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潮找了个空闲的玻璃瓶,把手里的玫瑰放里面,“一支就够了。”
医生和管家跟在他后面。
看见医生,江清韵目光闪了闪,催促厉潮,“午饭快好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等到厉潮的身影消失在跟前,江清韵才靠近医生,“怎么样?”
医生垂下头,“抱歉夫人,‘他’太会伪装了,如果不是宋先生提前跟我说过,我根本就看不出来。”
江清韵盯着桌子上放着的那枝香槟玫瑰,神色有些哀伤,“也就是说,他对所有人都选择了伪装,只有在宋时眠面前,他才愿意做他自己?”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江清韵伸手想碰一碰那枝玫瑰,可手悬在半空,不知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那你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选择在一个人面前毫无保留的坦诚自己?”
医生抬眼看她脸上的神色,这位在A市受人追捧的豪门太太此刻眼底的哀愁浓得仿佛要溢出来。虽然待会说出来的话有点伤人,但坦诚是一个医生对病人家属的最基本原则。
“两种情况:一是这个人和他并无交集,所以不屑于伪装。二是这个人很重要,而且是完全值得信任的重要,所以不会伪装。”
至于宋时眠是哪种,情况显而易见。
江清韵垂着眼,看着那支玫瑰,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指尖隐隐发白。
佣人捧着花站在她身后,“夫人,这些多出来的花怎么处理?”
她松开手,跟往常一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给我吧,我放房间。”
佣人神色有些犹豫,“这些花的刺还没剔,要不等我剔了再给你。”
“可以。”江清韵好脾气地应下来,“到时候找个花瓶,我放屋子里。”
她往女佣那边走了两步,靠近她跟前那捧花,忽然弯腰从里面抽出一支有些蔫的玫瑰,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语气没什么起伏。
“这朵坏了,丢了吧。”
女佣看了眼垃圾桶里花,抱着花束离开了。
医生站在她身后,看见江清韵搭在桌子上的手颤了颤,白皙的指尖缓缓渗出一颗血珠。
他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很有眼力见的起身告辞。
厉潮回房间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宋时眠依旧没回他消息。
他有些不开心。
抬手想给宋时眠打电话,但想着吃完饭就回去了,于是又把拿出来的手机塞回兜里。
楼下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江清韵正坐在椅子上跟小姐妹打电话,看见厉潮,她挂断电话,朝他招手,“快来吃饭。”
厉潮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江清韵伸手给他夹菜,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抱怨,“你今天回学校收拾行李怎么不跟妈妈说,妈妈和你一起去呀。”
厉潮低着头吃饭,“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清韵舀汤的手停了瞬,乳白的汤汁沿着勺子晃了点出来,不小心溅在桌子上。她放下勺子,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桌子。
“也是,一晃眼你都大学毕业了,在妈妈眼里,感觉你还是很小的样子,甚至打雷下雨了都要给我打电话说你害怕,没想到现在你都结婚了。”
厉潮没说话。
江清韵接着舀汤,“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和小眠认识?在妈妈眼里,你可不是这么随意的人。”
厉潮回答他,“这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要是之前认识,那你们就是朋友,你这样骗他……”
“母亲。”厉潮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你觉得,如果他知道我之前的样子,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清韵的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团团,可你现在变了……”
“可他看不见。”
“那时候的我,连你都不喜欢,何况是他。”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江清韵一眼,说出来的话平静得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哒地一声,江清韵手里的勺子就这样落在碗里。
好半响,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团团,对不起。”
比起往日里沉默的厉潮,今天他的话要比以往多得多,可字字句句全往江清韵身上扎。
“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轻贱,我已经过了希望听到对不起的年纪了。”
“我……”江清韵张了张嘴,无数句话涌到喉咙,可在看见他厉潮冷淡的脸时,一个字也说出来。
到最后,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舀好的汤推到厉潮跟前,“喝汤,这是你最喜欢的汤。”
厉潮抬眸看了她一眼,最终没说什么,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汤。
吃完饭,厉潮打算回去。
行李箱就放在后备箱,他打算带回宋时眠那里,所以一直没拿下来。
临走时,他折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带锁的箱子。他解开锁,拿出放在里面的优盘,装在包里出了房间。
江清韵在楼下等他。
那支被他临时放在玻璃瓶里的香槟玫瑰上的刺被剔了干净,被江清韵用纸包了个简单的造型。
她把单枝的花束递给厉潮,“既然是要送人,怎么也得包装一下,哪怕对方看不见。”
厉潮看着她手里清新别致的花,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谢什么呀!”江清韵把花塞他手里,“我是你妈。哪有跟妈说谢谢的。”
“对了。”她又道,“你回去跟小眠说一声,哪天一起来吃个饭呗。你天天去上班,把人留在屋里,孤零零地一个人,憋坏了怎么办?”
厉潮神色有些犹豫。
江清韵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不在这里吃,在你舅家,顺便让你舅和他见一见。”
“你舅他刚放假回来,听说你结婚了,气得一直打电话骂我,我被他念叨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行。”厉潮拢紧手里的花束,“我会跟他说。”
目送着司机开车带他离开,江清韵靠在门边缓缓叹了口气。
管家站在她身边,“夫人,有看出什么了吗?”
江清韵问他,“你有吗?”
自从厉潮接回来后,管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除了江清韵和厉劭,整个厉家对厉潮最熟悉的只有管家了。
面对江清韵的问题,管家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吧,看不出什么。”
江清韵没作声。
哪怕她缺席了厉潮十多年的人生,可毕竟血浓于水,那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
所以她清楚的知道,以厉潮以往的性格,在餐桌上的那些话他是说不出来的。
他总是沉默着,看似冷漠,可把所有的伤痛都自己咽了下去。
所以直到刚刚,她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当得有多失败。
“管家……”江清韵搓着指尖上微微刺痛的红点,缓缓道,“你帮我查个人吧。”
管家朝她看去,“谁?”
“……”
江清韵张了张嘴,指尖上传来的疼痛拉扯着她的神经。
佣人捧着修剪好的香槟玫瑰走到她跟前,娇艳的玫瑰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夫人,现在就放到你房间吗?”
江清韵看着那捧花。
“算了……”
第49章
厉潮回来的时候宋时眠正靠在沙发上听小说,听见开门的声音时他懵了一瞬,然后才有些慌张的坐起来。
“谁?”
男人把手里的袋子搁台子上,弯腰换鞋,闻言嘴角挂着笑,“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听见他的声音,宋时眠直起的身子又倒了回去,“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说起这个,厉潮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在心底不爽的“啧”了一声,“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把我接回去了,怕我出事,给我请了假。”
他靠近宋时眠蹲在他跟前,摸摸手又摸摸脚,确认他全身上下都完好无损后才问道,“吃午饭了吗?”
宋时眠怕痒,被他摸得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要笑不笑的,“吃了、吃了,你干嘛呀,摸来摸去的。”
厉潮道,“看你有没有受伤。”
宋时眠有些无语地拍开他的手,“我就待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你忘了?你之前动不动就受伤,不是这里磕到就是那里碰到。”
“你都说了是之前,如今的我强得可怕,不用导盲杖闭着眼睛都能走。”
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是,你最厉害了,哪怕没有我,依旧能稳妥的照顾自己。”
厉潮往垃圾桶里看了眼,没看见外卖盒,“中午吃的什么?”
宋时眠把正在朗读的小说暂停,“今天起得晚,我就把你留的早餐随便热热当午餐吃了。”
“吃饱了?”
宋时眠感受着正在开始唱空城计的肚子,矜持道,“还行。”
男人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站起身来,“想吃什么?”
在这一刻,宋时眠终于体会到家有贤妻是什么感觉了。
他伸手挠了挠被摸得有些痒的肚子,嘴上说着“这会不会很麻烦你啊”,下一秒就开始点菜,“我今天想吃可乐鸡翅,谢谢。”
他说话时仰着头,大片莹白的肌肤顿时就展露在厉潮眼底,他原本想去厨房的步伐就这么停在原地,朝宋时眠弯下腰。
“话说,我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夫人,夫人要怎么报答我?”
宋时眠歪着头想了一会,回答他,“我背着老公偷偷和你偷情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厉潮,“……”
男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的光芒暗了下去,勾唇露出一个笑来,“刺激,还有什么比别人的老婆在我怀里还刺激的呢。”
宋时眠朝他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论骚还是你骚。”
两人偷情play玩了这么久,这还是厉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吃瘪的神色。
可惜宋时眠看不见。
听着男人去了厨房,他躺在沙发上,又翻了个身,接着听小说。
继换熊猫血之后,男主又深陷失忆风波。
于是宋时眠在男主嘲讽女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声音中回想医生的话。
“宋先生,现在这个情况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样,厉小先生对我们很排斥,他唯一相信的只有你,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手机里的朗读声回荡在客厅。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罢了,也敢假冒我的夫人。”
所以,什么叫发掘病患内心的想法并积极配合他?
别的想法宋时眠没发掘,只看见了病患现在热衷于给自己带绿帽。
所以……
宋时眠摸了摸下巴,他其实应该去给厉潮带顶帽子?
“好,既然在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那我走,我这一走就是一辈子,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该死的!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什么在看见那个女人眼角的泪时,他的心却这么痛……”
厉潮从厨房门里探出脑袋,“眠眠,拍黄瓜你要甜的还是辣的?”
宋时眠条件反射道,“呵!男人,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厉潮,“?”
宋时眠紧急撤回一条发言。
“甜的,谢谢。”
他关掉手机,觉得这玩意不能再听了,差点给他听走火入魔。
趁着吃饭的间隙,厉潮跟他说起江清韵吃饭的事。
宋时眠端起杯子先喝了口水,闻言动作一顿,“你还有个舅舅啊?”
“嗯。”厉潮坐他旁边给鸡翅脱骨,“他工作忙,平时很少见面,这次刚好碰到他休假,所以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那你舅舅家在哪?”
厉潮跟他说了个地名,“不远,开车的话半个小时左右。”
宋时眠思忖了下,“我都行,看爸妈和舅舅的时间吧。对了,上门是不是得买点东西过去?”
厉潮把没了骨头的鸡翅放他碗里,“随便带点水果就行,别买太贵的。”
江瑾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日子过得格外的清廉。
别看江清韵有时候动不动几百万的花,而江瑾连吃顿饭都不敢超过一千,到现在还住在单位分配的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里。
他们上门也不敢送过于贵重的礼物,生怕担上一个贿赂的名号。
江清韵之所以敢说上江瑾家吃饭,是因为他家那个环境在江清韵眼里的确寒酸得不行。
当他说出小区名的时候,宋时眠差不多就知道他舅舅是干嘛的。别看那个小区又破又挤的,可门口是有兵守着的,有钱都不一定能住进去。
能住在这里,看来他舅舅的级别不低。
宋时眠咬着鸡翅,心底微微有些诧异。
他是真的没想到,厉潮一个普普通通的超市职员,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舅舅。
当初结婚过于莽撞,以至于他现在天天都能发现关于结婚对象的”惊喜”。
男人的厨艺越发稳定,这顿饭好吃得宋时眠都快忘记跟前这具躯体里装的是另外的灵魂。
等到他吃饱喝足后,候在他身边的人终于原形毕露。
宋时眠靠在沙发上犯困,厉潮收拾完碗筷后挤到他旁边坐下。
他伸手搂住宋时眠,像搂一只温顺的猫,“眠眠,我伺候你伺候得还可以吧?”
宋时眠一看时间,下午一点半,正好适合睡午觉。他把头靠在厉潮的胸膛上,“还行,马马虎虎吧。”
“是吗……”男人伸手去勾他的手,“那和你老公比起来呢?”
宋时眠道,“不要老想着攀比,男人应该大度一点,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硬要比较的话只会让我伤心,你舍得让我伤心吗?”
“……”
厉潮暗暗磨了磨牙,“所以在你心底他更重要一点是吗?”
“这话说得……”宋时眠闭眼道,“在我心底,你们就是左膀和右臂,那你是觉得左膀重要一点还是右臂重要一点?”
他心底还记挂着医生说的话,明明困得仿佛随着都要睡着,却还是在厉潮怀里顽强地蛄蛹一下,把头顶了出来,靠在他肩膀上。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如果有一天我背着你跟别人好上了,你唔……”
他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给捂上了。
“什么意思?”
宋时眠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阴冷,伸手拨开他的手,“我是说假如。”
厉潮沉着眼,脸色黑得吓人,“没有假如,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这回宋时眠再迟钝也感觉到他的不高兴了,他缩了缩脖子,干笑着缓和氛围,“你天天夫人来夫人去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
男人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嘴角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我有没有特殊的癖好,晚上夫人就知道了。”
宋时眠白天犯的错,在晚上终于以另一种方式来偿还。
他被摆成了一个格外羞耻的姿势,几乎是跪在床上,嘴里含着一根胡萝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腮帮子被塞得发酸,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胡萝卜的味道,对于一个不爱吃胡萝卜的人来说,这味道简直就是致死量。
宋时眠没忍住,歪过头,把胡萝卜吐出来,“厉潮同志,我劝你别太过分,别以为你是病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男人宽厚的胸膛靠了过来,胸腔挨着他的后背,说话时连带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微微震动。
“夫人都打算给我带绿帽了,谁有你过分?”
宋时眠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莲,“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知道假如是什么意思吗?”
“再说了,你不是热衷于给我老公带帽子吗?都是帽子,怎么还带双标的?”
他说完后,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听得宋时眠头皮一阵发麻。
“看来是我平时不够努力,才让你有时间想别的。”
他这话里的威胁之意听得宋时眠眉心一跳,“等等,你先听我狡辩……”
厉潮不想听他狡辩,他捡起被他吐在一边的胡萝卜,擦干净递在他嘴边,声音发沉,“含好。”
“……”
不知为何,宋时眠感觉有些羞耻,“我不……”
厉潮道,“要么含着,要么吃完,你选一个。”
宋时眠蹭过去,主动张嘴咬住。
让他吃胡萝卜,还不如让他去死。
见他如此主动,男人眼底的笑意加深,不过想着他白天说的那些话,浮上来的笑意就这么淡了下去。
他伸出手,把胡萝卜往里推了推。
“看来两根喂不饱你,让你还有心思想着别的。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
宋时眠蓦地瞪大眼眸,“唔……”
他伸手想把胡萝卜拿出来,结果手刚一动,就被拉着背到身后。
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冷静得过了头。
“眠眠,含好了。”
“我可没让你拿出来。”
厉潮身体力行的告诉宋时眠,两根他到底吃得吃不完。
在不知道第几轮后,男人伸手往床头柜里摸了摸,结果摸了空。
听到他说“没了”后,宋时眠在心底重重地松了口气。
没了好啊,再做下去他人就废了。
兴许是他的喜悦太过于明显,厉潮忽然弯下腰和他接了个短暂的吻。两人赤裸的肌肤贴在一块,皮肉相碰间,陌生又熟悉的气味和体温交融在一起。
“眠眠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怎么会呢……”宋时眠一开口,嗓子就哑得不行,为了自己的小命的着想,他只能顺着厉潮的心意。
“虽然我们还年轻,但最重要的是可持续发展,要懂得节制,不然老了就什么也榨不出来了。”
厉潮原本打算放过他的,听他这么说,顿时危险地眯起眼眸,“嘴巴这么会说,看来还有精力。”
宋时眠大惊失色,“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没有精力也没有套了。”
厉潮的目光停留在他细腻的皮肉上,伸手去勾被他放在一边的包,“谁跟你说没有套的?”
宋时眠跪着往前爬,“你刚刚明明说床头柜里没有了。”
“床头柜里是没有。”厉潮盯着他的动作,也不去抓,就这么看着,手指拉开包的拉链,“但我回来的时候在楼下超市补货了。”
宋时眠,“……”
不是,哪家正经人买套跟进货似的啊?
他爬的姿势惹眼,看得厉潮眼热,手指往包里随便一掏,床铺上顿时多了几个散落的包装盒。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所以没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优盘随着他的动作从包里一并被掏了出来,然后滚在了床脚。
这一夜,对宋时眠来说是无比漫长的。
到最后,厉潮有没有被榨干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被榨得干干净净,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自从跟厉潮在一起后,宋时眠就没见过早上八点的太阳,每天醒来都是日上三竿。
今天也不例外。
他起来的时候厉潮已经去上班了,早餐留在桌子上,与此同时还有他手机里长达三分钟的语音忏悔。
总而言之就是他老实人老公回来了,正在为昨夜犯下的错道歉。
但宋时眠并不打算原谅他。
要是他这么轻易的原谅他,那他昨天晚上吃下去的那半根胡萝卜算什么?
算他不挑食的证据吗?
见他迟迟不回消息,厉潮算着他醒来的时间,给他打了个电话。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阳光大面积地铺洒,厉潮靠在沙发上,脸掩埋在阴影里,神色不明。
在手机响了快一分钟后,对面才接通电话。
他微微坐直身体,声音有些紧绷,“眠眠……”
宋时眠在电话里嗤笑了声,“有事?”
“对不起,我……”
宋时眠打断他,“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总之我现在很生气,在晚上去吃饭之前,我都不想和你说话。”
厉潮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抿了抿唇,在明暗的光影交错间,在阴影里的那张脸越发的晦暗。
助理硬着头皮推开办公室的门。
也不知道谁惹这位爷不开心,一大早来公司气压低得吓人,这会直接是温度骤降,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六月,助理站在风暴中心,堪比寒风过境。
“厉、厉总,公司人员已经到齐了,就等你了。”
厉潮盯屏幕里的那个头像,抬起指尖敲了敲屏幕,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走吧。”
今天是公司CEO的任职宣布会。
前台小姐姐混迹其中。
她跟小姐妹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方便随时随地摸鱼。
但她的姐妹对这个偏僻的角落很不满意,“不是,你选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人都看不见,我还准备偷拍新总裁的照片呢。”
继上次的抓痕风波后,前台暂时是不想直面厉潮那张冷淡的脸了。
她熟练地调整位置,等到前面的男同事完全把她挡住后,又熟练地从包里掏出零食,顺手分给朋友一把。
“算了吧,总裁就在公司,想见就能见,但现在还是小名要紧。据线人来报,太子爷今早心情不太好,办公室持续了一早的低气压。
见有瓜吃,朋友也不在意位置的问题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我哪知道,有钱人烦恼这烦恼那的,哪像我们,百分之九十的烦恼就是没钱。”
朋友张嘴还想说什么,紧闭的会议厅忽然被推开了门。
先进来的是助理,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冷的目光从人群里不紧不慢地扫了一圈,却奇异地让原本吵杂的议会厅骤然安静了下来。
前台被吓得攥紧手里的瓜子,不太敢嗑。
助理在做上场前的介绍,朋友忽然伸出手捅了捅前台,压低声音道,“我靠,之前你发到群里的照片没有正脸,听你说他很帅,我还以为是你在吹嘘,现在看来,是真的帅啊。”
帅得在场的很多女生压根没听清助理在说什么,眼神全在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了。
前台也在偷摸往门口看。
和那天休闲的穿搭不同,厉潮今天穿的是正装,哪怕被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半垂着眼,看上去冷漠又矜贵。
“又A又酷。”
朋友评价,“要是有这样的老板,谁上班还不积极啊?”
就在两人偷摸说话的时间,助理的发言已经结束,站在旁边的厉潮上了台。
他人高,话筒有些低,不过他懒得调,就这么用手撑在桌子上,弯下腰,抬眼看着下面的人。
“大家好,想必各位都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下面简单的介绍下我自己。”
他顿了顿,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传遍整个会议室。
“厉潮,我的名字,从今天起,将担任本公司的CEO……”
朋友用手捧着下巴,面露花痴之色,“就是这种不把我当人看的眼神,简直杀我!”
前台翻了个白眼,“你指不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朋友道,“我们圈子很小众的,你不懂正常。”
“什么圈子,那啥s又那啥m?”
“不是,我们就是单纯的变态。”
“……”
“在看不见的背后放浪形骸,当着正主面却唯唯诺诺。虽然我很喜欢这种不拿我当人看的眼神,但法制新闻告诉我,遇见这种人得赶紧跑,马不停蹄的跑。”
“……”
“你说,究竟什么样的绝世大美女才能拿下太子爷?”
前台好一会才从她的发言里缓过神来,“谁知道呢,不过能入太子爷眼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她无端的又想到照片里的抓痕。
“估计是个小辣椒类型?”
朋友也和她一样想到一块去了,“不一定,说不定是太子爷太猛了,比较激烈,人家受不住才……”
前台伸手捂住朋友的嘴,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你这张嘴,别什么都往外说啊!”
忽地,台上讲话的声音停止了,下一秒,厉潮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看来角落的两位女士对我的发言存在一些疑问。”
前台死死捂住朋友的嘴,甚至还抽空在心底偷偷吐槽。
也不知道是哪位朋友这么大胆?在新总裁第一天发言的时候就敢有疑问。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们这边汇聚时,前台才发现,她们俩就是所谓的“朋友”。
“……”
厉潮看着几乎扭在一起的两个女生,眉梢微挑,“说的什么?这么激动,要不让我也听听?”
前台和朋友,“……”
说什么?说你在床上很猛吗?
尴尬,是会议场上的沉默。
厉潮看着两个小姑娘脸色涨红,在他的注视下慌忙站起来,堆在膝盖上的瓜子壳掉了一地。
整个会议厅一片寂静,而那堆零食包装袋碰撞的声音成了会议的主旋律。
前台惨白着脸想,她们俩待会可以收拾铺盖准备回家了。
会议厅一战,她和朋友痛失本名,成了老板开会嗑瓜子那女的。
一举成为公司名人。
开个会偷懒吃零食不至于让厉潮开除两个女生。
当然了,前提是他不知道这两个外表文静的女生私底下是怎么说他的。
宋时眠说不想搭理他就真的一句话没跟他说过,就连中午厉潮发消息问他吃什么都石沉大海。
到了下班的点,厉潮第一时间就出了公司往家里赶。
而另一边……
因为下午要去厉潮舅舅家吃饭,宋时眠算着时间,决定先下来买点水果带过去。
他住的小区算是比较老旧的那种,马路两侧一到下午就很有很多大爷大妈摆摊卖东西。
一到下班的点,外面人很多,道路杂乱,宋时眠一般都不在那个时候出门。
这还是他瞎了后第一次选择这个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