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老实人by喜水木
喜水木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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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潮抿着唇,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宋时眠下车,进了咖啡馆。
林季同来得比他早,因此清晰的看见宋时眠从一辆大众上下来,瞧着宋时眠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往他这边走,他笑着喝了口咖啡,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姿态懒散。
“小眠约我是想说什么?”
宋时眠等到服务员离开了才开口,“谈谈那天发生的事。”
林季同脸上的笑容一滞,“那天是学长喝多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小眠大人有大量,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宋时眠抬眼,明明他看不见,可林季同却感觉他的目光直直的锁定在他身上。
他的表情很淡,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平静。
“如果学长是想说你喜欢我的话,我可以就当没发生过,毕竟感情的事谁都控制不了。可你不仅语言侮辱我的丈夫,还胡乱编排我们的关系,这事你怎么说?”
林季同的脸色沉了沉,“怎么?喝醉了胡乱说的话小眠也要跟我计较吗?”
宋时眠道,“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你喝醉了才敢说,那是不是代表你平时真的是这么想的?你瞧不起他,看不起他的身份、职业,哪怕他是你朋友的另一半。”
林季同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力道有些大,咖啡溅了出来,在白色的桌上落下一团深色的印记。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种底层、下等的人凭什么要我看得起他?如果不是你眼睛看不见,你别说和他结婚,恐怕这辈子连话也说不上一句吧?明明、明明……”
他和他才是最般配的。
四五年的朋友,好像直到今天,宋时眠才看清他。
“学历、外貌和工作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难道现在人还分三六九等吗?”
“够了!”林季同黑着脸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是在跟我说你们有多恩爱的话,我不想听。”
宋时眠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冷静。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可能我们以后不适合再当朋友了。”
林季同瞪大双眼,“你什么意思?”
“学长,我们的观念并不契合,再加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想我们的友谊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你之前救了我,我很感激,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在不违反我内心意愿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推辞。除此之外,我想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联系了。”
“好!好得很!”林季同面色狰狞的看着宋时眠,跟大家眼里那个温和的学长简直判若两人。
“你为了他要跟我撇清是吗?我们四五年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认识了几个月的男人?”
相比于的他的情绪激动,宋时眠很平静。
“跟他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他,发生那些事我也不会再拿你当朋友了。”
“什么事?”林季同盯着他,道,“不就是我说了他几句吗?”
“不止。”宋时眠缓慢开口,“之前别人问你我是不是跟你是情侣时,你是不是没否认?”
林季同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我……”
宋时眠打断他的话,“来之前我问过你身边的朋友了,他们说是的,他们一直以为我们俩就是一对,毕业了就会结婚的那种。而这一切都是你默认的。身为另一个当事人,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别跟我说你没承认是他们误会的鬼话,我了解你,你就是故意的。”
他问林季同,“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季同好一会都没说话,半响后,他终于撕下了伪装。
“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了,小眠。”
“你不知道吧,你长那么好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落在你身上呢,我不做点措施,你一不留神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是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大学的时候你不说,甚至还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个人去了国外,现在我结婚了,你发达了,就说喜欢我?那你的喜欢未免也太可笑了。”
林季同笑了声,“我不变得更强,怎么给小眠你最好的生活?”
他惋惜道,“其实你最困难的时候我是想留下来的,可那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如果我不去,现在哪能是人人追捧的外科主任?小眠你这么善解人意,肯定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宋时眠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他拿着导盲杖就想站起来,“言已至此,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林季同也不阻止他,他推了推眼睛,往后靠,等到宋时眠站起来后才开口,“之前聊天听你说,你那个老公好像是在学校旁边的超市上班?”
宋时眠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林季同眯了眯眼睛,取下眼镜,撩起衣摆擦了擦,“我当然是在关心你,你说等到你丈夫丢了工作后,他还能不能养得起你?”
“林季同!”
看见他的神色变得愤怒,林季同终于开心的笑了出来。
“其实我是想维持你心中的好学长的形象的,不过谁叫你一点都不乖呢?其实只要你好好地在国内等着我,等我把一切都搞定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看不见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本来,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可谁叫你忽然结了婚,那我就不得不采取一些别的措施了。”
宋时眠忍无可忍地端起跟前的咖啡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神经病!”

第83章
咖啡的污渍淅淅沥沥淋了林季同一脸,就连身上洁白的衬衫都沾染了大半。他显然没想到宋时眠会这么做,呆坐在原地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时眠已经挥着导盲杖离开了位置。
他站起身,快步走出位置,伸手想去拽他。结果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宋时眠肩膀的瞬间,一只手毫无预兆地钳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眼,对上了一双冷到极致的眼眸。
厉潮往前一步,挡在宋时眠跟前,垂眼看着林季同,没什么感情地开口。
“滚。”
林季同从未这么狼狈过,更何况他刚刚打心底里看不起的男人就这么站在他跟前,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无异于把他的自尊按在地底摩擦。
他试着挣了挣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抬起空闲的另一只手抹了把脸,勉强维持住风度,“真希望几天后你们也能这么硬气。”
厉潮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看路边的垃圾,“是吗?那希望你也能保持住现在的风度,別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林季同的脸色骤然沉下去。
厉潮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
他把手帕随手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靠近林季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缓缓道,“他和你的事是告一段落了,可我跟你还没完。”
林季同被他身上凛然的气势骇了一下,但想着他的身份,又把心里头那点不安压了下去。
他往后退了一步,整理衣襟,目光阴毒,“那要看看是谁先哭出来,到时候可别跪着求我放过你?”
宋时眠拽了拽厉潮的衣角,厉潮看了林季同一眼,没说什么,带着他出了咖啡馆。
林季同就这么站在过道里,看着两人举止紧密地上了门口停着的那辆大众。
他拿出手机,给瞿筱发消息。
【筱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宋时眠坐在副驾驶上生了好一会的闷气。
厉潮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别气了,不值得。”
宋时眠探过身子把脸靠在他怀里,没什么章法的蹭了蹭,等到头发都蹭乱了才停下来,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是真的把他当朋友来着。”
他生气道,“我可能真的是眼瞎吧,这么多年来,竟然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
厉潮揉了揉他的头。
因着他的的身份,他经历得比宋时眠多,从小到大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对人心看得比他要透一点。
“不怪你,是他太会伪装了,你们之前能够相安无事,只是因为没涉及到利益冲突。”
但他伪装了这么久,不过这么点时间就忍不住撕破脸皮,多半是有恃无恐。
有了靠山后,所以才连一点委屈也吃不得。
看来,他得去查查他了。
宋时眠冷静下来,很显然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他从厉潮怀里把脑袋拔出来,“我觉得他肯定有问题!”
“人不会莫名其妙变坏,他转变得这么快,肯定是因为他后面有人,所以才有恃无恐。”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本正经分析的样子太过于可爱,厉潮完全听不清他那张小嘴叭叭叭的在说什么,看着一开一合的唇,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可爱,想亲。
宋时眠伸手锤了他一下,“喂!你有听我说话吗?”
厉潮抓住他的手,顺势在他唇上亲了亲,唇瓣被碾得发红后才念念不舍地松开,“听的,学长分析得真棒,他可太坏了,我们别管他了。”
宋时眠咬着唇,想着两人还在车里,被臊得脸颊发红,“你干嘛呢,我们还在街上!”
厉潮又亲了口,“车窗关着的,没人看我们。”
这是看不看的事吗?
宋时眠对某个色胆包天的人直接无语,他离开他的怀抱,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企图把话题拉回正道。
“你看他刚刚那个样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对了,他还用你的工作要挟我来着,他不会把你工作搞没了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厉潮好像不是超市职员来着。
宋时眠伸手挠了挠脸。
所以……其实好想也没什么问题?
厉潮伸手帮他把安全带系上,安慰他,“好了,别多想,我在呢,他翻不起什么浪花。”
宋时眠勉强把心放回了原地。
他时刻关注着厉潮,可没想到意外却先降临到他身上。
厉潮去上班,他跟往常一样在家听小说翻译,下午的时候却收到了负责人的消息。
那边委婉的表示后续的翻译工作不需要他了。
宋时眠听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心底沉了一下,他问对方是因为什么?可那边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了句不合适。只不过还算有良心,把他这几天的劳动成果结了工钱。
工作是陆林牵头介绍的,宋时眠没说,但他还是知道了。
他给宋时眠打了个电话,表现得比他还要气愤,“靠!太不要脸了,他们就是欺负你眼盲,说不要就不要,耍猴呢!”
宋时眠表现得比他冷静多了,“算了,人家好歹还给了点钱,也不算白打工。”
陆林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开口,“我去问了,一开始那边什么都不说,可架不住我死缠烂打,他提醒我说,是不是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宋时眠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林季同。
陆林又道,“眠啊,是不是我连累你了?”
宋时眠不明白他这话从何说起。
很快陆林就给了他答案。
“其实林季同过生日那天我跟他发生了点矛盾,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家了,想着你们的关系,就没给你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他才对你下手啊?”
宋时眠万万没想到那天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跟你没关系,是我跟他闹崩了。”
陆林惊了一瞬,“怎么会?你们感情一向不是很好吗?”
宋时眠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把事情大致跟他讲了下。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后,手机里充满了陆林的国粹声,哪怕他把手机拿着远离耳朵,依旧能听清他充满穿透力的声音。
“不是我TM!他是什么品种的贱人啊!造谣你和他的关系还不说,现在直接还把你工作搅黄了,你等着,你爹现在就去他工作的医院,他不缺条腿我跟他姓!”
宋时眠着急忙慌的制止他,“陆林你冷静点,武力冲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陆林冷静道,“是解决不了问题,但会很爽。”
宋时眠,“……”
可耻,他竟然有些心动。
不过他还是克制了下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办法并不可取,再说了,你并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陆林不过一米七几的弱鸡文科生,而林季同都一米八了。
陆林泄气地坐了下来,“干!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你明明找工作就很困难,他还这么干,他是不是人!”
宋时眠的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他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屈服。我还好,这个没了就找下一个,我不信他能把整个A市都控制住,我担心的是厉潮……”
他跟陆林道,“他能短时间把我工作搅黄,后面肯定有什么人,你认识的人多,帮我问问看。”
陆林很爽快的应了下来,随即又担忧道,“你没了工作,你家那个还好吧?你们还有钱吗?”
宋时眠安慰他,“没事,我们还有存款呢,短暂的失业几天没什么问题。”
挂了电话的宋时眠就没刚刚表现的那么淡定了。
他捏着手机在客厅转了好几圈,最后气不过,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恶狠狠地锤了几拳后才稍微畅快了些。
他工作黄的事没敢跟厉潮说,主要是觉得丢脸。
那么大个成年人了,结果很轻易的就被对方给拿捏住,他辛辛苦苦求来的工作还比不上人家轻飘飘的两句话,说出来也太丢人了。
反正先瞒个几天再说。
厉潮晚上有个晚宴,晚上十一点,还在手机里跟宋时眠汇报行程,说让他先睡,别等他。
当然了,他还记得自己清纯男大的人设,酒会硬说是班级聚会。
宋时眠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谎言,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后面实在气得睡不着,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找到自己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慢吞吞的摸索着打字。
先是标题。
赫然写着一排大大的字——
重生之宋小眠的复仇计划。
我重生了,重生在我读大二刚认识小人的那年。上一世,因为小人的背刺我痛失工作,这一世,我要把我失去的通通拿回来!
以下是我的复仇计划:
第一……
他卡了卡。
第一……
第一不要因为热就拒绝班长安排的迎新任务,我要穿着红马甲站在学校最显眼的大门口,然后在茫茫人海里第一眼就能看见清纯学弟。
那时候的清纯学弟是怎么样的呢?
宋时眠眯着眼睛思考。
肯定很稚嫩吧,估计还有点胖,圆乎乎的,肚子上都是软软的肉……
那他会上来跟他打招呼吗?
会不会红着脸站在面前,腼腆又小心的询问他,“学长,我找不到男寝的三号楼,可以麻烦你带我过去吗?”
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没那么瞎,所以他可以勉强看见他的脸,包括每一个表情。
厉潮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一点了。
他身上带着酒气,怕熏到宋时眠,只是站在门口打开门看了他一眼。
床头开了盏小夜灯,青年靠在枕头上睡得毫无防备,被子被他踢到了一边,衣服被卷了起来,露出软乎乎的肚皮,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手里头还捏着个手机,脸颊压在手机上,堆挤出一团软肉。
他靠近,帮他把手机抽了出来,又开了空调,把被子拉回去给他盖上。
就在被子盖子他身上的瞬间宋时眠就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拽住厉潮的手,“你回来了?”
厉潮以为是自己的酒气把他熏醒了,盖完被子就站直身体,离他远一点,“刚刚回来,喝了点酒,我先去洗澡再来陪你好不好?”
宋时眠听话地松开了手。
厉潮飞快的洗完澡就钻回被子,一察觉到身边躺了个人,宋时眠迷迷糊糊的就朝他怀里滚。
男人看得心痒不已,但怕弄醒他,只很小心的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但宋时眠还是醒了。
不是被厉潮吵醒的,只是他今天晚上睡得格外不踏实。
他靠在厉潮的胸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心跳声,倦倦的问他,“今天没人找你麻烦吧?”
厉潮把他往怀里搂了搂,他脸埋在他肩颈,因为喝了酒,声音有些沙哑,“怎么可能会有人找我麻烦?”
宋时眠又道,“那你工作还好吧?”
见他不想睡,厉潮在他耳朵上咬了口,埋怨道,“学长是把我当成谁了?你老公?我还在读书呢,哪里来的工作?”
宋时眠无语了片刻。
厉潮又想亲他的嘴。
他捂着嘴不让他亲,眼睛瞪得溜圆,含糊不清道,“布、布给泥亲!”
亲不了嘴,厉潮就去亲捂在他嘴上的手,指尖被舔得湿漉漉的。
宋时眠被湿黏的感觉恶心得不行,把手撤了下来,坏心眼的擦在他衣服上,“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厉潮抽出纸巾擦他的手,“我在干正经事,哪里不正经了”
宋时眠,“……”
他举着手,“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
男人一本正经,“生育乃国家大计,怎么不算正经事?”
“……”
厉潮把纸巾丢垃圾桶里,捏了把他鼓起来的脸颊,笑了声,“好了,不逗你。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工作也好得很,除了我爸,估计没人动得了我的工作。”
宋时眠一想也是,毕竟厉潮不是他。
小时候就听老师同学说他家挺有钱的,后来陆林也说他有钱,那怎么说也是个很厉害的富二代,林季同怎么可能会搞得了他?
厉潮低头看他,“满意了?”
宋时眠给他一拳,“说得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
厉潮被他锤得胸口发麻。
他咳了声,缓缓道,“可不是呢,学长娇蛮又任性,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你?你看,连你老公都受不了跑了,独留你一人空守闺房……”
宋时眠觉得听他多说一会都是对自己耳朵的污染,他拉过被子转身蒙住头,“睡觉!”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不过倒是没做什么,真的就老老实实的开始睡觉。
宋时眠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结果越想睡脑子里陆林说的那些话就越清晰。
就在他烦躁的翻了几次身后,被旁边的厉潮伸手揽着牢牢的塞进怀里。
“怎么了?有心事?”
宋时眠不是很想把这件事跟厉潮说,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嗯,过段时间就是我爸妈的忌日了。”
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僵了僵,几秒后,他耳边传来厉潮的声音。
“学长,要听睡前故事吗?”

宋时眠眨了眨眼,“你还会讲睡前故事?”
厉潮把下巴枕在他头顶,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之前学过一点,学长要听吗?”
左右睡不着,宋时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把眼睛闭上,“那你说吧。”
厉潮便揽着他的肩膀,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拍了拍,思索了会,慢慢开口。
“从前的从前,山上有个庙,庙里住着一个小和尚……”
宋时眠打断他,“住着一个小和尚和一个老和尚吗?”
“那倒不是,只有小和尚,没有老和尚。小和尚觉得一个人很孤单,于是他跟树说话,跟花说话,跟桌子说话,跟碗筷说话……”
“他跟树说,‘你长得歪歪扭扭的,我才不会砍掉你。’;他跟花说,‘你开得一点都不好看,我才不会把你带回家。’;他跟桌子说,‘如果你的腿老是掉,我就把你丢了。’;他跟碗筷说……”
“后来呢?”
宋时眠问。
“后来……”
“歪歪扭扭的树长得越来越歪歪扭扭,开得难看的花越开越难看,而桌子的腿掉了几次后他再也接不上去了。”
宋时眠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呼吸很轻,像是睡着了。
厉潮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往下说。
“其实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既定的事实其实是人为改变不了的。树本身就是歪的,那就只能越长越长歪,花的基因本来就是丑的,所以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话变好看,桌子本来就是要坏的……”
靠在他的怀里的青年动了下脑袋,忽然接过他的话。
“就像河水东流,就像日升日落,就像生老病死。”
他道,“厉潮,你编的故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童话故事都比你这个精彩。”
厉潮说,“那我下次接着努力努力?”
“别努力了,哪有睡前故事说生老病死的。”
男人顿了顿,“那我换一个?”
宋时眠笑了声,“换什么?”
厉潮探出手去拿手机,“我找个童话故事。”
宋时眠拉住他的手,“别找了,睡觉吧,我困了。”
他闭上眼睛,声音困倦,“这回是真的困了。”
夜里很安静,墙顶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嗡嗡声,窗外偶尔传来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宋时眠便在这样的声音里慢慢闭上眼睛。
宋盈和姜城出事那段时间正是宋时眠找工作的时候,他眼睛不太行,投了好几家公司都被婉拒了,为此失落了好几天。
夫妻两个想回来陪陪他,于是提前完成工作,开车赶回来,结果半路遇见暴雨,刹车失灵,撞下了山崖。
那天宋时眠难得心情很好,哪怕眼睛雾蒙蒙的,可依旧去菜市场挑了新鲜的蔬菜,提前把排骨炖上,在满屋的香气里,他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那年的八月,足足下了半个月的雨。
雨丝像银色的线,从他的视线里落下,溅在地上,如烟花在水坑里绽开,把他的倒影击碎成一片一片。
他捧着骨灰盒,站在人群里,任由那些怜悯、唏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思绪随着雨丝漂浮,拉扯,灵魂和躯体分开,空洞又茫然。
豆大的水滴落在骨灰盒上,溅出一团深色的印记,空气里寒意刺骨。
二十三岁的宋时眠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接受不了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爸爸妈妈喊的事实。
没人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墙上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间的流逝会带走很多东西,比如记忆,比如刻骨铭心的痛。
就像那个奇怪音频里的睡前故事说的那样:
“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属于自己的归宿,或早或晚,但都在既定的轨道上。”
“就像河水东流,就像日升日落,就像生老病死。”
笨拙的理科生编故事也编不明白,前言不搭后语的,磕磕绊绊的用自己的毕生所学组成了一个劣质的睡前故事。
偏偏胆子又很小,自己用变声器说了一遍后,做成链接,不厌其烦地往他手机里发。
宋时眠忘了自己是怎么点开这个音频的,但在无数个睡不着的日日夜夜里,陪在他身边的都是这个故事。
在故事的最后,变了声的男音很温柔。
“最后,小和尚长大变成了老和尚,那棵歪歪扭扭的树生了病慢慢死掉了,丑陋的花很多年都没有再开过花,厨房的桌子不知道换了几个。”
“可森林里还会有很多树,花园里也会有很多一样丑陋的花,换了几次的桌子依旧能吃饭。”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明天的太阳会比今天的太阳更灿烂。”
“晚安。”
“晚安。”宋时眠轻声道。
几秒后,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晚安。”
厉潮醒来的时候脑袋钝钝的疼,他伸长手臂关掉闹钟,侧过脸往旁边看了眼。
青年枕着他手臂睡得很熟,浅浅的光亮的透过窗帘缝隙溜了进来。
他小心地把手抽了出去,看了眼日期,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也就是说,不知道哪个副人格跑出来占据了他的身体一个多星期。
记忆零零碎碎的,但厉潮还是大致拼凑出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翻身下了床,跟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后才去上班。
他到公司的时候助理已经抱着一堆文件在等着他。
瞧见厉潮进来,他跟在厉潮后面进了办公室,不过没着急让他处理文件,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
“厉总,您之前不是让我去公司旗下的超市挂名入职吗。”
之前相亲的时候他怕露馅,刚好宋时眠说的那个超市是厉家的,于是就让助理帮他在那家超市挂名入了个职。
助理接着道,“昨天晚上,超市的负责人给我发了个消息……”
说到这里,助理的脸色有些精彩。
毕竟当初入职的时候他没说厉潮是谁,就说是他家亲戚,家里催着找工作,想随便挂个职应付一下长辈。
毕竟又不用给工资,还能得到助理的一个人情,超市的负责人想也不想地就同意了。
厉潮抬眼朝他看去,“说。”
助理咳了咳,有点想笑,但又生生忍住了。
“负责人说您被辞退了。”
当助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员工把老板开了的。
厉潮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对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情绪。
他问助理,“理由是什么?”
助理瞅了瞅他的脸色,往后退了一步,才开口道,“负责人跟我说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以后在A市估计很难再找到工作了。”
厉潮静静地看着他。
助理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看得缩了缩脖子,老实道,“我去查了,是瞿家。”
前几天两家还签了合同呢,结果转头就来找他们老板的麻烦。
助理在心里默默给瞿岩点了根蜡烛。
瞿家……
这倒是厉潮没想到的,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下那天在饭桌上的细节,问助理,“瞿岩是不是有个女儿?”
“是,那天他还说他女儿谈了恋爱,对方是个医生。”
厉潮抬起指尖轻敲了下桌子,“去查她男朋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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