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当天和死对头穿进狗血文by鹿八今
鹿八今  发于:2024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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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他梦里看见的那个孩子——血肉模糊的,发育不良,哭声微弱得像小猫,他忽地一阵难过。
眼见方臻的情绪由期待满满低落下去,销售员有些不知所措。
许风酿侧头看向方臻,示意销售员没事,让她先离开片刻。
“怎么了?”许风酿问,“店员拿给你的衣服不喜欢?”
方臻摇摇头,声音发闷,“不是。”
孕妇的情绪多变,有时候丈夫在家照顾孕妇时,照顾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他们的情绪。方臻在这点上一直调节的很好,没给过许风酿发挥的机会。
最近几天,许风酿放假在家,全天陪着他,他反倒不行了。
许风酿想,总不能是他在家了觉得讨厌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据说很多孕妇怀孕时,有时候想想是丈夫让自己怀上的,会对丈夫产生格外厌恶的情绪。
那还有一整个寒假,而且方臻现在月份大,离不开人,他总不能搬出去吧?
许风酿表面上冷静,脑子里也想了一堆离谱的。
“不是因为衣服,那是我?”许风酿思索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最近惹你不高兴了?”
方臻一顿。
许风酿:“因为那天我回家亲你?”
话题是怎么歪到这里来的?
大庭广众的,方臻左右看了看,没人看着他们,他才瞪了许风酿一下,“不是。”
许风酿松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就好。
他总不能再也不亲方臻了。
他做不到。
许风酿道:“那就是我那天说你笨?”
他站在这里一件一件和方臻细数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瞬间让方臻产生一种,他们是什么吵架的夫妻、逛街时挨个翻旧账的感觉。
许风酿看他没吱声,以为就是这个,“我的错。”
方臻:“?”
不是,他还没说什么呢,许风酿认错也太快了吧?
简直是迅速滑跪。
许风酿道:“记不清月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有我帮你记,你也确实不需要。”
方臻:“……不。”
“咱俩都考到同一所学校了,”许风酿道,“要是你笨,那我也不聪明。”
方臻那点失落全被他打散了,羞恼道:“不是!”
每次被许风酿哄,他都觉得很……羞耻。
老感觉许风酿故意把他当小孩哄。
可他有那么幼稚吗?有吗?
“不是因为这些,”方臻眼睛一闭,“我很快就没事了,反正你先别管了!”
哪知道,这句话像是触到了许风酿的什么逆鳞。
许风酿面色淡了点,“方臻。”
不知道怎么,方臻颇有种以前上学老爸参加家长会之后,回家被他爸叫名字的紧张感。
许风酿叫完他的名字后,语气又缓和了,“这个世界上我们最近,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他向下牵住了方臻的手,“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吧,但是这种话不许再说。”
方臻怔怔地应了一声。
两人的胳膊贴在一起,他偷看许风酿的神情,发现许风酿神色有些冷淡,他叫来了刚刚的销售,让她把所有衣服都包了起来。
“啊,”方臻拽了拽他,“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
许风酿没再多说,销售把一堆包装袋放进他的手里,有了大单子,她也很高兴,主动对着方臻说:“先生,祝您生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宝贝,先提前恭喜您家里增添新成员了。”
方臻看她喜气洋洋的脸,也被感染到了。
高兴又心情复杂。
两人像是打猎而归的猎人,满载而归。
回来的路上又下了雪。
方臻现在看见下雪就应激,盯着落雪的神情也不如以前那么惬意。
许风酿瞥了他一眼。
在地下车库停车后,许风酿本来下车去后备箱拿衣服,方臻忽然伸出手拦住他。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几分钟后,两人走出了大门,顺着小区的路,看天上飘雪。
方臻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问道:“今天应该不是大暴雪吧?”
许风酿迅速想起来,那天他回家后,方臻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当时没有留意,如今听他反复提起,许风酿上了心,不动声色试探,“你好像很关心是不是大暴雪?大暴雪怎么了?”
方臻喉结滑动,有点紧张,“许风酿,我又做梦了。”
他把梦中的内容如实告诉了许风酿。
方臻的梦和他们生活的世界息息相关,有时候方臻的梦对他们来说,和预知梦一样。
“梦里的有些东西,只要不是强制性让我们执行,我们还可以避开,”方臻皱眉,“但这种身体上的东西呢?”
许风酿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种事情。
闻言也皱了皱眉。
方臻道:“就像是电梯失控,我们从电梯里出事一样,这些东西说倒霉也好,命运也好,发生时就是极大的不幸。”
其实想想,他和许风酿能有重来的机会,已经是老天爷额外给的。
他也会想,是不是他和许风酿第二次的机会体验日已经到期,可能等他生孩子的那天,就是结束的时候。
方臻说完后,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
他叹了口气,身体后仰,“可能是孕激素影响到我了吧?我有一天竟然也会想这种问题。”
最主要的是,他辛辛苦苦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如果连见一面都见不到,还挺遗憾。
毕竟他们为了这个孩子,已经开始布置家里的格局,买了一堆的婴儿用品,他都已经提前给孩子买了小孩穿的衣服。
后备箱里放了一堆,如果他都看不到孩子穿上怎么办?
方臻觉得他要窒息了。
这时,许风酿牵住了他的手。
冰天雪地里,大家都恨不得把手插进口袋再也不拿出来,皮肤表面的热度都不均匀,有的地方是温暖的,有的地方冰凉。
更别提牵住一个人,捂热别人的手。
方臻陷在许风酿温暖的掌心中,一时间恍神。
许风酿语气淡淡的,“大不了一起去死。”
方臻:“……”
他以为他说出来许风酿会帮他分担苦恼,还真是多虑。
好像从穿越捡了第二条命开始,许风酿的人生就变得毫无规划,就算有规划,也都是围绕着他这个人去罗列的。
至于他本人,好像没什么所谓一样。
方臻发现,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许风酿为什么会无所谓?
“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命是捡回来的,”许风酿道,“假如我们现在的生活是黄粱一梦,那么在梦里醒来的结果也不过是面对现实,也就是我们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了。”
许风酿道:“或许没能变成真正的一家三口有些遗憾。”
许风酿一顿,“但一起去死,好像也不错?”
方臻眨了眨眼。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方臻问,“你早就看破红尘了呢?”
许风酿一笑,拽他入怀。
两人的身上都是冷的,但是抱在一起,慢慢也变得暖和了,雪落在身上,也并不觉得寒冷,反而有种别出心裁的美感。
“看破红尘应该四大皆空,”许风酿道,“我心里有你,空不了。”
他的掌心捂在方臻的肚子上,感觉孩子踢了踢的掌心,表情微微遗憾。
穿越过来后,他和方臻一样,有段时间并没有实感。
他们好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融入不进来。
如果说,这次方臻生孩子是一个结束的契机,他并没有感觉很意外。
过于幸福、蒸蒸日上的生活——似乎永远和他无关。
方臻怎么着都没想到,许风酿能说出来“陪着他去死”这种疯话,可要说这句话不管用,也不尽然,起码他没有之前那么忧心忡忡了。
两人进了家门时,还在玄关,许风酿低下头来就亲。
他的吻又重又急,方臻的头被迫仰起来,身体贴着他,才能不被他亲的往后退。
许风酿托着他,使他能安安稳稳的站着。
发梢的雪融化成一滴滴的水珠,在夜晚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暧昧的气息从唇边吞吐,勾缠在一起,逐渐不分你我。
水珠缓缓落下,很快又被贴在一起的脸颊蹭干,身上的气味被烘出一种暖洋洋的、带着一点冷意的香。
方臻身体发软,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推许风酿。
许风酿不依不饶,被推开后也不松开他,拿牙齿轻咬他的鼻尖,他很喜欢咬方臻身上每一个地方,有时是占有欲强横的表现,有时又带着一点缱绻,和他调.情。
“不是,等等……”方臻的舌头快收不回来了,又被许风酿含住,“家里还有阿姨……”
许风酿充耳不闻。
这个疯子。
方臻有时真的挺想骂他的。
许风酿的吻顺着他的唇,吻他的下巴,连绵向下,嘴巴叼住了他的衣领,亲吻他的侧颈。
雪白的皮肤接触到空气,哪怕家里有暖气,也被激得竖起了汗毛。
“末日前的狂欢?”许风酿道,“那不如回屋。”
方臻现在有种被狼当猎物的感觉。
可能阿姨感觉到了什么,他们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说出来看看,方臻被许风酿抱去卧室里,门一下子合上。
封闭的空间中,暧昧的气息更加浓郁,窗外还在下雪,扭头就是皑皑白雪,将所有建筑都披上了一层银霜。
卧室有了床头灯,半明半暗的,昏暗的环境竟然让方臻的心静了下来。
许风酿伏在他身上,垂眸看他。
方臻有理由怀疑,他就是想找个机会亲密。
说一起去死倒也不是说谎,但许风酿颇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此时此刻能和他在一起,似乎就不会感觉到惶恐。
许风酿俯身,低声道:“你说我们要是一起去死的话……”
方臻看着他咬开拉链。
屋内瞬间更加昏暗,窗外的落雪也看不见了,他眼前只有许风酿的双眸。
许风酿继续道:“会不会再一次穿越?”
“还穿?”方臻都快累了,“穿能穿哪里去?”
许风酿轻叹,手上不停,发挥想象,“或许又穿越进另外一部小说里?这次穿的是一对怨偶,没准下一次能穿个恩恩爱爱的小情侣,我们一开始就在一起,瞒着老师早恋。”
方臻闻言,瞪大了双眼,也因为他身上有点冷,“那不是又要高考一次?算了,你穿吧,我先休息休息。”
“你以前可没这么懒,”许风酿意有所指,“我自己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方臻道:“那都算了,我……”
他起身。
许风酿猛地拉住他,神情终于不再冷静,被方臻逗弄的有点崩坏。
“这种时候了,”他咬着牙,“不太合适吧?”
方臻想笑,“我怀着孕才是真正的不合适,末日还没真正来临,狂欢也要顾着身体。”
许风酿早就知道他,重新抱住他,身体再次温暖起来。
他嗓子有点哑,低声道:“你知道的,我就亲亲你。”
他们这段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
方臻再次回抱住他,和他亲作一团。
也许许风酿的好心态会传染,也许有人分担,方臻有几个瞬间都忘记了忧心的事,结束时懒洋洋地躺着。
许风酿漱完口,再次躺到他身边,拿湿纸巾擦方臻的指缝。
时间好像都变慢了,有种岁月静静流淌的安逸。
方臻又想起来以前很小的一件事。
“我记得有一年学期末,也是下大雪,全校放假了半天,”方臻眨了眨眼,盯着窗外,“第二天开学,学校组织学生们进行大扫除,我们被分到了一组。”
许风酿一顿,显然也想起来了。
他们很少被分到一起,以前轮流打扫值日,班里的人都会尽量把他们分开,免得世界大战。
那天是老师分配的小组,并且严令禁止他们窜组,防止关系好的人在一起打闹打雪仗,所以他们再厌恶对方也得硬着头皮凑在一起。
方臻很纳闷:“我到现在都没明白,小孩凑一起打打闹闹怎么了?卫生做好不就行了吗?非得把我们俩分一起。”
许风酿道:“因为那天之前,市里有小孩打雪仗的时候,石头藏雪球里没发现,把头砸了,学校为了防止意外。”
“然后,”方臻来了劲,翻身看他,“那天的冰结得特别多,我记得有个学生踩着雪滑到了,就在你面前!”
许风酿摸了摸鼻子。
方臻道:“你不仅没扶他,还直接拿着扫帚走了,就剩下我和他,后来还是我把他扶起来的!”
许风酿脸上有些不自在。
“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人是真不行,”方臻啧啧摇头,“之前我们竞争过那么多次,我都没讨厌过你,就那次以后,我觉得你虽然学习好,但人品太差劲。”
许风酿:“……”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也许,可能,”许风酿道,“我当时刚学习了急救知识,说是人在被外力重伤的情况下,轻易不能挪动,否则有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方臻一脸不相信。
“那次就不算了,”方臻语气变了一点,“我才穿过来时,被人打的那次,你是不是也无视我,直接走了?”
许风酿微怔,“哪次?”
方臻道:“就才穿来第一天啊,你没见过一个被揍得趴在地上的学生?”
许风酿隐约有印象,但是他没说出口。
方臻哪能不了解他?
他语气不屑,“我就知道是你,你从我身边走过去的那一刻,我就觉得熟悉,后来一看你那个万年不变的白校服,我当时真想跟你打一架。”
许风酿道:“可是,我帮你叫了救护车。”
方臻摁住他,“我就知道是你!你知不知道叫救护车也要钱?我那天在医院里差点没出来!”
许风酿无语了一下,也笑了。
夜深了,他们之间的闲聊也告一段落。
他抱住方臻,以防他再翻旧账。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许风酿道:“睡吧。”
方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灯全部关上,世界陷入漆黑,两人紧紧贴着,和任何一对热恋期的情侣一样亲密无间,方臻心想,幸好是许风酿和他一起穿过来。
幸好是他。
夜更深,方臻蜷缩在许风酿的怀里,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不是吧?
恍惚中,他叫醒了许风酿,亮起来的灯刺的他眼疼,又很快被许风酿的手掌盖住,只露出一点缝隙。
许风酿告诉他,他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方臻哆嗦着拽住他的衣领,头一次许风酿的衣服不是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而是凌乱不已的乱套上的。
“许风酿……”方臻凑近他,头搭在他的颈边,“我今天忽然觉得,你以前那么冷漠其实挺好的。”
许风酿问:“什么?”
“我的梦到现在都没有后续,今天是大暴雪,我怀孕正好八个月,夜里出现阵痛,如果我真有点什么事,”方臻声音虚弱,“你不许和我一起……”
原来他今天的铺垫,是打着这个心思。
他以为,他回忆回忆,顺便像交代遗言一样说一下,就会有什么用吗?
“方臻,”许风酿咬牙,“你做梦。”

今晚注定是一个混乱的夜晚。
方臻还有神志, 他以为他会昏过去,但他被许风酿抱着进医院时,并没有失去意志。
他揪着许风酿的衣服, 一时间没舍得撒手。
医生和护士都涌了上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他们见方臻不肯松手, 一堆人跟着干着急。
许风酿叹了口气, 软了语气, 哄他一样,“我听你的。”
方臻像是得到了保证, 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被放在病床上时, 也没那么抗拒了, 许风酿简单交代了他的情况,接着方臻就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隔着一扇门,两人的视线交错——
方臻闭上眼, 蓦地生出几分狠意。
不就是生个孩子。
有什么好怕的?
他怂到都不像他了。
门彻底合上,隔绝了两人的对视。
等在手术室外的时间也是煎熬的。
上一次在手术室外等着时, 许风酿的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里面的人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自然也不会感觉到紧张或者其他。
但现在, 想想方臻在手术室里,许风酿……
许风酿在椅子上坐了片刻, 就站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额头不知不觉, 已经渗出了不少的汗。
手术室里的灯光很亮, 雪白雪白的。
方臻疼了没多长时间, 很快就不疼了,他能感觉到有人触碰他的肚子, 可是没什么痛觉,一切都很麻木。
可能还有人在扯他的肚皮。
这感觉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渐渐的,可能是时间增长,情绪逐渐麻木,他的恐惧消失了大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却没停下来过。
想的竟然都是今晚和许风酿在床上说过的话。
他真的,还挺想许风酿的。
想念他们唇舌交缠时的温度,想念他们在一起时互相抱着取暖,想念家里的床,一切都很想念。
他不喜欢手术室里的味道、温度。
爱就像水和空气,身处其中时,并不觉得这些有多特别,一旦失去,人就很容易枯萎窒息。
而当人觉得枯萎和窒息时,往往才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可是不久前他还跟许风酿说,如果他出什么事,许风酿不许跟着他做傻事。
所以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可能再也见不到许风酿了。
护士时不时跟方臻搭话,方臻表面上还能应和两句,实际上心已经飞了出去,还在走神。
许风酿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长时间。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时,许风酿还有些发愣,往里看了一眼,“大人呢?”
护士道:“医生还在进行术后整理,你别着急。”
要不是还有最后一点素养,许风酿现在很想直接冲进去。
他的视线在孩子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时候的孩子,看不出来好看还是不好看,和那天他在手术室门口看见的另一个男人生下来的孩子一样,皱皱巴巴,皮肤红通通。
可因为是他和方臻的孩子,他硬生生看出来了一点五官的形状。
他想,如果方臻出事,他也算替方臻见过了。
许风酿问:“大人没事?”
护士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他担心,特意多安抚了两句:“没事,早产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们现在医学发达,你不用太担心。”
许风酿精神依旧紧绷。
直到方臻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许风酿看见他的一瞬间,这才有种腿软的感觉。
对视的一瞬间,两人都红了眼眶。
这次纯粹是被吓的。
许风酿上前,俯身盯着方臻的眼睛,方臻很虚弱,脸色也有点发白,但精神状况不错,他咧了咧嘴,“许风酿……”
“嗯。”许风酿想攥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手上挂着水。
方臻道:“我没事。”
这次是真的没事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句“没事”的重量,沉甸甸打在两人的心上,坠得生疼,却又安心。
医生没给他们多长时间叙旧,他们赶着要把方臻推去病房里,两人的手搭上又分开,许风酿不想松,跟着走了两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一向看上去非常独立的方臻,手也恋恋不舍地抬起来了一下,抿唇盯着他看。
许风酿问:“你想说什么?”
方臻摇摇头。
医生告诉许风酿,他需要给孩子办点手续,大人这边暂时不着急。
方臻还盯着许风酿看,忽然开口:“你快点回来。”
这还是第一次,方臻明确的表现出来他需要许风酿。
许风酿的心颤了颤。
对视时,许风酿终于明白哪里不一样了。
——方臻眼中的依赖快溢了出来。
他现在有种死里逃生的虚脱,以及对他们这段感情的十分坦诚。
可惜方臻没能等到许风酿回病房。
打了麻药后人会变得嗜睡,方臻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做梦,方臻的心态变得平和了不少。
原因是他看见“方臻”也活下来了。
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
他这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看着梦里的“方臻”被气得够呛,反而开始静静观察梦里的所见所闻。
他在梦里,看见了自己长大后的孩子。
孩子看上去已经好几岁了,跟在“方臻”的身边,他的长相遗传了许风酿和方臻的优点,小小年纪,看上去已经是个小帅哥。
方臻蹲在他面前,看着孩子给“方臻”要吃的。
父子两人依旧生活在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只不过这次的房间条件看上去比之前“方臻”租的房子要好不少。
更整洁,更有生活气息了。
里面开了好几盏灯,看上去暖洋洋的,不再是冰冷昏暗的色调。
“爸爸,你说过今天要做好吃的给我,”小孩抱着他的大腿,仰头看他,“好吃的呢?”
方臻的心都要化了。
“方臻”摸了摸孩子的头,开口时,性格似乎也没之前那么阴郁了,语气温和,“小傻子,还没做好呢。”
原来他也是会调侃人的。
方臻忍不住想。
劫后余生,“方臻”的性格都变了,他盯着锅时,眼神里有对食物的期待和渴望,方臻发现他甚至胖了许多,就他以前怎么吃都十分瘦弱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普通人的模样。
原来他以前,还有点厌食吗?
怪不得瘦成那样。
梦里不知道孩子几岁,距离他们现实世界又过去了几年,但“方臻”的改变令方臻感觉到十分安心,他好像单靠自己脱离了泥潭,自己一点一点爬起来了。
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桌,“方臻”被烫的蜷缩起来手指,放在耳垂上降温。
小孩看见他被烫,非常机灵地去卫生间里拿了毛巾,打湿放在了“方臻”的手上。
“爸爸,你下次不要直接端了,让我来端吧。”
“方臻”笑了笑,捏他的脸,“哇,我们宝宝可真懂事啊。”
小孩扬了扬头,像一只骄傲的小狮子。
忽然间,方臻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
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这次不知道是哪里的楼道,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是许风酿。
或者说,是“许风酿”。
因为方臻认识的许风酿从来不抽烟。
方臻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恍惚。
前世他最熟悉的,就是许风酿西装革履的模样,他们毕业的时间太久,穿校服的时候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这次穿越,他恐怕早就忘了许风酿穿校服是什么模样,甚至连他自己穿校服的样子可能都记不起。
不过,眼前的这个“许风酿”,哪怕西装革履,也依旧有细微之处的差别。
方臻发现他竟然能如此敏锐地辨别出来。
北风萧瑟,“许风酿”不知道在楼下站了多长时间,关节处已经被冻伤。
他抬头,看向楼上亮灯的一户人家。
方臻通过窗户的剪影,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明白了他在看谁。
他竟然在楼下守着,看“方臻”和他的孩子?
还真是风吹轮流转。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方臻不知道,不过他看着这样的“许风酿”,心里不禁又讽刺又觉得畅快。
如果说“方臻”的人生,方父需要负一半的责的话,“许风酿”的责任也不小。
他给了“方臻”希望,但又辜负了“方臻”的希望。
在“方臻”深陷泥潭时,企图向他求救,他又给了“方臻”最沉重最致命的一击。
如果不喜欢,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
招惹了就需要负责。
这无关什么开放与封建,这是对待感情的基本态度,尤其是对着一个明显弱势、极度缺爱的人来说。
“许风酿”抽完了最后一根烟,碾了碾,扔进垃圾桶里,打算走人。
这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竟然是“方臻”。
方臻生怕他又像以前一样,看见许风酿就不要命似的贴上去,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出乎意料的是,“方臻”的表情很平淡。
他凑近“许风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也看到了他因为长期在室外而冻伤的脸。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而是默默拿出一把伞。
“我听天气预报说,好像又要下雪了,”“方臻”轻声说,“你拿着吧。”
以前“许风酿”讨厌他,除了和他上床,平时和他任何扯上关系的东西,都不愿意碰。
他送过来的伞,可能他宁愿淋着,也不会要。
可是这次,他顿了顿,像是生怕“方臻”收回去,立刻拿在手中,语气晦涩,“谢谢。”
“还有一件事,”“方臻”语气似乎有些犹豫,但踌躇片刻,还是坚定开口,“你以后不要来了。”
“许风酿”猛地看他,目光充斥着不可置信。
“我和孩子过得不错,你也看见了,”“方臻”道,“当年我确实想用这个孩子留下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出国,不知道你换了手机卡,给你发了很多信息,你都没回。”
“许风酿”眸光颤动,想解释。
“方臻”打断他,“我在医院里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当时大出血,险些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许风酿”听见他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击了一下。
有一种隐忍的疼痛。
“方臻”告诉他,“本来是救不活的,但是医生把孩子放在了我的耳边,宝宝一直在我耳边哭,是他的哭声把我叫醒了,那天起,我决定要抚养他长大成人,把他当成我生活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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