站在门边,翘首而望。
宫人们劝道:“外面风大,太子太傅还是进去等吧?”
祝青臣摇摇头:“正好我在外边赏赏月亮,不妨事。”
他执意不肯,宫人们也没有办法,只得拿来狐裘,给他披上,陪他一块儿等候。
祝青臣叹了口气,抱着手,靠在门边。
宫人见他这副模样,纷纷出言宽慰。
“太子太傅不必担忧。”
“东西就在宫里,丢不了的。”
“就是就是,皇宫就是陛下与太子太傅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会丢东西?”
祝青臣被他们的俏皮话逗笑,拢着鹤氅,走回房里。
“让你们陪我在外边吹冷风了,快进来,里面暖和。”
“是。”
殿中点着好几个炭盆,宫人们簇拥在祝青臣身边,学着祝青臣的模样,伸出手,烤烤火。
一个年纪小的宫人壮着胆子问:“太子太傅,那木匣里是什么要紧东西?”
年纪稍长的宫人赶忙喝止:“自然是太子太傅带回来的要紧文书,不可多嘴。”
“噢。”小宫人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太子太傅恕罪,他不是有意的。”
“不要紧。”祝青臣解释道, “不是文书,是……是我与陛下之间的一些……那个……”
话没说完,也不好意思说完。
宫人们却都明白了。
还是方才那个小宫人:“一定是陛下写给太子太傅的情信吧?那是不能让外人捡了去!”
就……差不多吧。
祝青臣也没有再解释。
“陛下写给太子太傅的情信,一定和圣旨写得一样好。”
“禁军日日朗诵,陛下册封太子太傅的圣旨我都会背了,要是我也识字就好了。”
“陛下的文采真好!”
“等一下。”祝青臣举手喊停, “你们是说,李钺的文采很好?”
“是啊。”
提起陛下,宫人们都一脸崇敬。
“陛下写的圣旨,我们都听得懂,还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读起来顺顺的,一听就很有文采。”
“当然了,陛下常跟我们说,论文才,他只是天下第二,算是榜眼,太子太傅才是状元。”
“这样啊。”祝青臣挠挠头,李钺也是给自己贴上金了。
还状元榜眼,他真会忽悠。
“陛下和太子太傅都好。”
“陛下为太子太傅写的传,我也会背了。”
“等……再等一下!”祝青臣不敢相信地睁圆眼睛, “他给我写的传?《祝青臣传》?你们都会背?”
“是。”宫人齐齐看向他, “我们都会背。”
“陛下写传的时候,我们就在旁边陪侍,陛下还问我们能不能看懂。”
“陛下写好传记,还特意给我们念过,念久了,我们自然会背了。”
“我认识的好些字,就是上面的字呢。”
都,会,背!
祝青臣几乎要晕过去。
那他费尽力气,从史官手里拿来手稿,有什么用?
“太子太傅!太子太傅!”
宫人扶住他,祝青臣勉强站好,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忽然有点头晕。”
正当此时,派去马车上取东西的宫人抱着东西回来了。
“太子太傅看看,是这个匣子不是?”
“就是这个。”
祝青臣接过匣子,也不再顾忌旁人了,直接打开,从里面拿出史官手稿。
“你们看看,是这个吗?”
宫人凑上前看。
“诶,就是这个!”
“我认得太子太傅的名字。”
“我还记得开头呢。”
果然如此!
祝青臣恨不得马上冲进偏殿,把李钺从洗澡水里揪出来!
他到底还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太傅,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恼了?”
“其实,陛下可喜欢太子太傅了。陛下夜里想太子太傅,想得睡不着,就自己看传记,还给守夜的宫人念。”
“我们都是这样才会背下来的,并没有亵渎太子太傅的意思。”
祝青臣顿了一下,语气也软了下来:“是……是吗?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传记能让你们识字,也算是功德一件。”
“太子太傅没回来时,陛下夜里难眠,不是去祭拜太子太傅,就是给我们念传。”
“我们更希望陛下给我们念传呢,这样我们可以识字,陛下也可以和我们说说话,不至于总是憋闷着。”
“这样……”祝青臣垂下眼睛,掩去眼中难过, “再跟我讲讲吧,我回来之前的事情。”
“太子太傅恕罪,陛下不让我们多说。”
“不要紧的。”
“可……”
“你们想想,是我更怕陛下,还是陛下更怕我?”
宫人们思索片刻。
毋庸置疑,陛下怕太子太傅!
于是他们拿来软垫,祝青臣在炭盆边坐下,他们则围着祝青臣坐着。
“我记得,太子太傅刚走的时候,陛下喝酒喝得多一些,后来酒量见长,陛下喝不醉,也就不怎么喝了。”
“我还记得,之前有两个江湖方士,装神弄鬼,说可以让陛下见到太子太傅,陛下信了,请他们吃了顿饭,结果竟是骗子,气得陛下把他们都砍了。”
“还有还有……”
祝青臣抱着腿,静静地坐在火炉边,听他们说话。
暖炉烧得正旺,银炭燃烧,发出哔啵脆响,火光映在祝青臣脸上,映出他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
忽然,祝青臣问:“宫里有我的牌位,对吗?很高很大,李钺经常过去看我?”
宫人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平日里,李钺洗漱是很快的。
擦把脸,再抹抹身上就好了。
可他今日杀了人,见了血,身上也溅上了血迹。
祝青臣身子弱,李钺怕冲撞他,便准备仔细洗洗,把身上的煞气都洗干净。
所以耽搁了点时辰。
料想祝青臣肯定等急了,他一面套上衣裳,一面从偏殿走出来。
“祝卿卿……”
寝殿之中,空无一人。
李钺顿觉不妙,系好衣带,转身出去。
“来人!”
几个宫人守在殿外,听见动静,赶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祝卿卿……太子太傅呢?”
“太子太傅……”
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谁都不肯说话。
李钺皱眉,加重语气:“朕问你们,太子太傅人呢?是沈竹过来了,还是他跑出去玩雪了?难不成要跟我分房睡?”
“不是不是。”几个宫人连连摆手, “太子太傅去……”
“太子太傅去昭阳殿了。”
“陛下不用担心,太子太傅走时,给陛下留了话,说他看看就回来,陛下在殿中等他回来就好。”
昭阳殿?
那不是他……
李钺一言不发,推开他们,大步走下石阶。
与此同时。
祝青臣披着狐裘,怀抱木匣,手提灯笼,在宫人们的陪伴下,穿梭在漆黑的宫道与走廊上。
片刻之后,李钺一身单衣,熟练地从同一条道路走过。
屋顶上,残雪滑落,发出一声轻响。
雪地里,祝青臣的鹿皮小靴踩在上面,李钺的长靴踏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玉雪琼华,月影浮动。
月色云影之中,冷风拂过身边,仿佛有人擦肩而过。
烛光幽微,祝青臣循着李钺从前的脚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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