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老实人by喜水木
喜水木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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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豪门少奶奶,你该从价值十五万的大众上下来了。”
“……”
啊!毫无情趣的男人!
两人折腾一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今天天气好,宋时眠把被子抱在阳台上晒太阳,结果下午的时候忘记收回来。
他在洗澡,厉潮就去收被子。
就在他铺被子的时候,脚尖忽然踹到了一个东西。
厉潮丢下被子,弯腰,往床底下看了看,捡到一个U盘。
他看着那个U盘,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恰好这个时候宋时眠洗好澡,他拿着U盘问他,“眠眠,地上有个U盘,是你的吗?”
宋时眠擦着头发,问了嘴,“什么颜色的?”
“银色。”
“啊……我好像是有这么个U盘来着,里面放我翻译的文件,不过平时都放抽屉里,怎么在地上?”
听他说他有这么一个U盘,厉潮没多想,顺手给放他经常放的抽屉里了。
“可能是不小心带出来的吧。”
洗完澡,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纯聊天。
荤了这么多天,忽然素下来,宋时眠还有点感叹,“你说,明天出来的会是谁?”
厉潮搂着他腰,把头埋在他身上,不是很想提起另外一个“他”。
“是他。”
宋时眠有些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一三五归他,二四六归我。”
明天是周五。
宋时眠有种想吐槽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的无力感。
第二天,宋时眠是被亲醒的。
舌尖被勾着,吮了又吮,克制里带着强势,将他硬生生从混沌里拽了出来。
察觉到他醒了,男人终于放过了他,嗓音有些哑,“眠眠醒了。”
宋时眠想,是个猪都该醒了。
他伸手去推男人的肩膀,“起开,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
厉潮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子,“早安吻。”
在青年无语的表情里,他弯腰下亲了下他的嘴角,“我和你老公,谁伺候你伺候得舒服?”
宋时眠拉住被子蒙住头,说,“滚。”
男人满意地上班去了。
而宋时眠则倒在床上,缓了会才慢吞吞地起床。
他吃了早餐,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结束的翻译工作,顿时干劲十足。
在听了快一个月的豪门在逃小娇妻后,这篇充斥着狗血的小说终于迎来了尾声。
他去抽屉边拿出U盘,打算今天直接给它弄完。
宋时眠拿着U盘,找到自己的笔记本,摸索着把U盘插进去。
可当电脑的光标移到里面的文件时,他愣了愣。
和他放满了杂七杂八一堆文件的U盘不同,他手里头的这个U盘很干净,有且只有一个文件。
那是一个文档,甚至连名字都是普通的新建文档。
这不是他的U盘。
宋时眠的第一反应是退出去,可他的手却先于脑子条件反射地点了两下。
文档打开,读屏软件里AI的声音在客厅响了起来。
3月5日,天气阴。
我看见他了。
他换了根导盲杖,新棍子用得不顺手,在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我慢了一步,没扶起他。
我很没用。
他穿的白衬衣染上了灰,扣子扣岔了两颗,袜子穿错了颜色。
这是他第十次扣错扣子,第九次穿错袜子。
这是我第十五次站在他面前,没能说上话。
3月7日,天气晴。
他下楼了,应该是新快递到了。
衬衣的扣子扣岔了一颗,鞋子穿错了。头发又乱又翘,很可爱,但瘦了。
快递站人很多,我混了进去,帮他找到了新快递。
五件T恤和十双白袜子。
这是他第十一次扣错扣子,第五次穿错鞋。
但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我第十六次站在他面前。
他跟我说了谢谢。
3月10号,天气晴。
他已经三天没下楼了。
小区门口的樱花开了,很好看。
我在想。
为什么一双眼睛不能换一双眼睛。

宋时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指尖微微颤抖。
他的心在那一刻跳得很快,脑子仿佛想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想,机械地往下听着。
3月25日,天气雨。
3月26日,天气雨。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懦夫!懦夫!懦夫!懦夫!
3月30日,天气阴。
没关系,你做不到的,我来帮你完成。
4月2日,天气晴。
搬新家了。
我拿着新买的水果去拜访邻居,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睡衣,皮肤被衬得很白,好可爱。
他收下了水果,对着我笑,还跟我说谢谢。
笑起来更想亲了。
4月3日,天气晴。
他所在的楼层和一楼被我做了记号,以后他就再也不会按错楼层了。
我们下楼取了快递,我带着他在小区楼下一遍又一遍的走。
门口的樱花还没谢,我摘了朵,悄悄别在他衣领。
没关系,我以后当你的眼睛。
宋时眠松开手,忽然站起来,伸手去拿书桌上面摆着的书。
他的动作很急切,那些被整理好的书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他几乎是毫无章法地乱翻,终于,在拿到一本很厚的典籍时,他在书页里找到了一朵夹在里面风干了的樱花。
粉色的,像云一样柔软的。
像是个不小心落在他衣领的礼物,被他带回了家,然后别进随手的一本书页里。
他小心地捏着那朵已经风干了的粉色樱花,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表情空白。
哪怕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可种种迹象正在指向一个事实。
那个多出来的人格是为了他。
可是,为什么呢?
宋时眠把干花放回原来的地方,坐直身子,接着往下听,希望能从日记里找到答案。
可能是因为换了个主人记录的原因,日记的内容逐渐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4月7日,天气雨。
下雨了,我敲响了邻居的门,说家里的饭菜多做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我进了屋。
宝贝真是一点都不乖,是不是别的野男人叫也跟着去了?
今天穿的带小熊图案睡衣很可爱,想太阳。
吃饭也好乖,想太阳。
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想太阳。
4月9日,天气阴。
今天有事回不去,见不到他了。
长夜漫漫,想眠眠。
4月11日,天气晴。
眠眠送了我水果,是橙子。
他吃起来肯定比橙子还甜。
想太阳。
4月15日,天气雨。
我发帖问,如果我亲了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邻居,他会报警吗?
一部分网友说我有病,建议我自首。
另一部分网友则说,如果在花市,我不仅可以亲,还可以太阳。
所以,我可以问眠眠,让他跟我搬到花市去吗?
宋时眠,“……”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觉得自己刚刚涌现出来的感动不如喂狗。
短短半小时,就让他经历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不得不说,还得是他的“老实人”老公。
日记看来是看不出什么了。
宋时眠拔出U盘,冰冷的银色U盘在他手里转了圈,最终被他塞到了兜里。
六点,厉潮准时打开家里的门。
宋时眠正靠在阳台的吊椅上边听小说边翻译,听见开门声,似乎知道是谁,他头也不抬,连问候的话也没一句。
厉潮把买来的菜放进冰箱,脱下西装外套,伸手一拽,领带就被他拽了下来,随手丢在沙发上。
他靠近宋时眠,懒洋洋地往他身上靠,“眠眠,上班好累啊。”
吊椅承受着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发出抗议的咯吱声。
宋时眠伸手去推他,“起来,椅子都要被你压断了。”
厉潮不想起,“我回家你也不跟我问好,现在抱抱你都不让。我每天扮演你老公去上班就算了,怎么连你都嫌弃我?”
这时,宋时眠手机里没什么感情的男声在两人中间响了起来。
“呵!女人,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宋时眠按掉手机,凝眉,“男人,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你现在只是个奸夫。”
某奸夫咬了咬牙,道,“今天晚上炒胡萝卜。”
宋时眠,“……”
“不是,咋还带这样报复的?”
然而被他伤透心的奸夫已经起身去厨房了。
不过好在奸夫比较好哄,用一道亲亲撤销了炒胡萝卜这道菜品。
因为瞎了的缘故,宋时眠丧失很多娱乐项目。
吃饭完也只能听听相声。
听着手机里相声演员一来一回的声音,宋时眠躺在床上忧伤地叹气。
自从看不见之后,峡谷再也没了他帅气的身影。
只可惜了他刚买的皮肤。
等厉潮洗完澡出来,宋时眠靠在枕头上都快睡了过去,听见脚步声,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耷拉着眼皮,脑袋渐渐地往下垂。
厉潮的心顿时跟小猫挠了似的。他迈开步子,跨腿上床,跪在地上,靠近宋时眠,伸出手垫在他的下巴上。
“困了怎么不睡?”
他身上微凉的水汽让宋时眠混沌的大脑清醒了瞬。他支起脑袋,伸手揉了揉脸,正色道,“等着你,想跟你说个事。”
他像只大狗黏黏糊糊地往宋时眠身边蹭,抱住人了还不够,手指不规矩地从他的睡衣里探了进去。
“比起说事,我更喜欢和夫人办事。”
宋时眠没管身上的那只手,歪过身子打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U盘。
他把U盘放厉潮跟前,“可以啊,不过在办之前,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吗?”
看见那个U盘的瞬间,厉潮的眼神一滞,搁在宋时眠肚子上的手瞬间变得僵硬。
“一个U盘而已,不重要。”
宋时眠道,“是U盘不重要,还是里面的东西不重要。”
搭在他肚子上的手抽了出去,厉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都不重要。”
宋时眠把U盘丢他怀里,“我感觉还挺重要的,你要不要解释解释?”
“你看完了?”
宋时眠板着脸不说话。
“我……”
厉潮张嘴,看着他冷下去的脸,下意识地想解释,可又怕越描越黑。
“你想要什么解释?”
“全部。”
卧室里一时间恢复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宋时眠才听见厉潮的声音。
“对不起。”
他说,语气听起来格外的诚恳。
“我错了,我不应该在日记里那样写你的。”
本以为会等来什么苦情告白的宋时眠没想到却等来这样一个道歉,他愣了瞬,“写我什么?”
厉潮低着头,“写你可爱,写你好看,想太阳。”
宋时眠,“……”
见他满脸的无语,厉潮往前蹭了蹭,靠着宋时眠,“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忍不住才写的,我……”
他辩解道,“我只是写写,没付诸行动的。”
宋时眠惊了,“你还想付诸行动?”
“……”
他伸手戳了戳厉潮的胸膛,“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男人的胸膛硬邦邦,语气闷闷的,“我知道,可我真的很喜欢眠眠。”
“所以偷窥我?住进我隔壁,变成我邻居接近我?”
“眠眠……”
宋时眠说,“现在叫爸爸都没用。”
他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会出现?”
厉潮又不说话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这不重要。”
宋时眠持续冷脸,“厉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厉潮这才些慌了。他伸手想去拉他的手,被宋时眠躲开了。
在他持续的低压中,厉潮慢慢地垂下头,不情不愿地开口,“他就是个废物,每天就干等在小区楼下看着你,连靠近都不敢靠近你,懦弱又无能。”
说着他冷笑了声,“我只是替他做了他不敢的事罢了。”
“如果没有我,他根本就不敢搬进来成为你的邻居,更不会和眠眠结婚。”
“你看,他这个废物,连话都不敢跟你说。我和他不一样,我比他勇敢,和你在一起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他。”
他靠近宋时眠,把头凑在头耳朵边,声音温柔,“所以眠眠,该死的是他对不对?只要他不出现,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宋时眠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脑袋,“可跟我相亲的是他。”
厉潮被他推得侧了侧脑袋,“那是因为他吃药了……”
宋时眠拍了他一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呃……应该是他,为什么要在我小区门口观察我?所以,是不是在更早的时候他就认识我了?”
见话题老是往主人格身上拐,男人有些不悦地眯起眼睛,“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会当缩头乌龟,不像我,喜欢眠眠,直接就上了。”
他还特地咬重上这个读音。
宋时眠猝不及防地被他骚了一下,他哽了哽,“……你认真点。”
厉潮道,“我很认真。”
于是青年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脸色又冷了下去。
厉潮老实道,“不知道,我没有关于你之前的记忆,我只知道,从我诞生的那天起,就很喜欢眠眠。”
听他这么说,宋时眠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一开始,他以为他找到了一个对他很好的老实人老公。
但现在看来,他得去证实有些事了。
厉潮又伸手去勾他的手,“该说的我都说了,眠眠……”
宋时眠忽然翻身,骑在了他腰上,用手撑着男人的肩膀,弯着唇笑了,“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想。”
“那这样……”宋时眠弯腰靠近他,在他耳朵边轻轻吐了口气,“你只要不把我们刚刚的对话告诉他,我就和你玩点刺激的怎么样?”
厉潮把手搭在他的腰上,问他,“只和我玩吗?”
“当然。”
男人像狗一样急哄哄地搂住他的腰,“眠眠你放心,他一个字也不会知道。”
“等等!”宋时眠伸手抵住他的腰,“先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
“你不是喜欢捆绑吗?厨房的柜子里有捆麻绳,你去把它拿来。”
厉潮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迟疑,“麻绳,不太好吧?太粗糙了。”
宋时眠笑眯眯,“没关系,我就喜欢粗暴的。再说了,是捆你又不是捆我。”
“你是要……”
“到时候我把你捆着,你倒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能任我为所欲为,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厉潮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喉结上下滚了滚,“我去拿。”
他回来得很快,粗糙的麻绳就这么塞到了宋时眠手里。
宋时眠扯了扯绳子,朝他道,“转过去,背对着我,然后背起手。”
男人乖乖地照做。
宋时眠摸索着把人绑上,绑完手又绑脚,等到开始绑身子的时候厉潮终于感到一丝不对劲,“要绑这么紧吗?”
宋时眠头也不抬,“绑不紧叫什么捆绑play?”
“……”
等把人捆了个严实,宋时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一推,把人给推滚到墙边,洗干净的大熊被他从衣柜里扯出来,放到两人中间,成了个完美的阻隔。
“好了,我要睡觉了。”
厉潮瞪着跟前那张蠢兮兮的熊脸,试着动了动手,粗糙的麻绳磨得手腕有些疼。
他有点委屈,“眠眠,你还没对我为所欲为呢?”
宋时眠拉过被子合上眼睛,“我已经编辑好短信了,明天让你妈拿五百万来,不然我就开始对你为所欲为了。”
“……”
“我要的不是这种为所欲为,你刚刚明明还说要玩点刺激的。”
睡在熊另一边的青年似乎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又绵又软。
“捆绑play:我捆绑你,让你妈成为我们play中的一环,要是时间到了,她没给钱,我就杀人灭口。怎么样?刺不刺激?光听着就感觉肾上腺素飙升。”
厉潮,“……”
在他沉默的时候,宋时眠的声音恰时响起,带着浓浓地嘲讽意味。
“还想玩刺激的,我让你玩个够。”
“……”
有心想要惩罚他,宋时眠一晚上都没给厉潮松绑。
他看不见,其实绑得并不紧,只要稍稍一挣,就能挣脱开。但似乎怕他生气,男人一晚上都乖乖地靠着墙,没敢挣脱开。
第二天一早,主人格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一身奇异的装扮陷入了沉思。
宋时眠靠在一边,醒得比他早,听见他醒来的动静,开口道,“醒了?”
厉潮回忆了几秒,可对于昨晚的记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宋时眠面不改色,“你昨天晚上说要和我玩捆绑play,然后让我这么绑着你睡觉。”
厉潮的脸上闪过迟疑,“我?”
宋时眠翻身坐起来,“当然了,总不能是我把你绑了吧?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那他就像半夜发疯让别人把他绑起来的人吗?
厉潮陷入了沉默。
宋时眠偏过头,很轻地笑了声,“需要我帮你解开吗?”
“不用。”
男人僵着脸开口,动了动手,绳子顿时从他手上脱落。
一晚上过去,他的手脚僵硬得不行,起身的时候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宋时眠伸手扶了他一把,假惺惺道,“你没事吧?”
巨大的尴尬将厉潮淹没,尴尬到甚至都没注意到宋时眠脸上的狡黠。
他几乎是有些换乱地下了床,光速收拾好床上的绳子,把它塞到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那不是我……”
他张嘴,徒劳地跟宋时眠解释。
宋时眠依旧笑眯眯,“我知道,毕竟主人格和副人格严格来说并算不上是同一个人,你最老实了,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来。”
厉潮总觉得有点奇怪,可宋时眠笑得太好看了,一时间让他忘记细想,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笑。
他弯下腰,亲昵地和他碰了碰脸,“早餐想吃什么?”
他想,眠眠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骗他?肯定是他另一个人格脑子不正常,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周末原本是厉潮的休息时间,可他刚接手公司的业务,手里头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他,大好的周末,他只能奔赴公司。
等他出门后,宋时眠才拿起手机拨打江清韵的电话,跟她要赎金……哦不,约她见面。
因为他一个人出门很麻烦,所以只能麻烦江清韵自己跑一趟。
说起来,这还是江清韵第一次来他们俩住的地方。
黑色的豪车不怎么低调的停在小区门口,司机看了眼坐着一群大爷大妈在纳凉的路口,朝江清韵道,“夫人,到你说的地点了。”
江清韵举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你已到达目的地的”提示,又抬头望了眼有些陈旧的小区,最后缓缓把目光定格在不远处“幸福家园”的牌匾上。
名字正确,位置正确,看来的确是这个地方。
江清韵提着保温桶下了车。
她今天穿的是刚送过来的裙子,很适配夏天的绿色,脚下踩着一双细高跟,露出的小腿又白又直,在阳光下仿佛能发光,看上去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人,更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女。
周围朝她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江清韵对别人的注视习以为常,举着手机提着保温桶袅袅婷婷地走进陈旧的小区。
她根据宋时眠的指示找到一单元,进了楼。
一路的环境看得她频频皱眉。
她实在不敢想象,宋时眠和厉潮就生活在这样的小区里。哪怕江瑾住的小区又小又旧,可里面的环境和卫生都被打理得很好。
这种地方,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贵妇第一次来。
她上了楼,找到宋时眠发给她的门牌号,不确定地按了按门铃。
没一会,门开了,从里面露出宋时眠的脸。
“妈……”他喊了声,怕自己认错了人,“是你吗?”
一路看来,江清韵的鼻子有些发酸,“是我。”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我还怕我找错地方了呢。”
宋时眠侧身让她进来,找出一双新的拖鞋给她,“抱歉,让你跑一趟,没打扰到你吧?”
江清韵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不打扰,要是让你来找我,那才是罪过,厉潮他爸的工作现在也不需要我忙帮,平时就待在家,不干什么事。”
家里就那么大个地方,现在宋时眠不用摸都知道哪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熟练的找到杯子,给江清韵倒了杯水,“那就好,外面天热,喝点水先歇歇。”
江清韵坐下,把手里的保温桶放桌子上,“家里阿……家里今天炖了鸡汤,我来的时候装了点带过来,等到晚上的时候,你让团团热了一块吃。”
宋时眠笑着接下,“行,等他下班了。”
江清韵喝了口水,打量着屋子。
这套房虽然看着小,但被打理得很好,阳光暖融融的从阳台的落地窗洒了进来,放在下面的盆栽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
和她在外面见到的杂乱不同,里面收拾得温馨干净,桌角这种尖锐的地方都被包裹住。
哪怕两个人的身体都带着缺陷,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屋子里,他们都在认真地生活着。
宋时眠把保温桶放到厨房,走过来坐在江清韵旁边,终于说起邀请她过来的目的。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聊聊厉潮。”
听见说起厉潮,江清韵直起身子,“团团怎么了吗?”
“他没事。”
宋时眠摩挲着指尖,思索着开口,“主要是想跟你了解了解他,这样我也好帮助他快点恢复。”
“之前听你说过,他小名叫团团,是因为他之前很胖?”
听见是为了帮助厉潮治病,江清韵没敢隐瞒。
“对,他其实跟你一样,从出生就带有基因病。所以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为了他,我和他爸爸去了很多家医院,最后在国外找到了一种可以抑制他病情的特效药。”
“但药有副作用,吃了会变得很胖。”
她越说,宋时眠捏在一块的指尖就越发的白。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变得极其沉重,到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
“他舅舅说,他小时候在江城那边上学,是哪个学校?他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读书的时候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旁边的江清韵沉默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后,她才开口,“他在江城一中,小时候跟他爷爷在一块,他爷爷……”
她顿了顿,“总之,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他不跟我们说。后来我去调查了,他在学校的确发生了些不好的事,之后我就带他转学了。”
宋时眠吐了口气,眼睫缓缓垂下,声音很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改过名字?”

宋时眠忘记自己是怎么送走江清韵的了。
他就这么靠在门边,四肢僵硬,头脑空白,可偏生脸上还带着笑,一切都伪装得再正常不过。
“我就不送你下去了,路上小心。”
江清韵张嘴,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可她的声音从宋时眠的耳朵里穿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电梯关门的声音响起,宋时眠的手扣在门框上许久都没动静。
五分钟后,电梯再次响起,隔壁邻居拎着菜出来,看见他站在门边,打了个招呼,“宋先生,你要出门吗?”
宋时眠松开手,牵了下嘴角,“不出去,就开门拿个东西。”
说完后,他也不等邻居回答,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挂在脸上虚假的笑终于落了下来,平日里柔和的脸在那一刻显出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冷。
或许过了几秒,或许是几分钟,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低低的,如果不是屋里过于安静,可能都听不到。
“蠢货。”
厉潮的眼皮跳了几下。
他抬手,抵住眉心,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合上跟前的文件,终于分了个眼神给站在跟前战战兢兢的经理,“这就是你精雕细琢一个周给我的方案?”
经理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厉……厉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厉潮把文件往他跟前一丢,“你写方案的时候难道没找人计算过成本?还是说,你觉得公司是慈善家?”
经理捡起跟前的文件,“我这就下去改。”
“三天。要是还让我看见这种垃圾,你就自己滚。”
三十多岁的经理最后几乎是哭丧着脸出了办公室。
助理拿着资料,看着经理佝偻着的背影,对他表示同情。
他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男人正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阖着眼,听见助理进来的动静,连眼皮也懒得掀一下。
“什么事?”
助理道,“西郊那个项目,拆迁队已经去了,但出了点问题。”
厉潮这才睁开眼睛。
“一开始谈得好好的,结果施工队动手的时候,有的人不干了,说是家里的老人不愿意搬。我查了查,那些村民私底下开了个会,不太满意赔偿金额,想闹一闹。”
毕竟只要找几个老人往屋子跟前一坐,哭一哭、闹一闹,再随便找个媒体渲染一下,他们占理也能哭成不占理。
眼皮跳得厉害,厉潮的心情莫名地不太好,声音听起来直接冷了一个度,“地皮的拍卖金已经给了政府,搬迁和民意问题是政府的事,我们只负责拆迁和建造,让他们有问题跟政府说。”
助理的脸色有些难看,“话是这么说,可政府那边一开始说得好好的,结果遇见这种事,全都当缩头乌龟不出来,还说什么钱都定了,让我们不用管他们,直接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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