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礼有意撮合丁一强与自家妹妹,这个事情自然也是同许家夫妇通过气的。
对于这个二十出头就得中举人的青年,他们自然是满意的。
又加上丁一强房中无人,他们就更加的满意了。
当年许泽礼对于丁一强娶自家妹妹的要求,便是在二十四岁以前中举!
丁一强为了能够与许家结亲,也是很努力的,二十一岁那年与十八岁的许泽礼同中乙榜。
只不过他没有像许泽礼的名次那般耀眼,名次靠后,得了乙榜六十七。
八百生员参加乡试,乙榜只录取八十人。
丁一强虽不如许泽礼,但同样是甩他人一大截!
过了乡试以后,丁一强就厚着脸皮以交流学问的名头三番两次递帖入了许家,虽然外男不能够入后院,但在许泽礼有意的引导下,掐着时间,终是还能够撞见许泽柔那么一两次。
丁一强是个健壮魁梧的汉子,比之身高六尺的许泽礼都高半个头,平日里除了跟着他阿父练武打猎、就是沉浸在学业中,甚少去留意身边的闺阁女子。
头一次撞见许泽柔,是她带着程哥儿逛街买脂粉回来……
正巧他们走下马车,而丁一强恰巧垮过门槛,迎面相撞,让丁一强都看得呆若木鸡了。
眉如飘柳、眸似秋水、蓝衣飘飘,这不就是书中所说的颜如玉?
许泽柔带着程哥儿从马车上下来,正巧碰上了个从家门中走出来的莽撞男子,还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心里顿时就生了几分反感。
下意识的将程哥儿往自己的身后挡,然后倒竖柳眉,瞪了回去。
许泽礼从门槛跨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这一幕,心里就知道坏了事,急忙说道:“丁兄,天色渐晚,家中还有些杂事,就不留你用饭了。”
丁一强被许泽礼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急忙拱了拱手:“泽礼,你客气了。今日之事,是小生莽撞了,还冒犯了,请请多多见谅。”
即使丁一强没有戳破名字,许泽柔也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
这些年,许泽柔也知道阿兄有个至交好友,但总归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
今日见着这莽撞男子就是阿兄往日谈及的那好友,心里不仅失望还生了反感,就是个登徒子!
许泽柔微微侧身,没有理会丁一强。
丁一强见头次就得罪了许家小姐,心里十分的沮丧,但还强撑着挤出了笑容,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许泽礼赶紧扬声、留了个再见面的由头,“丁兄啊,我家老幺甚是念想你家的糕点,有时间再来玩。”
丁一强见许泽礼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倒是一喜,“一定一定!”
许泽柔一时间没有搞懂阿兄葫芦里卖的关子,倒是躲在她身后的程哥儿明白了。
“阿兄,你这是结交的什么人啊?这么没有礼貌。”许泽柔在丁一强走后,有些不开心的抱怨。
许泽礼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
反而是程哥儿捂嘴偷笑:“阿姐,人家丁兄可是举人老爷嘞,走出去有的是好友,哪有你这么编排的?”
许泽柔用拳头轻锤程哥儿,“你这死小子,这会儿有功夫消遣起你阿姐来了?!”
头次的不愉快,让丁一强整夜未眠,他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够让许家小姐消除对自己的不好印象?
过了两三日,丁一强再次拜了帖,提成他们家的招牌糕点厚着脸皮登了许家的大门。
只是他运气不太好,许泽柔以及程哥儿跟着许林氏去拜佛了……
这些糕点便宜了许泽平,让他吃了肚皮滚圆。
这般暗搓搓的示好追求了两年,许泽柔始终没有点头,也让丁一强生了退缩的心里。
毕竟,他也已二十有四了,寻常的男子家中都小孩成群了。
但是他还孤身一人,没有个定向。
加上他阿父阿娘又催的紧……
盛安十四年七月,丁一强颓废的靠在他家后院的假山上,看着黑夜那一轮皎白的月光,回想他初次见到许家小姐时,她那白皙的肌肤就如同这轮月光。
白的让他挪不开双眼。
而微微拂过的兰香,更是让他辗转难眠,久久不能够忘怀。
他拿起身旁的酒壶一口气灌下,然后张狂的将酒壶砸向了墙垣。
听着酒壶碎裂的声音,他下定决心,他在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若是这次七巧节过后……还是能够让许家小姐看上自己,那么他就听阿娘他们的。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他还没有走到与许泽礼约定的酒楼,就听到了少女慌乱的惊叫声。
“抓小偷啊!”
“快来抓小偷啊!”
大红灯笼下,是许泽柔惊慌失措的容颜。
看着许家小姐惊恐的眉眼,丁一强顾不上人流的多少,直接凭借自己壮硕的身型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条道,跑到了许泽柔的身边。
他以保护者的姿态将许泽柔护在怀里:“别怕,告诉我那小偷的特征。”
许泽柔紧紧的攥着丁一强的衣袖,心里一片慌乱,她的荷包里还有绣着她名字的帕子……她无法想象,若是有歹心之人拿到她的帕子会怎么样?
看着丁一强粗旷的下颌,她竟然有几分安心,第一次选择相信他了:“那那人生的瘦小,左手多多了一指,穿着麻衣。”
丁一强护着少女,眼神却在四处扫视,他没有问为什么她没有和她阿兄他们在一起……而是将她护送到了最显眼的猜灯谜的台子上,让她在这里等自己,然后他就径直朝着许泽柔指得方向追去。
人来人往中,许泽礼他们找到许泽柔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许泽柔之所以会和他们分开,就是因为她馋嘴小汤圆,被来往的人流冲散了。
听完前因后果以后,许泽礼他们那里还有心思逛花灯节?
姑娘家家的名誉最为重要,只是这人挤人的七巧节,他拖着几个小孩又不好乱走,只好等在原地。
早知如此,就应该将大虎和吉祥带出来了。
许泽平同样的焦急万分,他自告奋勇的说道:“阿兄,我回去找人,让武书他们出来抓小偷!”
让老幺与小柔、程哥儿三人留在原地,许泽礼自然是不放心的。
思来想去,许泽礼还是决定采取这个办法……
许泽平钻入人流,直奔许家老宅找人。
这么一忙活下,就是两个时辰,可是将整个清水镇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许泽柔说的那个小偷。
人流稀少,烛火渐渐黯淡,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
许泽柔放弃希望之时,丁一强顶着红肿的脸颊、瘸着腿出现了,他将那淡绿色的荷包递到了许泽柔的面前:“找到了,别怕。”
第101章 少年初长成36
许泽柔看着眼前的结实宽厚的手掌,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那淡绿色的荷包,而是手掌上遍布的茧子。
这双手不似书生的手,反而像是常年练武磨出来的。
丁一强注意到了许家小姐的视线,以为是自己的手掌太脏了....他有些窘迫:“放心,我是擦过手的,荷包没有脏。”
许泽柔微微昂头,将丁一强的窘迫都目睹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何她竟然笑了出来。
嘴角微扬,恰似春日微风。
尽管丁一强的手已经酸了,但他仍然不敢收回来。
许泽柔歪头看向许泽礼:“阿兄,我可以和丁家哥哥单独说两句话吗?”
午夜人流散场,整个街道已经沉寂了下来。
许泽礼第一次拒绝了妹妹的要求,“不可以,有事改日在说,我们该回去。”
许泽柔既然已经想明白了,她自然也不拖泥带水,俏皮的一笑:“丁家哥哥,荷包既然是你找回来的,那我就送给你了,你要保管好哦,可莫要弄丢了。”
今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他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许泽礼一家渐行渐远。
直到他的弟弟丁一壮带着几个家仆找来时,他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许家小姐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
“哈哈哈!!!”
丁一壮看着阿兄突然的放声大笑,没差点被吓死,这半夜没有回去,在这里发疯莫不是撞邪了吧?
丁一强头一次觉得自家的混世大魔王也不是那么的讨嫌了,他突然将丁一壮抱了起来,往空中一抛,吓得丁一壮整个脸色都白了。
不行了,真的中邪了。
发泄完了自己的喜悦以后,丁一强将吓懵了的丁一壮安稳的放在地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壮,你要有嫂嫂了。”
说罢,丁一强就径直的朝着丁宅走去。
徒留丁一壮在风中凌乱,这...这怕真是撞邪了!!
丁一壮生怕自家阿兄在这半夜里闹出幺蛾子,急忙的追了上去。一路上丁一强情绪都很稳定没有乱发疯,唯有那时不时的低笑惹得他发毛。
偏偏又怕生出事端来,只得强忍住。
次日一早,丁一壮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就看到了他阿兄攥着媒婆火急火燎的进了家门.....
后来谈好事宜以后,就见媒婆扭着腰喜滋滋的离开了。
至于丁一强和媒婆谈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是零星的许家小姐几个字眼飘进了他的耳畔。
许家小姐,他自然知道是谁!
阿兄至交好友清水镇文曲星许泽礼的妹妹!
他可是知道阿兄暗搓搓的惦念了人家三年了,可是人家对自家阿兄一点邪念都没有。
现在这么清早八早的让媒婆登门,怕不是会挨揍吧?
想到昨日阿兄的发疯,丁一壮决定先用柳枝刷牙,这一切等着阿娘去收拾他吧。
就在丁一壮暗搓搓的准备看戏的时候,下午媒婆竟然带着消息过来了,说许家已经同意了,让他们挑个良辰吉日纳吉交换庚帖....
这可是惊掉了丁一壮的下巴,莫非许家小姐也撞邪了?
就是在丁一壮的魔幻中,丁一强与许泽柔迅速的交换了庚帖将亲事定了下来。
至于婚期,却是要等许泽礼先成家。
丁一强能够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都已经是感谢天地了,又哪里敢催促大舅子?只是暗地里千方百计的想要把大舅子推销出去,偏偏大舅子都不上钩。
许泽礼看着红着脸脚步匆匆的妹妹,笑着调侃:“是啊,这盖头可是该好好的绣绣了,免得姜麽麽又该数落你丢了她的手艺了。”
许泽柔回过头,双颊通红,恼怒的咬了咬牙:“阿兄,你真是讨厌。”
许泽柔离开后,许泽礼微微依靠在椅子上,摆弄了一下身边棋盘上的棋子,真好!
他很庆幸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辈子小柔避开了那个渣滓,老幺也变好了。
如今只剩下京都的那个哥儿了....
摩擦着手中的白玉棋子,他一定会娶他回来的。想到这里,许泽礼的眉眼愈发的平和。
恰好此时,许松山从外院走了进来:“老大,咱们爷俩也好久没有下棋了,不如来一把?”
这些年许家随着绣楼的开展运转,许松山夫妇手中的银子也愈发的充裕。
这人一旦富裕了,自然就会舍得花银子调养身体。
在陈大夫精心的调养下,许松山的身体自然也是愈发的康健,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他们同龄人的一个身体状态,而健康的身体也会让人富态。
看着阿父圆润喜庆的笑容,许泽礼是真心不想打击他,毕竟阿父那一手臭棋篓子...就连程哥儿都能够连赢他数把。
“阿父,这时间也不早了,马上就要用膳了,不如改日时间充裕我在陪您下?”说罢,许泽礼就站了起来,要往花厅走去。
许松山眉眼一拉:“站住!”
许泽礼只好收回脚,勉为其难的上了桌陪他阿父下棋。
许松山是扬着眉眼上桌的、垮着老脸下桌的。
“阿兄,阿父这是?”
趁着厨娘上菜的间隙,许泽礼用嘴型说道:“下棋....输了。”
许泽平瞬间了然,立马坐直了身体,免得自己遭了大难。
对于阿父的棋艺,他可是深有感受。
君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其实许泽平是一个都不想学的,就连诗也是没办法要应付科举的!但是老师说了,要是他不选择一个,就不认他这个徒弟了!
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选了棋。
许泽平是十岁时,柳淮之才正式教授他棋艺的,因为是为了以后能够在官场与同僚能够有一社交雅趣,故而柳淮之对于他的棋艺要求并不高,只是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两师徒就会下那么一两场的围棋。
只不过每一场,都会以他失败为结局。
这就让柳淮之不得不吐槽了一句——每次算经这么会算,为什么棋局就这么失算?
也正是这句话,让许泽平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围棋下的真的很烂。
所以他从不轻易与旁人下棋,免得掉面。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十三岁那年,阿父听说他早就跟着老师学习了围棋,就非要拉着他下棋。
他架不住阿父的兴趣高涨,就无奈的同阿父下起了围棋。
两爷俩下棋,引来了许泽柔与程哥儿姐弟的围观,虽然他们也不懂棋局,但架不住的喜欢凑热闹啊!
许泽平为了不输的太惨丢面子,绞尽脑汁的算着棋局。
结果没有想到....连下三局,阿父输了三局。
当时阿父那铁青的脸色,他现在都还记得。
阿父为了保持颜面,当时连句气话都没有说,就埋头走了。
许泽平以为他阿父有格局,事后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他阿父憋了整整三日,没有跟他说半句话!
经历此事,他就知道阿父是个人菜瘾还大的小趴菜。
程哥儿是在许泽平十三岁的那个初夏,缠着他学会围棋的。
其实早在平平与表舅下围棋时,他对于这个你来我往的棋局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碍于平平学业繁忙,他一直都没有开口。
直到平平放田假,他们下田插秧时,他才对着平平轻轻的提出了要求:“平平,我们回去后,你教我下围棋好不好?”
许泽平正弯腰解开秧苗的草绳,听到他的话,愣了愣,随后直起了身体直勾勾的看向了程哥儿:“程哥儿,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学围棋了?”
在许泽平清澈的眼眸下,程哥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微微的错开眼神:“嗯。”
许泽平闻言,有些疑惑:“你怎么不早说?”
程哥儿摸了摸鼻子,低头插秧掩饰自己的失落:“因为平平总是很忙,忙着读书写策论、忙着练字背四书五经,我不想耽误平平的时间。”
许泽平失笑,无奈的摇头:“教你下围棋能花几个时间,下次你有什么小要求,就告诉我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就像一把钩子一样钩得程哥儿心头痒痒,此时的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为何....但他清楚的产生了一个念头,不管以后如何,平平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程哥儿没忍住,酸了鼻头,嗓音里不禁的带有一丝哭腔:“嗯。”
“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许泽平轻声的安抚,“小心等下阿姐看到了,又要笑话你了。”
程哥儿抹了一把眼角,含糊的说道:“平平,你不许告诉阿姐。”
对于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许泽平自然没有食言过,一回到清水镇,许泽平就扒拉出了老师送个自己的棋盘,如约的教起了程哥儿围棋。
“程哥儿,要学会下围棋,我们首先要了解,围棋的规则....”许泽平不急不缓拿出一颗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上:“正常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有四口气。”
“看清楚了吗,这四口气必须是以这个颗棋子为中心,四条直线着落点,称之为气,斜线是不可以的。”
少年说的很仔细,嗓音轻轻柔柔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就如同黑夜中闪烁的星星,闪闪照人心。
看着少年脸颊上那浅浅的绒毛,程哥儿的心痒痒的,就像几日前在东平村插秧时的那种感觉一样,有一把小钩子暗搓搓的钩着他的心头,痒痒的想挠挠。
偏生挠又挠不到,让他欲罢不能。
程哥儿,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出神的双眸,轻咳了两声:“咳咳,程哥儿听懂了没?”
程哥儿收回了自己思绪,对上少年温柔的视线,他不由自主的双颊飘红:“嗯,听、听懂了。”
“真的懂了?”
程哥儿坚定的点头。
许泽平趁机将黑色棋子放在棋盘的最角落,“那若是棋子下在这里,有几口气?”
程哥儿比划了一下,“只有两口气。”
“很好。”
许泽平继续说道:“单个棋子至多只有四口气,而若是连在一起的棋子则就有多口气了....”
许泽平拿出三四枚黑棋摆成一排,一一告诉他数气。
....
初夏的斜阳下,两个少年对坐在橘树低下,你来我往的话语间,仔细听还能够辨听到,少年的尾音。
“棋子若是无气了,那便就是死棋了。”
许泽平教会程哥儿下围棋以后,只要放旬假了,有空闲时间就会跟他下几盘。
或许是程哥儿太聪明,又或许是许泽平只会那几个套路。
程哥儿从最开始的把把皆输,到后来的旗鼓相当,再到后来的把把都赢,他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许松山每次碰到程哥儿与许泽平下棋,就心头痒痒,但一想到自己连续输给老幺三把的经历,他就忍了下来。
丢了一次面子不要紧,再丢一次,那岂不是自己的大家长威严就要不保了?
故而他就强制忍着!
忍了快要小半年的时候,终于就忍不住了,又一次碰上老幺和程哥儿刚好摆上棋盘,他就先开口了:“程哥儿,听说老幺教会你下棋了?”
程哥儿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想法,莫非表舅想要跟他下棋?
“嗯,刚学会不久,还不是很熟练。”
程哥儿一向嘴严,不管是输给了平平还是赢了平平,他都不喜欢到处去嚷嚷。
至于许泽平早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臭棋篓子的设定,所以他的棋品就出奇的好,即使把把都输给程哥儿,他都是笑意盈盈的。
这就让胜负心很强的许松山以为,老幺是把把都赢的。
然后许松山就美滋滋的开了口:“那不如同表舅下两把,让表舅指点指点你?”
坐在一旁的许泽平:.....
阿父,你确定要自取其辱吗?
但是看着许松山一脸愉悦松快的神色,他又不好出口打击,于是乎主动让了位置。
输了第一把的许松山:这只是自己的大意了。
输了第二把的许松山:哼,黄毛小儿就知道使阴招。
输了第三把的许松山,脸色彻底挂不住了:负着手,气呼呼的离开了。
或许是气不过,他又掉头回来:“程哥儿,你不是说刚学会没有多久吗?”
程哥儿摸了摸鼻子,眼神游历:“嗯,确实才学会小半年。”
许松山恨得牙痒痒,又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棋局太差了。
为了让阿父不那么生气,许泽平就出口安慰:“阿父,或许是程哥儿聪明呢?你看我现在都是把把输给程哥儿。”
许泽平的话音刚落,许松山就有了发泄口:“输了还那么开心?真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说罢,他又气呼呼的离开了。
然后程哥儿就享受到了许泽平之前的待遇,许松山硬是憋了整整三天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自打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许泽平又认识到了阿父的一个执着点:人不光菜瘾大、且棋品还不好,输不起。
至此以后,只要许松山想要下棋,他们这些人就连退三舍。
果然,许松山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嘴角一拉:“许家家规,食不言。”
“你们兄弟二人,这么有功夫说话,就抄写三遍【论语】交上来。”
许泽平两兄弟一对视,皆是苦笑,还真是输不起啊。
茭白的月光下,冬天微微推开窗,让微凉的夜风拂入房中。
他心疼的提着油灯走到程哥儿的身旁,看着他专注的绣着眼前的屏风:“公子,柔小姐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你不用这么太赶,有时间不如多和平少爷说说话,不然过些时日平少爷又要去府城院试了。”
程哥儿的手一顿,随即温柔的摇头,笑骂道:“冬天,你又在这里胡说什么,寻常清贵人家都是七岁不同席,这么晚了,你让我找平平聊天,是让我讨骂吗?”
冬天看着程哥儿微湿的额发,放下了油灯,拿起了旁边的蒲扇为他驱热:“我只是想让公子休息休息,公子平日里要跟着落娘姐姐忙着绣楼的事情,就已经很繁重了。晚上还要在这里绣百福鸿运屏风....我看了都心疼。”
冬天入许宅晚,自然是不知道程哥儿的真实来历。
但是程哥儿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他记事很早,三岁间的事情他都还隐约的记在心里...
寻常孩童受了惊吓,又或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可能淡漠了儿时的记忆。
程哥儿不一样,他是如何被许家收留,落户在了许家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表舅表舅娘待他不说如同亲生哥儿,绝对是不薄的。
来到许家以后,他可以说就没有吃什么苦了、阿姐有的,他都有。
阿姐、阿兄、平平待他也是极好的,日常相处就如同嫡亲一家人。
他很感激,现在他大了,他也想为这个家贡献一点点自己的力量。
阿姐出嫁了,他没有什么好添妆的,唯有姜麽麽教他和阿姐的绣技....他想多给阿姐绣一些以表自己的一点心思。
待这百福鸿运双面屏风绣好了以后,他还想给阿姐多绣一些摆件玩意,无聊了有些好打发时间的东西。
一想到阿姐将要出嫁,程哥儿不由的又有些惆怅,儿时阿姐带着他捉虾弄鱼的记忆都还在脑海中浮现,转眼阿姐都要出嫁了。
待阿姐出嫁了,就快要轮到自己了吧?
舅娘很好、平平也很好。
程哥儿璀璨的猫眼黯淡了几分,他生活在这里十来年,又如何不知道阿娘他们想法呢?
他们都希望阿兄和平平将来迎娶个高门千金又或是贵哥儿,这样能够给予阿兄和平平仕途上的助力....因为许家的根基太薄了。
阿兄和平平皆是有大抱负在身的。
阿兄如何,程哥儿自是不想盘算的,于他而言,他祝贺阿兄前程似锦、一路高官厚禄。
只是平平....一想到那温柔的少年郎会属于别人,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痛的不能够呼吸。
他甚至忍不住的恨极这个少年郎,为何要将这一份独有的温柔留给自己?
他宁愿少年对自己冷漠一点、甚至是狠毒一些,这样自己就不会抱有那一缕不该有的幻想。
无声的水珠在黯淡的猫眼中流转、若真是这样,只怕他自己又是最先受不了的那一个。
他情愿这样虚幻的日子,多过一日是一日。
他不想舅娘难过、也不想给表舅添麻烦,但是他也不舍得将平平让给他人,他想和平平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表舅和舅娘这样。
程哥儿将自己的思绪掩藏好了以后,才缓缓的说道:“我不累。”
冬天知道公子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是性子是个极为倔强的,认准了的事情是就不会退路半步的,这一点他早就深有体会。
说起这一点,就让他不得不提四年前绣楼发生的那件事情了,让他深有体会。
那时候他刚刚被主母买回到许家,他还没有搞懂情况,就被分配给了公子,说从今往后他就是公子的贴身侍童了。
就像翠竹翠果姐姐那样,往后是要跟着公子出嫁的。
只不过公子不同柔小姐那样喜好窝在家中研究吃食,公子更喜欢泡在绣楼里面跟着落娘姐姐绣绣品,做生意。
作为侍童的冬天自然要贴身跟着公子,故而他常常和公子那样男子打扮,跟着公子一起往欢喜绣楼里面跑。
如果不是被主母买了回来,他自然不知道清水镇上最平价、精美的欢喜绣楼是许家的产业。
清水镇镇上的居民也记不清欢喜绣楼具体是什么时候开了起来,只约莫在九年前....
成记成衣铺关闭半载以后,它原来的铺子突然就热闹开业了,取代他的是座精美的绣楼——锦绣楼!
锦绣楼的老板娘是个风韵永存徐老半娘,绣楼的姑娘都喜欢称她花姐姐。
这花老板娘不但十分的会做生意,且为人特别的热诚,左邻右舍有点麻烦,她也都愿意让绣楼的伙计帮忙。
但唯一怪异之处,就是绣楼的东西卖的便宜,且还限购。
对的,没有错,限购。
一些精美华丽的绣品,一月可能就卖个一件两件的。
这就让人十分的不解,有些好事者更是估价了欢喜绣楼的润利...这样下来,一年的纯利润不超过四十两,所以这老板娘开店图什么?
当然清水镇的风言风语,与冬天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他只是跟着阿娘苦苦求谋生的洗衣奴,在富贵人家听了那么一嘴闲话,也是想着赶紧完成任务回去,毕竟大冬天的洗衣服怪冷的。
而当他自荐卖身为奴,被许家主母买回许家以后,才知道锦绣楼原来是许家的产业。
从一些年长八卦的婆子嘴里得了一些事情,主家他们不要挣那么多钱嘞~不然会影响礼少爷的仕途。
冬天自打被买回来以后,就知道主家礼少爷是个不得了的文曲星,年纪轻轻的就是个秀才老爷了,最近更是去省城参加乡试了。
只是这都与他无关,他每天只要负责照顾好公子,跟着公子一起去绣楼绣一些摆件玩意,然后卖卖绣品,就回来吃晚饭!
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