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老实人by喜水木
喜水木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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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见药店的名字时他顿了顿,想了想,还是打开了袋子,拿出了里面的药。
药店最贵的那款药,专治外伤。
他顿时就想到了宋时眠脚踝上的那圈红痕。
那点痕迹,什么都不做第二天自己就消了,这种治外伤的药用在这么小的痕迹上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他握紧手里的药,神色变得很凝重。
那是不是说明,他表嫂身上的伤痕远不止脚上,所以才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甚至把自己全身都裹住?
江屿珩感觉他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他拿着药,一时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厉潮下楼找药的时候客厅灯火通明的一片,佣人都休息去了,只有江屿珩一个人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听见他下楼的动静,他抬头看着他,神色凝重。
厉潮对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熟视无睹,径直下了楼梯,拿起放在江屿珩跟前茶几上的药。
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刚刚江屿珩见他时穿的那套,上面的扣子少扣了一颗,弯腰时江屿珩能看见一片紧实的肌肉纹理,以及……
上面新鲜的抓痕。
江屿珩顿时像被那鲜艳的痕迹烫到了一般收回了眼神,连酝酿了很久的质问都忘记问了出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厉潮消失在他跟前。
厉潮不知道表弟内心的纠葛,拿着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的风雨已经停歇,屋子只开了盏床头灯,光线昏暗。在朦胧的光影里,床上的人睡得很熟。
厉潮蹲在床脚,伸手往被子里捞了捞,捞出一只脚踝。青年被他折腾得有些狠,对他的动作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在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缩了缩。
于是厉潮便握住他的脚掌,用自己的手掌隔绝冷空气的侵袭。
他细细地上了药才把那只脚塞回被子里,又去洗干净手才回来抱着人睡了过去。
第二天宋时眠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他一动,身侧的人就醒了过来,男人似乎没睡够,揽着他往自己怀里塞,声音带着困倦。
“再睡会?”
宋时眠在他怀里艰难的翻了个身,“几点了?”
男人伸长手臂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十点过,还早。”
宋时眠推开他一骨碌爬了起来,“都十点了还早?哪有第一天在家里睡起这么晚的?”
被他推了把厉潮也不生气,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宋时眠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在青年成功的把衬衫穿反了后他才接过替他穿衣服这个活。
“这么着急,是想给咱妈留个好印象?”
被拆穿心思的宋时眠有些恼怒,“还不是都是怪你,如果不是你昨天……”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瞧着他身上遮也遮不住的痕迹,厉潮的喉结无声的滚了滚,闷闷的笑了声,“是怪我。”
今早的厉潮正常得有点不像话,宋时眠仰着头,方便他扣扣子,“你是不是变回来了?”
男人将扣子稳妥的扣好,没说话,默认了。
宋时眠好奇道,“那你记得多少?”
“没多少,大部分都不记得。”
唯一有印象的,还是两人昨天晚上在床上的疯狂。
十月怀胎什么的,清醒的厉潮可不敢在宋时眠跟前说。
穿完了衣服,接下来该穿裤子了。
昨天胡闹了一通后,青年随便套了件厉潮的睡衣就睡了过去,下半身光溜溜的,被他从被子里提溜出来的时候无措的盘在他腰上。
等到大腿内侧被男人腰上银质的装饰冰到后,宋时眠才反应过来他什么都没穿。
“你怎么……”
厉潮找到裤子熟练的给他换上,“我怎么?”
不等宋时眠说话,他直起腰打量他,“眠眠,你这个样子可能出不了门。”
宋时眠,“?”
男人的眼神落在他的脖子上,上面密密麻麻的痕迹还很新鲜。
“当然了,如果你想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很恩爱的话。”
他补充。

江屿珩几乎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第一个起床。
第二个起来的是要去上班的厉劭,看见宛如幽灵一样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江屿珩时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起这么早?”
江屿珩抬眼幽幽的看他,有气无力道,“睡不着。”
厉劭顿了顿,只用最朴素的方法表达了对小辈的关心。
他抬手转了笔钱给江屿珩,“拿去花。”
江屿珩麻利地把钱收了,跟在厉劭身后,“姑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厉劭端起餐桌上的牛奶喝了口,“什么问题?”
“就是……”他踌躇道,“当初我表哥怎么会忽然这么快结婚啊?我们都没收到消息,甚至连婚礼都没办。”
厉劭犹豫了瞬才回答他,“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厉潮主意大,别说你,就连我们都没通知就和宋时眠领了证。”
江屿珩问他,“那你们就这么同意了?”
“不然呢?婚都结了,总不能让他离婚吧?”
厉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江屿珩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干笑一声,“昨天在饭桌上……”
厉劭咽下最后一块面包,捞过外套站起来,“昨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厉潮就是在说胡话,好了,你慢慢玩,姑父上班去了。”
等到宋时眠和厉潮起床的时候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吃完早餐了。
江清韵在院子里练瑜伽,双胞胎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只不过江屿珩今天状态实在不好,频频失误,气得江屿承恨不得把手机砸他头上。
“你怎么回事?说好的双剑合璧呢?我拴条狗守得都比你好。”
江屿珩心不在焉的,“哥啊,你有没有觉得表哥和表嫂……”
说到一半,他忽然面色一僵,顿时不说话了。
江屿承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毛病,表哥和表嫂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男人冷冽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是啊,我们怎么了?”
江屿珩乌龟一样缩着头,恨不得消失在厉潮跟前,“没、没什么。”
厉潮看了他一眼,没怎么在意,领着宋时眠坐在他们旁边,问他,“想吃什么?”
厉家的早餐偏西式,不适合宋时眠一贯的口味。
八月份的天,哪怕今天没出太阳,但温度绝对算不上很低,可宋时眠身上却套着一件不是很合身的高领毛衣,领口有些宽,他的下巴都缩进了衣领里,神色倦倦,声音听起来有些困顿。
“想吃馄饨了。”
厉潮揉了把他的头,转身去了厨房。
宋时眠便缩在沙发上打盹等着迟来的早餐。
江屿珩没注意到厉潮的转变,但他注意到了宋时眠身上的这件高领毛衣。
宽大的毛衣将青年衬托得格外的清瘦,脸也很小,垂下的眼睫浓密纤长,安静得像一幅静默的画。
江屿珩忽然有些痛心。
他自然知道这毛衣是用来遮掩什么的,他昨天还那么温柔的表嫂今天起这么晚,连话也不想说,可想而知他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善良的大学生受不了良知的煎熬,猛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吓了宋时眠一跳。
“表、表嫂。”江屿珩郑重道,“我能跟你谈谈吗?”
他语气太过于郑重,宋时眠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结果刚一动就扯到有些酸爽的腰,他没忍住“嘶”了一声,整个人又跌了回去。
宋时眠有点尴尬,“你要跟我谈什么?”
江屿珩往厨房里看了眼,“可以换个地方吗?”
宋时眠跟着他去了外面的小花园。
今天是阴天,外面刮着凉风,他穿着高领毛衣倒也不觉得热。
除了那身见不得人的吻痕和腰有点酸以外,宋时眠觉得自己能称得上是生龙活虎,可江屿珩对他的态度小心翼翼得仿佛他下一秒就能挂了一样。
宋时眠被他搀扶着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摸了摸鼻子,“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我自己可以。”
江屿珩道,“表嫂你別逞强,我都知道了。”
宋时眠,“……”
知道什么?
知道他晚上和厉潮……
想到昨天晚上来送果盘的声音,宋时眠可耻的红了耳朵。
“你……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江屿珩坐在他旁边,神色是难得的认真,“表嫂,你喜欢表哥吗?”
宋时眠顿了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种问题,虽然有点羞耻,但他还是承认了。
“嗯,喜欢。”
听见他说喜欢,江屿珩非但没高兴,脸上的神色还变得更加凝重了。
是啊,要是不喜欢怎么么能容忍他那么对他?
“那你觉得表哥喜欢你吗?”
宋时眠对他问的问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江屿珩更痛心了。
“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觉得他喜欢你?”
“啊……”宋时眠茫然的张了张嘴,“他怎么对我了?”
“昨天晚上我都看见了!”
宋时眠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屿珩打断了,“表嫂,按道理我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可见你被这样对待,我实在忍不住,你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宋时眠顿了顿,“什么真相?”
江屿珩垂着头,沉痛道,“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表哥心里一直有一个白月光,所以我们才会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见过他和他白月光的照片,你其实长得和他有几分相像。”
“表嫂……”他一脸痛苦,“你可能只是个替身。”
宋时眠缓缓,“!!?”
“什……什么?”
一觉醒来,他成白月光的替身了?
江屿珩安慰他,“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消息,说实话,我也接受不了,可我实在不忍心看表哥这么对你。”
这段对话的槽点太多,宋时眠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吐起,最后他只能选择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
“你是怎么知道你表哥有个白月光的?”
“表哥有一间屋子,就二楼最边上那间,平日里都是上锁的,谁都不让进去。小时候来这边玩,我不小心进去过一次……”
宋时眠试探道,“里面藏着他的白月光?”
语气还有点兴奋。
实在不是他心大,主要是厉潮那个样子,宋时眠实在想象不到他还能有个白月光。
虽然自恋不是很好,但宋时眠还是忍不住想:
他的白月光难道不是他吗?
江屿珩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兴奋,一般来说听到这种消息不应该是失望和难过吗?
“倒没藏着他的白月光,但里面有那个人的照片,对了,还有那个人送他的东西。”
宋时眠这才重视起江屿珩说的话,“还真的有啊?”
“不然呢?”江屿珩奇怪的看着他,“这么严肃的事,我不可能骗你吧?”
“那……”宋时眠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和我很像吗?”
江屿珩挠了挠头,“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我就看了眼就被表哥发现了,当时他的表情可吓人了,二话不说就把我赶了出去。”
“我昨天仔细回想了下,照片里的那个人和表嫂你的确有些像,不过那个人的头发有些长,应该是个女孩子,而且……”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那张照片是黑白的,再加上表哥那段时情绪特别的不好,我推断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去世了,所以他才那么难过。”
宋时眠,“……”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
“对了。”江屿珩补充,“那个女孩子还给他送过东西,他宝贝得不行,谁都不让碰。”
宋时眠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了下去,“什么东西?”
“一个玩偶,小时候表哥还抱着它睡觉,后来时间久了,玩偶变得很旧,甚至连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表哥就把它放那间屋子里珍藏着。”
“他对那个人的东西那么在意,我当时就在心底想,他肯定喜欢她喜欢得不了,后来别人追他、给他送情书他都拒绝了,这么多年来都没谈过恋爱,我以为他还放不下她。”
“我们家的人都很专情的,他这样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没想到却忽然娶了你。”
“表嫂,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表哥是怎么对你的我都看见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这么温柔善良,你值得对你更好的人,而不是……”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江屿珩的话。
“值得更好的人?谁?让我也认识认识?”
江屿珩扭头,发现厉潮端着碗冒着热气的馄炖站在花园的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他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来,“表、表哥,我……”
厉潮连眼神也懒得分给他,他走到宋时眠身边,看着他变得冷淡的表情,无奈的叹气,“没有白月光,別听他瞎说。”
“是吗?”宋时眠凉凉道,“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哦,还有玩偶。”
他们坐的地方前面有一张石桌,厉潮把馄饨放在石桌上,又往宋时眠手里塞了个勺子。
诱人的香气往宋时眠鼻尖里飘,不过他这个时候没什么食欲。
就在这时,他听见旁边的男人开口。
“你要不要想想高中的时候我们去拍过什么照片?”
宋时眠愣了愣,好半天才从回忆里翻出关于拍照片的记忆。
午后阳光烈热,他买了两根冰棍,他和厉潮一人一根,拽着他去了学校后边的巷子。
往里走转角的那家店就是最近在学校里格外风靡拍大头贴的店。
他想和厉潮拍张照片,但少年胖胖的身躯往镜头面前一站,宋时眠被挤得只能占据一小角。
厉潮看见了,说什么都不拍。
宋时眠没办法,只能劝他,“这样吧,我单独拍一张,然后你再单独拍一张,最后我们合照一张。”
厉潮不想拍,但宋时眠单独的照片和合照对他的诱惑力太强了。
他没忍住同意了。
那时候正是非主流流行的时候,见宋时眠被剪得规规矩矩的发型,老板格外热情地翻了顶假发给他。
“小伙子长得俊的勒,假发就免费借你戴了,到时候让我把你照片贴门口宣传一下就可以了。”
宋时眠紧跟时代潮流,戴着把自己脸挡了大半的非主流长发,凹着姿势拍了张黑白照。
回想起一切的宋时眠,“……”
他颤抖着问江屿珩,“那张照片有多大啊?”
江屿珩瞅了眼厉潮,微颤颤地回答,“挺、挺大的,好几寸呢,就跟……跟……”
跟遗照似的。
宋时眠,“……”

这是宋时眠此刻的心理写照。
他一手端着馄饨,一手拽着厉潮,逃似的离开了小花园。明明是在自己家,他却跟做贼一样,左顾右盼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看不见,于是懊恼的锤了厉潮一拳,“都怪你!”
什么都没干莫名其妙被锤了一拳的厉潮,“……”
“是是是,怪我,再不吃馄饨就冷了。”
都这种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吃东西……
宋时眠端着碗,碗嘴里塞了口馄饨,鼓着腮帮子问厉潮,“我那么丑的照片,你留着干什么啊?”
杀马特什么的简直就是黑历史。
站在跟前的男人垂下眼,声音很平淡,“可我只有这张照片了。”
宋时眠的动作一滞,险些被里面的汤汁呛到,“可我们不是还有一张合照吗?”
虽然也是杀马特,但总比他非主流的黑白遗照好吧。
厉潮擦掉他嘴角溢出来的汤汁,声音依旧淡淡的,“我那时候很丑。”
所以不配站在你身边。
“不丑啊……”宋时眠靠在墙边,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光芒,照在他脸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胖胖的多可爱,就算胖,你也是一个好看的胖子,一点都不丑。”
厉潮低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宋时眠便接着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是胖是瘦没关系。厉潮,如果你放的是我们两个的合照的话我会很高兴,因为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回忆,而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说着他笑了声,“就算丑,那也是我们一起丑,丢人也一起丢人,现在倒好,光我一个人丢人了。”
说到这里宋时眠有些郁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在江屿珩心底已经嘎了这么多年了。
他没忍住踹了男人一脚,“还有,那个玩偶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格分裂的男人老实得不像话,“你送的。”
宋时眠狐疑地眯起眼睛,“我什么时候送过你玩偶了?”
“我过生日的时候。”
在小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厉潮都不喜欢过生日。
他的出生好像成了很多人的累赘。
那时候的厉家还远没有现在富裕,曾经辉煌的厉家被厉劭的那些叔叔伯伯糟蹋得只剩一个空壳,江清韵嫁给厉劭的时候甚至连别墅都住不起,全家搬到了郊区的大平层。
而他的出生无异于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那些昂贵的特效药足以逼垮一对年轻的夫妻。
哪怕江清韵嫌弃他,可在他三岁的时候,她还是选择把他丢给了爷爷,曾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选择了和厉劭在商场里沉浮。
生日,只不过是在提醒厉潮,他的出生给多少人带来麻烦。
年少的厉潮对生日还是有期待的,热情灿烂的宋时眠让他对爱又燃起了希望,于是他选择在生日那天给江清韵打了通电话。
刚刚应酬完的江清韵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倦。
“团团,妈妈每天都要应酬,很辛苦,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打扰妈妈好吗?”
少年心底的那点光也熄灭了。
江城那天冬天雪格外的大,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他在雪地里被宋时眠捡回了家。
厉潮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馨是在宋时眠家,有和善的父亲,有爱笑的母亲,到晚上会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桌子上吃饭。
可偏偏他做不到怨恨江清韵和厉劭。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忙碌是为了谁,就因为知道,所以他连恨的立场都没有。
唯一能恨的只有他自己。
宋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晚上他跟宋时眠睡一张床。他怕挤着旁边清瘦的少年,紧紧地贴着旁边的墙,恨不得把自己臃肿的身躯缩得小得不能再小。
可哪怕这样,他依旧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过来的热意,被子里裹着不知名的香,窗外雪落下的声音窸窸窣窣,他像是跌进了一个温柔的梦境。
那是他第一次跟一个外人说起自己。
他以为在他说完后,会收获旁边人或怜悯或同情的目光。
可少年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灿若繁星。
“好巧啊……”他笑着道,“其实我也有病。”
厉潮愣在了原地。
“我的眼睛也有基因缺陷,医生说,它会慢慢地看不见,或许哪天我醒来,忽然就瞎了。”
他说话时,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到厉潮的心不自觉地紧缩一下。
“能活下去就很好啊,看不见也好,吃药变得很胖也好,其实我们远比世上的很多人要幸运得多,比起埋怨,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的那些道理年幼的厉潮没听进去多少,但看着他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星星。
那是他能触碰到的璀璨明星。
兴许是此刻的氛围太好,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今天其实是我生日”。
旁边的少年肉眼可见的变得无措起来,“我……你……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不早说呀。”
敦实的小胖子笑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没关系,你可以跟我说句生日快乐吗?”
哪怕是句客套话,他也想骗骗自己,他的出生是能带来快乐的。
“生日快乐。”
宋时眠喃喃道。
他眼睛在房间里巡视了圈,最后把床尾的那个玩偶抱了过来,神情有些赧然,“抱歉,现在太晚了,找不到更好的礼物给你,这个送你。”
厉潮低头,看着他手里玩偶。
那是一个蓝白相间的企鹅,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模样看起来有些旧。
宋时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是小时候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时候我很胆小,我妈就把它送给了我,她跟我说,只要我抱着它睡觉,要是有怪物来伤害我,企鹅就会帮我把怪物赶跑。”
他拍了拍企鹅的头,“对我来说,它代表着勇气,而现在,我把我的勇气送给你,希望你可以变得勇敢。”
厉潮盯着他手里的玩偶,许久都没说话。
后来,在他插着氧气瓶在ICU里待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这个看着破破烂烂的企鹅就安静的靠在床头柜上,成了苍白病房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他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医生问他进去的那一刻在想什么?
厉潮摇了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想。
其实不是,他想的是——
他还没跟他道别呢。
宋时眠也想起来了,他沉默了几秒,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你还留着啊,我以为你早就扔了。”
“不会扔。”厉潮道,“关于你的一切都不会扔。”
手里的馄饨有些冷了,不过在场的两个人都没在意。
宋时眠摸到一个台子,把碗放了上去,朝厉潮勾手,“你过来。”
厉潮依言靠了过去,下一秒,温热的唇就贴了过来。
不过青年估算错了位置,这个吻落在了下巴的位置上。
厉潮呼吸一重,抬起宋时眠的下巴,“亲错了,应该是这里才对。”
说完就将自己的唇舌贴了过去。
他亲得很温柔,没一会宋时眠就晕乎乎的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掠夺。
直到一声不轻不重地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亲密。
宋时眠猛地颤了下,一把推开了厉潮,但他又什么都看不见,静默了几秒,选择靠在男人怀里装死。
厉潮扭头,和站在门口神色揶揄的江清韵对上视线。
接二连三被打断的男人不爽的皱眉,心想这家是不能回了。
江清韵举手做投降状,“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来叫你们去吃午饭。”
她的视线扫过放在一边冷掉的馄饨上,“话说,你们还吃午饭吗?”
宋时眠万万没想到亲个嘴都能被江清韵撞上,如果有地洞的话,他恨不得和厉潮一块钻下去。
不过某个人显然不是很想和他一块钻地洞,神情镇定得不像话,好像刚刚两人是在谈什么正事一样。
“吃,刚刚眠眠就没吃多少东西。”
宋时眠,“……”
吃!吃!吃!给你吃成猪算了。
一顿不知道什么味道的午饭吃完,都不用厉潮提,宋时眠溜得比谁都快,任由江清韵说什么也不在别墅待。
江清韵无奈,瞪了厉潮一眼,搜罗了一大推吃的放车上才放他们回去。
因为要去做手术的缘故,宋时眠原本懒散的工作时间顿时变得紧凑起来,同时在心里祈祷厉潮这个正常的状态能够保持这两周。
或许是老天没听到他的祈祷,才过了没几天男人又换频道了。
宋时眠一开始还没发现,跟往常一样起个大早工作,只是在心底疑惑为什么一天过去了厉潮都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等到下班的点了男人还没回来,他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杂,好一会才恢复安静,然后才传来厉潮冷淡的声音,“什么事?”
宋时眠顿了顿,心道果然如此。
他问他,“你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男人冷笑一声,“怎么?这又是你勾引我的手段吗?”
天天勾引来勾引去的,宋时眠怀疑自己连呼吸都在勾引他。
“不回来算了,你给我点个外卖。”
他理直气壮的要求。
这回换电话那头的厉潮卡了卡,他一边下单一边咬牙切齿,“男人,你这是在玩火,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人。”
“哦。”宋时眠无所谓道,“那你现在见识到了,怎么样,是不是要被气死了?”
厉潮,“……”
呛了他两句,宋时眠心情果然好了很多,挂了电话专心等外卖。
虽然说是应酬,堂堂霸总还是卡在十点前回了家。
这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宋时眠已经洗完澡打算睡觉了,他闻着满身酒气的男人皱了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
厉潮扯下领带随意一丢,“敬酒的人太多,没办法。”
说完他盯着宋时眠,“你很在意我?”
宋时眠放下手里的吹风机往卧室走去,“不在意,多喝点,嘎了遗产就都是我的了。”
厉潮,“……”
宋时眠走了两步发现男人跟在他身后,“你跟着我干什么?”
厉潮压着眉看他,神色算不上好,他抬手开始解西装的扣子,“装什么装,问我回不回来吃饭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现在我回来了还装什么无知。”
宋时眠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为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完后,男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屈辱,“宋时眠,你別欺人太甚,不就是交公粮吗,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
宋时眠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交……交什么?”

第101章
宋时眠没能等到男人的回答,回应他的只有逐渐朝他逼近的浓烈酒气,他被惯着腰摔到了床上。
当滚烫的唇舌从他肌肤上游走过的时候他蒙了一瞬,然后才想起来推开男人,“干什么?干什么!”
他腰还没好呢!
厉潮被推开时也愣了瞬,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男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推开我!”
宋时眠,“……”
宋时眠简直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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