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宴清霜噙着泪,看着他转身离去,心里顿时揪了起来,双腿一软,瘫坐在火光照射的地面上。
小黑小黄没有跟着去,嗷嗷叫唤着过来蹭他,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护着,宴清霜伸手摸了一下它俩,稍微镇安下心来。
一路上都是惊慌失措的村民,以及扯着嗓子哭泣的孩童,害怕得站在院子里喊叫,可家里乱作一团,暂时没人顾得上他们。
汉子们拿了木桶焦急忙慌的往外赶,妇人夫郎们站在院里,看着冲天的火光,纷纷捂着胸口失声喊叫。
离得近的几户人家更是慌乱不已,眼瞅着大火就要烧到自家了,忙不迭地跑回屋里收拾细软,搬家底。
衣服、被褥全部塞到箱笼里,轻巧的红木柜子、家具,锅瓢碗盏,一股脑的往外拾掇出来,堆放在院子里,准备待会搬到安全的地方去。
顾庭风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大半村子的人,村长指挥着大家打水救火,所有的绳索、木桶湿漉漉地摆放在井边。
附近几口水井都用上了,可到底还是太慢了,远跟不上大火燃烧的速度。
这里到河边还有一段距离,好在旁边有一道沟渠,顾庭风丢掉木桶,拿上锄头铁掀,招呼着几个汉子一起帮忙把下方堵上,将水蓄在中段。
村长见状,敲响铜锣吼了一声,吩咐每家每户,把家里所有盛水的木桶、大瓮、水缸、木盆、陶罐这些,全部都搬出来,放在外面装水。
虎子和吴大壮两人臂力壮硕,留在水沟下方打水,其余人全部在上面接着,倒入大缸里,这样可以疏散一部人到这里来打水。
一村子的人奔波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水接连往上面浇,可火势非但没小,还愈来愈旺盛。
王顺和王元提着木桶,一脸漆黑地从里面跑出来,王婶子站在旁边捶足顿胸,嚎啕大哭。
“都完了呀,完了,我王家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是哪个丧天良烂心肝的想要我全家去死啊!下这么黑的手,我家后院那么多的家禽牲畜都没了啊!”
第138章 救火
王婶子大儿媳妇望着这撑天的火舌,也凄厉的扯着嗓子喊道:“这睡觉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烧起来了啊!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放的火,存心不想让我们一家子活了啊!”
今晚是她家后院先起的火,从草楼烧起来的,若不是王大叔起来上茅房,听到后面噼里啪啦的声音,连忙过去瞧了后回去喊大家起床,估计她家一家子今晚都要被烧死在里面。
后面人是跑出来了,可圈里已经烧起来了,加上火势太大,她王家全部的家当都是那些家禽牲畜,现在被活活烧死了,可不是全完了吗。
怕王婶子和儿媳妇两个想不开,做了傻事,村长叫了人把她们扶到旁边休息,寸步不离的守着。
唯有春禾双手捏得死紧,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心里涌上无边的恨意,咬牙切齿的骂道:“定是那个畜生!”
短短几息的功夫,王家后院瞬间坍塌下来,砸起无数猩红的火星子,周围挨着的人家也不可避免的遭了殃。
大火迅速蔓延过去,不巧下半夜又刮起了大风,炽热的火焰被热气蒸腾而上,随着狂风飞舞,四处飘散。
家家户户都堆有柴火、稻草、玉米秸秆,还有前不久收割回来的麦秸,这些最容易被点燃,飞火落在上面,瞬间就能起火。
这样下去整个村子迟早得完蛋,众人心里一沉,可又无能为力,这火势太大太猛了,好几个救火的人都被烧伤了,就连王元想要进去把圈门开启,都差点被上面的木头掉下来砸到,村长不敢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让大家全部退了出来。
现在他们隔了老远,站在外面都还能感受得到那炽热滚烫的高温,更别提再走到面前扑火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屋被大火迅速吞没。
就在众人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的时候,村口突然一阵响动,嘈杂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来。
原来是落霞村看到对面火光冲天,黄村长连忙召集了人群赶过来,就连隔壁两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纷纷嚷着赶紧帮忙救火,几个汉子率先提着水冲了上去,其余的拿着铁锨在边上铲土帮忙掩埋。
大家看到了希望,振奋起来,一部分人撤走草楼上的秸秆、稻草、柴火,另一部的人打水灭火,跟着往上面丢石埋土。
煎熬又漫长的一夜过去,天边逐渐泛起一抹白色,日头隐在其中,逐渐升了起来。
熊熊烈火退去,滚滚浓烟升腾,留下满地漆黑的残垣断壁,以及一众家禽牲畜的尸体。
近上百只的鸡、鸭、鹅、一头正是壮劳力的耕牛、三头大猪,其中两头还是刚下崽的老母猪,加上没有卖出去的十来只猪仔,全部被烧得焦黑,皮开肉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这幅画面过于惨烈,任谁看了心里都发怵,可累了一夜的汉子顾不了那么多,精疲力竭的瘫坐在地上,有些甚至挨着躺下了。
王家众人麻木的站在边上,王婶子更是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嘴里不住骂老天爷不公,不开眼。
村长于心不忍,想过去安慰他们,劝想开点,虽然损失惨重,但好歹没有出人命,可还没等他开口,隔壁陈秋菊伙同几户人家哭天抢地跑了进来,拉扯着王家众人给她们个说法,赔偿自家的损失。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着火的首先是他王家,其次都知道他家和王麻子结了仇,那王麻子心狠手辣,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他报复王家纵的火。
自打王麻子被王家打了一顿以后,见天的围在附近转,王家因为要养众多家畜,后院建得很大,晚上也没有人守着。
那王麻子肯定早就盯上了,边上邻居也遇见过好几次,暗地里都悄摸跟王家说了,可他们不当回事。
现在连累自家也跟着遭了殃,虽然没他王家那么惨,但是也把自家草楼、牲畜都烧了,若是大火再烧一阵子,估计也得跟王家一样,前院也没了。
王家本就有苦难言,现在又被讨要说法,一个个脸色青紫,差点没昏死过去。
村长见状赶紧把人拉开,其他人也于心不忍,只有陈秋菊依旧不依不饶。
她家去年都没宰年猪了,今年好不容易买了一头猪仔,这还没热乎几天呢,就这么没了,还有两只老母鸡。
接着又要王家给她赔草楼,村长听后顿时一个瞪眼骂了过去,这讹钱也不看看时候,她家哪有什么草楼,猪仔都是搭草棚子喂的,那两只鸡也是,拿个竹笼子关着,还动不动就放出去啄人家瓜菜,现在居然还想一并赖到人家头上。
陈秋菊讪笑一声,随后又嚷着要赔猪仔,还有两只老母鸡,总之刚灭了火里面又吵得不可开交。
宴清霜在家里等了一宿,见火都扑灭了相公还没回去,怕出了什么事,连忙赶了过来。
不曾想刚到这,就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伴随着浓重的烟灰木头,强烈的充斥在他鼻翼间,宴清霜胃里忽然一阵翻涌,像是有只手在狠狠搅弄一样,直犯恶心。
火已经灭了,村长还有其他人都在这,就算有什么未燃完的余烬,也能够轻松应对。
顾庭风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脏污,正准备回家的时候,抬眼就看到夫郎脸色惨白,扶着倾塌的院墙,身子摇摇晃晃的正往这边走过来。
顾庭风顿时脸色巨变,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了过去,焦急的喊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宴清霜还来不及说话,那股恶心又冒了出来,他怎么都压制不住,推开顾庭风跑到墙角干呕起来。
顾庭风跟在他面,不停的给他顺背,见他呕了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整个人虚弱得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一样。
明明是大热的天,就连烈火焚烧后的余温都还在,顾庭风却像是置身于冰窖中一样,浑身寒冷,眼里不可遏制的泛起一抹慌乱与害怕。
等反应过后立刻把人打横抱起,在村口找了个牛车匆忙往镇上赶去。
第139章 生病……
牛车赶得急,到镇上时间还尚早,青石板上全是刚出摊的货郎和摊贩,刚在边上把棚子搭好,三张方桌,几条长凳,擦拭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摆放在四周。
旁边青竹长竿上高高撑起一面黄黑色幌子,旗帘迎风飘卷,中间赫然写着三个朱红大字——香饮子。
顾庭风瞧着眼眶酸涩,他答应过夫郎,今天要来镇上给他买凉浆,可现在对方却病殃殃的躺在自己怀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庭风垂下眼眸,看着宴清霜泛白的唇瓣,收紧手臂,喃喃道:“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可能就是夜里没盖被子,不小心着了凉,待会给看过大夫就好了,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不知道是对宴清霜,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总之等车夫在医馆门口停下后,顾庭风着急忙慌的抱着人闯进来,焦急地大喊:“大夫,快,快帮我看看我夫郎怎么了。”
医馆里看诊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大概六七十岁,不过瞧着眼清目明、精神抖擞。
见顾庭风急匆匆地抱了人进来,还以为是患了什么急病,连忙叫他把人放到里屋的竹榻上。
待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老大夫脸色不易察觉的放松下来,慢腾腾的坐在边上,让宴清霜把手伸出来。
顾庭风见这老大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有些急躁,没忍住开口问道:“大夫,我夫郎到底是怎么了?可有什么大碍?”
宴清霜也是一样,牛车晃荡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到不适,颠簸到胃里直泛酸水。
可当看见相公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的时候,又强压了下去,不敢再叫他担心。
两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大夫,尤其是顾庭风,身体已经紧绷到极致。
直到老大夫收回手,捻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别担心,你夫郎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感染风寒…………”
听到夫郎没什么大碍,顾庭风身体逐渐放松,稍微舒了口气,随后又拧紧眉头看向老大夫,“什么感染风寒……?”
老大夫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后摸着银白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顾庭风霎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夫,“你、你是说,我夫郎他、他……”
这后生太傻了,老大夫没眼看,再次点点头。
顾庭风心里狂跳不止,面上也有些怔愣,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先前夫郎出事,他虽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到底心都沉了下去,没想到竟是这般“虚惊一场”。
此时各种复杂滋味一起涌上心头,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顾庭风蹲下身拉着宴清霜,声音有些哽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
…………
老大夫明白他俩的心情,也不想打扰他们,只是提了一嘴,“不过你夫郎除了感染风寒,还受了点惊吓,身体有些虚弱,待会我再开上两副药,你拿回去给他煎煮服下就没事了。”
“好好好,多谢大夫了!”
顾庭风俯身对着老大夫郑重揖了一礼,老大夫摆摆手,掀起竹帘乐呵呵地出去了。
宴清霜高兴之余,看着汗流浃背、眼眶通红的相公,心里有些难受,从怀里掏出手帕把他脸上的黑色灰烬擦干净,“让你担心了。”
顾庭风摇摇头,捉住他手握在掌心里亲了一口,问道:“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宴清霜面色犹豫,知道是“感染风寒”,顿时觉着有些饿了,可一想到王婶子家院里牲畜烧焦的味道,胃里又开始翻涌起来。
“没事没事,”顾庭风见夫郎眉头再次蹙了起来,连忙把他扶起来,轻轻拍着他薄瘦的脊背。
“等我先去问问大夫怎么回事,一并拿了药回来后,咱就到街上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就买,早上来的时候我还看到路边有卖凉浆的,正好待会先喝些。”
“好。”想到清凉爽口的浆水,宴清霜刚泛上来的恶心都压下去不少,嘴里不由分泌出津液,显然是很想吃了。
顾庭风有些自责,他原以为夫是因为前段时间天气炎热,所以夫郎胃口才不好,没想到竟是“生病了”,现在他自然什么都想给他补上。
还是他早上看见的那家汤饮,摊主正在里面卖力吆喝。
外面三三两两的围了几个提着篮子的夫郎和妇人,见到青竹筒上面还沁了水珠出来,就知道那是刚从井里吊上来的,周身还冒着凉气,喝起来定是极为舒爽凉快,便一人要了一筒。
“没事,一起过去吧,人不多。”
宴清霜见相公面色纠结,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没事。
自打从医馆里出来,这人就一直护着他,生怕他不小心被别人撞到了,哪用得着这么小心啊!他没这么脆弱。
旋即他眉眼又忍不住弯了起来,顾庭风也跟着笑,他确实有些紧张了。
两人一起来到摊子前,前面的几人正好拔开竹塞,拿起竹筒喝了一口,宴清霜忍不住跟着吞咽了一下。
顾庭风瞧他这样,心里愈发自责,夫郎“受了凉”,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竟叫他望着一筒汤饮馋了起来。
摊主见他二人过来,拿着打汤饮冷圆的竹提子,笑容和气的招呼道:“客官想喝点什么尽管看看,我这都有,早上刚从井里拿出来的。”
宴清霜笑笑,凑过去细看起来,倒真如摊主所说的一般,汤饮、凉浆、冷圆子,应有尽有,还有些梅子酒,待会相公可以喝这个,一并尝尝味。
刚前面客人买饮子的时候,他在后边也听见了,饮子要比凉浆贵些,因为它里面加了蜂蜜。
宴清霜开口道:“给我来两筒青梅浆和梅子酒。”
他倒不是因为凉浆便宜,只是的确想喝这个。
第140章 青梅浆
凉浆不算稀罕,以前村里也有人做过,是用大米在石磨上兑水,磨出米浆,装进大瓮里。
密封好盖上盖子,让它像做甜酒一样发酵几天,只是无需加酒药,也不需火烤或者棉被裹着加温。
待米浆发酵完,用细筛子或者纱布过滤,去掉残渣,留下香甜的汁水,盛进罐子里烧煮沸腾,吊在井水里浸一个晚上,次日拿出来就可以喝了。
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熬上一锅黄糖水和浆果一并倒进去,他小时候见别人喝过,还是在井水浸过的,冒着寒气,哪怕是没喝到他嘴里他也觉得凉快下来。
后面和嬷嬷到镇上卖篮子,收摊后嬷嬷说今儿多卖了几个,赚钱了,要给他买一筒,让他也尝尝。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眼睛都亮了,可惜最后还是没买成。
因为买凉浆的钱都够买一吊猪肉了,回去还能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顿荤腥。
前几日胃口不好的时候,他不知怎么了,又想起当年那筒冒着寒气,未曾吃到嘴里的凉浆,是以现在就想喝这个。
“好勒。”摊主笑呵呵的应着,手脚麻利的拎起提子给他打凉浆和梅子酒,等打满塞上竹塞后才递给他。
宴清霜接过后,握在手里细细感受了一下,特别凉快,手一下就泛起红色。
顾庭风站在他旁边,刚一直没说话,见夫郎捧着竹筒才开口道:“再带一些吧,这个放得住,回去吊在自家井里,什么时候你想喝了就拿上来。”
宴清霜垂眸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生病了”,胃口不好,饭食吃不了多少,倒是会突然想吃一些东西。
比如前几天村口叔么吃个果子他都能跟着馋,便点头答应了。
顾庭风星眸里带了笑意,转过身对着摊主又要了一些,除了凉浆,还买了几筒桂花、杏酥饮。
见他一次要这么多,摊子怔愣片刻,随即又乐呵起来,于他而言,这可是笔大生意了,就是镇上那些穿着富裕的夫郎妇人过来买,一次也要不了这么多。
摊主再次利索的给竹筒打满,贴心的用草绳挨个串起来,方便他们携带。
等接过银钱后,他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了,喊了一嗓子,“客官拿好,慢走,下次再来啊!”
宴清霜听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等走出几步远以后,迫不及待的开启竹塞喝了一口,随即满足的眯起眼睛,喟叹一声。
青梅浆水冰冰凉凉,喝起来特别解暑,比村里做的还要繁琐些。
米浆磨得细腻粘稠,糖水也熬得足,加上青梅汁喝着酸酸甜甜的,光是闻一下竹筒里的清香,胃里的不舒服就都没了。
不过现在他“染了风寒”,也不敢贪嘴,喝两口就把竹筒盖上了。
最后两人没在街上逛多久,毕竟宴清霜……,吃完饭眼瞅着就快到晌午了,待会晒起来受不住,两人便打算回去了。
顾庭风到镇口叫了辆牛车,这次他可不敢再让车夫快点了,怕颠着夫郎,还多给了几文钱,让牛车赶慢点。
边上竹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哪怕天气炎热,知了聒噪,宴清霜靠在相公肩膀上,一路听着倒也很快过去了。
等到了村口,村子里大多数人都聚在这里,手里握着粗木棍子,没有棍子的也是一脸不善,尤其是王元两兄弟,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顾庭风率先跳下牛车,将宴清霜从上面抱下来。
村长走过来说他们要去抓王麻子,问顾庭风要不要一块去。
顾庭风往后面瞥了一眼,这么多人不怕抓不回一个王麻子,就拒绝了。
“我就不去了,小霜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歇着。”
村长见他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包药,也不勉强,招呼着身后的汉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王麻子家去了。
顾庭风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换到一只手上,拉着夫郎也回家了。
那边陈秋菊见村长走后,瞅准时机又冒了出来,早上她没等到王家给个说法,就被村长给赶了回去。
现在见村长和王家汉子都走了,连忙拦住王婶子和她儿夫郎春禾,还是先前那副说辞,让王婶子一家赔她家猪仔、老母鸡,以及烧坏的草棚子。
王婶子自然不肯,她家才是遭了大难,那么多家禽牲畜被烧死不算,就连家也没了,晚上歇哪儿也还不知道。
这些都够糟心了,还被陈秋菊时时伙同几家过来要银钱,难道真当他王家经历了这场大火后,就在村里立不起来了吗?
王婶子心里憋火,还没等撒出来,就听见春禾一改往日的怯懦,平静道:
“这火是王麻子放的,你不去找他,反倒来找我家要赔偿,这是何道理?”
陈秋菊也不是好对付的,冷笑一声,叉着腰,一脸的咄咄逼人:“我呸,若不是因为你家和王麻子结了怨,他会来放火?还连累了周围这么多人家,这钱你家不出,谁出?”
还有,谁不知道那王麻子家穷得野菜糊糊都吃不起,找他家要赔偿,那不是白费功夫吗。
所以她今天定要咬死王婶子一家,虽然她家让大火给烧了,但是大家伙也都看见了,那屋里值钱的细软,以及家具柜子都抢救了大半出来,搬到村长家去了,不信里面会没有银钱。
两家吵嚷了一阵,王婶子愈发不耐,她还要忙着回去把烧毁的废墟打理干净,再去请些人过来帮忙建房子,自然不想和她在这耍嘴皮子,浪费时间。
春禾自然也是一样,推开陈秋菊,护着婆婆就往家里走。
陈秋菊不给走,上去拉扯着,两人就这么在路上打了起来,就连顾老三和赵蓁也赶过来了。
赵蓁跟婆婆难得一条心,若换做平日,见她被别人打,不偷着笑都是好的了,不过此时是关乎家里银钱的事。
前不久他想掌家,不曾想陈秋菊这老货倒很干脆的让他管了。
后面他才知道陈秋菊为什么那么干脆,因为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还以为是陈秋菊故意藏起来了,可他里里外外翻了一通,才发现是真没有。
自从接了这个烂摊子,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全指望着自己,就连桌上没个荤菜,公公也得摔筷子。
若王家赔了银钱,那自然是要捏在他手里的,所以赵蓁也不含糊,上去合力把春禾压在下面。
第141章 顾老三家
王婶子见这一个两个的,都趁着他儿子和孙子不在,就这么欺辱自己和孙夫郎,本就不平顺的心里,现在更甚。
当即发了狠,扑过去揪住赵蓁的头发,把他从孙夫郎身上扯下来,照着脸上甩了几个大嘴巴子,登时把赵蓁打的嘴角溢血,眼冒金星。
赵蓁懵了一瞬,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才反应过来,立刻尖声叫了起来,迎着王婶子就要打回去。
下方的春禾见到后,挣扎着推开陈秋菊,上去拦住了他。
四人再次扭打起来,有围观的人想去拉架,可顾老三,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顾承仁,都正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盯着。
特别是顾承仁,就算瘸了一条腿,可本性一直是个坏的,刚春禾想要起身,都是被他扯了回去,好让赵蓁和陈秋菊打。
老弱妇孺,还有哥儿打架,这汉子居然也好意思插手,可见是个没品的。
但是也都不敢上去劝架了,怕这爷俩转头把火撒在自己身上,也够好受的了。
就这样,旁边的人生了怯意,不敢上去,直到看见对面小路折返回来的汉子,脸上才放松下来。
王顺远远的就看见村口围了一群人,但是不知道是在干什么,等走近些才发现是自己夫郎和阿奶,正被人摁在地上打。
当即吼了一声冲了过来,挥着手里的棍子直接往赵蓁和陈秋菊身上砸下去。
那二人打得正起劲呢,骤然被砸了一下,疼得连声哀嚎想要躲开,可王顺此时正怒火中烧,理智全无,棍子拳头直接往他俩身上招呼。
后面慢一步的王元也跟着过来,拦住想要趁机逃跑的顾老三和顾承仁。
就这样,王家和顾老三家,结结实实的在村口打了一场,顾老三一家自然不是王家的对手,没多久就被打得倒地不起。
若不是村长赶后过来拦住了,恐怕顾老三一家都得废。
王顺见阿奶和夫郎浑身狼狈,脸上一片青紫,心里的怒火又升了起来,拎着棍子还想招呼,被村长叫人拦住了。
“好了王二,你再招呼几下,这两人就没命了!”
可不是要没命了吗,这赵蓁和陈秋菊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脸高高肿起,这两人平日里名声就不好,自然也没什么人上去扶起来。
王婶子撑起身体,视线转了一圈,没看见人,急道:“王麻子那个丧天良的畜牲呢,不是去抓了吗,怎么没看见?”
比起顾老三一家,王婶子更想要这个畜生的命,王麻子多活一天,她心里就憋气,就不舒坦。
见两儿子皆是闷不吭声,王婶子扒开人群找了一圈,半点没见那东西的身影。
这不止王家一家,就连大伙心里也憋屈,这王麻子差点害得整个村子都烧了,自然想把他抓回来问罪。
可那鳖孙滑头得紧,做了丧天良的事就跑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躲哪去了,一群人在他家里里外外搜寻了好几遍,影都没找到。
村长沉声保证道:“放心吧,会找到他给你家,以及大家伙一个交代的。”
村子里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作为村长他自然是有责任的,当初他就不应该心软,留下这么个祸害。
可那头王麻子的问题还未解决,这糟心的事又接踵而来。
丰梨村久旱无雨,都连续干了大半个月,天上还是晴空万里,半滴雨也无。
田里还好些,坝上一直有水,每天早晚都会把坝口开启,让它顺着沟渠流淌,所以秧苗暂时没什么损害。
可地里的情况就要糟些,原本苍翠嫩绿的玉米杆子已经开始泛起黄色。
一到晌午就蔫头巴脑的,叶子皆垮了下去,可谁也无能为力,种地本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
往年这时候还担心雷雨打坏庄稼,今年倒盼着它赶紧来了,众人站在地埂上,仰头望着那炙热的烈日,微微叹口气,随后都回家去了。
宴清霜拢着一身薄衣倚靠在床头,他刚小憩了一觉,此时醒来还有些昏昏欲睡。
手里轻摇着蒲扇扇风,听着外面夏蝉的欢鸣,以及知了滋儿滋儿的噪声。
思绪也迷糊混沌,像是没睡醒一样,自从他“染了风寒,身体不甚舒服”,整日被顾庭风精心照顾着。
还记得对方以前曾说过,要将自己养在床上,最好什么都不用干,养出一身肉来才好。
当时他还笑来着,那不是养猪吗,现在倒也觉得没说错,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不就是如养猪一般?
大夫说他受了惊吓,身体有些虚弱,原本也没多大事,喝两天药就好了,就连胃口也逐渐好了起来。
可顾庭风硬是闷不吭声的把他拘在床上,让他好生养着,好几日了,他连院门都不曾踏出去过。
若非溪哥儿每日来找他说说话,他都觉得自己要憋出病来了。
顾庭风端了碗进来,见他已经醒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什么时候醒的?”
宴清霜坐直身体,说道:“有一会了,窗户没关,刮风拍响了。”
顾庭风看了一眼开启的窗户,面上有些懊恼,是他疏忽了。
早上开启想给夫郎透透气,就忘记关了,心里默记着下次夫郎午睡的时候,得过来拿棍子撑着。
“先吃点东西,待会若是困的话再接着睡。”
顾庭风坐在床沿上,没有把勺子给他,而是直接喂了。
宴清霜无奈,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过还是凑过去吃了,鸡蛋蒸得鲜嫩爽滑,淋上了香油,没什么腥味,他还挺喜欢的。
等夫郎吃完,顾庭风瞧他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连忙把空碗搁在小方桌上,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