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在四个人,都穿着警服。
其中一个太眼熟不过,是叶明朗,靳隼言的神情当即冷下去,“有什么事?”
叶明朗亮出搜捕令,“靳先生,我们怀疑你与一起杀人分尸案有关,请随我们到警局接受调查。”
“杀人分尸案?”靳隼言听到笑话一般挑起眉毛。
谢濮听到声音后走过来,叶明朗看见他,愣了下,神情微变,再次对靳隼言说:“请你跟我们到警局接受调查,如果你坚持拒绝,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谢濮感到不安,张了张嘴,想问靳隼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被靳隼言搂进怀里。
靳隼言的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安抚说:“别害怕,不是什么大事。”
叶明朗催促:“靳先生……”
“我又没说不跟你们走,总要给我点道别时间吧?”谢濮看不见的地方,靳隼言盯着叶明朗的神色不善。
谢濮感受着靳隼言的心跳,心绪稍稍平静,“我该怎么办?”
“去找靳律,地址说……”靳隼言紧贴着他的耳朵,把话说完,然后直起身,走向门口,“走吧,几位警官。”
谢濮追出门,只看到靳隼言被带上警车的背影,等警车消失不见,他跑上楼,找到自己的车钥匙,按照靳隼言所说的地址,驶离别墅。
靳律的住处在靳氏集团大楼的附近,并不难找,是一栋户型不大的公寓,谢濮摁下门铃,站在门口忐忑地等待。
他没等多久,门被人打开,是靳律本人。
即便是在家,他也穿得整齐,看上去就很严肃。
谢濮见过靳律,但没说过几句话,此刻也没有时间让他思考措辞,他直接道:“靳总,我有急事找您。”
靳律视线下移,注意到他脚上的拖鞋,让开身子,“进来。”
谢濮跟在靳律身后,走进去,
“靳隼言让你来找我?”
谢濮拘谨回答:“是的。”
“跟我到书房说。”
靳律的书房装修和他本人气质十分相符,只有黑白两色,异常整洁,一切都充满秩序。
靳律让谢濮坐下,才问:“靳隼言怎么了?”
谢濮把事情的原委如实告诉他,既然靳隼言让他来找靳律,就代表靳律可以相信,他不需要有任何隐瞒。
一般人听到凶杀案,大概会被吓到,但靳律面色平静,与之前没有一点变化。
因为靳律诡异的平静,谢濮的心被弄得七上八下。
书房门在这时被敲响,一个容貌俊朗的男人走进来。
他下身穿着短裤,上身什么都没穿,只系着一条粉色围裙。
谢濮转开视线,不敢再看。
靳律对围裙裸男视若无睹,像是已经习惯了。
肖写玉端着盘子,将上面的汤端给靳律,关切地嘱咐:“刚炖好,你趁热喝,效果最好。”
餐盘上另一杯东西,他端给谢濮,“这位客人,喝咖啡吧。”
谢濮很不自在,幸好靳律很快就把围裙裸男赶出去。
书房内恢复安静,靳律说:“如果靳隼言真的杀了人,你要做好准备。”
谢濮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有些呼吸不上来,“做好什么准备?”
“靳隼言会坐牢,甚至被执行死刑,到这种程度的话,我帮不了他。”
谢濮涩然开口:“靳隼言没有杀人,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他。”
靳律神色不变,“你相信没用,警察要的是证据。”
谢濮垮下肩膀,“请你帮帮他。”
靳律看着他,几秒后,拿出手机,“先联系律师,再去警局把事情问清楚。”
由靳律出面,很轻松就联系到一个业内很有名的律师,他们和律师约好,稍后在警局碰面。
离开前,靳律表情略有挣扎,端起放在办公桌上的补汤,一饮而尽。
得知他们要去警局,围裙裸男也想一起,但被靳律冷酷拒绝。
去往警局的路上,靳律用电脑处理工作,停下来的空隙,他看向沉默不语的谢濮,突然说:“以靳隼言的成长环境,他做出这样的事我并不惊讶。”
在靳文东的养蛊式教育下,靳隼言很难成长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
谢濮依旧坚持:“靳隼言不会杀人。”
靳律见过很多孤注一掷的人,很明显眼前的谢濮也是一个,这类人都不听劝,只要认定就绝不回头,可以靳律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谢濮也被靳隼言骗过,吃到苦头后竟然还选择相信,不知道该称为愚蠢还是别的什么。
律师比他们早到,具体情况在电话里说不清楚,靳律和律师再次沟通,然后询问负责案件的警察,能否见靳隼言一面。
但被拒绝,因为靳隼言正在被审问。
谢濮在走廊徘徊,等到从审讯室出来的叶明朗。
“叶警官……”他迎上去。
“学长又忘了,叫我名字就好。”叶明朗笑了笑,“如果学长是来问关于靳隼言的事情,事关案件,很抱歉我不能说。”
周围有人经过,他们走到转角。
叶明朗看着谢濮的样子有些不忍,“学长,你和我说过,你和靳隼言没有关系,那现在又算什么?我不了解靳隼言的为人,但是学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安又惶恐,这都是靳隼言带给你的,你真的认定他吗?你明明值得更好的人。”
谢濮听出来叶明朗在为他鸣不平,他不认同叶明朗的话,但在某一刻产生动摇,迅速被他忽视,“我不问别的,只是想知道你们说的杀人分尸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明朗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吗,之前闲聊的时候,我和你说起过一起抛尸案,凶手把受害人分尸后抛进江里,但打捞碎尸时却多出一只手,于是我们怀疑还有另一起抛尸案。”
“断手主人的身份成谜,我们一直在排查监控,但毫无所得,直到昨天下午,我们得到一份行车记录仪记录下的视频,已经确定,画面里丢下断手的人就是靳隼言。”
谢濮身形晃动,扶着墙才能站稳。
叶明朗担忧地上前一步,“学长,你及时止损吧,靳隼言是凶手、杀人犯,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未来。”
靳隼言被暂时拘留,谢濮直到最后也没能见他一面。
靳律说案子的事情由律师处理,让谢濮先回去,谢濮答应下来,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留下也只是添乱。
之后几天是工作日,他没回别墅,直接去了四院。
每周的例会上,沈立白老生常谈,谢濮以前都听得很认真,今天是唯一一次走神。
罗阳坐在他旁边,偷偷看手机,同他小声说:“长安今天回来,也不知道他妈的病严不严重。”
谢濮回过神,“长安怎么了?”
“哥你忘了?长安妈妈生病住院,他上周请假走的,当时你还说让他记得打电话报平安来着。”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谢濮慢半拍地想起来。
罗阳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想了想,到底没有开口询问。
例会后,有新的药物送达,谢濮和关咏荷一起去做入库登记。
自从靳隼言被带去警局,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来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谢濮的不安情绪与日俱增,叶明朗说的那些话在他耳畔不停盘桓,他不止一次地想,靳隼言真的杀人了吗?
他想要坚定地相信靳隼言,却随着时间的延长不可避免地产生动摇。
上午工作结束,谢濮没去食堂吃饭,接到靳律的电话。
“靳隼言要见你。”靳律说话一向开门见山,不会浪费任何一个字,
谢濮呼吸微顿,“他不是在接受审问吗?”
靳律说:“他一直拒绝开口,说见过你才会接受审问。”
谢濮不自觉地摩挲颈间的珍珠项坠,这样才能让他找到一点踏实感,“好,我立刻过去。”
挂断电话后他就去请假,给他批假的是沈立白,估计是他脸色实在不好,沈立白以为他家中出了什么事,还宽慰了他几句。
秋日的午后,阳光不浓不淡,马路上溅起的灰尘也被镀上温暖的颜色。
谢濮开车来到警局,在一个年轻警察的引路下走向审讯室。
叶明朗在门口等他,替他打开门,“半个小时,在这个过程中你感到不适的话,可以随时出来。”
谢濮点头,抬脚进去。
审讯室并不大,靳隼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在谢濮进来的瞬间,他抬起头。
他们的目光交汇,周围的一切都失去色彩,世界变得空旷,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半晌,靳隼言说:“你好憔悴,阿濮。”
他太久没说话,嗓音粗粝。
谢濮的心好似被这声音磨到,突然闷闷的,“你也是。”
靳隼言又何尝不是呢,他还穿着三天前的衣服,眼下乌青,下巴上冒出薄薄的胡茬,谢濮见惯了他的精致漂亮,从没见过他这副颓丧的模样。
“我睡不好。”靳隼言抱怨似的说,“我好想你。”
谢濮闭了下眼,压抑想要过去抱住靳隼言的冲动。
进来前叶明朗告诉他,他不能靠近靳隼言,只能站在这里说话。
他以为肯定能做到,没想到是他高估自己。
“阿濮好像也没睡好,是因为担心我吗?”
谢濮舔了舔干涩的唇,看着他。
靳隼言在他的目光下自问自答:“肯定担心了,明明想要对你好,反而让你为我担心,阿濮,你怨我吗?”
时间在流逝,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谢濮摇头,“为什么要见过我才接受审问,你真的……杀人了吗?”
哐当一声,是靳隼言戴着的手铐砸在桌子上。
谢濮一惊,对上他凌厉的眸子,听见他问:“你也觉得是我做的,不相信我?”
他看似强势,但尾音却泄露出一点颤抖,谢濮产生过的那一丁点动摇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相信你……”
靳隼言不满意他的回答,冷漠地牵动唇角,“如果是真的呢,我杀了人,你会怎么样?”
爱生忧,爱生怖,在认清自己的心后,他拥有了曾经最不屑的恐惧情绪,他深知自己恶劣至极,无所谓在其他人眼中是何种糟糕模样,但谢濮不行,他不能接受谢濮离开他。
谢濮一怔,说不出话来。
靳隼言紧紧盯着他,看他近乎逃般轻缩瞳孔,逼问着:“我杀了人,你还喜欢我吗?”
谢濮曾在唇齿下咒,不会再倾诉那些令靳隼言厌恶的话,此刻他的咒不太灵光了,他认真说:“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靳隼言。”
因这一句话,靳隼言的灵魂被抛到天上,飞起来了,“以后也不变?”
谢濮说:“从今以后,都喜欢你。”
短短几秒,靳隼言的心里经历了一万次潮涌,他的一切躁动都因这句话而平息,“我没杀人,阿濮,我没做过那些事情。”
“可是视频里……”
“你不记得了么?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和我长着相同的脸。”
另一个人?另一个靳隼言?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靳隼言看出他在疑惑什么,解释说:“他没死,之前对你说的是气话。”
眼下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坦诚,“因为我很嫉妒,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他,所以才这样说的。”
靳隼言竟然也会嫉妒,谢濮以为是自己听错。
靳隼言回忆和疯子的最后一次见面,坦然说:“其实我有过杀死他的念头。”
因为谢濮的那句喜欢,他折返回别墅,他确实起了杀心,源于嫉妒,源于疯子曾对谢濮起的那些肮脏念头。
他想,只要杀了疯子,他就可以顶替谢濮喜欢之人的身份,将谢濮占为己有。
他举起刀,是冲着疯子的心脏去的,疯子躲了过去,问他是不是疯了。
他的确疯了,他无比后悔把谢濮送到疯子身边,这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只要今天除掉疯子,这个错误就不复存在。
他和疯子缠斗在一起,作为血脉相同的兄弟、作为彼此了解的对手,他们知道对方的所有弱点,所以招招致命,最后的结果是靳隼言将疯子摁在地上,刀刃划破疯子手臂上的动脉血管,鲜血喷涌而出,疯子害怕了,苦苦哀求。
靳隼言看着身上布满鲜血的疯子,耳边响起靳文东的蛊惑:杀了他,只要成为胜者,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
他突然不想让靳文东如意。
回忆结束,靳隼言戴上伪装的假面,不想让谢濮觉得他是个坏人,“我们打了一架,最后我把他放走了,无论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亲兄弟。”
一切都解释清了,犯案的不是靳隼言,只是视频中的人恰好和他长了一张相同的脸。
谢濮如释重负,叶明朗在这时走进来,提醒说:“时间已经到了。”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谢濮该离开了,他没动,依旧看着靳隼言,“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是厌恶我的感情,但我想说得清楚一点,靳隼言,我对你不只是喜欢……我爱你。”
他说完,转身走出审讯室。
他走得利索,完全没管被这些话砸懵的靳隼言。
靳隼言愣住,良久后发出一声气音:“哈……”
他不可置信似的,向叶明朗确认,“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吗?”
叶明朗神情绷紧,不想理他。
“他说他爱我。”靳隼言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低笑,“你听见了吗,谢濮说他爱我。”
靳隼言不知道爱是什么,从谢濮身上才得到具象化的答案。
爱是占有、征服、嫉妒、喜悦,他怎么早没发现,他的这些情绪都是因谢濮产生的,是谢濮把他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叶明朗忍无可忍,转过脸去。
靳隼言笑了很久才平静下来,“抱歉,叶警官,我实在太激动了。”
叶明朗面无表情。
靳隼言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忘了,叶警官应该没听过这种话吧,不懂也可以理解。”
“……”
叶明朗转移话题:“你已经见过谢濮,现在该认罪了吧。”
靳隼言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凭什么认罪,我又没杀人。”
叶明朗气结,“证据确凿,你还能怎么狡辩。”
靳隼言说:“证据?就是那个视频?你怎么确定视频里的人就是我,说不定他只是和我长着一样的脸。”
叶明朗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靳隼言冷冷看向他,“叶警官,你难道没听说过双胞胎吗?”
谢濮出了审讯室后,见到靳律。
今天的事一句两句解释不清,他说:“还是出去找个地方说吧。”
靳律同意,他们找了家警局附近的咖啡店,一同坐下。
除了他们两个,上次谢濮在靳律家看到的围裙裸男也在,不过他这次穿着齐整,比起之前更像个正经人。
谢濮看不出他和靳律的关系,眼下见他为靳律忙来忙去,倒像个助理。
点完咖啡,谢濮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靳律。
靳律颔首,“这样的话事情好办许多,只要把他接回来就行。”
谢濮问:“另一个靳隼言在哪里?”
“法国的一家精神病院。”
靳文东对法国情有独钟,情人要找法国的,有病的大孙子也要丢到法国。
靳律说:“我亲自去,把人带回来。”
这些天来多亏了靳律的帮助,不然谢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道谢:“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不会白出力气。”靳律语气公事公办,“而且我母亲在法国,我可以顺便探望她。”
一旁的肖写玉立刻道:“我陪你一起,听说阿姨正在办画展,正好我也对艺术有些研究,我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靳律轻抿咖啡,“不需要,她讨厌长相风流的男人。”
肖写玉好似没听出拒绝的意思,开心道:“你说我风流?这还是你第一次夸奖我。”
靳律被他的无耻惊到,如鲠在喉,连喝咖啡的心情也没了。
有了靳律的帮助,谢濮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们在咖啡店门口道别,他的手机响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谢濮停顿一下,还是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谢先生,我是靳文东的助理,我之前查到了一些东西,相信您一定会感兴趣,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第70章 他是天生的骗子
谢濮对靳文东的助理没有太多印象,只约莫记得是个中年男人,他对靳文东没有好感,对他的助理自然也是。
他拒绝了男人见面的要求,挂断电话。
但男人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第二天谢濮再次接到他的电话,男人依旧是之前那套说辞,末了强调说他查到的东西与靳隼言有关,谢濮担心他会对靳隼言不利,最终答应和他见面。
靳律没有耽误时间,接到“靳隼言”后就立刻回来,谢濮在机场等他,没看到与他同去的肖写玉的身影,“肖先生没回来吗?”
他还不知道肖写玉和靳律的具体关系,只能这样称呼。
靳律神情不自然一瞬,“他还有事。”
谁能想到呢,肖写玉巧言令色的本事已经修炼到极致,刚见第一面就哄得他母亲要认肖写玉当干儿子,又是让他在法国多留几天帮忙办画展,又是亲手为他做甜品,靳律自从成年后就再也没从他母亲这里获得过这样的待遇。
他倒不是心理不平衡,只是想到回来之前,肖写玉对他说:“放心吧宝贝,等我搞定岳母大人后就回去。”
每每想到这个,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奇怪,说不上是讨厌,但就是很不爽。
靳律身后,是被两个保镖带着的“靳隼言”,谢濮看见他的模样,吃了一惊,他和靳隼言是双胞胎,两人长相一模一样,谢濮以前也分不清,现在绝不会认错了。
因为“靳隼言”几乎形销骨立,瘦到脱相,脸颊凹陷下去,他看到谢濮,不知想到了什么,朝他笑了一下。
那笑奇怪极了,嘴角弧度怪异,眼眸却带着与他本人不符的纯真,就好像一个孩童重生在他的躯体里。
谢濮不适地避开眼。
靳律吩咐保镖将“靳隼言”带上车,这期间“靳隼言”并未反抗,出乎意料的听话。
保镖打开车门,让他上车,他也照做,只是上车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身上宽大的外套随之一晃,露出左臂下方空荡的袖口。
谢濮微顿,接着心头一跳,“靳隼言”的左臂手腕以下,空空荡荡,他没了一只手。
电光火石间,他立刻想明白最近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另一起杀人抛尸案,断手是“靳隼言”的,是他自己砍断丢进江中的,可他为什么这样做?
仅仅是为了污蔑靳隼言?
上车后,靳律看出他的疑问,说:“有什么疑惑,你可以问他,无论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谢濮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靳律对“靳隼言”说:“是你自己把手砍断的?”
“靳隼言”小幅度抬起头,然后点头。
面前的人是“靳隼言”,也不是“靳隼言”,谢濮想到他的病,问:“他的病又严重了吗?”
靳律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老爷子授意给他服用了一种新研发出的药,这种药没经过正规检验,服用初期效果显著,但长期服用会导致病人精神错乱。”
又是靳文东,可以说今天这一切都是靳文东一手促成的,为了得到所谓合格的继承人,他默许甚至怂恿自己的孙子们自相残杀,在他身上毫无亲情可言,可笑的是,这样的人在外竟然受人尊敬风光无限。
谢濮沉默片刻,开口询问:“你为什么要砍断自己的手?”
“为什么,难道是我想的吗?如果不是我的病情被曝光,老头子不会放弃我,当不了靳家的继承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靳隼言”的神情突然变得格外邪狞,情绪激动。
“所以你砍断手是为了自杀?”靳律追问。
“我想死,我好想死……好想死……我好害怕,都不要我了,爷爷对我失望了……好害怕……”
“靳隼言”痛苦地捂住头,向靳律求助:“小宝好害怕,小宝好疼,帮帮我。”
靳律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熟练地拿出药灌进“靳隼言”嘴里,药效发作,“靳隼言”安静下来,接着昏睡过去。
之后一路安静,谢濮收到靳文东助理的短信,对方要求今天必须和他见面。
谢濮同意了,于是靳律带着人去警局,他则在半路下车,去和靳文东的助理见面。
他们约在附近的一家店,正好是下午工作时间,店里人不多,谢濮先到,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没等多久,男人也到了。
之前只通过手机沟通,谢濮怀疑过男人的真实身份,现在可以确认了,男人确实是靳文东的助理,叫孙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谢先生,看来你对我说的东西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推三阻四。”
谢濮无视孙成直白的讥讽,“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别急啊,我大老远赶过来,还没喝口水呢。”孙成脱掉外套,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喝的,
他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靳文东死后,他这个靳文东的身边人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原本想着能托关系在靳氏混个不大不小的岗位,没想到被靳隼言发现后一口否决,想他从前跟着靳文东,到哪里不是被人人敬着,如今一朝落马任人踩踏,这可都是拜靳隼言所赐!
和他相反,靳隼言的日子可谓滋润,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平衡,想到之前他在靳文东的吩咐下查到的东西,他计上心头,打算利用这个机会给靳隼言添一把堵。
靳隼言不是肯为了谢濮被靳文东威胁么,那他就要让谢濮彻底跟他离了心。
想到这里,孙成心里快意,“谢医生,你和靳隼言是那种关系吧?”
谢濮语气警告:“这与你无关。”
孙成怪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之前老爷子让我调查你们,我可什么都查到了。”
他表情中的不屑与厌恶太过明显,谢濮说:“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那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他自己无所谓,但不想让任何人侮辱靳隼言。
“别生气啊,我要说的对你可有好处。”孙成收起表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认清枕边人真面目的机会。”
谢濮面无表情,等待他的下文。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和靳隼言之间的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他跟踪了你整整半年,甚至让你化名陈渡入职靳氏也是他一手谋划,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谢濮这时候还看不出孙成是在挑拨他和靳隼言的关系就是傻子了,他表情不变,“让你失望了,这件事我知道,不止这些,我知道的远比你认为的要多。”
他有点后悔了,不该来见孙成,这简直太浪费时间。
他作势要走,孙成一把拦住他,急切说:“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因为救靳隼言而断掉一截小指,谢先生,当时你一定很疼吧。”
谢濮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应该立刻离开,不再听孙成口中的挑拨话语,可不知为什么,他又坐了回去,“你是什么意思?”
孙成说:“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会有人追杀靳隼言,又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那些人本身就是靳隼言找来做戏给你看的。”
怎么可能?谢濮如此想,脑子里却轰鸣一阵,全身血液都涌了上去,他嘴唇轻颤一下,强装镇定,“他没有理由做这件事。”
“不应该啊,你明明知道靳隼言从头到尾都在骗你,竟然还会盲目地相信他,谢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靳隼言可是一个天生的骗子……”
“够了。”谢濮猛地起身,“我不会相信你。”
断掉一截小指,他从未后悔,甚至心甘情愿,靳隼言也曾无数次怜惜地亲吻他的断指,怎么会是一场戏呢?
孙成不紧不慢地推过一个U盘,“视频,还有其他资料,以及靳隼言与那群人交易的全过程,都在这里面。”
谢濮看着那枚U盘,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最终,在孙成戏谑的目光下,他伸出了手。
深秋将至,枯黄的树叶跃下枝条,或落地,或是在风中飘几下。
谢濮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鞋底踩着落叶,很软,像走在布满泥浆的水潭里。
他接到靳律的电话,靳律在电话里说事情已经解决,靳隼言被放出来了。
谢濮浑浑噩噩地应了几声,转头往警局的方向走,距离不短,他没搭车,一步一步走过去,到的时候已经傍晚。
靳律早走了,只有靳隼言还在警局门口等着,看到谢濮,他跑下台阶,“怎么才过来,我等你好久。”
谢濮掌心攥着U盘,硌得生疼,浑身都是冷的。
靳隼言执起他一只手,“阿濮,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本来他想等一等,等到消除掉谢濮所有不安,他们再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但在听到谢濮说爱他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等不下去了。
他急切地想要拥有谢濮,并昭告全世界。
谢濮看着他,没说话。
靳隼言看他呆住似的模样,忍不住笑,“高兴傻了?”
也是,谢濮那么爱他,好不容易得到回应,高兴傻了也情有可原。
谢濮用残缺的手抓住他,“你之前说过,不会再骗我。”
靳隼言点头,“我保证,不会再骗你。”
靳隼言的承诺总是信手拈来,谢濮再次问:“靳隼言,你确定再没有任何隐瞒我的事情吗?”
靳隼言眸光微闪,很快坦然,“没有,当然没有,相信我好不好?阿濮,别再觉得不安。”
谢濮紧紧盯着他,没错过他一闪而逝的不自然,他一直纠结的结果好似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心脏破了个口子,被灌进冷风,冷得他想要逃避,“我有点累,想回去了。”
靳隼言看他脸色苍白,语气放得更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肯定是这几天太担心我了吧,那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过去找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