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臻问:“你不饿?再欠揍也得吃饭。”
“不用,”许风酿一语双关,“我吃饱了。”
住高档酒店开心归开心, 但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方臻脸埋进枕头时,舒服地喟叹出声。
方天意还意犹未尽, 靠在窗边往下看,“哥, 你也太没良心了, 人家许哥哥送我们回来, 又请我们住那么好的酒店,还给我们点了一大堆吃的, 结果你都不请人家上来喝杯茶。”
方天意想起刚刚的场景还觉得尴尬。
他主动邀请许风酿来他们家里坐坐, 谁知道在他邀请完后, 方臻语气一个拐弯, “上去是能上去,不过许风酿,明天就开学了, 你做作业没?”
这话一出,许风酿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于是许风酿也委婉道:“确实没写完, 我就不上去了, 赶着回家把作业写了。”
“荒谬!太荒谬!”方天意都无语了, “你就算拒绝人, 也找一个合适点的理由吧?也就许哥哥脾气好,才不跟你计较。”
方臻觉得, 他弟弟现在被洗脑的太彻底, 简直是认贼作父。
他点了点方天意, “他今天跟你和颜悦色, 是因为你对他没有威胁,只是个小屁孩而已, 你等着你长大了以后,他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对你好,醒醒吧方天意。”
方天意懒得和他说,嘟囔道:“你天天说人家怎么样怎么样,你讨厌他我看出来了,可没看出来人家也这么对你,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
方臻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眼见这人真的要急眼,方天意分寸拿捏的很到位,“我说哥你真帅。”
他刚刚明显说的不是这句,方臻没再跟他计较。
而方天意在闭嘴后,也渐渐回过一点味来。
其实要说许风酿友善,他真没从许风酿身上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热情。
许风酿对他们的态度始终都是淡淡的,嘴上说得再好听,表情也没变几下,笑容也少。
除了……对着他哥的时候。
方天意忍不住产生一个大胆的念头。
该不会方臻这边还敌对的人家要死,但是人家其实是欣赏他的吧?
许风酿家里的条件,方天意也意识到了,应该是非常非常好,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也没多大,已经知道人脉的重要性。
方天意想,要不……他挽救一下许风酿在他哥心里的形象?
假以时日他哥抱上许风酿这条大腿,他们全家也跟着喝汤。
方天意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
这件事不能让方臻知道,于是方天意没表现出来,轻轻哼了几声,去了洗手间洗漱。
方臻觉得他劝许风酿回去做作业的举动也没错。
因为假期过去不久,他们学校即将又迎来一次考试,大家顿时都埋头在题海里学习,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想东想西。
这次考试完后,方臻狠狠萎靡了一段时间。
他感觉他上辈子高三都没这么辛苦,重新当高三生,他忘记了很多知识,又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自然要拼命一些。
这次为了测试他学习到了什么水平,加上已经有过几次考试的铺垫,他使出了全部的本事考试,一点水分都没掺。
等成绩出来时,方臻进步的速度震惊了几乎全级部。
短短不到两个月,他的成绩一直在上升,头几次还在合理的范围内,这次直接和许风酿上了同一个成绩页,虽然是末尾最后一名,但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两个月内迅速掌握了中文俄文德文,从不会走路到直接上运动会和人赛跑。
他的成绩放学霸中看着不是很夸张,但是捋一捋他这个人以往的成绩,就很夸张了。
方臻自己其实对成绩不是很满意。
不过也没办法,时间太短,这也已经是他努力过的结果。
唯一让他觉得挫败的是——明明都是穿越回来的,也同样和高三隔了十几年,许风酿似乎根本不需要适应期,只有第一次摸底考分数有点低,但很快又回归了他正常水平。
方臻转念又一想,他是正常的人类,会忘记很正常,许风酿可能不是人。
他把自己逗乐后,坚定了下继续学习的信念,又回了教室。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同学又聚到一起说悄悄话。
“你们知道吗,最近传出来的消息,说学校里打算严查,这次的考试好像有人作弊!”
“啊?谁啊?”
他们嘴上问着是谁,实际上目光早就具有偏向性的偷偷投射在方臻身上。
方臻不为所动。
介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这些人也只敢嘴上说说,不敢再闹到他面前去,连看不惯他的季启民也只是幸灾乐祸地笑一笑。
“等着查呗,老师们正在加班看监控,我反正问心无愧,查到谁我们也只是看热闹。”
“哎?好像有人在论坛发帖了。”
方臻深呼一口气,看向窗外。
论坛里的帖子他懒得看,一定又是一些想方设法编排他的内容。
偌大一个教室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站了起来,头一次没和这群人呛声,而是随便拿了本书,又拿上手机和耳机,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逃课,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刷题。
夏日的太阳炙热潮湿,入眼可及的一片祥和,身处其中时,才能觉出这鬼天气多么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反正已经听过一次下课铃声,还是不想回教室。
耳机里的音乐轻柔舒缓,偶尔能从歌曲空白的间隙,听见树上阵阵蝉鸣,笔尖在纸上摩挲。
方臻手背的汗好几次濡湿了题册,需要甩一甩手再继续书写。
在他又一次展开掌心,观察手掌的汗渍什么时候消退,忽然,一根冰棒破开炎炎热意,抵达他的掌心,凉爽的寒气扑到他的脸上,惹得方臻一激灵。
方臻抬头,许风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瞬间,时间彷佛停滞。
许风酿的脸也被热得微微发红,穿着短袖校服,脸上有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只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住。
许风酿坐到了他的身边,和他距离不过十厘米,平静道:“以前是哪个人说,我逃课了他都不会逃课?”
方臻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但是他竟然跟许风酿说出口过?
问题是,许风酿还记得这么清楚?
方臻撕开冰棍儿包装袋,“我这种时候就特别羡慕你的记忆力。”
“天生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老天爷格外偏爱你,什么都愿意给你。”
许风酿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中,又有些许的不对。
他的视线落在方臻垂下的侧脸上,发现方臻今天没什么笑容。
方臻及时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躲得够隐蔽了啊。”
许风酿道:“我的座位刚好能看见你躲着的这棵树。”
于是他就这么看了方臻一节课。
“还真是……巧,”方臻叹了口气,“你说,咱俩的孽缘怎么就斩都斩不断?都在电梯里遇难了,还能一起穿越,穿越就穿越吧,我是穷人家孩子,地狱开局,你依旧顺风顺水,生活条件都没改变,估计等我们都毕业,我要在社会上讨生活,你再次继承家族企业,当你的老板去了吧?”
有些风言风语,许风酿也听见了。
他看着这样的方臻,眉心缓缓拧紧。
方臻意识到什么,猛地打住,“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慨感慨,也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风酿觉得好笑,“你能对我做什么?”
“我能对你做的事情……”方臻竟然认真想起来,“那可太多了吧,杀人抛尸?策划谋杀?绑架勒索?敲诈抢劫?”
许风酿:“……”
说了一大堆,没一个他爱听的。
方臻道:“没办法,谁让你命这么好,我现在最想做的是让你倒霉,遇见一些坎坷,不然我真的心里不平衡,一般电视剧上不是总喜欢演,人在临死前的愿望老天爷都会想办法满足吗?我记得我当时说得是不是希望和你不要扯上关系,或者把你碾压在脚下?”
他还好意思旧事重提。
许风酿盯着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他手上留着粘稠的甜水的冰棍上。
他漫不经心道:“或许,你无意间已经做到了这些呢?”
“什么?”
“我的人生也不总是一帆风顺,只要是人就会遇见坎坷。”
“坎坷?”方臻不解,“你能有什么坎坷?”
许风酿道:“比如,我最近似乎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但他很讨厌我。”
“什么?真的假的?”方臻的那点低落立刻被抛之脑后,瞬间只剩下八卦,“谁啊?你铁树开花啊,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许风酿没有回答,“你手里的冰棍快化完了。”
方臻毫不在意,随手拿起来舔了舔,发现甜水已经低落在手背上,舌尖伸出来,嫩红的舌头若隐若现,随意且无辜。
许风酿移开视线。
“不是,谁啊,”方臻快好奇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靠你不会喜欢上哪个高中女生了吧,我们年纪多少岁你心里有数,别太变态。”
许风酿顿了一下, 像是没听清,“什么变态?”
方臻仍然没听出来他的警告,继续分析道:“你想想, 我们真正的年龄是多少岁?这个学校里的小姑娘们又都多少岁?虽然高三的部分都成年了,但大部分都是未成年, 你要是喜欢上个成年的还好说, 如果未成年你是真刑。”
许风酿气笑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原来方臻的发散性思维还挺强?
方臻继续道:“当然,就你的条件, 就算我们没穿越之前, 你想找个小你十几岁的姑娘也是易如反掌, 我记得之前还有一个刚上大学没多久的小明星, 公开说过喜欢你,谁来着?”
“我自己怎么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想起来了,叫魏叶君!”
许风酿艰难地从记忆中的某个角落扒拉出来一个人物,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哇塞,”方臻拍了拍手, “人家当时在节目里各种表白你, 追你追的全国皆知, 在你嘴里, 就变成了‘好像有这么个人’?”
许风酿深呼气,指尖掐了掐眉心, “首先, 我根本不认识她, 她在节目上搞得沸沸扬扬, 对我来说是困扰和冒犯;其次,不是谁追求谁都能成功, 每个人都有拒绝和不喜欢的权利,我为什么一定要记得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另眼相看的地方吗?”
“哇,”方臻想,就是这副冷淡厌倦的模样,前世他经常在许风酿身上看见,“你好冷傲。”
就没见过许风酿对谁另眼相待。
方臻其实想八卦很久了,前世许风酿算公众人物,媒体对许风酿最爱探究的两件事,第一是他们家里的财产争夺,第二就是许风酿的花边新闻。
许风酿越是洁身自好,捂得越严实,八卦的价值越大,越让人想探究……他那张假面之下,真正的喜好。
一向冰冷严谨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身材火辣的嫩模,那么像许风酿这样完美的人,同样有男人的劣根性,好像让人窥见了他的瑕疵。
如果是名媛千金大小姐,强强联合,不仅有八卦价值,还有商业价值。许风酿将永远的延续他滴水不漏的完美形象。
可就是这样的许风酿,被各大狗仔、媒体人蹲守都挖不到任何花边的许风酿。
穿越过来后,喜欢上了一个学生妹?
要是换一个人,方臻必不可能这么好奇。
他抓心挠肝,“谁啊?到底谁啊?我知道我有可能不认识,我的要求也不高,你要是不想说,下次碰见的时候给我个暗示行不行?”
许风酿看他:“怎么暗示?”
方臻道:“怎么暗示都行,给我一个眼神,或者用手指指一下,我保证我的嘴比特务还严实,绝对不会乱说一个字!”
许风酿也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方臻问:“行不行?给个准话。”
他虽然嘴上说得挺强硬,实际上一双小狗眼亮晶晶,就差没把“求求你了”这四个字写脸上了,看得出来是真好奇。
许风酿没有正面回答:“看情况。”
方臻道:“我全当你答应了,我早就说你这个人不错。”
这种话方臻随口就来,翻脸的时候又比谁都快,许风酿觉得,比起他,或许方臻更适合当一个资本家,画饼和过河拆桥这两个方面,方臻比他专业。
方臻又问:“你能不能再跟我讲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好不好看?什么性格的?泼辣还是文静?”
许风酿莫名看了他一眼。
“好看。”
“然后呢?”
“泼辣。”
“原来你喜欢这口。”
“脾气不是很好,喜欢耍小性子。”
“美女性格差一点也正常,还有呢?”
冰棍棒上最后一点甜水也蒸发干净,方臻弄得满手黏糊糊,纤长的手指绷直,指间开合,指缝中的肉被扯的缓慢分开。
许风酿道:“别动。”
他在方臻面前半蹲,随手拿出一张湿巾,两根手指捏住方臻的手腕,将他每根手指都仔仔细细擦干净,直到感觉不到一丁点甜水存在过的痕迹。
方臻的手指关节都被揉红了,白中透着淡淡的粉色,他想起上一次许风酿帮他擦,还是器材室那一夜。
那一夜他才知道,许风酿有随身携带湿巾的习惯。
换以前,方臻肯定要说他龟毛。
其实他不讨厌有洁癖的人,男生爱干净也没什么不好,见识过男生宿舍堆臭袜子的人都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坏习惯。
他就是单纯歧视许风酿这个人,看他干什么都想讽刺两句。
但现在他嘴也像被冰棍黏上了似的,怎么着都没办法再向许风酿口出恶言。
许风酿给他擦完手后,湿巾又一板一眼叠起来,塞进破开的包装袋里,顺手也把方臻的冰棍棒拿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的洁癖这时候又神奇地消失了,好像并不在意方臻的口水,也不在意被方臻弄脏的东西。
“可是我们这样……”方臻想起很严重的问题,“你喜欢的人会介意吧?”
许风酿的手一顿。
他抬眸,似乎笑了一笑,“怎么说?”
方臻道:“虽然咱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咱们什么关系,也知道我们两个绝无可能,但事实上也确实发生了点……我们都知道是意外,可是你喜欢的人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剧情该怎么办?
易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有了对象,当然不希望对象和别人搂搂抱抱,哪怕对方是个男人。
方臻不知怎么,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高昂的八卦情绪居然一下子跌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许风酿蜷缩的手收紧,片刻后,忽然道:“其实也没有多喜欢。”
方臻:“……啊?”
“比如现在,”许风酿冷着脸跟说笑话似的,“我又觉得,我可以不喜欢他。”
方臻:“……”
这人变脸也挺快。
他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快三十岁都找不到对象了,谁家好人喜欢到一半还能撤回的?”
“不要一直说我,”许风酿道,“你快三十了,不也没有对象吗?”
方臻被反将一军,噎了一下。
好在许风酿的神情没有那么冒犯,似乎只是简单的回击。
这让方臻也不是多紧张,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上辈子最怕有人跟我提这件事。”
许风酿来了一点兴致,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但眼神似乎在说“你居然也有怕的东西”。
“你身边都是豪门贵妇,很少接触我妈那样的大妈吧?”方臻陷入回忆,“大妈的威力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们的人脉四通八达,什么样的人都能搜罗来给你相亲。”
“你相过亲?”
“迫于无奈,跟人吃过几次饭,”方臻道,“不想回忆。”
他的外表和性格都很有欺骗性。
和他相亲的姑娘一般都是先眼前一亮,随后又因为方臻的性格眼前一黑,一顿饭不欢而散。
基本上每个姑娘都这么评价他:“他是不是有大男子主义?为什么和他谈恋爱后就不能夜不归宿?还有门禁?!十点以前必须回家?现在哪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有门禁啊?我就不信他能做到!完全就是不想让女朋友玩吧?”
“我穿了个短裙去,他都不正眼看我,还劝我不要穿这种衣服出门,这还没谈恋爱呢管这么宽!”
“只有一张脸能看!”
当时方臻不想背后说女生坏话,怕对她们有不好的影响,从来没吐槽过。
“我们家确实有门禁啊,我妈设立的,我以为大家都这样,女生在外面玩一通宵主要是危险,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真想玩就玩呗。”
“那个短裙……我是没好意思看,你知道吗,都短到这——里了,我低头看腿,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胸,感觉看她哪里都是冒犯,只好不看她,我这么绅士,她居然说我控制欲强!”
方臻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有余悸,“幸亏没骂我的长相。”
他做这个动作时,莫名有几分娇嗔,许风酿凝视片刻,勾唇轻笑出声。
“你只说你相亲,”许风酿道,“你没说你的理想型什么样,也喜欢……泼辣的?”
方臻道:“那倒没有,我喜欢文静一点的。”
他又想了想,“个子最好在一米六左右,能小鸟依人一点?发型是公主切最好,长相要萌一点,我喜欢甜妹。”
许风酿下意识反思自己。
他,一米八几大高个,短发,不甜,除了文静没一个搭上边。
“这么具体,是有过喜欢的人?”
方臻道:“那倒是没有,是我以前在黑猴手机里看见的一个卡通人物,我觉得好看。”
许风酿:“……”
除了两人上过床,方臻所表现出来的,都像个百分百的“蠢直男”。
“哎,许风酿,”方臻忽然压低了身子,“你看教学楼那边,是不是教导主任?”
不等两人看清,对方已经自曝,大老远指着他们两个,“哎!那边的两个学生!干什么的?!”
方臻猛地拽起许风酿,“——跑!”
许风酿和方臻差点就被逮到, 还好方臻反应迅速,两人才躲过一劫。
等回神时,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掌心都湿透了,在方臻有记忆起, 他就没和人这么亲密的握过手, 两个人汗液都融合成一体, 方臻下意识就甩开了他。
之后,这件事一直在方臻的心头萦绕不去。
他怎么就和许风酿……那样呢?
而且还是他主动牵的。
许风酿也是, 丝毫不反抗。
被他甩开后, 许风酿先是怔了怔, 随后展开掌心, 方臻看见他宽大的手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
根本不知道是许风酿自己的,还是……他的。
这时候方臻才发现,许风酿的手展开时, 要大他一圈,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 有一种很微妙的差距。
方臻以为, 许风酿会拿出湿巾擦手。
然而许风酿只是攥紧了手心, 重新把手放回去。
方臻靠着墙, 低声道:“我刚刚也是一时情急……”
“我知道。”许风酿很淡定。
方臻清咳,抬头望天。
逃课逃了快一下午, 其实也该回去了。
只不过他一想要回到那个教室, 依旧抗拒。
“你今天下午不在教室里待着, 是因为学校里的谣言?”许风酿到底还是问了。
方臻猜到他应该知道, 只不过他下意识觉得许风酿不是一个能倾诉的对象,没有和他聊这些的意思。
没想到许风酿会主动提。
他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啊。”
“你做没作弊,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许风酿道,“除了我清楚,你自己也了解你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知道。”
“虽然知道,但被人造谣,依旧不好受。”
“我就是有点不爽,没什么……”
“行得正站得稳,影子歪曲又如何?”许风酿靠近了一些,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你的未来起码问心无愧。”
“我上辈子估计死都没想到,有一天一个商人在这里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也没想到,大家都说我作弊的时候,最相信我的人居然是你。”
许风酿笑了。
方臻听着他的笑声,莫名耳根酥麻了一下,像是有一道细小的电流在他的脸侧滑过,很奇妙。
“方臻,我觉得你对我有一些根深蒂固的偏见,”许风酿道,“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是我一不坑穷人的钱,二不违法作乱,三私生活方面也算有道德。你什么时候,把你脑子里对我不好的印象,改一改?嗯?”
方臻张了张嘴,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许风酿抬起手,指尖轻触方臻的耳尖,又划到他的胸口,“想想要愚公移山,还有点累。”
方臻怔住,下意识覆盖住许风酿的手背。
两人的手又一次交叠在一起。
这次是许风酿先抽出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指腹在方臻手背摩挲了几下,才彻底分开。
许风酿道:“回教室吧。”
两人分道扬镳。
那双手让方臻莫名在意了一整天。
偏偏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
人的语言是带有力量的,在许风酿讲过那番话后,方臻的能量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使得他对班级里的目光不再在意。
只是,这次他做着做着题时,忽然一拍脑瓜子。
“卧槽。”
躲教导主任的时候太匆忙,错题集不知道掉哪了。
幸亏上面没写名字,被捡到了也没事。
隔天,方臻又被另一件事吸走了注意力。
学校里要查的作弊的学生检查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查是查出来了,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
他们学校里的校考,分考场时是按照成绩区分,学习好的在一个考场,学习差的在一个考场,考时名次会打乱,但基本上一个考场里的学生水平都差不多。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水平差不多的学生就算是作弊,抄旁边学生的答案,也不会出现那种完全超出自身水平的情况。
但也有个坏处。
考试成绩相对比较差的学生的考场,有时会蛇鼠一窝,互相打掩护,有时候老师看不住,就会被他们钻空子。
或者有的老师心知肚明他们是什么水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怎么变着花样折腾,也知道他们不会折腾出什么水花。
这种吊车尾的考场,基本上是民不举官不究。
但一旦出现了检查的,基本上一抓一个准。
老师的眼睛可能有疏忽的时候,但是监控可没有,一堆老师盯着监控使劲看,再怎么着都能发现几个。
于是,这次就揪出来了十几个作弊的。
作弊一向都是从重处理,通报批评写检讨一样都少不了,名单自然也是面向全校公开,广播里念名字的时候,方臻很明显感觉到不少学生的目光都往他的方向看。
——然而,十几个名字都念过去了,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念完,也没有出现“方臻”这两个字。
班里顿时炸锅了。
他们一边诧异为什么会没有方臻,一边又不敢置信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方臻学习进步的速度如此之快。
哪怕是学生,嫉妒心也不可小觑。
“为什么?进步这么快能没作弊?”
“老师是不是根本没查他考场的监控?”
与此同时,论坛里也刷刷刷出现了很多新帖子。
方臻冷笑,本来只想闷头做题,不想看手机。
随后他听见同桌低声念道:“‘扒一扒高三六班长期对同班同学霸凌的现象’?”
“不是?谁他妈发的这种帖子?我们六班霸凌谁了?”
方臻立刻来了兴趣。
他已经好多天没去看论坛,闻言接着打开了手机,果不其然,论坛里飘着好几个帖子,都是和他有关的。
——“这几天学校里一直有方臻作弊的谣言,刚刚广播已经把名单公布,造谣的人能不能出来道歉?”
——“可以说吗,我早就想吐槽了,六班也不是什么重点班,一直拿方臻拖班级后腿这层遮羞布来掩盖对他的霸凌,现在方臻的成绩起来了,六班诸位还想说点什么?”
诸如此类,满满一页的新帖子。
方臻根本没想到,还能有人为他说话。
以前在论坛里骂过方臻的高楼帖,也被人顶了上来,点进去看最新回复,也都是为方臻说话的。
[有一说一,就方臻这脑子,他以前是不是根本没怎么听过课啊?或者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然怎么可能考那么点分数?他这脑子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了。]
[造谣的人破防我也能理解,要是方臻一直学习成绩好,谁管他这次考了多少名,但是一直以来一个比你差的人忽然比你牛逼了,可不是得破防吗。]
[我向我以前骂过方臻道歉,我一直以为他这个人真的很差劲,也相信了六班人觉得他拖后腿的说辞,但人家这次成绩不是比他们班大部分人都好了吗?可是他们依旧还造谣,我以前居然相信了他们班冠冕堂皇霸凌方臻的借口!]
方臻看完,大为震惊。
——这群人是被集体下蛊了?
态度转变的可真快。
不过这不妨碍方臻高兴,他甚至恨论坛没有点赞功能,只能挨个在别人的评论后回复,有时候直接回复“点赞”两个字,有时候还跟着附和两句。
[没错,方臻就是聪明。]
[脑子很灵活,身手很矫健,人非常优秀,不必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