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
当年战后, 太子殿下为魔族无辜百姓而牺牲,不仅制止了上一任魔尊继续造孽, 还连同煞气一同将其封印, 他们对殿下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百姓们自发为殿下请愿祈祷, 日夜为其点燃长生烛。
他们深知愧对殿下,愧对六界, 同时也为了魔族不再受到侵扰,于是关闭大门,休养生息,谁知一月后,宿淮在半夜不声不响地来到魔界,设下只进不出的封印。
他没有伤害任何一人,却更歹毒!
不是他们魔族不想与五界交流,而是宿淮把他们出去的门都堵死了啊!
他们和宿淮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
更甚者,宿淮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灼光眼底充满恨意,怒吼道:“四十多年前,你大摇大摆进入我界,掳走近五十个无辜稚儿,这些年来,魔族相继有人失踪,人数高达百人,宿淮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怎么不让天道劈了你!”
宿淮面无表情地听着,顶着毫无变化的神情朝着陆霜白走来。
就在陆霜白以为是宿淮恢复记忆想灭他口时,只见他嘴一憋,一脸委屈道:“哥哥,他冤枉我。”
伤势未愈,宿淮惨白着一张脸,唇色血色全无,像极了可怜的小狗。
准备逃跑的陆霜白:……啊?
这声“哥哥”叫得陆霜白目瞪口呆。
这、这符文不是归位了吗,难道归歪了?
呆愣间,宿淮已经迫不及待蹭回陆霜白颈窝,撒娇道:“哥哥,想你了。”
陆霜白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和一头成年狮子埋首在他脑袋旁撒娇有什么区别,他无法承受啊!
半晌,他一愣一愣地扭过头看向陈楚非,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陈楚非收起同样迷茫的神情,默默捂上自己的眼: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难不成聚魂灯也有保质期?
宿淮又走上前两步,不满地将陆霜白的人头掰正:“哥哥,看我,他丑。”
陈楚非心口顿时被捅了一刀。
男人啊,为了追老婆居然插兄弟两刀!
灼光眼前一亮。
没错,他想起来了,宿淮有八个哥哥,这一定是其中之一!
仿佛见到了亲人,灼光热泪盈眶:“哥哥!哥啊,您要为我们魔界做主啊!我们冤枉啊——”
一个“啊”字卡在喉咙里,剑刃贴着他的动脉飞速而过,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儿,回到了宿淮手中。
冰凉的体感闪过的瞬间,灼光脑袋一片空白,他哆哆嗦嗦摸上自己的脖子,还、还连着!
这时,他才注意到宿淮看他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灼光:?
他说错了什么吗?
他们魔族难道不无辜吗?
“咳咳。”陈楚非清清嗓子,隔开两人的视线,“这都是误会,误会。”
他掏出纸巾递给灼光,示意他擦擦干净血迹,再不擦伤口就要愈合了。
灼光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白色不明片状物:“这是何物,你也想加害于我?”
陈楚非:“……”
哪个凶手会正大光明掏出凶器害人啊,这也太聪明了吧。
早听惠山说现任魔尊智商感人,没想到如此……感人肺腑。
“这是纸巾,人界的手帕。”陈楚非直接往他脖子上一按,问道,“你为何说四十多年前是宿淮掳走了你们魔族的孩子?”
不等回答,门口传来巨响,魔族士兵终于破开结界,鱼贯而入。
“保护魔尊大人!”
领头之人正是陆霜白路过集市时见过的灰瞳魔族人,亦是魔界的将军,司云。
见灼光没断手断脚,司云松了口气,他大步上前,将人保护至身后,其余魔族士兵整齐有序地排开,形成一个保护圈。
司云拱手道歉:“魔尊大人心系百姓,一时急切,这才破门而入,还望各位海涵,修缮费用明日我会命人送来。”
墙边的大竹篮一动,惠山欣喜地爬出来,热切道:“司云大人深明大义!”
他的破山洞终于迎来了焕然一新的日子!
灼光扯扯司云的袖子,悄声道:“司云,宿淮他哥哥也在,我们可以告状,我们得出去把那些孩子找回来。”
他自以为声音很低,其实大家都听到了。
司云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抬眼时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他看向陆霜白,很快认出对方并不是宿淮的哥哥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宿淮侧身一挡,戒备地对上他的视线,仿佛是个害怕被人抢走心爱娃娃的小朋友。
司云眉头一挑,很快发现宿淮的不对劲,他试探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宿淮大人明示。”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有一种不给个满意答复,就休想走出这间屋子的强硬气势。
他紧接着问道:“四十多年前,宿淮大人可否来过魔界。”
只要不涉及陆霜白,宿淮又恢复成以往不动如山的冷傲模样,他斩钉截铁道:“没有。”
司云的心思一目了然,暂不知魔族是敌是友,况且宿淮与魔界隔阂颇深,百年积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陆霜白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开始维护起宿淮:“四十多年前,鬼族也发生了一起孩童失踪案件,孩子们至今没有找到,连派出去的鬼警也下落不明。”
“刚才灼光魔尊说是宿淮进入魔界将人掳走,你们都亲眼看到了吗?”
宿淮嘴角一勾,眼神温润地盯着陆霜白看。
还是哥哥对他最好。
“是。”司云一眼略过宿淮,说道,“不过眼见不一定为实。”
说着,他还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虽说司云主动退了一步,可不知为何,空气中总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陆霜白回以微笑,可眼中并无笑意。这一瞬间,司云心头一颤,再定眼看去,的确是个普通的人类。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惠山轻手轻脚地退回墙角,继续当一朵安静的隐形蘑菇。
陈楚非挺身而出:“这事的确有待商榷,等宿淮解开封印,你们可以派人去询问鬼族。两起事件时间相近,我不认为这是巧合。而且,你们可以随意向人打听,宿淮在与邪妖一战后沉睡百年,四十多年前他还没有醒来。”
司云身后,传出灼光魔尊的嘀咕:“邪妖?什么是邪妖?”
“睡了百年?糊弄谁呢。”
“莫不是遭雷劈了?哈哈,报应!”
司云脚步移动,将人完全藏在身后,两人连影子都叠在了一起。
“我族已百年没有出世。”说着,司云又淡淡地瞥了一眼宿淮,意思就是,他们出不了门的原因懂的都懂,宿淮被冤枉,怪谁呢?
从医馆出来,已是深夜,集市已经收摊,街道冷清,只有灯笼随风晃荡。
司云走在最前方带路回宫,说是好好招待客人,实则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大家心知肚明,没有异议。
他并非是个不讲理之人,况且,若宿淮破解封印,对魔界来说,不是坏事。
魔界已沉寂百年,长时间失去与外界的沟通,并无益处。
魔界的月亮很奇怪,弯月占据半边天,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夜色下,星辰漫天,无数幽蓝色蝴蝶从一旁的森林中飞腾而出,在空中展翅盘旋着,最后回落于树枝上,将树林染成了蓝色大海,与天空交相呼应。
“这是火漪蝶,蛇蝎美人。”陈楚非解释道,“十只火漪蝶停留在皮肤上,只要十秒钟,就能把人吸成干尸。”
对美景的欣赏戛然而止,陆霜白露出死鱼眼瞪着他,陈楚非无辜耸肩:“这次我可没乱说啊,只要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宿淮从善如流牵上陆霜白的手:“哥哥不怕,我让火漪蝶吸他的血。”
陈楚非一哽:“……”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前方传来偷笑声,是躲在司云身后的灼光魔尊:“嘻嘻嘻,我也要火漪蝶吸干宿淮的血!”
其余几人:“……”
你笑的是不是大声了点?
几人继续往主城走。
不知不觉中,四周景物被幽蓝月光所覆盖。
火漪蝶三五成群聚集在弯月前,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在众人眼前展开,蠢蠢欲动着。
司云眉头一蹙,将灼光魔尊拉至身后。
同时,宿淮也迅速将陆霜白保护起来,还不忘细声安慰道:“哥哥放心,有我在,阿淮不会让你受伤的。”
只剩陈楚非,麻木地看着这两对。
他就是个多余的,是吧?
砰砰砰——
几人不约而同听到了清脆的木头碰撞声。
砰砰砰——
灼光魔族忍不住探头,对着宿淮证明清白:“不是我叫来的,如果是我,我肯定等你先解开封印,再叫它们把你吸干,你说对吧?”
司云头也不回,伸手将人脑袋塞好,却是对着陆霜白道:“灼光魔尊心性单纯,还请见谅。”
陆霜白笑道:“柿子太软也不好吃。”
“嘘——”
陈楚非耳朵一动:“来了。”
话音刚落,纤纤玉足轻踮于一只蝴蝶上,断臂恢复如初,木夕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眼底沾染了幽蓝的光,照亮了眼眸中嗜血凌厉的杀意。
“原来你们躲到这儿来了。”
数不清的人形傀儡凭空出现天空,手脚垂落着,像是毫无攻击力的提线木偶。
然而经历过才知道这些傀儡招式狠毒,陆霜白提醒其余三人:“小心操纵傀儡的线。”
除了陈楚非严阵以待,其余两人还处于震惊中。
司云瞳孔紧缩,身后,灼光魔尊迟疑地出声问道:“司云,她……是不是忆木绮?”
四十多年前,和孩子们一同失踪的傀儡师,忆木绮。
亦是死去右护法的遗腹子。
第93章
一只蝴蝶缓缓飞至最前方, 翅膀闪烁着蓝色光辉,轻盈地扇了几下,尾翼如丝带, 在空中划下流光。
它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展翅一震, 其后的火漪蝶齐齐迸发,宛若拍打上轮船的巨浪,化作一道道流光, 直冲着他们飞来。
漫天流光, 如划过天际的宇宙流星,难得一见的美景, 若这些不是夺人性命的蝴蝶,陆霜白恨不得拿出手机留个念。
司云立即亮出一把丈八蛇矛, 矛头弯曲,矛尖开叉, 威风凛凛,自带肃然杀气, 他腾空跃起,离开前, 特地叮嘱灼光:“待在这里别动。”
他眼神淡淡一瞥宿淮, 一个眼神足矣的默契,灼光瞬间明白司云的意思:有危险就躲在他们身后。
灼光魔尊脑袋一缩, 心虚地瞟看几人, 幸好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火漪蝶虽美, 却凶狠异常。
它们不是美丽的废物, 是杀人不见血的凶器。
司云双手旋转着蛇矛,将空气搅成一层层看不见的震荡波, 仿佛是一台锋利的搅碎机,将所有飞奔而至的蝴蝶全部绞杀,独身一人阻挡在前。
灰袍飞扬,四分五裂的蓝蝶纷纷砸落在地。
火漪蝶虽食人血,体内却没有血。
灼光松了口气,又神气地扬起脑袋吹嘘:“睁大眼看看,这就是我们魔族的战斗力!”
陈楚非嗤之以鼻:“你们魔界就司云一人能打吧。”
“哥哥,整个妖界就我一人最能打。”宿淮耳尖一动,见缝插针地展现自己,宛若一只招摇的老孔雀。
陆霜白:“……”
不如让司云回来,他去打?
灼光鄙夷地看着陈楚非 :“呵呵。”
陈楚非:“……”
什么是兄弟?
兄弟是用来插刀的。
蝴蝶被操纵着,成千上百的细丝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分布在空中,唯有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木夕眸光森寒犀利,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要来挡她的道?
她在后山找了两人许久,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那只蠢狐狸从树下侥幸逃生,叫来了胡钟玲那只老狐狸,在整个后山布下结界,派人追杀她。
很快,后山充满狐骚味,数不清的狐狸看守在后山。采枝那个废物,没过几招就败在老狐狸手下,她趁机逃跑,可无法离开结界,只能在此强压下东躲西藏。半日前,她偶然发现一个入口,她直觉这定是先生寻了多年都没找到的魔界大门。
先生派采枝那废物守在后山,就是为了找这魔界入口,不过几日她就完成了先生的心愿,如此简单的小事,怪那废物脑子里日日想着男人,耽误了先生大事!
她从没打算对上胡钟玲,她的任务是杀死宿淮。
她只需要完成任务,再想办法回到先生身边,告诉他魔界入口,先生必定会夸奖她。若回不去……就算死,她也要完成先生的任务再死。
可怎么总有不识相的人要帮着宿淮?
先生说,不能伤害陆霜白,但是先生没说,不能伤害除了陆霜白以外的人。
食指滑过下唇,木夕面露贪婪的食欲,垂涎欲滴。
困在后山的这些日子,她也的确饿了。
既然有食物不长眼地撞上来,不如先好好进食,再去收拾宿淮。
木夕十指成爪,傀儡大军闪现空中,紧随火漪蝶脚步,扑拥而上。
司云不退反上,如他的名字一样,招式飘逸灵动,即使挥使着笨重的蛇矛,身轻如燕,纵跃如飞,如浮光掠影,瞬间便拉近了与木夕的距离。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面对傀儡时,他毫不留情地斩杀,与木夕对招时,他却转攻为守,只是想活着擒拿她。
看明白司云的用意,陆霜白转头问道:“忆木绮是谁?”
灼光魔尊挑剔地看向陆霜白,不乐意回答。
他们魔界的事,和一个人类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他也不明白。
一道冷然的视线瞪着他,似乎要把他脸凿出个孔来,身上被宿淮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灼光怂了,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在心里骂他:人仗狗势!
他不情不愿回答道:“忆木绮是右护法的女儿,右护法死后,他的妻子才发现怀有身孕。右护法和其妻子恩爱非凡,右护法离世,夫人忧思过度,生下女儿后又撑了四五年,药石无医,还是去了。”
“福安堂是为战后遗孤所建,收留了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夫人死后,右护法的几位至交好友想接走忆木绮照顾,不知因何她全部拒绝,去了福安堂。”
这是魔族历史上最难的一段时光。
他继位后花了很长时间查清缘由,左护法继位后,利用魔族关于魂魄的禁术之一,“灵魂交融之术”,令族人灵魂与魔兽相融,像是蛋白和蛋黄的混合物,合二为一。
可族人的魂魄根本承受不住魔兽霸道的力量,身体也无法接受魔兽体内的煞气,时间一久,病变的肢体部位渐渐溃烂腐败,惠山老人无奈之下,只能使用断肢的治疗之法,保住族人性命。
所有不幸中唯一庆幸的事,是异化的身体虽有煞气,但不会令人丧失理智。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灼光继续说:“战后魔族人数骤减,四处是废墟,大家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异化的族人被病痛折磨,处处都缺人手,福安堂里只有几个老媪照顾,孤儿却有上千人。”
“忆木绮从小聪慧,也不知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做出了如活人般的傀儡,即能照顾孩子们,又能给他们当玩伴,她性子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后来留在了福安堂帮着照顾孩子。”
“四十多年前,便是福安堂的孩子们皆数失踪,包括忆木绮。司云……他也是在福安堂长大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失踪后,曾多次试着破解封印,但是……”
但是宿淮太强大了。
越强大的人,设下的封印便越坚固。
“现在她既然回来了,司云不会放弃她。我是魔界的王,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一个魔族百姓出事。”灼光眼神坚决毅然,这是他坐上魔尊之位以来,一直坚持的初心。
望着打斗的两人,灼光敏锐察觉,“但她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是似乎,而是肯定。
褚晚和木夕长得一模一样,然而灼光魔尊和司云却一致认为木夕就是忆木绮,难不成三人都长了同一张脸?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陆霜白:“你们确定她就是忆木绮?”
“当然。”灼光很肯定,“我们认识了好几百年,我不会认错人,就算我认错了,司云绝对不会。”
陆霜白:“在你眼里,她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只要长眼睛,不就能看到她的样子?
冰冷的视线一直牢牢盯着他,灼光再次识相地回答:“圆脸弯眉,杏目含愁。”
陆霜白问陈楚非同样的问题。
陈楚非了解陆霜白不会问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即刻回答:“五官精致,明媚风韵。”
陆霜白看到的和陈楚非的一样,他沉吟半晌,意识到他之前的猜测也许有误。
如两人所说,木夕是忆木绮,她是傀儡师,傀儡师最擅长什么?
制作傀儡。
未经雕琢的原木在其手中可以雕刻成任何一个形状,自然也可以雕刻无数长相一样的傀儡。
不管是“木夕”,“还是忆木绮”,她们两人都共用褚晚的脸。
在他看来,他看到的是褚晚的脸,可在灼光魔尊和司云看来,他们看到的是木夕原本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
宿淮倚靠在陆霜白身边,不满他得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开口道:“哥哥,这把剑叫无极。”
他亮出自己的本命剑:“好看吗?”
“嗯?”陆霜白抬头,一下就看到宿淮湿漉漉的双眼,话到嘴边立马转了个弯,耐心询问,“取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有。”宿淮没解释,只是笑看着陆霜白,没有移开目光。
陆霜白一怔,对方黑白分明的眼中,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自己。
他和宿淮说话时,居然是这样笑着的吗?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灼光抖抖身子,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悄悄移动到陈楚非身边:“他俩是不是中邪了?”
这温柔缱眷的宿淮,比打他的时候还可怕!
两人缩在一起,陈楚非忍着牙酸,意味不明:“你们魔界是个福地啊。”
灼光移开视线,不远处,司云和木夕身躯交错,蛇矛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呼啸,猛烈凌厉的压迫感席卷着如鹰般灵活闪动的傀儡,矛尖在其身上刻下一道道贯穿的痕迹。
傀儡的数量过多,司云应不暇接,期间还要应对木夕的攻击,他没有注意到无形的丝线随着傀儡的运动轨迹渐渐形成一张杀网,一旦固定住猎物,可怜的盘中餐必定荡然无存。
灼光急切道:“别站着闲聊了,谁快去帮帮我家司云啊!”
宿淮愁眉苦脸捂住缠满绷带的胸口:“哥哥,身上疼。”
“你伤在右胸口,捂左边的胸干嘛啊!”灼光气得声音都不成调。
还没有接触过人界语言系统的灼光,不知道人界有个词十分应景:绿茶biao。
宿淮头一歪,蹭到陆霜白颈窝:“哥哥,虚弱。”
陆霜白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你就在这休息”,出声前一秒,他意识到不对劲,猝然闭上嘴,做个哑巴吧。
难道他真的在魔界中邪了?
陈楚非不止牙酸,眼睛都快连着一起瞎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这么爱演!
还有你!
哪有你这么纵容戏精的!
六界的戏都被他验完了!
他咬牙挤出两个字:“我去!”
这俩个字也不知道是在说“我去”还是“我去!”。
脚尖在地上使力,身子一纵,陈楚非直接化为原形,赤焰兽与生俱来的天赋便是用火,他巨嘴一张,木制傀儡熊熊燃烧。
两人以一敌二,再加上火克木的天生优势,围绕在木夕四周的傀儡齐齐失去行动力,坠落于地。
又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宛若盛大的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陆霜白心中感慨,若不是不合时宜,他真的很想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两人齐心合力, 没过多久便将木夕降服。
陈楚非维持着兽形,一掌拍在木夕胸口,死死摁压在地, 溅起一片蓝色荧光。若不是司云阻止, 他非得直接将人活埋了。
见两人发生争执, 三人立马赶到其身边。
气氛剑拔弩张,陈楚非坚决立地处决木夕,司云将蛇矛往前一挡, 决然保下木夕。
两人谁也不让谁。
司云疾声厉色:“她是我魔族人, 谁也不能伤她!”
陈楚非毛发火红,时隐时现的金色毛发波光粼粼, 华丽的外型徒增威严气势,他瞪着一双兽眼, 眼珠子比一颗人脑袋还大,说话间周身赤焰随之涨幅:“你看看她这样, 她是魔族人?她刚才还想把你吃了呢!”
“我不会认错每一个魔族人!”
兽形的陈楚非,声音浑厚有力, 骂出一句国粹:“傻x!”
木夕龇牙挣扎:“呸!我才不是魔族人!你要杀便杀!”
陈楚非:“你听,这是她自己说的啊。”说着, 厚实的毛爪增加重力, 木夕瞬间被半掩在土中。
蛇矛一指,尖锐的矛头差点戳穿陈楚非的大眼, 成功制止了他施力。
司云反问:“你若不是魔族人, 那你怎么会知道火漪蝶食人血?”
火漪蝶以尸体血肉作为养分, 母体在尸体中产卵, 成熟后破茧而出。
火漪蝶,来自死去的魔族人。
大家对其避之不及, 只有初次见到火漪蝶的人才会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漂亮蝴蝶,毫无戒备心地触碰。
“关你屁事!”
“她这么骂你你还要救她,你圣母啊!”
“我说了,谁也不能伤害我魔族人!”
一个要杀,一个不给杀,迟迟争执不下。
灼光摩挲着下巴,不由猜疑:“性格大变,莫不是……”
被控魂了?
记忆中的忆木绮,本是温和寡言的性格,他从未见过她暴怒,甚至没见过她生气,和现在充满戾气的木夕相差巨大。
控魂之术事关魔族辛秘,灼光不想当着宿淮几人的面说出口,只是隐晦一提,司云蹙眉,也细细思考起来。
“你是说控魂?”陆霜白倒不这么认为。
灼光大惊失色,他没想到陆霜白正中他心中所想!
“你、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法术?”
“我……”陆霜白被问得一愣,迟疑道,“只是个画符的?”
灼光眼神充满质疑:“你为什么要用一个怀疑的语气来形容自己?”
陆霜白干笑两声:“说回正题吧,你为什么这么想?”
灼光:“我只是猜测,魔族确有这一禁术,但早已失传,唯一记录在案的案卷,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毁得一干二净!”
“咳咳。”陆霜白清清嗓子,不知为何有些许心虚,但毁人案卷的是太子殿下,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哥哥可是病了?”宿淮顿时紧张得不行,担忧道,“此等污浊之地,空气太差了,哥哥,你现在很难受吗?”
灼光横眉竖眼,嚷嚷道:“哎哎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他咳嗽是他体质差,和我们魔界有什么关系,你看我和司云,长得又高又壮!”
他撸起袖子,脚步不动,只有气势,没有胆子。
离开陆霜白一拳距离,宿淮狗崽变疯狗,周身气质一变,打算把灼光片成魔界第一只烤鸭。
“别打别打。”陆霜白阻止宿淮,人在魔界,别打地主!
没看到那地主已经缩人身后去了嘛!
见是陆霜白拉住他手腕,宿淮又甜甜地笑了,相触的双手不就是证明了哥哥对他的紧张和关心吗?
手心的热度难道不代表哥哥对他滚烫的爱意吗?
甚好,甚好。
宿某脸上控制不住荡漾,开始发春,气氛顿时变得不伦不类,连空气都变得窒息。
喂喂喂,这是个谈天说爱的地吗?
没看到司某手上的武器?
没看到陈某的指甲都从毛发里冒尖了?
还有那灼某,没看到他掐着脖子吐舌,一脸冤案?
有如实质的目光,饶是再厚的城墙皮都撑不住,更别说脑袋旁的两颗大眼珠,陆霜白不敢再战略清嗓,摆出严肃脸:“我来解释一下,控魂一术在使用初期并非禁术,是为了挽留被煞气吞噬的亲人,才因此创造出来。只要两者魂魄相连,施术者便可以控制受术者的行为,避免后者陷入狂躁和无理智的杀人行为,免于斩杀。而受术者脸上会产生纹路,这是控魂一术成功的特征。”
“但当一件事有利可谋,事还是这件事,人却不一定不会改变。”
“有人利用此术控制没有被煞气入侵的正常人,指使他们烧杀抢掠,得到无数财富。他因为贪婪,控制了不下百人的活魂,最终承受不住力量,爆体而亡。”
“魔界有很多关于魂魄的禁术,但只有此术,被永久封存,成为魔族辛秘。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施术者不需承担因果,他指使受术者所做的事,全部由受术者承担。”
“控魂之术可逆,只要施术者解除,受术者便可以恢复如常。然而那些被操纵的人魂魄受损变得痴傻,无法挽救,这是果,即使他们只是掠财的工具,无辜的受害者。
“这道不限于因果规律的禁术,由一上古神指点,其中还有各种限制,比如只能控制活人的魂魄,并非口头说说这样简单。”
“所以,当时靳默操控左护法的魂魄,他不受因果惩罚。其因果落在了左护法及其子孙后代,还有你们魔族身上。”
话音刚落,除了陆霜白和宿淮,其余三人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的眼神。
这一瞬间,似乎连木夕的挣扎都变得微弱了。
灼光颤抖着嘴唇,惊定不疑道:“你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