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满是扶桑花浮动的香气,以及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情?热的气息。
谢茶已经沉沉入睡。
春夜则侧着身,一只手支着太阳穴,垂眸盯着他的睡颜。
月亮从乌云中出来了,淡淡的光晕重?新洒向这片草丛里。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张睡颜俊美白皙,平日?里倨傲骄矜的眉目间,此时却显得有几分安静乖巧。
甚至还染着沉沉的倦意。
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马拉松似的,有种精疲力竭的怠倦。
春夜静静凝视着这张脸。
黑漆漆的瞳仁眼也不眨地盯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一片花瓣掉落在谢茶的嘴唇上,春夜微微俯下?身,用嘴将那片花瓣叼走。
花瓣移开后,露出了比花瓣还红的嘴唇,被方?才好一番亲啃,此时泛着光泽,嘴角都似乎被咬破了。
唇珠像一颗熟烂的红果。
可?怜兮兮地微微上翘。
春夜盯着盯着,又?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那颗唇珠:
“始乱终弃是要被惩罚的。”
声音轻得像一团雾。
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风静树止。
过了会儿,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吱吱吱地,甲壳虫一路从草丛里爬过来了。
草丛里落满花瓣,甲壳虫挑了一片最大的花瓣趴在上边,小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春夜。
“你来得倒是时候,”春夜对它挑眉轻笑,“你知道英国?在哪里吗?”
甲壳虫摇摇小脑袋。
春夜幽幽道:
“隔着海峡,就算坐飞机也要十个小时,你爬不过去?的。”
甲壳虫沮丧地吱了一声。
春夜又?凉凉道:
“而且是留学哦,要好几年呢,你也知道的,这位大少?爷可?不是普通人,谁知道走了还会不会回来呢?”
甲壳虫听了,在那片花瓣上滚来滚去?,好似人类幼崽在撒泼打?滚。
对于甲壳虫的这个举动,春夜却心情?颇好,甚是满意,又?道:
“所以,要把?他留在这吗?”
甲壳虫一听,顿时滚来滚去?的小身子突然顿住了。
它犹犹豫豫的。
既没点头,又?没摇头。
过了会儿,甲壳虫对着那间休息室吱吱了好几声,像是在说什么。
春夜听了,神色忽然黯了一瞬:
“你说我阿爸啊?”
甲壳虫点点头,又?吱吱叫着。
春夜听完,声音有些心虚了起来:“他要不想走,我阿妈也不会把?他关在这的。”
小时候,阿妈每个周末都会带他来藏宝洞看望阿爸。
他施蛊让小蛇做广播体操,让蝎子们排队跳河,把?阿妈逗得花枝乱颤,但阿爸却始终神色郁郁的。
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阿爸一直呆在这个藏宝洞,从来没出去?过。
并且,也从来没笑过。
想到久远记忆里那张清俊斯文,眸子却始终忧郁的面孔,春夜又?垂眸看了一眼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把?他关在这,他会恨我么?”
甲壳虫这回毫不犹豫地点头。
春夜:“……”
他抚摸着谢茶的唇,幽幽道:
“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茶是被窗外的麻雀惊醒的。
他缓缓睁开一看,窗台上停着一只麻雀,在叽叽喳喳。
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鼓楼,这是在三楼的休息室。
再抬眸看了一眼,他和?春夜两人挤在一张沙发上,春夜以一种颇为强势的占有姿态拥着他,双手圈着他的腰,将他贴向自己。
下?巴抵在他发丝上。
呼吸清浅均匀。
看样子还在沉睡。
谢茶嘴角扬起,弯出一丝笑意。
他赌赢了。
他缓缓睁开眼, 下巴还抵在谢茶头顶的发丝上?,带来?微微的痒意。
垂眸时,与谢茶眼睛正好对上。
春夜眨了下?眼。
颇有种纯真的无辜感?。
谢茶:“?”
这小子!
很刑啊。
昨晚还?打算把?他关藏宝洞呢, 今天就一副无事发?生的无辜模样是吧?
谢茶二话不说,凑过去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在了他嘴唇上?。
春夜:“……”
又眨了下?眼, 清棱棱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委屈。
还?敢卖惨?
谢茶呵笑一声。
刚起身,就接到了快递的电话:
“录取通知书到了!”
挂掉电话之后,谢茶伸出两根手指挑了一下?春夜的下?巴, 扬眉道:
“走了。”
说走就走,很是潇洒。
谢茶走出鼓楼,忽然想起昨晚被牛黎一喊, 打断了他和徐南的通话,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徐南, 于是又给徐南打回去了。
“徐大公子, 如果我说不去留学了你会不会跑过来?揍我?”
松城。寸土寸金的海湾街。别墅推开窗就能看到碧蓝的海湾。
徐南接到谢茶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卧室阳台上?吹风,轻柔的海风将他的声音也吹得轻飘飘的:
“那你打算去哪?”
“中?医大。”
不知为何,听见谢茶这个回答, 徐南一点也不惊讶,他甚至没问?理由,脑子里忽然冒出离开酒店前,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直到电话那边可能觉得这么久没回答, 是不是信号不好,于是:
“喂喂喂?听见了吗?”
徐南垂下?眸子:
“听见了。”
声音被海风一吹, 轻得像团雾。
但很快,徐南就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不对, 生怕自己?的某种情绪泄露出去会被谢茶察觉到,下?一秒,徐南强迫自己?调整情绪。
嘴角弯起。
露出往常那般淡定从容的笑意。
他知道谢茶打这通电话的意思,于是顿了顿,他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就算不一起去留学,我们依然会是最好的朋友,谢茶。”
谢茶的笑意从电话里传出来?:
“徐大公子,你突然搞得这么煽情,我现在不停在路边哭一哭是不是不太礼貌?”
海风吹来?,阳台小圆桌上?还?摆着一份刚才管家送过来?的游泳馆转卖合同,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谢茶听见了,问?他:
“你那边什?么东西?在响啊?”
徐南轻描淡写地笑答:
“几页废纸而已。”
直到合同翻飞着,眼看被海风吹走,徐南仍旧和谢茶打着电话,丝毫没有腾出手按住的意思。
直到一阵海风刮来?,那合同被吹走了,飘进?了阳台下?面的垃圾桶里。
挂完电话,徐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阴沉沉的,很快便飘起了细雨,空气中?顿时湿润了起来?。
海风夹杂着细雨吹过来?,徐南深吸一口,感?觉把?细雨也吸了进?去。
心里也变得潮湿了起来?。
湿漉漉的。
像下?雨天穿上?了雨衣,虽然没淋雨,但透不过气,闷闷的,黏湿的。
很不舒服。
细雨飘进?了阳台。
徐南却仍旧坐着不动。
脑子里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一段过往片段,高一元旦那天晚上?,他们和一帮朋友在这片海滩上?放烟花。
这帮豪门少爷斥巨资买的烟花自然不是普通的烟花,据说是某位烟花大师的新作,堪称艺术品那般炫目。
烟花咻咻咻升上?去的时候,徐南转头,看到谢茶在抬头望着烟花。
烟花落进?谢茶的眸子里。
像一双流光溢彩的琉璃珠。
那一刻,徐南听见某种声音响了起来?,但来?不及他细听,烟花便“砰”地一声在夜空中?绽放,把?那个声音掩盖掉了。
直到现在,徐南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当年烟花绽放的瞬间,被掩盖掉的那个声音是……
17岁的,徐南的心跳声。
他没听见。
谢茶也没听见。
于是就这么错过了。
挂完电话,谢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去了,但徐南电话里说,他那个表弟会跟他一起去。
以那位混世魔王的兄控程度,定然不会让徐南在国外出什?么意外的。
谢茶稍稍放心了些,一边走一边想着虽然徐南不介意,但他应该送个礼物给徐南赔礼道歉的。
一路走回外婆家。
榕树底下?,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停在了他那辆银色保时捷旁边。
谢茶:“?”
走回吊脚楼,二楼楼梯口,一个女人?倚在栏杆前。
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卷发?垂下?,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微微的光泽。
谢海棠扬了扬手上?的那个快递。
不等她开口,谢茶沿着楼梯走上?去,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回答:
“不用劝我了,我就读这个。”
谢海棠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谢海棠:“?”
谢茶没再多说,上?了二楼便去了厨房,外婆在厨房做早餐,谢茶便帮外婆洗小青菜。
谢海棠踩着红色高跟鞋也跟过来?了,她倚在厨房门口,狐疑地盯了谢茶一会儿,问?道:
“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不等谢茶回答,谢海棠又看了一眼录取通知书:
“中?医大。”
“智能医学工程。”
虽然白纸黑字写着,但谢海棠那双桃花眼眨了眨,仍是不可思议:
“这不科学啊。”
她这个宝贝儿子她是知道的。
和徐家那位公子一样,两人?都喜欢计算机和编程,之前还?想出国留学,说要研究最前沿的人?工智能,什?么生物控制论与神经工程,什?么机器人?与大数据。
谢海棠是搞传统苗药起家的,对这些不懂,当时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开始不同意他出国。
但看到儿子聊起这些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不知为何,让谢海棠莫名觉得骄傲了起来?:
宝贝儿子好厉害!
于是就同意他申报国外的大学。
怎么忽然决定留在国内呢?
谢海棠问?他:
“茶茶你不学人?工智能啦?”
见她还?在执着地问?,谢茶便稍稍解释了几句:“国内也可以学啊,不一定非要去国外。”
谢茶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录取通知书:“智能医学工程,人?工智能+医学,不好吗?”
太好了!
谢海棠扬了扬录取通知书,笑盈盈道:“茶茶学这个当然好啦!以后就可以继承妈妈的公司了!”
谢茶:“……”
谢茶没说话,继续低头洗菜。
谢海棠盯着谢茶看,琢磨了一会儿,不知琢磨出什?么结论来?了,立刻惊得花容失色,突然问?外婆:
“妈,茶茶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外婆诶呦一声,一边切腊肉一边道:“谈恋爱怎么了?咱们茶茶都要上?大学了,就算谈了也正常,你大惊小怪什?么?”
谢海棠秀致的柳眉一挑:“妈,茶茶不会跟寨子里的谁谈恋爱了吧?”
外婆一听,顿时逗笑了:“都没瞧见茶茶跟哪家的姑娘走近哩!”
说到这,外婆切腊肉的手一顿:
“谈恋爱倒没有,朋友好像是交上?了……”
谢海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张漂亮到看不出年纪的脸对谢茶笑道:
“茶茶,妈妈给你存了好多好多钱,多到豪车都够你买几千辆啦!”
“所以啊,咱好吃好喝好玩着过一辈子就行了,只要有钱,啥样的小情人?找不到?那爱情的苦你就别吃了!啊……”
外婆一听,又哎呦一声,对谢茶道:“听外婆的,咱们茶茶以后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别学你妈。”
谢茶点头:“当然听外婆的。”
谢海棠:“……”
夜幕降临,谢茶洗完澡又去鼓楼值班,推开三楼休息室,春夜正坐在书桌后看书。
谢茶把?录取通知书放在书桌上?:
“苗王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春夜拿起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瞳仁陡然亮了亮,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随即,那双眸子便泛起了点点笑意,他托着下?巴,笑着看向谢茶。
谢茶抱臂道:“苗王大人?,我为了你可是放弃了去国外留学的机会,说说看,你要怎么感?谢我?”
春夜站起身,一把?将谢茶拽过来?,两人?的唇瞬间贴上?了。
如果说昨晚是谢茶赌赢了的话,
那现在,他也赌赢了!
“这样感?谢,够吗?”
“不够。”
谢茶扬眉道:
“这个专业必须去国外交流才能保证学到的是最前沿的,我的计划不能改,但能延后,所以……”
不等谢茶说完,春夜又吻住了,最后的话也消失在了两人?的唇间:
“以后我陪你去。”
吊脚楼,谢海棠抱着饭盒出门了。宝贝儿子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去鼓楼值班了,谢海棠想着:
好不容易跟儿子相处,得在儿子面前好好展现她的母爱。
于是便给谢茶去送饭。
刚走进?鼓楼,就看到四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在吭哧吭哧地打扫。
拖地的拖地。
擦玻璃的擦玻璃。
搞得热火朝天。
谢海棠问?他们:“茶茶呢?”
牛黎看了谢海棠一眼,被她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卷发?晃得脸都红了。
他抬手一指,指了指三楼:
“茶哥在上?面休息呢。”
谢海棠点点头,踩着高跟鞋上?去了。为了给宝贝儿子一个惊醒,她甚至放轻了脚步声。
但即便如此,高跟鞋仍不可避免地,在木制走廊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哒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口。
哒哒哒的轻微声响也透过门缝传了进?去,然而休息室里的两人?却谁也没听见。
两人?隔着书桌吻在了一起。
吻得过于投入,以至于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谢海棠走到门口了。
门虚掩着。
关得并不严实?。
留出一条细缝。
谢海棠正要推开,不经意抬头,从门缝里看到那一幕,谢海棠惊得桃花眼瞬间瞪圆。
第72章 “只想见甲壳虫吗?”
鼓楼值班是从傍晚到第二天中午, 等那位中年大叔过来?交接后,谢茶就?回?去吃午饭了。
刚一进?客厅,就看到谢海棠端坐在沙发上, 手里摇着一杯红酒,一边喝,一边盯着他看?。
那双桃花眼锐利且带着审视。
这?种眼神, 谢茶只见过一次。
小时候,谢海棠也是这?样?,端坐在沙发上, 摇着手中的红酒,问他爸妈决定分开过了,你跟谁?
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 眼尾挑起?,盯着幼小的他, 好似他敢说一句跟爸爸, 她就?会把手上的那杯红酒泼到他脸上一样?。
如此反常,以至于?谢茶忍不住开口问她:“破产了?”
谢海棠意?味不明地笑了:
“破产我还能东山再起?,这?事儿搞不好,比破产严重多了。”
谢茶哦了一声, 见她说得不清不楚,便知道她没有?想要跟自己倾诉的意?思,于?是去厨房帮外婆端菜。
很快,一家三口就?上桌吃饭了。
外婆今天蒸了腊肠, 腊肠三肥七瘦,用寨子里的黑土猪做的, 还用梨花木烟熏了一个月,晶莹剔透, 泛着油光,整个屋子都飘着腊肠的香气。
谢茶吃着很好吃,便问外婆可不可以送点给他朋友。
谢海棠听见了,眸子微动:“茶茶在寨子里交到朋友了啊?哪家的?”
谢茶:“?”
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对自己的朋友感兴趣了,谢茶哼笑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
谢海棠:“……”
她低头吃了一块腊肠,又状似不经意?地对谢茶道:
“茶茶,你可要注意?点,别?跟人走太近了,免得招人误会。”
谢茶扬眉:“误会什?么?”
谢海棠说:“咱们寨子里有?条寨规,多少来?着?哦,第21条!要是被别?人误会你俩可就?麻烦大了!”
谢茶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谢海棠。然而不等他开口,外婆却插话了:
“是哩,之前咱们寨子里不就?有?一户人家,就?那个寨柳他哥,跟邻居的儿子天天玩在一起?,后来?寨子里就?有?闲言碎语哩……”
谢海棠立刻接话:
“后来?呢?”
外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后来?就?被老苗王赶出去哩,听说那个邻居家的儿子后悔了,住在寨子外边的林子里,讨了媳妇儿,娃都有?两个了。寨家那个儿子倒是没什?么音讯哩,想也过得不好……”
谢海棠一听,顿时把嘴巴里的腊肠嚼得咔嚓咔嚓响。
“男的十?个有?九个是负心汉,所以玩玩可以,千万别?当真。”
谢茶:“?”
谢茶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谢海棠。
吃完饭,见外婆在厨房洗碗,谢茶坐在沙发上,抱臂看?向谢海棠:
“聊聊?”
谢海棠倚在窗边,知道自己在餐桌上说了这?么多,谢茶应该猜到了,于?是也不藏着掖着了,挑眉道:
“我昨晚送饭的时候看?到了!”
谢茶神色未变,点点头:
“然后呢?”
见他还一副淡然模样?,谢海棠秀眉一挑:“茶茶,你就?是为了他放弃出国留学,跑去读中医大的吧?”
谢茶虽然没说话,但谢海棠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了。
她气得眼睛瞪圆了:
“茶茶,妈妈玩过的男人可太多了!要么图钱,要么图色,没一个好东西,你要是玩玩也就?罢了,还为他放弃自己的出国计划,你认真的?”
谢茶道:“当然。”
“茶茶,你认真别?人可不一定!”
谢海棠美?眸一扬:
“男人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你信不信,我只要把咱们寨子里的那位苗王搬出来?,那个人为了不被赶出寨子,就?会乖乖跟你划清界限?”
谢茶:“……”
“所以他是寨子里哪户人家的儿子?”谢海棠挑眉,“待我去会会他。”
谢茶笑了,神色古怪道:“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我怕你高血压。”
谢海棠:“?”
见谢茶这?边是问不出结果了,谢海棠踩着高跟鞋进?厨房。
还扭头瞅了一眼,见谢茶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谢海棠立刻把厨房门给关上了。
“妈,”她压低声音,“我跟你打听个人,男的,咱寨子里的,和茶茶年纪差不多大,长得……”
谢海棠回?忆了一下?昨晚看?到的那张侧脸……
“皮肤很白,头发很黑,鼻梁高高的,个子……比茶茶还要高半个头,是哪户人家的儿子?”
外婆洗碗的动作一顿:
“皮肤白?”
她说:“咱寨子里的娃娃割草放牛的,顶着大太阳哪能白哩?”
又想了想,外婆顿时笑了:
“还真有?一个,苗王他就?白哩,跟老苗王一样?,他们家皮肤都白!”
谢海棠:“?”
继续形容。
又道:“妈,您可别?认错了!”
外婆道:“苗王可好认了!我就?问你哩,他耳朵上有?没有?戴一个蓝色的耳坠子哩?”
谢海棠回?想了一下?,那人确实戴着一枚蓝色的耳坠。
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耳坠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折射进?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有?种诡异又妖冶的气质。
这?气质……
谢海棠心中一震。
顿时有?种不妙的猜想。
下?一秒,就?听见外婆笑了:
“就?是苗王哩。”
谢海棠:(瞳孔地震)
外婆浑然不觉女儿的异样?,道:
“那孩子长大了,你不认识也正常,就?连寨子里的人也多半没见过,都是茶茶带他来?家里过端午的时候我才见着哩。”
谢海棠:“!”
过端午?
来?家里?!
谢海棠二话不说就?扭头出去了!
拽着谢茶进?了卧室,紧接着,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对着谢茶就?是一顿输出。
儿子不仅跟男人搞。
还是跟寨规不允许的男人搞。
那人还他瞄是寨子里的苗王!
“谢茶,”谢海棠忍不住气笑了,“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儿子呀,挑男人的眼光跟妈一个样?……”
谢茶笑了:“哪样?啊?”
谢海棠恨铁不成钢:
“非要挑搞不定的男人。”
他爸就?是那样?的。
当年可是松城豪门圈的颜值担当,有?颜有?钱,还是个才华横溢的钢琴家,迷倒一大片男男女女,这?样?的男人注定情史丰富多彩,走哪都能有?艳遇。
想到这?,谢海棠恨恨道:
“男人嘛,长得帅很好,长得太帅就?坏了,我看?这?位新苗王的长相?,估计也是一个招蜂惹蝶的渣男……”
最后谢海棠总结道:
“所以你俩我不看?好,为了他改变你的计划不值得,你还是去留学吧!”
谢茶扬眉:“谁说我搞不定了?”
谢海棠秀眉也跟着挑起?:
“是吗?我不信。”
又道:“那可是苗王!”
夜幕降临。春夜刚下?山,就?看?到一个女人倚在下?山路口的茶树底下?。
那双红色高跟鞋比茶花还艳。
谢海棠:“我是谢茶妈妈。”
不等春夜开口,谢海棠从?包里掏出一张黑卡,像她爱看?的狗血电视剧里那样?,霸气挑眉: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本来?台词是五百万的,但谢海棠觉得千万才能配得起?她的身价。
春夜:“……”
谢海棠:“?”
她看?了一眼,这?位新苗王看?她的表情,像在看?小脑缺失的智障似的。
谢海棠甚至觉得如果她不是谢茶的妈妈,这?位年轻的苗王说不定会绕过她直接走掉。
谢海棠:“……”
金钱攻势不管用,谢海棠又使出另一招:“苗王是吧?明明寨规不允许,还非要跟茶茶搞在一起?,你跟我宝贝儿子只是玩玩吗?”
春夜这?次开口了:“不是。”
“说得倒好听,”谢海棠笑道,“茶茶不知道,我可听说了,老苗王临死前,叫你在她病床边发过誓的,要你守着这?个寨子,你不能离开,以后茶茶也要跟你呆在这?个寨子里么?”
“不仅要跟你呆在这?,碍于?寨规你俩还得躲躲藏藏,不能被寨子里的人发现,对吧?”
不等春夜回?答,谢海棠又道:
“我儿子小学起?,每年我都花大笔钱送他参加各种国际冬令营,让他开阔眼界,知道这?世?界很大,他可以尽情去闯。”
谢海棠说:“茶茶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有?自己的梦想,有?对未来?的规划,他是只鹰,不是被困在这?个寨子里的鸟。”
春夜垂眸,若有?所思了起?来?。
夜色深深。鼓楼。谢茶把那串外婆做的腊肠挂在窗台的铁钩上,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
怎么还没来??
谢茶打电话过去。
等了会儿,又打。
还是没接。
谢茶:“?”
直到半小时后,春夜打回?来?了。
谢茶接起?来?:“苗王大人,半小时没接电话会不会不太礼貌?”
春夜淡淡的笑意?通过手机传出来?:“是我不懂事了,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谢茶顿了顿,轻咳一声:“想跟甲壳虫玩一会儿,你带它来??”
谢茶话音刚落,就?听见手机那边传出甲壳虫兴奋的声音:
“吱!”
谢茶忍不住笑了。
春夜也跟着笑,又幽幽道:
“只想见甲壳虫吗?”
谢茶:“……”
眸子心虚地转了一圈:
“不然呢?”
春夜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声音漫不经心,带着点夜色里的温柔,通过手机飘进?谢茶的耳朵里。
谢茶莫名有?点耳热。
他没等多久,就?看?到甲壳虫飞过来?了,从?夜色里急急地飞进?窗户,跟一粒小炮弹似的,直接飞落进?了谢茶搭在窗台上的手掌心上。
“吱!”
像是得意?的、骄傲的人类幼崽似的,扬起?小脑袋求夸奖。
谢茶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好乖!”
又转头看?了看?,门外无人。
谢茶眨了下?眼,扭头问甲壳虫:
“就?你一个人来?啊?”
甲壳虫点点头。
谢茶:“……”
谢茶抿了抿唇,又给春夜拨过去:“苗王大人,大晚上的,你让甲壳虫独自过来?不觉得过分吗?”
顿了顿,解释就?是掩饰似的,补充道:“虫虫那么可爱,你都不护送它过来?的吗?万一中途路上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春夜散漫地笑了,凉凉道:
“没办法,谁叫大少爷不想见我,只想见甲壳虫呢?”
谢茶:“!”
这?小子……
谢茶挂了电话,点了点甲壳虫的小脑袋:“你主人说话好喜欢阴阳怪气啊,虫虫你可别?学他。”
甲壳虫点点头表示赞同:
“吱。”
谢茶又回?望了一眼门口。
这?小子今天还真不来?啊?
他今天没来?,谢茶觉得甚是无聊,不过幸好还有?甲壳虫陪他。
谢茶掌心托着甲壳虫坐在书桌后,将甲壳虫放在书桌上。
之后,他感觉到手掌心黏黏的。
低头一看?,手掌心上竟有?一丝丝红渍,谢茶顿时看?向甲壳虫:
“虫虫你流血了?”
谢茶捞起它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别哭啊, 带你?找主人去。”
此时也顾不得擅自离开会不会加罚了?,谢茶手?掌托着?甲壳虫走出鼓楼,在夜色下上山。
沿着?梯田往上走, 谢茶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低头一看,一群蝎子急切地沿着?田埂往山腰方向爬。
谢茶:“?”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 谢茶站在田埂上,有种整个?梯田上都布满蝎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