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隼言背朝上趴在病床上,闭着眼侧脸枕着枕头,估计是太累睡了过去,谢濮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他也没醒。
护士过来提醒,让谢濮趁这个时间出去买点吃的,刚才靳隼言做清创时跟医生说他饿了。
谢濮这才想起靳隼言今天还没吃饭,靳隼言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谢濮借护士的纸笔给靳隼言留了张字条,压在他手下。
谢濮没走多久,靳隼言就醒了,他想起身,然后发现压在他手下的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写着:去附近买饭,马上回来。
落款是谢濮的名字。
谢濮写自己名字时有个习惯,最后一捺的时候会拉得长一些。
靳隼言拿着纸条看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折起来,这可是谢濮第一次给他写小纸条,他得好好放起来。
靳律和肖写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靳隼言捧着小纸条一脸珍惜的样子。
“伤得严重吗?”靳律一向开门见山。
“你看我像伤得严重吗?”靳隼言把小纸条塞进衬衣口袋,“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外界传得风风雨雨,说他和靳律为了争夺家产大打出手,最后老死不相往来,要是那些人知道靳律还会关心他的伤势,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靳律看了眼肖写玉。
肖写玉面露尴尬,“我朋友在这儿工作,我听他说的。”
本想拿这件事和靳律卖个好,但人家靳隼言明明好好的,他这是弄巧成拙了。
知道靳隼言没什么大事,靳律走到一旁打电话,他工作还没处理完,
只剩下靳隼言和肖写玉两个人,靳隼言看到肖写玉眼角青了一块,随口问:“你这是怎么弄的?天天坐办公室不至于受伤,不会是被靳律打的吧?”
这话纯粹是开玩笑,没成想肖写玉面色一僵。
靳隼言说:“当我没问。”
他也不知道他小叔这么野啊。
肖写玉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这事没法说,说出来只会让人尴尬,但其实这件事本身是件大好事。
时间回溯到三天前,正好是靳律和肖写玉合约到期的那天,肖写玉心里清楚,若没有这份合约,靳律连看他一眼都不会,他抱着今晚就会被赶走的心态,做得比平常更狠。
靳律在喘息中仰起脖领,断断续续地说:“合约到期了,但你……我还要你……”
靳律说,和肖写玉做的时候,他的思维会更加活跃,对工作上的事总会产生新的想法,只要对工作有益,他愿意和肖写玉继续保持这种纯粹的床伴关系。
原因不重要,结果最重要,不管靳律是为了什么,肖写玉只知道靳律还要他,这就够了。
于是他就激动了。
当时的情形是,他们在落地窗边,靳律背对他趴在玻璃上,腰塌下去一截,肖写玉听到他的话,激动之下猛地向前一步,脚踩到地上他们制造出的液体,滑了一下,扑通跪在地上,脸重重撞向玻璃。
所以说这件事根本没法说,说出来只会丢人。
肖写玉转移话题,“你去渡洋是为了追人?”
他还记得靳隼言向他咨询如何追人的事情。
靳隼言说是。
肖写玉又看向他缠着纱布的手,“这也是在渡洋弄的?”
得到靳隼言的肯定回答,肖写玉说:“看来你已经把人追回来了。”
靳隼言不由得露出笑,他很庆幸自己去了渡洋。
“他看到你的伤是不是很心疼,一时心软就原谅你了?我就说这个方法很好用,不过是故意受点伤,回报完全大于付出……”肖写玉以为靳隼言采用了他出的主意,略有些自得。
谢濮恰在这时打开门,静静听完了肖写玉所有话。
靳隼言的脸色早在谢濮进来的一瞬间就白了,他想叫肖写玉别说了,但在谢濮沉静的目光下根本张不开嘴。
靳律打完电话,对刚回来的谢濮点了下头打招呼,然后叫肖写玉一起离开。
肖写玉没意识到气氛不对,说了声有空再见就和肖写玉一起出了病房。
房门一关,谢濮面色如常,在病床旁拆开带回来的食物包装袋,“不知道买什么,就买了粥,店主说他家的红糖糍粑很好吃,我也买了一份,你尝尝看。”
靳隼言抓住他的手,满脸懊悔,局促不安。
谢濮这时已经打开碗盖,把勺子递到靳隼言手中,“先吃吧,不然饿久了胃会不舒服。”
谢濮越是平静,靳隼言就越是慌乱,他抓着谢濮的手没有松开,更加用力,“我没有骗你,我不是故意受伤。”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不能让谢濮误会,好不容易才得到重新开始的机会,不能就这样失去。
“我知道。”谢濮安抚似的轻拍他的手腕,“我有自己的判断,难道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吗?”
愧疚的情绪像洪流一般涌上心头,靳隼言没觉得轻松,他想起曾误会谢濮与叶明朗有染、质疑谢濮真心有假,他从没听过谢濮的辩解。
他在谢濮面前自惭形秽。
“我想我今天学会了,健康的感情需要互相信任。”靳隼言低下头,眷恋地搂住谢濮的腰,“阿濮,谢谢你教我。”
长淮市第一场冬雪降临的时候,谢濮和靳隼言在茂庄亲吻。
这段时间靳隼言以受伤为借口,不仅没去四院上班,还让谢濮陪他回别墅住,谢濮答应了。
于是每天下班,谢濮都能在四院门口看到来接他的靳隼言。
今天是个例外,他们没回别墅,来到了空荡许久的茂庄,这里空无一人。
靳隼言把谢濮带到他曾经居住的房间,指着靠墙的一排书架说:“上面的每本书我都看过三遍以上。”
靳隼言的过去清晰地在谢濮眼前铺陈开来,他目光逡巡在书架上,指尖抚过书脊,竟然在角落里找到一本安徒生童话。
“你还看故事书?”
怎么可能,靳隼言哂笑,“我说是我抢来的,你信么?”
谢濮盯着他看了片刻,“信,你能做得出来。”
这些天他已充分见识到靳隼言的幼稚。
靳隼言环住他的肩膀,和他靠在一起,“负责给我送饭的保姆有个孩子,特别爱哭,还很吵。”
“所以你就抢走了他的故事书?”谢濮接过他的话问。
“嗯,算是吧。”
说不清是出于羡慕还是嫉妒了,那孩子明明没什么优点,但却能获得保姆全心全意的爱护,靳隼言小时候会想,如果他也有妈妈,那么他的妈妈也会这样爱他。
但他根本没有妈妈。
这间屋子许久没人打扫,灰尘遍布,像是一个发霉的小方盒子,而谢濮并不嫌弃,陪他一起跳了进来,靳隼言感觉心脏悸动,情不自禁搂住谢濮的腰,刚拆了纱布的手钻进柔软的毛衣里,摸到温热光滑的皮肤。
谢濮有点痒,伸手推他,“别闹了。”
“没闹。”靳隼言为自己辩解,但还是停了下来,“阿濮给我读个故事吧。”
这是一本很薄的安徒生故事书,因为是给小孩子看的,里面的插画色彩鲜明,字上面还有注音,第一个故事是小意达的花。
谢濮问:“要听这个吗?”
靳隼言点头,硬硬的发丝蹭着谢濮的脖领。
谢濮就从第一个字读起来,“‘我的可怜的花儿都已经死了!’小意达说,‘昨天晚上他们还是那么美丽,现在他们的叶子都垂下来了,枯萎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她问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学生……”
搭在他腰间的手变得不安分起来,在他腰侧轻轻摩挲。
谢濮话音微顿,接着读下去:“你到城门外的那座大宫殿里去过吗?国王在夏天就搬到那儿去住……”
腰带轻轻被解开,腰上的手顺着滑下去,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然后缓缓握住,谢濮忍受不住地弯下腰,手上的故事书快要拿不稳。
靳隼言哪是要听故事,分明是拿他找乐子,谢濮面露薄红,“我不读了,你……”
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
靳隼言早就蠢蠢欲动,找准机会猛地亲上去,谢濮的嘴唇被撞得又疼又麻。
后背抵在书架上,那上面有诗集、也有线条简单却艺术气息十足的画册,总之都是该用来欣赏的,但现在却被玷污。
谢濮仰头靠在诗集上面,吐出的气息潮湿灼热,靳隼言的手那么灵活,让他崩溃不已,想躲也躲不开。
靳隼言一边亲吻他,帮他弄了一回,哑声问:“给我一次好不好?”
谢濮尚在余韵中,眼前一片白光,说不出话来。
靳隼言又亲他,“求你了,阿濮。”
谢濮想,他和靳隼言是什么关系来着?哦对,他们在摸索着谈一段健康的感情,谈感情要怎么谈?应该要慢一点吧,先牵手,再拥抱,然后是亲吻,最后才能循序渐进地做更亲密的事情。
应该是这样的,可这套规律放在他和靳隼言身上不太合适,他和靳隼言早就做过最亲密的事情,都很熟悉该如何和对方耳鬓厮磨,他们的身体太熟悉了,所以想要从牵手开始很不现实,总会有人忍不住。
谢濮以为忍不住的只会是靳隼言一个人,可他此刻被靳隼言轻易挑拨出欲望,才发现原来他的心也并不算平静。
可他们现在是在谈感情,这样是不是太快了,谢濮迟疑地回答不出来。
靳隼言乘胜追击,蛊惑道:“阿濮,我们互相学习吧,你教我怎么谈感情,我也教你一些你不会的。”
“我不会的……”谢濮大脑迟钝,“我不会的什么?”
“阿濮是很厉害的医生,又聪明,能教会我什么是爱,唯独有一点……”靳隼言压低的话音藏着他的小心思,怕被谢濮识破,“你不会亲吻,在床事上也一窍不通,太生涩了。”
“不、不会的。”谢濮打了个结巴,他和靳隼言做过那么多次,怎么会一窍不通呢。
“那你告诉我,深吻要做什么?要伸舌头吗?伸舌头的话要怎么吮吸?”靳隼言说着,将谢濮抱得更紧。
谢濮有些喘不上气,像羞耻,还有不知所措。
谈感情的话两个人是需要互相学习,可连这些也要学吗?
靳隼言说:“在床上就更是了,阿濮知道多少个姿势?觉得哪个姿势最舒服……”
“别说,我不想听了。”谢濮捂住他的嘴。
靳隼言闷声笑了笑,用牙齿轻咬谢濮的指腹,“所以阿濮想不想和我学一学?我保证,我会很用心地教你。”
谢濮察觉到自己被靳隼言引导去了莫名其妙的地方,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他感到羞恼,但身体因为靳隼言的话诚实地起了反应,明明刚刚才被弄过,实在太不争气了,谢濮都想用力掐自己一把。
贴得近,靳隼言感受到谢濮的变化,得逞地挑眉,“你看,外面在下雪,我们做点温暖的事情不是正好?”
谢濮瞥到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忽然觉得没什么可羞耻的,他要爱自己,要了解自己,其中之一就是正视自己的欲望。
而且和靳隼言亲密的时候他也会获得快乐。
靳隼言还在等待回答,谢濮抬起胳膊,回抱住他,“我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学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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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Δ’)/
雪更大了,靳隼言将车开得飞快。
谢濮握着安全带,手心生了汗,像是准备要做坏事的孩子,产生了心虚的感觉,莫名地,他有些后悔了,“我不想学了,今天不学行吗?”
靳隼言原本专注地看着前方,听到谢濮的话差点猛踩刹车,他转过脸,表情平静,“怎么不想学了?”
他怕自己的急色吓到谢濮,尽量放缓声音问。
谢濮注意到他汗涔涔的鼻梁,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收拢掌心攥紧安全带,“没什么,当我没说。”
靳隼言就笑了。
雪在马路上积了薄薄一层,轮胎碾上去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靳隼言停下车,关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
谢濮的心脏也跟着这声音猛烈跳动起来。
靳隼言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有些懊恼道:“我忘了,一会而要用的东西还没准备。”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谢濮口干舌燥,呐呐问:“什么东西?”
他们已经回了别墅,四周空无一人,可靳隼言偏要凑近他说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裸露出的脖领上,含糊而暧昧地开口:“……剩下的不够用。”
“这个……”谢濮险些咬到舌头,“不戴不是也行吗?”
话说来之前他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他们以前也不是每次都用,说完倒显得他格外着急似的,太不矜持。
谈感情应该要矜持一点……吧?
谢濮也是个初学者,搞不清楚这一点。
靳隼言顿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似的说:“阿濮说得是,我给忘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谢濮察觉到一点,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他突然被抱起来,整个人被迫贴在靳隼言身上,双手搂住靳隼言的脖领,双腿夹住他的腰。
虽然周围没人,谢濮还是把脸埋进靳隼言的肩膀,他听见靳隼言的闷笑声,做坏事得逞了一样。
头发上也落了一层雪花,在室内的温度下融化,发丝随之变得潮湿,靳隼言的吻接二连三落在他的头顶,很柔软,谢濮的心也变得很软,令他下意识捧住靳隼言的脸,稍微抬高下巴,轻轻亲了一下靳隼言的鼻梁。
他早就想这样做,方才在车上时他就想亲吻靳隼言高挺的、带着一点薄汗的鼻梁,而今终于得偿所愿。
他在心里纠结,而后为自己找到借口,男人偶尔会有好色的念头,而且靳隼言长得很漂亮,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本能。
靳隼言明显因这个吻而惊讶,扣住谢濮腰身的手臂瞬间收紧,他怕太急吓到谢濮,想做得温柔缱绻一些,可谢濮主动的一个吻就令他失去理智,他等不及了,“一起洗澡?”
问题不太单纯,从以前的经验来看,谢濮其实很喜欢在浴室里。
靳隼言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以谢濮的感受为主。
谢濮没意识到这句话里有陷进,他确实感觉自己身上出了汗,于是点头,“好。”
浴室里闷热,水雾缭绕,氤氲的热气打在四周的玻璃上,然后化作水珠滚落,谢濮脸上也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未干的水,他心跳得厉害,脸也红了。
靳隼言在他身后问:“怎么不看我?”
这纯粹是明知故问,谢濮只要还有一点羞耻心,就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去看,可不看倒像是认输一样,这样想着,他飞快地抬眼,从镜子里和靳隼言对视,靳隼言眸子里是滚烫灼人的热意,仅仅对视一眼就让他心惊肉跳,慌乱地低下头,掩饰地说:“我看了。”
虽然只是一眼那也是看了。
靳隼言今天笑的次数有些多,他又笑了,他轻轻抚摸谢濮光滑的背脊,沿着尾骨一路向上,沉声问:“可以吗,阿濮?”
谢濮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像煎锅的一块油,滋滋啦啦冒着热气,他因靳隼言的问题清醒一瞬,“我说不可以的话,你会停下来吗?”
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只想着满足自己而不在乎他的感受。
“嗯……”靳隼言沉吟一下,抱住谢濮,很好说话,“那样的话,我也只好忍一忍了。”
谢濮贴着他烫人的皮肤,腿软得站不稳,他低低垂下头,任由过长的发丝遮挡住他的眉眼,“可以,但是、但是你要慢一点。”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眼前事物陡然翻转,他被搂着腰转了个身,和靳隼言面对面。
“阿濮说的话我都会听的。”靳隼言用视线描摹他微张的红唇,“现在我要开始教你了。”
浴室中气息交织,头顶的灯光变得虚幻缥缈,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缓慢温柔,谢濮仿佛被泡在了温水中,彻底融化了。
嘴唇里溢出更多声音,喉咙里打开开关,那些令他羞耻的吟声不该从他嘴里发出来,可确确实实是,谢濮脑中混沌一片,最后连羞耻都忘记了。
在浴室里结束后,他们又辗转回到床上,靳隼言再次欺身,不满地呢喃:“阿濮都没仔细看呢,这样是学不会的。”
可谢濮眼皮沉重,真的睁不开眼了。
靳隼言在他眼皮上亲吻,他也只是颤了颤睫毛。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满世界都变成了银白色,窗户上结着霜,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凉意。
谢濮坐在床上,再次裹紧被子,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有几个新鲜的吻痕,很暧昧的红色,他看得脸热,把小臂也藏进被子里。
靳隼言端着水上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把自己裹成蛹的谢濮,只剩下一个脑袋漏在外面,头顶发丝乱糟糟翘着,让他看起来很懵懂。
他把水递过去,“快中午了,一会儿出去吃,我定了餐厅。”
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谢濮难以置信,就着靳隼言的手喝了两口水,“你几点起来的?”
靳隼言听他嗓音不算沙哑,放下心来,“我也才刚起,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谢濮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腰有点酸。”
靳隼言的手往被子里钻,“揉一揉可能会好一些。”
谢濮侧身躲过去,展开被子,露出脖领上的项链,“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垂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粉珍珠刚好压在一枚吻痕上面,看上去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谢濮醒来时就发现了。
“昨天晚上。”靳隼言实话实说,手还是伸进了被子里,在谢濮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揉着,“不要想太多,项链本身没有意义,只是我想送给你的一个礼物。”
从渡洋回来后,他时常觉得不安,明明谢濮就在他身边,他却没有产生任何真实感,仿佛谢濮随时随地都会离开他,归根结底,是他内心无法接受现实中的巨大落差,谢濮不再一心为他,甚至坚决地想要逃离他,他曾经对谢濮的心意不屑一顾,如今却只能靠祈求得到。
焦距和不安无法缓解,他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让谢濮戴上他送予的项链,会让他生出一点谢濮也真切属于他的错觉。
他想靠这一点微末的错觉来满足自己。
“可这是你母亲……”
“不需要想这些,项链本身的意义不是用来束缚你的,你只把它当做一个小礼物就好。”
话是这么说,谢濮已经知道了这条项链代表什么,如何能忽视不见。
靳隼言注视着谢濮的面庞,“第一次为你戴上这条项链,是我认清自己的心,原来我爱你。”
谢濮心神震动,指尖不自觉摩挲项链上圆润的粉色珍珠,“……那现在呢?”
“现在为你戴上它,”靳隼言转而望向窗外,语气变得很轻,却更加缠绵,“是我确认我的心意无法再更改,我想我会永远爱你。”
中午快过去他们终于吃上午饭。
谢濮闻到菜香味才感到腹中空空,靳隼言给他盛了半碗汤,“先暖暖胃。”
虽然昨晚已经很小心,但靳隼言还是担心谢濮嗓子不舒服,特意点的莲子百合银耳雪梨汤,谢濮拿着汤匙小口喝着,一截下巴陷进柔软的高领毛衣里,让靳隼言看得手痒。
他暂且忍下去,说:“吃完饭后还有时间,附近有家很出名的猫咖,我们去那里坐坐怎么样?”
这是靳隼言私下打听过的,觉得谢濮一定会喜欢。
谢濮没抬头,也没发现靳隼言的小心思,他放下汤匙,“可是你不讨猫的喜欢。”
靳隼言一僵,有些委屈,“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每一只猫都很讨厌他,后来他又去了几家宠物店,无一例外都会被里面的猫排斥。
“我没有这个意思。”谢濮露出一个略微无奈的表情,“万一你又被猫抓伤怎么办?”
原来不是嫌弃他,而是关心他,靳隼言用湿纸巾擦干手指,把剥好的一碟虾放到谢濮手边,“我也没有伤害它们的意图,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讨厌。”
刚剥好的虾很新鲜,在瓷白色的盘子中被摆成心形,谢濮夹起吃了一个,心想,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靳隼言是一只很矜贵的、有些傲慢的人形大猫,看上去就不太好亲近,某种程度上,他和猫也算作是同类,小猫肯定一眼就能发现靳隼言的本质。
靳隼言再次提议:“那去看电影?”
谢濮又夹起一只虾,让靳隼言吃,“下午我要去小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被投喂了,靳隼言难掩开心,“我送你过去。”
刚从渡洋回来时林文清联系过谢濮一次,因为是她的生日想叫谢濮过去吃饭,但被谢濮以工作太忙拒绝。
他早就长大,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去打扰小姨的生活,但他几天前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去世的母亲坐在他窗前温声嘱咐着什么,话音听不清面容也很模糊,谢濮从梦中醒来,发觉他正在遗忘母亲的模样,这让他感觉很恐惧,对母亲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病床上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想要描摹母亲自然老去的模样只能参考林文清。
于是林文清第二次打来电话时,他答应了见面的事情。
靳隼言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在谢濮下车的前一秒,他突然改变主意,拽住谢濮手臂期待地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人形大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露出撒娇的表情,让人想要满足他的任何要求,谢濮几乎脱口而出:“好。”
说完他才懊恼,靳隼言拿捏了他的喜好,顶着他着迷的脸皮抓住了他的七寸。
靳隼言不给谢濮后悔的机会,立刻下车锁门,扯着谢濮的手问:“小姨家住在哪栋楼?”
连称呼都自己改了。
他对上门拜访林文清这件事很感兴趣,谢濮最后也没让他回去。
林文清家在三楼,摁下门铃没多久,门就被打开,门内站着的是穿着孕妇装的表弟程天恩的妻子,看见他叫了声表哥,对谢濮身后的靳隼言有些局促,“表哥,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陪我一起过来的。”谢濮介绍说,“这是我小姨家的弟妹。”
“原来是弟妹啊。”靳隼言露出笑意,“我是靳隼言,是阿濮的好朋友。”
温静没注意到他口中亲昵的称呼,侧身让两人进来,谢濮顺便把带来的礼品放在靠墙的桌子上。
林文清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小濮来了?我正给你做油焖大虾呢,小静,快给你表哥还有他朋友倒杯水喝。”
“知道了妈。”温静应了声,朝谢濮笑笑,“你要过来她可高兴坏了,我要帮忙都不让,非要亲手给你做菜。”
方才的场景和过去渐渐重合,谢濮记得以前来小姨家里,小姨也会亲手为他做他喜欢吃的油焖大虾。
程天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直没抬脸,温静过去推了推他,“别玩了,表哥来了,还带来好几样孕妇吃的补品,你看看表哥想得多周到。”
程天恩撇了撇嘴,这才屈尊降贵地抬眼,没和谢濮打招呼,反而看到靳隼言时神情变了变,起身让他们坐下,之后也一直试图和靳隼言搭话,问靳隼言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靳隼言一眼就看出程天恩不喜谢濮,他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敷衍道:“前段时间受了伤,一直没工作。”
靳隼言态度冷淡,也没消减程天恩的热情,一旁的温静都替他觉得尴尬。
所幸这种尴尬的氛围没持续多久,林文清从厨房出来,叫他们去洗手准备开饭。
谢濮叫了声小姨,靳隼言也跟着叫,他长得好,稍微装出一点笑模样就能讨得长辈的喜欢,林文清拉着他多问了几句。
手池边洗手的就只剩下谢濮和程天恩,程天恩一边挤洗手液一边从镜子里打量谢濮,他从小就讨厌这个表哥,因为大人都更喜欢谢濮,对他的关注永远比不上谢濮,这让他很是嫉妒,“你不是被中心医院开除了,现在干什么呢?”
是离职不是开除,谢濮不想多费口舌和他解释,“在另一家医院。”
程天恩转而问出他最想问的:“你和外面的靳先生怎么认识的?你知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背景?我看他穿的都是牌子货,我搜了下价格简直贵得离谱……”
谢濮擦干手上的水,冷冷看向他:“这些应该和你没关系。”
因为觉得被驳了面子,吃饭时程天恩全程黑脸,不过除了温静倒没别人关心他。
林文清顾着给谢濮夹菜,“快尝尝,是不是和过去一个味道。”
林文清和母亲相差三岁,因为长得很像经常被人认做是双胞胎,看着她脸上的关切,恍惚间谢濮真的以为对面是他的母亲。
他低低应了一声,垂头时眼前模糊一片,鼻子发酸。
随后肩膀被拍了拍,靳隼言顺势将手搭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像是在给他支撑。
林文清看见谢濮露出感动的表情,心里也挺高兴,她心知因为以前的事谢濮无法再和她变得亲近,但如今谢濮还愿意吃她做的油焖大虾,应该是和她关系缓和的信号。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她,林文清想,他家天恩不喜欢谢濮,她总不能留下谢濮让自己的孩子不开心,而且谁知道把谢濮送回去,谢存强还会继续打他。
林文清为自己找到借口,这些年来压在心底的愧疚在这顿饭里逐渐消失,她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谢濮和靳隼言刚吃过午饭,这会儿都还没饿,自然没吃下去多少东西,但靳隼言一直在和林文清说话,林文清也就没有注意。
越说林文清越喜欢靳隼言,小伙子不但长相好性格也好,再看向旁边沉默的谢濮,不由得开口:“小濮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就算不着急,也该先谈个女朋友。”
她随后看向靳隼言,“你说是不是,小靳?”
靳隼言很捧场地点头,“小姨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