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某个猜想越发肯定。
老夫人没有推脱,板着脸坐下:“不知殿下这次来,是为何事?”
从打定主意要得到阿槿开始,梁煊铺垫了许久,他知道,自己的来意,两位夫人心知肚明。
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我的来意,想必两位夫人心中知晓,我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我心悦阿槿,想……”
老夫人急急打断他:“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真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吗?
老夫人心中悲凉。
“我知道,”梁煊目光坚定,“老夫人放心,我绝不会辜负阿槿。”
“我知道,口说无凭,这些是我准备的,两位夫人可以先看一看,再说。”
小夏子忙将东西呈了上来。
老夫人打开,一一看过去,目光越来越惊讶。
“这……”
这是梁煊的保证,也是给谢云槿留下的退路,确保将来出现意外,不会有任何不利于谢云槿的事发生。
“孤知晓,未来的事谁也不能保证,孤亦不能,但两位夫人放心,孤对槿哥儿一片真心,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包括孤自己。”
“孤不会娶妻,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孤的一切,都是阿槿的,若阿槿愿意,包括……”
老夫人骇然打断他:“殿下,我们会考虑,槿哥儿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他想如何,我们不会勉强他。”
这便是答应了。
一直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梁煊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小辈礼:“阿槿很在意亲人,亲人不反对,阿槿会高兴。”
梁煊不愿自己的感情给谢云槿造成任何负担。
所有阻碍他都会为谢云槿扫清。
阿槿只需要点点头,他就能奉上自己的一切。
侯夫人望着难掩喜悦的太子,没忍住开口:“若哪日殿下后悔了……”
“不会后悔。”
“不会有那一天。”
梁煊笃定。
谢云槿还不知道梁煊主动和祖母和母亲说了这件事,忙完事回来,发现侯府气氛不太对。
不是很明显的不对,但谢云槿对两位夫人都很了解,她们表现出的异常轻易便可看出来。
不动声色用完膳,谢云槿先把自己院里的小厮叫来。
“我出门后,家里可发生过什么?”
太子秘密造访,老夫人下令不许声张,小厮摇头:“回世子的话,府里一切如常。”
谢云槿摩挲下巴,不对,一定发生过什么。
知书、观棋等人主要负责谢云槿院子里的事,老夫人下令不许声张的事,暂时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
谢云槿让他们去打探一下。
不多久,知书回来了。
“听说前儿府里来了一位贵客。”
“贵客?对方身份呢?”
“奴婢失责。”
“连你们都打听不出来,”谢云槿沉思片刻,“看来是祖母下令不许外传了。”
可是,什么样的身份,需要对他隐瞒?
谢云槿瞬间猜出,隐瞒来人身份,主要是针对他。
想不通缘由,第二天来到东宫后,谢云槿还在想这件事。
几次走神被梁煊发现,梁煊放下手中公务,走到谢云槿前面,抽走他手里的文书。
“阿槿在想什么?”
“没啊。”谢云槿下意识回答。
梁煊摊开手里的文书:“从方才到现在,你一直在看这一页。”
谢云槿摇头:“真没什么。”
家里的事,总不好拿来与梁煊说。
谢云槿打定主意,先不想这件事。
见他不愿说,梁煊没有勉强:“若有什么事,阿槿无需瞒我。”
“不会的。”至少要知道,那人隐瞒身份到侯府拜访两位夫人为的是什么。
谢云槿让知书与观棋留意,两日后,真让他们查出一点线索。
谢云槿从这些线索里推断出,来人很有可能是梁煊。
梁煊为何挑他不在家的时候过来?
他秘密会见侯夫人与老夫人,是为了什么事?
从猜出可能是梁煊起,谢云槿就坐不住了。
若是别人,他还能冷静思考,对方的目的,可那人是梁煊。
谢云槿想直接去问老夫人。
迈开的步子停在半空,谢云槿收回脚。
不行,祖母不一定会与他说实话。
那直接去问梁煊?
谢云槿不是一个喜欢把话闷在心里的人。
说做就做。
当然,谢云槿也不想误会梁煊,进宫前,先去寻了侯夫人。
祖母为人谨慎,可能无法问出什么,母亲那边,他撒撒娇,还是能问出一些东西的。
“槿哥儿怎么这个点过来?”见到儿子,侯夫人讶然。
“娘不想见我吗?”谢云槿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侯夫人点了点他的鼻子:“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来,为母只会高兴。”
“我就知道娘不会烦我。”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为了那日来拜访的人过来的吧?”侯夫人一语道破儿子目的。
谢云槿摸摸鼻子:“儿就不能是因为想娘了过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但是这个点,若没有其他事,你一般不会来打扰。”
侯夫人说的是实话,天已经擦黑了,搁在平时,谢云槿断不会选择这个点过来。
“还是娘懂我。”目的被猜到,谢云槿不再继续隐瞒,“那娘能告诉我,那人秘密拜访,是为了我的事吗?”
直接问,来拜访的人是不是太子,不太好。
若是太子,猜对了便猜对了,若不是,终究对太子名声不利。
谢云槿只能隐晦问,对方来,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
不怪他会这么想,属实是,梁煊这段时间表现的越来越明显。
似乎探知到了他的松动,行事更无所顾忌。
正如梁煊了解他一样,谢云槿对梁煊,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的了解是有的。
如果梁煊打定主意和他发展下去,一定不会忽视他的家人。
结合侯夫人和老夫人细微的变化,谢云槿猜,梁煊很有可能趁他不在,做了些什么。
侯夫人沉默。
有时候,沉默代表了答案。
谢云槿明悟,他扶着侯夫人坐下:“娘,他是不是和你们说了什么?”
侯夫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谢云槿想了许多,要说威胁两位夫人,梁煊不会做这种事,除此之外呢?会与娘和祖母说什么?
超出预料的事让谢云槿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谢云槿知道,两人关系继续发展下去,知面双方亲人是迟早的事,但他没想过,会这么早暴露。
他与梁煊行事不遮掩,娘和祖母可能猜到了一些,可猜测始终是猜测,算不上板上钉钉。
但梁煊一说,这件事便没有回转余地了。
他必须要面对那些让他头疼的事。
“娘,他是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焦躁之下,谢云槿没了遮拦。
“槿哥儿!”侯夫人轻斥,“不可无礼。”
谢云槿张张嘴,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我去找他。”
“槿哥儿!”侯夫人制止,“你冷静一些,他没做什么,我和你祖母还好好的,你不要失了章法。”
“好。”谢云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娘,他到底与你们说了什么?有没有威胁……”
侯夫人再次打断他的话:“槿哥儿,慎言!”
谢云槿发现,自己很难冷静下来。
他重感情,对自己好的侯夫人和老夫人尤甚,他无法想象,两位夫人因为他的事,被威胁,担惊受怕的场面。
侯夫人将儿子按在椅子上坐下:“你怎么会觉得,他会对我们不利?”
侯夫人真的想不通,她儿子从小与太子一起长大,比他们对太子了解更多,不该轻易设想太子对他们做出那样的事才对。
还是说,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
也是,太子到底是天潢贵胄,真实性情如何,他们如何得知?
那她的儿子,有没有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受过欺负?
心中升起种种不好想法,侯夫人冷静压制升腾而起的情绪,直视谢云槿眼睛:“槿哥儿,你实话和娘说,你在那里,是不是受了欺负?”
是不是因为担心他们,从来不敢与他们说?只能默默忍受?
越想,侯夫人心越揪疼。
她十月怀胎,精心养大的儿子,若真在东宫受了欺负,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他讨一个交代。
“啊?”谢云槿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自己受欺负了,“什么欺负?”
“就是……”侯夫人一咬牙,继续道,“那位有没有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终于明白侯夫人说的欺负是什么,谢云槿失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受过欺负。”
“那你为何……”
自然是因为受了那些梦的影响。
谢云槿无法言说,只好含糊:“我就是太担心了。”
“你一向重感情,那位是什么性子,你与他一同长大,应当比我们更了解,你问问你自己,你觉得他会做出那种事吗?”
虽然不情愿儿子和太子发展出那样的感情,但侯夫人也不愿,孩子因为一些无需有的事和太子生分了。
“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他不会。”两人一起长大,见过彼此最不堪的一面,谢云槿自然不相信,梁煊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梦里未来为何会发展成那样,他怎么也想不通。
梦里,他被软禁,侯府的人呢?
长宁侯不说,侯夫人和老夫人呢?
他们有没有找他?
有没有因为他得罪那个成了帝王的梁煊?
谢云槿什么都不知道。
“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来,是为了你们之间的事,但他没有逼迫我们什么,只是给了我们一些承诺。”
“什么承诺?”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侯夫人温柔看着自己的孩子,她的儿子,那样优秀,会被喜欢很正常。
“他给我们看了他的决心,以及,给了我们,让你无后顾之忧的保障。”
侯夫人说什么也不肯说出梁煊具体说了什么,谢云槿心中好奇如蚂蚁爬,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次日一早顶着两黑眼圈来到东宫。
梁煊看到人,吓了一跳:“阿槿这是一宿未睡?”
眼下青黑。
脸色倒不憔悴。
相反,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频频被谢云槿打量,梁煊有些坐不住。
趁忙完一波,将人单独叫住。
“阿槿怎么今日一直看我?”
谢云槿挠了挠面颊:“有吗?”
“有。”梁煊列举了几次。
“我真看了这么多次?”谢云槿诧异。
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啊,”梁煊故意叹了口气,装作为难的样子,“阿槿一看孤,孤就无心做事,耽误了不少进度呢。”
“阿槿说说,为什么一直看我?”
谢云槿磕巴了。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找梁煊求证。
求证容易,求证之后呢?
他无端猜测梁煊别有用心,梁煊知道了,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生气?
放在自己身上,若是相交多年的朋友这般猜测自己,自己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又不能一直隐瞒。
他们之间,这件事早晚要面对的。
谢云槿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
没什么的,梁煊生气了,大不了他好好赔罪,总不至于梁煊今后都不理他。
见谢云槿脸色变来变去,梁煊越发好奇,谢云槿遇到了什么事。
放柔声音哄道:“阿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与我说说可好?”
谢云槿斟酌着开口,边说边注意梁煊脸上的表情:“我昨日问了我娘,殿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去过侯府?”
“是啊。”梁煊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不觉得自己能瞒过谢云槿。
他承认的太干脆,反而让谢云槿愣了一下。
看着他愣怔的表情,梁煊意有所指道:“想抱得阿槿归,自然需要侯府两位夫人的许可,阿槿说,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
“这么什么?”梁煊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话不好意思的念头,亲昵蹭了蹭谢云槿谢云槿脸颊,“我有哪句话说的不对?”
谢云槿答不出来。
梁煊也没让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说:“是我与阿槿之间,没有什么关系?还是想和阿槿在一起,不需要经过侯府两位夫人的同意?”
不等谢云槿说什么,梁煊继续道:“我是没什么,阿槿可能不愿意同我无媒苟合。”
见他说的话越来越不着调,谢云槿迫不及待打断他:“别说了,殿下!”
他本来是有些生气的,气梁煊不与自己商量,将两人的事透露给娘和祖母,被梁煊这么一搅和,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可是殿下不该……”
“阿槿是气我没有与你说,对吗?”
谢云槿不吭声。
“我知道,我不该不经过你允许,将我们的关系暴露给两位夫人,但我更知道,阿槿对他们的在意,若阿槿同我在一起,不可能一直瞒着他们。”
谢云槿当然知道这点,他有想过,什么时候同家人说。
主要是和侯夫人与老夫人说,两位夫人疼他,人生大事,他不会越过这两人。
至于长宁侯,不在谢云槿的考虑范围内。
唯独没想到,梁煊动作会这么快。
他面露纠结,却没反驳两人在一起的话,梁煊心中一喜,再接再厉:“迟早要与他们说的,我去说,他们至少可以看出我的诚意,说不定一高兴,就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分明没有说开的事,被梁煊几句话,说成了两人已经达成一致,并且确定了关系。
谢云槿没心思计较梁煊话里的意思:“殿下去说,不会吓到我娘和祖母吗?”
“万一他们不答应呢?殿下打算怎么做?”
“殿下是君,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拿殿下没办法吧?”
谢云槿最担心的,就是两位夫人不好明着拒绝梁煊。
“孤在阿槿眼中,是那种以权压人之徒吗?”梁煊反问。
谢云槿摇头。
梁煊当然不会是这种,不然谢云槿也不可能和他关系这么好。
“这不就得了,总之阿槿放心,孤没有对两位夫人施压,也没有逼他们同意。”
比起嘴上逼迫,梁煊更愿意用行动打动两位夫人,放心将阿槿交给他。
谢云槿对梁煊的人品还是认可的,他就是骤然得知这件事,心慌了一瞬。
他们的身份,注定这段关系不会那么容易。
尤其在夺嫡关键时刻。
不说朝中,只说宫里几位逐渐长成的皇子,哪个不盯着梁煊坐下的位置?
谢云槿不愿自己的事成为梁煊未来的变数。
想通这点,谢云槿道:“我想过了,殿下,我待你之心,应当是与你待我一样的。”
不论是最初的那个梦,还是其他什么,从不反感梦中两人的亲密可以得出,他对梁煊,不该只有朋友之情。
没料到会有这样预料之外的收获,梁煊喜上眉梢,正要说什么,被谢云槿打断。
“我与殿下的关系暂时不能公开。”
“为何?”
谢云槿无奈,梁煊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到了这种时候犯傻?
他耐心道:“虽然大梁民风开放,有不少男子结为夫夫的前例,但他们都不是殿下,没有外界虎视眈眈,他们可以行事无所顾忌,殿下不行。”
谢云槿没有明说碍于梁煊的身份,他们最好不要公开,梁煊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挑眉:“阿槿觉得,孤不能摆平这些?”
“我不管殿下能不能摆平,总之就是不行。”
谢云槿态度坚决,梁煊只好暂时收敛告知天下的念头,到底想争取,问:“是现在不行?还是以后都不行?”
以后指什么时候?
谢云槿没想这么远。
“阿槿说,现在有很多人对我的位置虎视眈眈,那有朝一日,没有了呢?”梁煊步步紧逼,“没有了外力干扰,是不是就可以公开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之现在不行!”
“听阿槿的。”
梁煊意外的好说话。
谢云槿松了口气。
“既然这件事听阿槿的,那么其他事,阿槿是不是该听我的?”
谢云槿:“嗯?”
梁煊挑起谢云槿垂落在颈边的发丝:“比如,阿槿搬来同我住。”
热意从脸侧升起,谢云槿夺回梁煊手中自己的头发,后退一步,左看右看唯独不看梁煊。
“我不是经常住在东宫吗?”
“是啊,可阿槿都是单独住一间屋子,我想同阿槿住一间屋,睡一张床……”
“不行!”谢云槿慌乱打断他。
“为何不可?”梁煊不放弃为自己谋福利,“我不会不顾阿槿意愿对阿槿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更何况,白日我们要掩人耳目,不能亲近,晚上也不能亲近一二吗?”
说到后面,语气越发显得可怜。
幸好,高公公在外禀报,户部侍郎求见,谢云槿忙不迭跑了。
再待下去,指不定梁煊再提出什么离谱要求。
接下来几日,每天到了下值的时候,谢云槿都能收到梁煊略带怨念的目光。
谢云槿只当没看到。
东宫办事的官员都是人精,没两天,就看出了点苗头,趁谢云槿落单,一人叫住谢云槿。
“谢大人,”那人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得罪殿下了?”
“为什么这么说?”谢云槿疑惑。
“殿下看你的目光有些不对。”
那官员年轻,也没娶妻生子,是个一心专研学问的,有点死脑筋。他看出太子和谢云槿之间的暗流涌动,但不清楚,这代表什么。
谢云槿更不会到处与人说,被问到面前,一边暗恼梁煊不遮掩,一边打哈哈糊弄过去。
风平浪静的日子在皇后早产那天戛然而止。
因为梦中未来,谢云槿一直担心皇后这胎出问题,也明里暗里提示过梁煊,要留意东宫。
他是外臣,不好直接接触皇后宫里的事,只能从梁煊身上下手。
好在梁煊对这件事也很重视,一直派人暗中盯着。
皇后自己也很重视这一胎,入口的、接触的东西都是确保没有任何问题的。
除了去赈灾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后面一直很安稳,眼见到了临盆阶段,坤宁宫突然传来消息,皇后受惊,叫了太医。
梁煊当即放下手边的事,前往坤宁宫。
谢云槿不放心,跟了过去。
一路上,梁煊一句话没说,脸色沉的很难看。
谢云槿脸色也不怎么好。
他是想到了,梦里未来从始至终没出现过的小皇子。
皇后临盆受惊,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注定无法降临人世?
未来真的可以改变吗?
谢云槿心中思绪纷乱如麻。
从东宫到坤宁宫的路程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谢云槿抬头望了眼梁煊。
男人眉头紧锁,唇抿着,可以看出情绪不佳。
注意到谢云槿目光,梁煊柔和了一下表情:“阿槿,别担心。”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安慰谢云槿。
谢云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主动握住梁煊的手:“皇后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只牵了一下,很快放开。
坤宁宫一片肃穆。
谢云槿来过许多次坤宁宫,从来没有哪一次的气氛是像现在这般让人难受。
皇帝得到消息赶来。
人未到,愤怒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你们是怎么看着皇后的!好好的,怎么会受惊?”
谢云槿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同皇帝见过礼。
皇帝全部心神都在不知生死的孩子身上,没多看他们一眼。
“太医呢!”
“皇后情况怎么样?”
“腹中孩子要不要紧!”
一个接一个问题连珠带炮滚出来,宫人和太医跪了一地。
有太医惶恐出声回答。
梁煊冷眼看着这一幕,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民间担忧妻子的丈夫一般,只觉得讽刺。
垂眸敛去眼中神情,余光瞟到站在一旁的谢云槿。
谢云槿在看他。
神情担忧。
梁煊心中因皇帝升起的戾气消散了些。
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凝滞气氛蔓延,不知过去多久,屋里传来一声嘹亮啼哭。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人重新活过来。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生生止住步子:“里面情况如何了?”
皇后身边的得力宫女抱着孩子出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是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紧绷心神松懈,谢云槿踉跄了一下,重新站稳,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小皇子,而是看站在前方的太子。
太子脊背挺直,一如往常给人的感觉,沉稳、可靠。
皇后诞下一名健康的小皇子,皇帝喜不自胜,当场赐了名。
谢云槿有幸看了眼刚出生的小皇子。
皱巴巴的。
小皇子的平安出生驱散了坤宁宫的阴霾,皇帝大手一挥,合宫有赏,谢云槿也得了一份赏赐。
皇后和小皇子都需要休息,他们退了出来。
天已经微微亮了。
“竟然过去了这么久。”晨曦微露,谢云槿感慨。
他们赶来的时候,还是下午,转眼都快到第二天天亮了。
“辛苦阿槿陪我等了一晚。”
“殿下说的哪里话,皇后娘娘待我这般好,于情于理,我等一等都是应该的。”
回到东宫,谢云槿奇异的没有丝毫睡意。
可能因为小皇子平安出生,是他梦中未来最大变数。
一个全新的存在。
梁煊也没有睡。
准确来说,是拥有未来记忆的梁煊没有睡。
他等了一天,终于趁这个世界的自己精神不支寻到出来机会。
罕见的,他没有去找谢云槿,而是站在窗边,出神地望着窗外。
梁曦出生,他无比清晰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的世界,已经不同了。
未来,不是不可更改的。
中宫诞下贵子,皇帝免了当日的早朝,谢云槿听到消息时,正在洗漱。
披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梁煊已换了身干净衣服。
“殿下先去休息一会?”
“阿槿不休息吗?”
“我不困。”谢云槿没多少睡意,许是担心了太长时间,骤然放松下来,有些懒懒的。
他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抬眸看向站在窗边的梁煊。
梁煊这一年又长高了。
谢云槿个子蹿了不少,梁煊还是比他高。
明明大半时间是一样的吃食,怎么自己就不能长得和梁煊一样高呢?
脑中思绪漫无目的飘飞,一会是身高,一会想到梦中未来。
他梦到未来的频率不高,除了一开始,后面几次都是因为白日想的太多,才会梦见。
梁煊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静静打量谢云槿。
和他记忆里相熟的阿槿相比,眼前人更青涩些,眉眼间也没有经历那些不好事情之后的黯淡。
如此青春洋溢有活力的阿槿,有多久没见到过了?
梁煊想不起来了。
谢云槿被他盯得缩了缩脖子:“殿下,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不然怎么一直这么看他?
“没有,”梁煊目光转到谢云槿眼睛上,“只是想多看看阿槿。”
谢云槿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天天都在看吗?”
另一个自己看,哪算自己亲自看的?
梁煊但笑不语。
谢云槿发现,确定关系后,梁煊变得更粘人了。
以前谢云槿还会大半时间回侯府住,自从小皇子出生,梁煊便不让他回去了。
嘴上说着,既然两位夫人已经知晓他们的事,掩耳盗铃没有必要。
“为什么是掩耳盗铃?”谢云槿不解。
梁煊自有他的歪理:“阿槿,你看,两位夫人已经知道你同我在一起了,既然确定关系,住在一起多正常?你就算不回去住,他们也不会感到奇怪。”
“况且,留在东宫,每日早晨你都可以多睡半个时辰,阿槿每日清晨赶路,我舍不得。”
各种理由摆出来,谢云槿被哄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答应了留宿东宫。
晚上,谢云槿去自己偏殿,发现里面的床没铺,他转头看向送自己来的高公公,真诚发问:“我睡哪?”
高公公讪笑:“这个,殿下说,随时恭迎小公子过去。”
谢云槿无语。
轻车熟路走到放被褥的柜子前,打开,入目一片空荡,里面的被子不翼而飞。
谢云槿想起,自己拒绝梁煊同宿要求时,梁煊没有过多挽留,敢情在这里等着。
没有被褥肯定睡不好,谢云槿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吧。”
高公公恭敬跟上,小心翼翼问:“小公子是去殿下寝殿吗?”
谢云槿回头,似笑非笑反问:“不然呢?你家殿下把褥子都收走了,我能睡哪?”
仿佛料到谢云槿去而复返,寝殿门被推开时,梁煊表情如常。
谢云槿踏进门,高公公识趣不再跟随。
门在身后关上。
梁煊穿着宽松寝衣倚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一派闲适。
看到他,拍了拍身边位置:“阿槿快过来。”
谢云槿大步走过去,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他。
“阿槿?”
“殿下,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后半句,顾忌梁煊面子,谢云槿没说出口。
梁煊却像是知道谢云槿心中腹诽,笑道:“不管是什么计谋,能让阿槿主动过来,就是好的。”
“殿下又不是三岁小孩。”谢云槿小声嘀咕。
两人不是第一次睡一起,谢云槿既然过来了,便不会再扭捏,爬到床里侧,裹紧被子:“我困了,睡吧。”
他只是过来睡,不代表他答应了其他事。
“好。”梁煊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身体里存在另一道意识,就算那道意识也是他,他依然不想与之分享。