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方臻的人生,插手的时候太晚,打算插手的时候又太短暂,像一阵风一样,吹起一阵是一阵。
到了野餐区时,许风酿的室友早早就到了。
这次他的室友们也准备了不少的东西,但大部分都是他们学校超市里能买到的速食品。
学校里不让学生做饭,所以超市里没有新鲜的蔬菜,能买到的新鲜东西只有水果。
好在许风酿心细,带了不少。
方臻还在野餐区看见了不少的小孩。
休息日,很多平时忙碌的上班族也都有时间带着家里的孩子出来玩了。
他怀着孕,对小孩的兴趣空前的高涨,总是忍不住去想将来他的小孩长什么样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管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也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许风酿。
他们的桌子架起来后,引得不少小孩也看了过来。
几个男大学生,弄出来的装备自然是——又炫又酷,桌子是许风酿的室友带来的,纯黑色带图案,看上去是某个二次元的动漫人物。
更重要的是,这个桌子,会!发!光!
方臻:“卧槽,这要是晚上,不得被人羡慕死。”
“是吧是吧,”杜源难得找到一个和他对上脑回路的人,都不需要他刻意引导,“我买的时候就觉得很炫酷,偏偏宿舍里没一个人能理解,一点情调都没有!”
方臻蹦出来一个念头。
他问:“这桌子不留到晚上可惜啊,要不我们连着晚餐也一起在这里吃了吧?我要是不能看见它在夜里发光,我会后悔死。”
许风酿摆食材的手一顿。
他和其他几个室友对视了一眼。
——这么顺利?
许风酿清咳。
本来以为,拖时间什么的还需要一点功夫,谁知道他还没下套,方臻自己就赶着往里面跳。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方臻丝毫没感觉到他们之间氛围的停滞,他们的桌子吸引来几个小朋友,在他们旁边眼巴巴地瞧着他们看。
“哎呦喂,”方臻以前从来不主动和小孩打招呼,现在倒是有几分“慈父心”了,主动道,“小朋友,你们干嘛呀?”
“哥哥,”其中一个小孩很外向,“你们的桌子真好看!”
杜源见状,招呼小孩抓紧过来,在方臻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剩下的几个室友招招手。
“我看看是谁这么会说话啊,”杜源道,“你们也觉得哥哥的桌子好看是不是?”
方臻也跟着上前,“小小年纪就如此有眼光,不错不错。”
小孩子也很上道,“哥哥,你们也是来野餐的吗?野餐的话都带了什么?我妈妈说野餐不能吃垃圾食品,只能吃爸爸妈妈准备的健康食物。”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孩说话奶声奶气的呢?
“是吗?”方臻顿时想起他被许风酿管教的生活,也有同感,小声道,“爸爸妈妈说的话是对的,不过,也不是不能吃,少吃一点也可以。”
杜源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包辣条。
方臻注意力被吸走了。
趁着方臻逗小孩,何玉兴对着许风酿低声问:“许神,我没搞懂,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你今天搞这么一出干什么?你们的纪念日?求婚?”
卓志宽道:“管他什么呢,正好我们也出来玩,小情侣的情趣,你少打听。”
何玉兴看了看他们后备箱里准备的东西。
小情侣情趣一次,就要烧掉这么多钱,谈恋爱还真是……
“嗯,”许风酿带着笑,“给他点仪式感。”
方臻都已经亲口提了。
他再不尽力满足一下,也太没情商了吧?
天色渐晚, 夜色降临。
营区里来野餐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不少,连带着和方臻杜源玩的小孩也都跟着爸爸妈妈回家了,两人在和小孩的玩闹中抽身时, 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许风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在外面,许风酿不见时, 方臻竟然会觉得很没安全感, 他在不知不觉中依靠许风酿的时间太长, 长到分开一会儿,就会不习惯。
“这环境……是不是有点太黑了?”方臻想找人挨着, 又因为和杜源不是太熟, 不好意思。
杜源大大咧咧, 也没感觉到他的害怕。
昨天刚看完恐怖片, 今天就身临其境,简直了。
方臻对许风酿生出几分气,“他们怎么不说一声就不见了?到底干什么去了?你有没有感觉周围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了……”
“啊?还是有人的吧?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杜源在他身边探头探脑,心虚极了, 却还是得强装镇定,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帮人掩饰了, “我们要不找找他们去?没准他们也和我们一样, 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没顾上我们呢。”
方臻闻言, 也有些心虚。
他玩小孩玩的太入迷, 周围什么变化都没察觉, 有可能不是许风酿扔下他们, 是他们扔下了许风酿。
两人只能就着月色走。
夜晚的路勉强能看清,不至于让方臻擦空或者摔跤, 他们走了不远,随后发现了光源。
“哎?这里竟然有一条河?”方臻凑近。
河上星星点点发着光,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盏一盏的花灯,燃着小小的蜡烛,在夜晚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杜源心虚:“是吗?我都没注意到。”
方臻道:“我也没注意到,这里面谁放进去的河灯啊?还挺好看。”
杜源僵硬道:“可能是营地里的管理员吧……”
“这管理员还挺有情调。”
漂流的河灯源源不断,随着小溪流向远方,它们在水面描出水流的线条,方臻很少在城市中看见过花灯,随手拿起来一个。
“这上面有字!”
杜源已经心虚到不敢和他说话,左顾右盼的。
方臻道:“河灯一般都是许愿的?我看了人家的愿望不太好,还是不拆了。”
杜源没想到他拿起来了还能放回去,连忙阻止,“别别别啊。”
方臻略微诧异。
“我的意思是,”杜源道,“都是管理员放的,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比划了一个拆开的手势,“要不就看看?”
方臻终于感觉到了他的怪异。
他们已经相处一天了,性格还算合,不至于杜源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紧张成这样吧?
在杜源的撺掇下,方臻到底是打开了那盏河灯。
上面的字迹很眼熟。
内敛但飘逸的字体,让方臻控制不住想起一个人,前脚他还在默默的埋怨。
这一行字是:希望我喜欢的人余生平安喜乐。
方臻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把这一盏花灯放在旁边,俯身又捞上来一盏。
这一盏写的是:希望他能随心所欲,一切顺遂。
百病消除,平平安安。
希望他能健康降生,大人小人无灾无恙。
最后一盏,方臻喉咙发紧,又打开来看。
——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几乎在他打开这一盏灯的瞬间,他周遭亮如白昼,光亮从天上照射而来,昙花一现般闪了一下。
方臻抬起头时,愣了一下。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烟花。
烟花在刹那间绽放,瞬间点亮整个天幕,熄灭时,零星的碎片犹如流星,滑落到地上。
方臻下意识伸出手去接。
还燃烧着的碎片掉进掌心,烫了他一下。
低头时,方臻又是一愣。
地上有一盏一盏点起来的蜡烛,其他空着的野餐区,也被放上了小簇篝火,杜源已经悄悄从他身边消失了。
方臻起身,缓缓往回走,一路上光明温暖,火光映照着他的脸颊,给他的眸子也增添了光亮。
而今天被他大夸特夸的桌子,摆上了一桌子的花。
这个时候,方臻才反应过来,许风酿的室友都是大学生,一般是没有车的,但是今天他们开车过来,哪来的车?
也就是许风酿有那个闲钱,能租车给他们。
方臻想想许风酿今天的这个计划,早就说给了他全宿舍听,他室友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反应,顿时想捂住脸。
“许风酿,你这也太土了!”
消失了很长时间的许风酿站在他身边,“土吗?”
方臻被吓一跳,接着使劲点头。
“那这和某人想要的仪式感不一样?”许风酿似乎真的认真反思起来,“我以为你说想要仪式感,要的就是这些……”
方臻想起昨天他说过的话。
原来是因为他昨天的话,许风酿才大费周章,又是野餐,又是搞这些……烟花蜡烛。
营地里只剩下他们,许风酿安安静静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天上一直没断过的烟花。
方臻好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许风酿道:“在昨天某人说,想要仪式感之后?”
那就是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
差不多一天一晚的时间,许风酿就已经弄好了这些东西。
方臻再次感慨他的精力和效率。
他问:“你说服你室友和你一起弄的?”
“不,主要是我弄的,”许风酿道,“只不过约你出来,又不能目的性太明显,总需要几个npc来降低你的警惕。”
方臻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室友听见许风酿说他们是npc时,心情是怎么样的。
许风酿傲慢的话过去不久,接着,他又找补道:“我也很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今天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要是以前的话,方臻可能听话只听前半截,后半句被他选择性忽略。
现在他知道,许风酿前半句有可能开玩笑。
方臻转身,又看向那条还在发光的河,轻声问:“河里的东西,也是你们摆的?”
许风酿邀功似的,“全是我写的,我亲手摆进去的。”
方臻问:“我怎么没看见你写?昨天到今天明明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想起来,还有睡觉的时间。
但是又没在许风酿的脸上看见任何黑眼圈。
方臻忽地抬起手,在许风酿的眼下一抹,果然摸到了类似粉霜的东西,他蓦地笑出声来,像是头一次认识许风酿这个人。
“不是吧,你还化妆了?”方臻差点没被笑死,“好可惜啊,我居然没看见。”
许风酿见他笑得太猖狂,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前拉。
方臻抵住他的胸膛,抬眸看他。
火光将两人五官的轮廓照的格外明显,包括两人眼中的情绪。
方臻的笑容慢慢收敛,他被许风酿捏了捏脸颊,说不出来的亲昵。
“方臻,我想和你认认真真在一起,”许风酿道,“以成为家人为前提交往,和你在这个世界继续‘相依为命’下去。”
……相依为命?
原来许风酿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他们确实是有默契。
方臻脸上的笑意已经憋不住了,还要故意停顿片刻,想了想。
在许风酿一开始期盼、到后面有些紧张,最后皱眉怀疑他是不是逗着玩时,方臻装作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行吧,男朋友。”
一瞬间,许风酿的那口气松懈了。
前所未有的激动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里。
以前考试时,许风酿大概能估算出自己的成绩,所以等待结果时从没紧张过。
后来工作了,他依旧运筹帷幄,不会做没把握的项目。
还是头一次,他对一个已经有答案的事情,如此紧张和期待,哪怕有九成的把握方臻会答应他,他也还是会为了那一成的变数而感觉到手心冒汗。
可能是因为,方臻和他的成绩、工作,他迄今为止拥有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方臻不是物品,不会百分百跟着他的概率走,他会有小脾气,有感情。
而他的感情,同样也会影响他的心绪。
许风酿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抓着方臻的手半天没动,还是方臻晃了晃他,疑惑道:“电视剧里,这种时候一般男女主角不都抱着接吻吗?你……”
话音未落。
许风酿低头亲了过来。
方臻没料到他动作这么迅速,有时候太能听懂人话了也是种烦恼。
原本他是想配合的,可是许风酿吻过来的太凶太急,一点也不温柔,和当下这个温馨的环境并不相符,方臻才开始还回吻,后来亲着亲着,开始下意识推许风酿的脖子。
许风酿咬他的嘴唇,还试探他的牙关。
方臻含糊道:“等等,不是这种亲……”
“许风酿!”
他整个人都好像被许风酿给嘬了个干净,身上又酥又麻,许风酿三番五次咬他,方臻脸色涨红,许久才和他分开。
“你不是知道很多接吻的方式吗?”方臻就纳闷了,“今天这么好的氛围,你就非得……”
急得像把他吃了。
许风酿的拇指在他嘴角摩挲,擦去带出来的水光。
他哑声道:“没忍住。”
方臻:“……”
室友们怕耽误他们的二人空间,刚刚都躲在暗处,因为离得远,没听见什么。
但是看见方臻点头,又看见方臻拿着桌子上的花玩,他们之间的氛围一看就知道,这次许风酿给方臻的仪式感,方臻非常满意。
几个人刚想像原始猴子一样围上去。
结果就看见两人亲在了一起。
虽然知道他们是正经的谈恋爱关系,可他们宿舍三个大直男,亲眼看见同性接吻,冲击力还是非常强的。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其实也没什么。
要是异性情侣凑一起接吻,他们同样也很尴尬,这件事就不在于同性还是异性,而在于小情侣之间亲密的氛围被他们看见,那种局外人的不自在。
又躲了很长时间,等着那两个人都分开,能正常说话时,他们这才凑了上去。
“行啊你们,够浪漫的!”
刚真正确认关系,方臻还有些不自在,被他们一闹,不自在的心顿时散去大半,他不禁想起以前和他的那些“小弟”们在一起的时候。
他的那些小弟们,比许风酿的室友还能闹腾,他们也常常外出,每次一闹就是大半夜。
等回家的时候,要么是玩吐了,要么是喝吐了。
青春肆意的时候一去不复返,如今答应了许风酿,方臻终于有了一种,除旧迎新、迎接新生活,和许风酿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的感觉。
他和许风酿将来也会有一个家。
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家,只有他和许风酿……不,还有他肚子里的孩子。
他们三个人组成的小家。
许风酿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确认了关系,他的占有欲一览无遗,也不需要再掩饰,肉眼可见的更……粘人了。
方臻不自在地躲开他,“你干什么?很热。”
许风酿道:“我不热。”
“我热!”
“嗯。”
“……”
天上的烟花没完没了,抬起头时还在绽放,一阵接着一阵,方臻手中捧着花,抬头抬得脖子都酸了,还恋恋不舍的。
这很有可能是他很长时间一段里,都忘不掉的夜晚。
前提是要忽略掉许风酿忙的时间。
许风酿忙着上学上课,时而也会出去忙一忙副业,这种时候方臻在家无聊到要爆炸。
可能从小认识的好处就是, 他和许风酿很多时候的兴趣爱好都能重叠在一起,除了当情侣, 还能当很好的朋友, 共同话题多。
就算是共同话题不多, 许风酿也会想办法创造共同话题,有些方臻喜欢但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他也会尽量让自己喜欢。
可能前几天方臻和他提起来某个话题, 许风酿还不明所以。
等下一次再提起来, 他已经能和方臻聊到一起, 还说的头头是道。
这导致方臻在交友上也懒惰了。
之前高中只想着学习,没空搞七七八八的,他现在时间多了, 最好的玩伴又变成了许风酿。
不知不觉间,方臻都没意识到, 他许风酿许风酿“腐蚀”的彻底。
不管干什么, 他第一时间想起来的永远都是许风酿, 对许风酿的依赖感与日俱增。
方臻没发现来自许风酿的“阴谋”。
每当人觉得幸福时, 时间就会过去的飞快。
方臻再一次感觉到时间流逝时,已经深秋入冬, 他的肚子大到不方便出门, 窗外的树由绿意盎然变得光秃秃。
阿姨听着广播,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雪。
今年的初雪。
方臻懒洋洋地赖在沙发上, 把一颗坚果扔进了嘴巴里。
阿姨从厨房探出头,“哎呦, 今天下雪啊,小许是不是回来?”
在方臻强烈的要求之下,阿姨不再区分方臻和许风酿的称呼,之前她喊方臻“小方”,但是喊许风酿“许先生”,遭到了方臻的抗议。
许风酿没什么意见,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于是阿姨就改口了。
方臻向外看了看天色,一点没有身为对象的自觉,漫不经心道:“没事,他皮厚。”
阿姨:“……”
要说这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不一样,这要换成个女主人,早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了,方臻倒是心大。
这也侧面能看出来,这段感情中方臻很肆意,顾虑不多。
都是许风酿给他的底气。
都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她没必要插手太多。
第一片雪花飘下来,方臻艰难地挪了挪身体,把肚子摆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阿姨做好了饭,擦手下班,临下班前嘱咐道:“小方,锅里的饭是两人份的,你和小许一起吃,如果你饿了想先吃记得热一热。”
方臻应了几声。
“过段时间我就要搬过来了,”阿姨道,“小许跟你说过没?你月份大了,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我搬来陪你,正好小许也要放寒假了,我们两个人一起照顾你。”
睡意涌来,方臻也忘了自己点没点头,阿姨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好几个月没做梦,方臻差不多快忘了做梦的感觉。
自从他彻底拒绝方父插手他的人生后,他和方家的联系就断了,方天意学业忙,十天半个月给他发一次消息,表示他那边一切正常。
也许逃脱了剧情中的环境,原来的“方臻”就像是彻底消失了,方臻再也没梦见。
这次他又梦见了他。
“方臻”躺在了医院里。
看见这个“方臻”的瞬间,方臻呼吸窒了窒,几乎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人和他是同一具身体。
同样是怀孕,他们两个一个天一个地。
他在现实中被照顾的舒舒服服,孕晚期有两个人在家看,而“方臻”病床前空无一人,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身上还有呼吸的起伏,差点让人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这次“方臻”没再看手机。
他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安安静静的,没有来电也没有消息,更没有什么垃圾信息,在那里放了半天都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关机了。
窗外正下着雪,白茫茫一片,夜晚也能感觉到白得刺目。
走廊里有护士查房,边走路边聊天。
“今天是不是大暴雪?”
“不知道下了夜班怎么回去,可别又堵路上了,晕,我只想赶紧回家洗澡睡觉。”
护士推门进来,“方臻”的房间里没开灯,透过走廊的灯光,能看见他似乎在睡觉。
她可能是不放心,还是走近看了一眼,接着惊呼了一声,“你羊水都破了,你没感觉吗?为什么不摁铃叫人啊?!”
医生和护士顿时如潮水般涌进来。
有人负责推“方臻”的病床,有人扒开他的被子,“方臻”始终不为所动,眼神冷冰冰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有个护士问:“上一次就让你联系丈夫了,你丈夫没赶来吗?”
“方臻”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看向那名护士。
“我没有丈夫。”
护士愣了愣。
手术最后让“方臻”自己签的字,他被推进去不久,孩子就生了出来,但紧接而来的,是孩子发育状况不良——孩子才八个月就早产,期间母体营养不良,状态实在太差。
医护人员焦头烂额地抢救孩子,“方臻”躺在病床上同样不知死活。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快过来!产妇大出血!”
方臻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人含在嘴里吮吻,有只手抚摸他的脸,轻柔地把他头上的碎发撩到一边。
家里的暖气很足,热烘烘的,贴在脸上的手有点凉,但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人发出一声轻笑,随后轻咬他的耳垂。
方臻瑟缩了一下。
“你每次回来都这样……”方臻还迷糊着,“就不能做点别的事……”
许风酿道:“你怎么不说,我每次回来你都不等我,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唤醒你?”
方臻无言以对。
“我今天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别人都有对象接,”许风酿语气还有点卖惨的委屈,“只有我又没对象又没伞,一路上不仅要看别人秀恩爱,还要被雪淋着回来。”
方臻听见“雪”,清醒了不少。
他的视线落在许风酿的头顶,许风酿的碎发确实都湿了,半干不干的垂着。
“今天下雪了?”方臻起身,看向窗外,“大暴雪吗?”
许风酿见他动作奇怪,顺势看了看天气预报,“不是,只是小雪而已。”
方臻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摸了摸自己高挺的肚子。
许风酿向下,脸也贴在了他的肚子上,手掌印上去,“宝宝今天乖不乖?闹没闹爸爸?”
方臻摸他的头,把他的湿法弄得乱七八糟,这才心满意足,“他闹了也不可能自投罗网告诉你。”
许风酿顺势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不早了,我们吃完饭休息?”
他很早就搬到了方臻的房间里睡觉——当然,方臻现在怀孕,他们除了亲亲蹭蹭什么都不能做。
方臻眉头还是皱着,拉住许风酿,“等等,我现在是怀孕几个月来着?”
许风酿:“……”
方臻:“你那什么眼神?”
“我在想,”许风酿道,“你现在一点脑子都不愿意动了,宝宝生出来,可怎么办。”
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 方臻的身体日渐沉重,不爱动弹。
许风酿放了寒假,整日整日在家陪着他, 很多时候都用不着阿姨,天天听着方臻在家里使唤他。
他倒也甘之如饴。
距离医院里给的最佳剖腹日期还有两个月不到。
那次方臻问过孩子的月份之后, 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许风酿看出来了, 他以为是孕后期的原因, 打算带着方臻去散散心。
他对方臻提议,“我们要不要提前看一下婴儿用品?”
其实他们已经买了不少了, 有时候他在学校里时, 走神时也会看, 理智清醒时才发现已经下了单。
而方臻在家里闲着无聊, 刷手机的时间更多,买的也更多。
只不过,他们一直没买过婴儿穿的小衣服。
衣服这种东西需要尺码, 如果尺码不合适,就算白买了, 而且至今他们也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衣服买男款还是女款。
方臻想了想, 答应了。
休息日商场里的人流量变多, 在停车场停好车后,许风酿就始终牵着方臻走。
方臻现在也不藏着肚子了, 孕检的次数多了, 他现在的状态从藏着掖着, 变成了“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怀孕吗”, 如果有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太长,他还会淡淡地看回去。
当他都坦然待之, 别人竟然开始不好意思看他了,甚至会主动在他身上找合理性。
比如忽略掉方臻的喉结,觉得他可能只是一个高大一点的女人。
或者忽略掉他细瘦的四肢,觉得他可能年纪轻轻喝出来了啤酒肚。
但确实没人对方臻表现出来什么不友善。
走进母婴用品店里时,销售员也只表现出来一秒钟的诧异,随后就笑容满脸的迎了上去。
“您好两位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吗?”
方臻依旧心不在焉的,许风酿淡淡道:“有没有小孩衣服?”
销售员引着他们两个往里走。
小孩用品一般都五花八门的,尤其是衣服,设计师把所有的可爱元素都往婴儿衣服上堆放,有时候家里没有孩子的看着都想买,更别提怀了孕的。
“请问您两位想要什么样的尺码呢?”销售员专业素养极高,全程带笑,视线在方臻肚子上扫了一眼,“目前是不是还没确定男孩女孩?小孩才出生一般不需要衣服,或者买个两三件简单的替换着,这种我们一般都有均码,也有元素比较中性的,男孩女孩都能穿的那种。”
方臻觉得这销售员还不错,“你说的这些都有什么样的?能拿出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先生,”销售员道,“您两位稍等。”
销售员转过身,把墙上挂着的衣服搜罗了一部分,摆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望着一桌子的衣服,方臻眸光触动,一件件看过去,脑海中已经自动想象出来小孩穿上去的样子。
他倒也没多高兴或者激动,只是想着想着,感觉心脏像是塌下去一部分。
他到现在,对孩子也没什么概念,模糊的知道世界上会有一个他最亲的人由他生下来,这个人需要他照顾,会长大成人。
但目前为止,他对小孩的感情还停留在对猫猫狗狗那样,甚至可能还不如他们家养了十几年的宠物。不过感情在日渐加深,随着孩子的月份越大,和他的互动越多,有时候看着肚皮,还能看见孩子的脚在动。
街上遇见什么小孩,和小孩互动,像是间接和肚子里的孩子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